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的時候,一對母女到消防官兵處哭訴,龍番市的市民張建國在大火燒起來的時候,正好在垃圾山裏尋找可以賣錢的垃圾,而此時,下落不明。
我們的勘查車一路往西北方向駛去,趕往大火的現場。
一路上,我們都在留心路邊的建築和人。不過,這塊區域雖然廢棄、偏遠,但是人口還是不少的。雖然破舊,但是這裏的房價便宜。正因為設身處地,才能理解偵查員們調查的不易。
很快,我們抵達了現場。
這裏是位於西北區域的龍番山,山脈不小,但是在這個地方形成了一個山窪。而這個山窪,就被用來作為城市垃圾的中轉站。
這個地方很空曠,周圍也沒有建築物和人,是一個被城市遺忘的角落。
唯一會來這個地方的,就是那些靠著拾荒維持生計的人。雖然運來這裏的垃圾,都已經被過濾過一遍,能夠賣錢的東西並不多。但是還是有一些拾荒者會偶爾來這裏碰碰運氣,尋找一些“漏網之魚”。
張建國就是這樣的人。
他是一個依靠拾荒來維持全家生計的人,很是勤勞。除了在城市的垃圾桶裏尋找紙盒、飲料瓶等物以外,偶爾也會來這個垃圾場裏尋找一些東西。還別說,這裏畢竟人少,所以每次他都不會空手而歸。
張建國的家距離這個垃圾場並不遠,所以他的妻子、女兒在大火燒起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了濃煙,於是狂奔到了垃圾場附近。在垃圾場的附近,他們看見了張建國的三輪車,估計張建國已經身陷火場,於是尋找消防官兵施救。
人命關天,在大火還沒有被撲滅的時候,消防隊就派出了兩名戰士進入火場呼喊、尋找,但是濃煙滾滾,實在無法打開視野,更不用說找到人了。在尋找未果後,官兵們加快了滅火速度,而且通知了消防救援大隊。
在大火被撲滅了以後,消防救援大隊的十餘名戰士,帶著搜救犬就開始在垃圾場進行搜救。
我們到達現場的時候,搜救工作還在進行。
林濤和市局的程子硯對著張建國的三輪車看來看去。
“丁立響隻要有這麼一輛三輪車,就肯定能運出屍體。”林濤說。
程子硯點了點頭,拉了拉三輪車上覆蓋的一塊毯子,說:“如果丁立響也弄這麼一塊擋布,把屍體藏在車鬥裏,用布一遮,神不知鬼不覺。”
“別看了,他有個三輪車這個論點肯定是沒跑了。”大寶蹲在我的旁邊,說,“不如來看看那些小狗,一個個都精神抖擻的樣子啊!它們真的能找到失蹤人員?”
“能和你一樣嗎?你看到同類一定很興奮吧。”林濤取笑大寶是人形警犬。
“這個我不行。”大寶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說,“在這兒我就隻能聞到一股垃圾味。”
“你是在說人不如狗嗎?”林濤哈哈一笑。
“不如就不如。”大寶白了林濤一眼,說,“你比狗強嗎?你上啊。”
林濤正準備貧嘴貧回去,隻聽遠處的搜救隊員喊道:“頭兒!找到了!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
垃圾場邊緣的那一對母女開始抱頭痛哭起來。
其實這是意料之中的。在那麼大的火場裏,想要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也是消防部門第一時間通知市局法醫部門到場的原因。
我直起身子,說:“走,有活兒幹了。”
“抓緊時間吧。”大寶說,“估計屍體焚毀得比較嚴重,不能讓家屬看見了,她們肯定受不了。”
我點頭讚同大寶的觀點,指揮著消防隊員把屍體放在消防車的後麵,讓消防車成為一道屏障,然後讓消防隊員把死者家屬擋在了外麵。
我和大寶戴好手套,走近屍體,把覆蓋在屍體上的布拿開。這時候,我和大寶同時大吃了一驚。
屍體蜷縮在地上,側麵對著我們。從屍體的外形上來看,皮膚並沒有受到火焰的侵蝕,屍體沒有像火場屍體那樣,全部炭化。裸露部位的皮膚看起來沒有焚毀,衣服也都完好無損。甚至,屍體頭部的頭發都完好無損。
我們知道,頭發是最容易被燒毀的人體組織,一旦身體受到高溫,頭發是最先消失殆盡的。
不過,張建國的屍體表麵都是黑色的,黏附了大量的煙灰炭末。
“他所在的那片區域沒有燒起來?”我問身邊的救援隊員。
救援隊員搖搖頭,說:“燒起來了。而且燒得很嚴重。”
“那為什麼他的頭發都還在?”救援隊員長期出入於火場,所以對於一些基本知識不需要我們多說。
我從勘查箱裏拿出一塊紗布,蘸上酒精,然後在張建國裸露的皮膚部位反複擦拭。很快,黑色的煙灰炭末被紗布擦拭幹淨,露出了正常顏色的皮膚。我用止血鉗指了指這一塊被清理幹淨的皮膚給救援隊員看。
救援隊員拿起剛才覆蓋屍體的布,說:“我們剛才在尋找屍體的時候,是天狼先嗅到的。因為垃圾場堆積了大量的垃圾,而屍體是陷入垃圾之中的,他的表麵被這麼一塊布蓋著。這是一塊阻燃布。”
“哦,阻燃布。”大寶說,“所以他是發現著火了知道自己逃不出去的情況下,用一塊阻燃布把自己蓋了起來。”
“這種布在現場附近還有好幾塊,說不定就是巧合。”救援隊員說,“死者陷入垃圾堆後,正好一塊阻燃布覆蓋了他。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我點了點頭。
大寶說:“明白了。死者陷在垃圾堆裏,又有阻燃布隔絕外界火情。所以,雖然他沒有被大火燒死,但周圍環境嚴重缺氧,導致了窒息死亡。”
我沒有說話,依舊用酒精紗布擦拭死者裸露部位的皮膚,並且讓大寶把死者身上的衣物給剪下來。經過檢查,死者的頸部、口鼻腔都沒有明顯的損傷痕跡;軀幹部和四肢也都沒有明顯的損傷。看起來,是有依據排除他死於機械性損傷和機械性窒息了。
“這就是一個意外事件。”大寶給案件定了性質。
“這裏這麼空曠,而且沒有人管理,是不是經常發生火災啊?”我一邊把死者的衣服整理還原,一邊說。
死者的衣物也很正常,沒有損傷或者撕扯的痕跡。
“沒有。”站在一旁的一名消防中隊中尉軍官說,“這個位置人煙稀少,又明令禁止煙火。因此以前沒有發生過火災。而且,我認為,這裏都是露天存放垃圾,對我們雨水偏多的龍番市來說,這裏的垃圾以及垃圾下麵的土地都浸了水。即便有零星火星,也是沒法引起大火的。”
“有人抽煙也不會引發火災?”我問。因為我從死者外衣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包香煙,和一個一次性打火機。
“以我的經驗,香煙不能算明火,是很難在這個垃圾場裏引發大火的。”中尉軍官說,“不過,如果煙頭引燃了一些小的易燃物,導致明火出現,明火逐漸擴散,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但這也算是小概率事件了。”
“那這場火災是怎麼形成的?”大寶問。
“這個,我們還是需要調查的。”中尉軍官指了指遠處正在駛來的一輛白色牌照的武警用車,說,“火災調查部門已經派人來了。”
我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既然在不應該起火的地方起火了,那麼是小概率事件發生的可能性也就比較大。”
中尉軍官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既然這樣,案件我們可以移交給市局啦。”大寶摘了手套,拍著和我們一起抵達現場的韓法醫的肩膀,說道。
燒死有三種機理。第一種是火場中的氧氣減少,一氧化碳增多,從而導致窒息或者一氧化碳中毒,或者是呼吸道被熱灼傷、水腫導致呼吸困難而窒息死亡;第二種是體表皮膚廣泛燒傷而導致的創傷性休克死亡;第三種是火場坍塌等導致的機械性損傷死亡。
無論是哪一種機理,法醫隻要明確死者並不存在外人作用而死亡、死後焚屍這種可能性,就可以不作為刑事案件處理了。法醫通常見到的火場中的屍體,都是被焚毀嚴重的,或者缺失部分肢體的,這樣的情況下,無法排除有沒有外傷存在,就隻能通過氣管內的熱呼吸道綜合征13以及有無煙灰炭末吸入,來判斷死者被火燒的時候還有沒有生命體征存在。一旦確認存在熱呼吸道綜合征並在氣管裏看到煙灰炭末,則可以判斷是生前燒死。至於是意外燒死,還是有人縱火燒死,則不僅僅是法醫需要考慮的範疇了。
但這個案件不一樣,死者的皮膚都是完好的。我們通過屍表檢驗,就可以輕易排除他是被他人作用致死的。結合救援隊介紹的情況,大寶說的,缺氧窒息而死,是他最有可能的死因。那麼,這應該是一起意外。從這個垃圾場沒有其他人、死者還吸煙這一點看,本案的始作俑者,正是死者。
確實如大寶所說,我們現在應該去專案組看看指環專案的調查有沒有新的進展了,而不是在這裏糾纏一個意外死亡的事件。
我點了點頭,從勘查箱裏拿出一支棉簽,心想最後簡單確認一下死者的生前燒死狀況,然後就趕赴指環專案組。
我用棉簽從死者的鼻腔內插入,盡可能深地去攪動。這個舉動就是看看煙灰炭末是不是被死者吸入了深部鼻腔。這是判斷生前燒死的一個最簡便的方法,不過隻在麵部沒有被焚毀的屍體上有效。
結果讓我大吃了一驚。
我抽出來的棉簽,白白淨淨的,沒有黏附到一點煙灰炭末。
3
“怎麼會這樣?”大寶最先叫了起來,引得勘查組的幾個人紛紛側首。
我也是一樣大吃了一驚,拿著棉簽反反複複地看著,心裏想著是不是自己的操作有誤。可是,這麼一個簡單的操作,又怎麼可能有失誤呢?
“這……不是燒死?”經常和我們一起出入於火災現場,林濤對燒死的屍體基本征象也是有所了解的。鼻孔裏沒有煙灰炭末,說明死者是死後被埋於垃圾堆裏,然後大量的煙灰沉著、附著於身體之上,才導致了這樣一個狀態。
可是,屍體上並沒有損傷啊!難道死者是恰好中毒了,或者是潛在性疾病突發了?這一切都是巧合嗎?不會有這麼大的巧合吧。
“是不是因為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才會這樣的?”林濤問。
我搖搖頭,說:“隻有火起來了,一氧化碳才會產生,才會中毒。而這個時候,死者應該會有燒傷。即便此時死者已經隱藏於阻燃布下方了,也肯定會吸入大量的灰燼,那麼我的棉簽就應該可以擦出東西來了。再者,你覺得這麼空曠的地方也可以一氧化碳中毒嗎?”
“那究竟會是怎麼一回事呢?”林濤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需要屍體解剖才可以判斷。”我堅定地說。
“解剖?火場裏的屍體而已。”一名偵查員看了看消防車那頭的母女,說,“又要去做通死者家屬的工作嗎?這可不容易。”
我收拾好勘查箱裏的東西,摘掉手套,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拎起勘查箱說:“不容易也得做啊。實在是不同意的話,就隻有請你們分局局長出麵簽署文件,強製解剖了。”
“強製解剖?”偵查員說,“這案子符合條件嗎?我們沒有依據或者疑點表明這是一起刑事案件啊。”
我舉起手中的物證袋,物證袋裏裝著那支白白的棉簽,說:“這還不是疑點嗎?死者不是生前燒死,而是死後焚屍!”
我把物證袋裝進口袋裏,從一臉驚愕的偵查員身邊掠過,徑直走向了勘查車。
“不準確,不準確。”大寶糾正我說,“屍體沒有被焚毀,就是沾了點黑灰,所以不算是死後焚屍,不算。”
做通家屬的工作肯定不容易,而公安分局的領導也不願輕易擔責任,沒有簽署強製解剖的命令。所以,我們在解剖室隔壁的休息間裏硬是等了兩個多小時,才看見偵查員滿臉是汗、吭哧吭哧地跑了過來。
“抱歉抱歉,我真是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現在好歹家屬是同意了。”偵查員揚了揚手裏已經經過家屬簽字的“屍體解剖通知書”,說,“不過家屬不願意來解剖室,所以咱們可以直接開始了。”
此時的我已經等得萬般急躁,見總算是做通了工作,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抓緊時間吧,請殯儀館的同誌趕緊把屍體送過來。”我沒好氣地說,“要是冰櫃的效果好,兩三個小時就完成速凍了,還得化凍!”
“早就想到了。”韓法醫微微一笑,說,“在冷凍間大廳裏呢,沒進冰櫃。”
屍體在現場的時候就已經被我們剪掉了衣物,此時放上解剖台的,是一具赤裸的老年男屍。曾被衣物遮蓋的部分,皮膚顏色正常,而裸露部位的皮膚,即便已經被我們擦拭過了,還是顯得很黑。
我用止血鉗夾起紗布,對屍體又進行了一遍從頭到腳的清洗,同時,也是對屍體進行第二輪的檢查。不出所料,第二輪檢查並沒有發現死者存在什麼損傷。尤其是我一開始懷疑的針眼、隱蔽位置損傷等有可能被我忽略掉的問題,也一樣並不存在。
不過,有一個現象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幸虧在剛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清洗幹淨。此時,在強烈的無影燈的照射之下,我似乎看到死者的麵部存在一些異樣。尤其是在林濤所拍攝的照片裏,這個異樣更加明顯。死者的眼角處,還有鼻根附近,就像是魚尾紋一樣,好像有一些白色的線條。這些線條的顏色比較淺,和周圍的皮膚形成了淺淺的色差。不過,我知道這並不是真的皺紋。
看到這裏,我歪頭思考了一下,書本上的諸多理論,在我的腦海裏不斷翻滾。我似乎已經有一些線索了。於是從器械盤裏拿出手術刀,對對麵的大寶和韓法醫說:“等不及了,我必須馬上知道死者的死因。”
我急切的心情顯然和大家不謀而合了。大寶二話不說,拿起止血鉗準備配合我的動作。
我熟練地一刀打開死者的胸腹腔,甚至都不檢查腹腔情況,而是直接用手術刀切開了肋軟骨,然後分離了胸鎖關節,取下了肋骨,暴露了死者的胸腔。
眼前是一片黑紅之色。
“哎喲,這人煙癮不小吧。”林濤伸頭看了一眼,嘖嘖稱奇,“肺居然能黑成這個樣子,看你們以後還敢抽煙不?”
“傻吧。”大寶用止血鉗指了指暴露出的胸腔裏的黑紅之色,說,“你見過誰的肺長在中間的?”
我沒有說話,用手扒開死者的左側胸腔,暴露出了淡紫紅色的肺髒說:“是啊,你看到的這個才是肺。”
“那也有好多黑斑,煙是不能抽。”林濤說。
“兩側胸腔裏好像都有少量積血。”我說。
“這人怎麼感覺怪怪的。”陳詩羽比林濤好學多了,說,“以往看見你們打開死者胸腔的時候,中間那一塊是……是心髒對吧?”
“是的,心包。”我說。
“可是,以往看見你們拿下胸骨的時候,心髒這裏應該是紅黃相間的吧。”陳詩羽說。
我點點頭,讚許地說:“對,因為縱隔、胸腺和心包都在這一塊,所以脂肪、腺體是黃色的,其他組織是紅色的。你看到的這是一個異常的縱隔,縱隔裏有大量的血液,我們叫作縱隔血腫。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死者的死因就在這裏了!畢竟形成這麼大麵積的血腫,已經足以讓死者死亡了。”
“別說那麼專業,什麼隔?這說明什麼問題?”林濤急了。
“我現在說的話,也太不負責任了。”我舉起手術刀,說,“具體的原因,我需要進一步檢查,才能知道。”
我用手術刀切開縱隔,但是因為眼前一片血腫,根本就不可能具體分辨縱隔之內各組織的位置關係。在這種時候,就隻能靠“手感”了。
很多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觸覺比視覺更重要。在手術當中,手感好的外科醫生可以更快地結束戰鬥,對患者造成的醫源性損傷也就更小。同樣,法醫也是這樣,在死者體內存在大量血液汙染視野的情況下,手感就顯得很重要了。
我用手術刀逐層分離縱隔,眼前的各組織更加清晰了。主動脈被我單獨分離出來以後,我用紗布仔細地擦拭了它的周圍,很快,大家看到它的上麵有一個裂口。
“主動脈破了?”大寶吃了一驚,“主動脈怎麼會破的?”
“是一個主動脈夾層動脈瘤。”我指了指破裂口的周圍,說,“這個局部的區域,主動脈壁已經比較薄了,所以有破裂的危險。”
主動脈夾層動脈瘤是一種較為少見的致命性疾病,它的發生與多種疾病有關,但是它是一種非常可怕的致命性疾病。如果自己沒有察覺症狀,任由其發展的話,一旦在某些誘因的作用下,造成破裂,就會急驟發病而死亡。
“疾病猝死?”林濤說,“這……這也太巧了吧?剛剛猝死,然後就失火?”
我沒有接話,翻出死者的兩側肺髒看了看,說:“不,主動脈夾層動脈瘤雖然有自發破裂的可能性,但是也有很多是有外界原因的。比如這個死者,不僅僅是動脈瘤破裂,而且雙側的肺髒都有輕微的挫傷。你們說,這些肺挫傷是哪裏來的?”
“被別人打的嗎?”陳詩羽說,“可是表皮沒有損傷啊。”
陳詩羽已經具備了不少法醫學的知識和分析方法,我很是滿意地點點頭,說:“確實,正因為他的胸壁表麵沒有損傷,所以說明他的肺挫傷不應該來源於機械暴力。那麼,最大的可能就隻剩下肺髒震蕩而形成的損傷了。”
“震蕩?”陳詩羽不解,“摔跤嗎?”
我微笑不語。
大寶恍然大悟地說:“哦!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你們等等哈,我來開顱看看。”
在大寶用開顱鋸打開死者顱腔的時候,我也沒有閑著,我觀察了死者的雙側鼓膜。果然不出我所料,死者的雙側鼓膜都存在穿孔,雖然穿孔形態是有生活反應的,但是穿孔邊緣出血現象並不明顯。
“果然如此。”大寶已經打開了死者的顱腔,腦組織表麵可以看到廣泛的出血點,大寶指著這些出血點說。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林濤憋不住了。
“他們在找依據,現在依據已經找到了,基本確定,死者的損傷應該是爆炸傷。”韓法醫說。
“爆炸傷?哪裏爆炸了?”陳詩羽問。
“從法醫的角度看,死者全身的這些損傷情況,就應該是爆炸形成的。”我用止血鉗指著死者的麵部,說,“最先讓我懷疑是爆炸傷的,是死者眼角的那些白色的細紋。這些細紋的形成,是因為爆炸瞬間會產生強光,如果死者麵向炸心,由於強光作用,就會有反射性閉眼動作,使得眼部周圍的皺襞溝紋內皮膚沒有熱作用或者煙塵附著。機體迅速死亡後,會先出現肌肉鬆弛,這樣,被皺襞保護的皮膚就顯露了出來,形成白色的紋線。這些白色的紋線像是鵝爪的形態,所以這被法醫們稱為‘鵝爪樣改變’,是爆炸傷的一種證明。”
大家都在思索。我接著說:“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不僅可以導致死者的鼓膜穿孔,而且因為死亡迅速而造成穿孔部位出血不多。同時,衝擊波作用於胸腔,使得胸腔壓力驟然升高,這也是誘發死者原有的主動脈夾層動脈瘤破裂的原因。不僅如此,因為胸腔壓力增高,上腔靜脈血壓驟升,回心血流逆行,可引起腦內小靜脈和毛細血管擴張、破裂,導致腦組織出現廣泛性的出血灶。也是一樣的原理,衝擊波對死者的肺髒造成了震蕩,而形成了肺挫傷。有了這麼多依據,我們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死於爆炸傷。”
“聽你這麼一說,整個現場好像是能夠串起來了。”林濤說,“死者正在垃圾場裏撿垃圾,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發生了爆炸。”
“可能和他口袋裏的香煙有關係。”大寶說。
林濤點點頭,接著說:“爆炸導致死者迅速倒地而死亡,但是在倒地的過程中,他陷入了垃圾堆裏,然後恰巧被一塊因為爆炸掀起來的阻燃布遮蓋。爆炸雖然導致了垃圾場的大火,但是大火沒有燒到垃圾平麵以下有阻燃布遮蓋的張建國。”
“可是整個過程中,都沒有人反映出那裏發生了爆炸啊。”陳詩羽說。
“這個也可以解釋。”林濤微笑著說,“現場環境本來就偏僻得很,周圍也沒有人家。爆炸發生的時候,並沒有人注意到聲音,反而是因為大火濃煙,才引起了周圍居民,包括張建國家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