公主聽了猶豫不決,她早已打聽到文鴻加尚在長安,多次想要瞞著家人出去,卻又不願徒增煩惱,所以,一直不曾再見。如今,回風問起,她也不知如何是好。沉默了半晌說道:“算了,還是不要見了,既然知道相見無益,不如不見。”
且說文鴻加這日如往常一般,在書畫街上掛了自己的夜間畫的畫來賣,卻聽到過往的人們議論紛紛:
“皇帝駕崩,聽說突厥可汗也不遠千裏派了使者前來吊喪呢。”
“聽說吊喪隻是借口,這次來時要迎親的。”
“不知這次又倒黴了哪位公主?”
“不是別人,還是上次選定的千金公主。好像是趙王的女兒。”
“遷延了大半年,我隻當突厥可汗不肯與我朝結親,想不到又來了。”
“這位公主也真是夠倒黴的,哎!”
文鴻加聽了不禁驚呆,他雖然想過無數次,知道這樣的事極有可能發生,但聽了這消息也還是五髒俱痛。
當下也顧不得畫作了,徑向趙王府狂奔而來,門上的小廝認得是文鴻加,便進去回稟了大公子,片刻,宇文賦從大門出來,見了鴻加,不等他開口便道:“你一定是聽到了消息,特來問我,對嗎?”
文鴻加急道:“想來是真的,可我還是要親自問問。”
宇文賦看他滿臉著急,歎口氣道:“是真的,已經定了日子,五日後就要啟程了。”又說道:“這次絕無回轉的餘地,雖然舍不得,可是我勸你,不如回蜀地去吧,免得傷心。”
文鴻加看著他,臉上有一絲微笑:“我的確就要遠行了。”說完轉身而去。
回到報恩寺,他開始查點盤纏,收拾衣物,方丈在窗外默然看著,徐徐問道:“文施主將遠行嗎?”
文鴻加施禮道:“我在此叨擾數月,承蒙大師傅照顧,感激不盡,眼下就要遠行了,無以為報,隻好拜謝。”說罷叩頭行禮。
方丈問道“既然遠行,何不到佛祖前請一之簽來,占占吉凶?”
文鴻加笑道:“富貴由命,生死在天。道路是我自己選的,不論吉凶,我都要去的。”
方丈笑道:“君子豁達,不怨天不尤人,好好好。”說畢自行回房。
夜晚,文鴻加早已睡下,方丈在佛前為文鴻加請了一隻簽,乃是第七簽,下下簽,上麵寫到:奔波阻隔重重險,帶水拖泥又渡山,更望他鄉求用事,千山萬水未回還。
轉眼已是黃道吉日,宮中早就選好了送親人員,宇文賦作為公主長兄,自當送妹出嫁,楊堅見突厥可汗派來迎親的都是精選的驍勇之士,為了壯我軍威,另選了建德侯賀若誼,驍衛將軍長孫晟為送親將軍,這長孫晟正是長孫無忌之父。
長安城裏正是天氣最炎熱的時候,正陽門外的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千餘人,加上宮中賞賜的奴仆百人,各色能工巧匠三百人,另有迎親的突厥使者和隨行們,總共將近兩千人。此刻,吉時未到,數百名仆人忙碌著,正在把和親的禮物裝車,其中有黃金千兩、白銀萬兩、彩帛萬段、各色工藝書籍50部,治病藥方百種,醫學書籍4部,另有大大小小各色東西無數,裝了幾十車才算完畢。
不多久,吉時已到,禮樂大奏,這龐大的隊伍開始緩緩移動,盛裝的公主從裝飾華麗的七寶輦車中掀起流蘇軟簾,她雖然知道父母並沒有前來送親,還是忍不住向人群中看了看,什麼也沒有,隻有身後巍峨壯麗的宮殿和黑壓壓的人群漸行漸遠了。
她忍不住又流下淚來,此生此世,她再也回不來了,熟悉的街道和鄉音都將遠去,她的翠微閣人去樓空,明月池館裏沒有嬉鬧的丫鬟,池邊的桂樹花開自落,山石後的海棠無人欣賞,而邀月廳則空留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