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企業員工還是政府的人呢?”這次開口的是焦磊。
司鴻章從兜裏拿出幾支煙卷分發下去,自己點燃後吸了一口回答道:“兩名死者下身的褲子均為比較厚實的西裝褲,還有就是兩名死者目前所穿的上衣,均為貼身衣物,小磊,如果你是死者,你會不會裏麵穿個白色背心,外麵直接套一件警服?”
“那樣穿多別扭,中間肯定要穿一件襯衫啊!”焦磊嘴巴一咧回答。
他一說完,仿佛意識到了什麼,恍然大悟地看著自己的老師。
司鴻章拍了拍焦磊的腦袋瓜笑著說道:“小磊,你說得沒錯。按照目前的氣溫來分析,就算現在給兩名死者加一件外套也略顯單薄,所以我猜測,嫌疑人從死者的上身一共脫掉了兩件衣服,而這兩件衣服都應該屬於可以識別身份的製服範疇。就拿咱們的警服來說,除了外套有‘公安’標誌以外,在襯衫以及襯衫的扣子上也會印有警徽,就是這種情況。”
“從死者所穿的西裝褲子不難看出,他們兩個所穿的製服應該是西裝一類。南陽市能配發製服的企業就那幾個,我查過,他們的製服基本上都是比較寬鬆的棉質衣服,我從來沒有聽說他們會給員工配發西服。所以我猜測兩名死者很有可能是政府的工作人員,而且兩個人在同一個單位。”
“老師,這都行?”焦磊瞪著小眼驚呼道。
司鴻章笑了笑,沒有回答,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我從兩具屍體的下身衣服口袋裏,找到了少量的現金,從男屍的右手上找到了一塊手表,這表明,兩名死者都沒有財物的損失,嫌疑人不是對著錢去的,他的動機就是害命。”
放下水杯,司鴻章又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裝著手表的物證袋接著說道:“說完衣服,咱們來說說這塊手表。手表是上海牌A581-1型號,這種手表是A581型號的改良版,它隻在1960年生產了一年。或許你們不知道這塊手表的意義,它可是五六十年代男人的夢想,那時結婚的四大件就是手表、自行車、縫紉機、戲匣子(收音機)。”
“上海牌手表已經成為一個結婚的金字招牌,所以這種手表不可能會有人外借,都是貼身戴著。也就是說,男屍戴的這塊手表,很有可能就是其結婚時購買的,換句話來說被害男性可能是1960年結的婚。”
“那個年代,這種改良版的手表比現在的豪華轎車還金貴,你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隻有有政治背景的家庭通過關係才能買到。既然是政治家庭,那覺悟會很高,不達到法定年齡肯定不會結婚。1960年男性的法定結婚年齡是20歲,按照這個來算的話,男屍最少已經有56歲。”
“而女屍的年齡更好判斷,隻須通過測量盆骨,觀察骨骼的相應變化便可以得出結論,根據我的分析,女性死者的年紀為50歲左右,這一點和啟明分析的差不多。”
冷啟明聽到這兒,看司鴻章的眼神明顯充滿了崇拜之情,因為他自己心裏清楚,為了得到這些數據,他足足三天幾乎沒有合眼,而自己的老師卻通過一塊手表得到了比他還要精細的結論,這怎麼不讓他讚歎!
咕咚咕咚,又是兩口茶水下肚,司鴻章抹了一把嘴唇上的水漬接著說道:“咱們接著看屍表。屍體已經充氣腫大,所以無法判別他們在死前有沒有外傷的情況,從屍表得不出任何的結論。兩名死者的雙手也因為腐敗出現了表皮脫落的情況,我用解剖刀把兩具屍體帶有指紋的皮膚組織給切割了下來,現在正在處理,如果處理好了,我就能得到有價值的指紋,這樣對查出死者的真實身份十分有幫助。”
“接著,咱們再來看看屍體內髒的變化。切開兩名死者的胃部,我發現他們兩人的胃部充斥著大量未消化的食物,這一點可以表明他們在死之前剛剛吃過飯,而且根據他們胃內食物的種類來看,兩人死前吃的食物種類相同,這說明他們倆被害前是在同一個餐桌上吃的飯。所以這兩具屍體是同一時間遇害的,而非偶然地漂在一起。”
“兩具屍體的肝髒全部呈暗黑色,這是中毒的表現,我懷疑,兩名死者是在吃飯時被人下了毒。兩人被毒死後,拋屍泗水河。”
“現在我們推測出了一種可能性比較大的嫌疑人作案過程,就需要進一步分析一下兩名死者的關係。他們能在一起吃飯,那麼他們之間的關係要麼是夫妻,要麼就是同事或親友。但是仔細一想,好像隻有夫妻好解釋一點兒,因為如果是同事或親友,那兩個人的死就會牽扯到兩個家庭,這樣報案率相對要高一些。刑警隊調查了這麼長時間,在上遊的所有城市都沒有接到人口失蹤的報案,就可以更好地說明這一點。嫌疑人一下殺掉兩個人,有可能就是為了斬草除根。”
“南陽市就那麼大一點兒地方,能正兒八經配發工作製服的政府單位也不多,而且在全國嚴打的態勢下,不管是哪個單位,上班的考勤製度都十分嚴格,哪個沒來,哪個來了,很快就能查到,如果他們是在職的工作人員,失蹤那麼多天,單位肯定會有所察覺。但是案件已經過去那麼久,我們竟然沒有查到一個相關的報案,再結合他們的年齡來看,很有可能兩人已經離崗或者退休。按照我們國家的法定退休年齡,男的60歲,女的50歲,這樣兩名死者的年齡底線基本可以確定。”
“退休還穿製服?”冷啟明不解地問道。
司鴻章重新回到座位上接著說道:“死者的年齡,跟我的父輩差不多,你問這個問題說明你不懂四五十年代出生的那輩人的想法,他們對製服的那種摯愛,遠超出你的想象,現在在咱們市的很多小區,年過七旬整天穿著軍裝的老人比比皆是。所以,兩名死者退休還穿著製服一點兒都不奇怪,尤其是出席飯局這種看似隆重的場合,穿製服的概率會更大。”
三人聽後,都很認同地點了點頭。
司鴻章坐在椅子上,把身子往後一仰說道:“綜合上麵所說,我的結論是:兩名死者為南陽市人,可能是夫妻,在同一個政府單位工作,已退休。咱們隻要把符合條件的篩選出來,一個一個打電話問,如果有夫妻兩人都聯係不上的,那他們極有可能被殺害,再結合我們在屍體上提取的指紋、著裝、手表等信息,基本可以確定屍源。這個確定以後,重點查一下最後跟兩名死者吃飯的人是誰,這個人有可能就是嫌疑人。但這隻是在推理完全說得通的情況下,一條比較有實際意義的破案線索,當然還會有許多我們意想不到的情況,具體情況還需要具體去對待。破案其實就是一個不斷假設不斷求證的過程。”
司鴻章一口氣說完,再看看三名小夥兒,全部聽得目瞪口呆。
刑警隊按照司鴻章提供的大致線索,隻用了兩天時間便將嫌疑人許大柱抓捕歸案。根據他的交代,兩名死者是南陽市工商局的工作人員,為夫妻。雙方因為證照辦理的問題結怨數年,許大柱瞅準兩人兒女不在,又退休在家的機會,以談和解的由頭請兩人吃飯,在吃飯的過程中下毒將二人殺害,拋屍河中。轟動幾個市的浮屍案就此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