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不好說。”林濤端起相機,說,“全部拍下來,我們回去慢慢研究。”
“嗯。”程子硯也端起了相機,跟在林濤身後開始工作。
見甲板上沒有什麼異樣,我對林濤說:“下麵,還是你們痕檢先去看看吧?”
林濤走到甲板艙門口,朝下方看著,除了可以看到搭在艙門口的鐵梯,裏麵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林濤咽了咽口水。
“我先下吧。”小羽毛整了整鞋套,準備順梯子往下,“一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有啥好怕的。”
林濤很尷尬,攔住小羽毛說:“別別,小羽毛,我下,我下,按規矩是我先下。”
聽到“小羽毛”幾個字,一直在後方負責拍照取證的程子硯突然出現在了艙門口。她一聲不吭地站到了林濤的身邊,也沒看小羽毛,一字一句地輕聲說道:“我們痕檢不貿然下去不是因為害怕。沒做好防護工作就下去,萬一有什麼問題誰負責呢?林科長,這裏交給我,我先下。”
小羽毛被言語對抗了一下,有些訝異,看了程子硯一眼,氣氛頓時有點尷尬。
兩個九〇後的女孩突然就僵上了,大寶這個和事佬第一時間躥了出來:“都別爭,又不是啥好事兒!特警都排過險了,艙內沒毒、沒爆炸物。我先進,我鼻子靈,有什麼異樣我就躥出來。”
說完,大寶率先進了船艙。我和林濤隨後也順扶梯走了下去。三道勘查燈的強光,瞬間把昏暗的船艙照得雪亮。
船艙很小,有七八平方米,而且隻有一米五的高度。進了船艙就隻能弓著腰前進。船艙裏沒什麼貨物,地麵上有一些瓶瓶罐罐,落了不少灰塵,看起來有些時間沒動過了,瓶瓶罐罐擺放都很整齊,說明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並沒有發生過搏鬥。船艙一側艙壁是半圓形的隆起,看位置應該是緊貼著發動機的一麵。六具屍體都在這個半圓形隆起的艙壁旁邊互相依靠著。
比這更加震撼的畫麵我都見過。記得多年之前,那輛拉著十幾具屍體的公交車1,讓我連續幾周被噩夢縈繞。不過,我發現,惻隱之心這種東西會一直存在法醫的心裏,見得再多,也依舊存在。它是我們對待同類的一種感情,也是督促著我們追尋真相的動力。
麵前的景象還是讓我的心裏極其不舒服。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看見了什麼,遭遇了什麼,但是看著他們的屍體相互依偎,我的內心深處隱隱作痛。我暗自咬了咬牙,告訴自己一定要竭盡全力查清真相。
這個船艙也不是完全密閉的,除了頂端開啟著的艙門之外,兩側艙壁都有連通外界的裂隙,有些許陽光投射進來,偶爾還能感覺到細微的湖風吹拂在臉上。
林濤趴在地上,看了半天,端起相機一邊照相一邊說:“這裏麵好像沒有泥巴,有一些灰塵減層足跡2,有鑒定價值。”
我點點頭,弓著腰走到屍體旁邊。屍體還沒有腐敗,如果不是慘白的臉加上黑紫色的嘴唇,還真以為這六個人是在船艙裏睡覺呢。
六具屍體的衣著都很完整,每個人的身邊都有一個大的旅行包,擺放得也很自然,並沒有翻動的跡象。
“這六個人是遊客啊。”我看著六個人的衣著裝束和隨身物品,說。
“遊客?”大寶說,“自己租的船?可是怎麼就整齊地死在船艙裏了?哎喲,我怎麼有點頭暈?”
我沒有理睬大寶的矯情,掰動屍體的關節,發現屍僵並不很硬。我又看了看屍體的角膜,已經混濁了。這說明死者已經死亡24小時以上,卻在48小時以內,屍僵都已經開始緩解,卻還沒有緩解完全。
死者的衣著都是完整的,所以我大概看了看每個死者暴露在外的部位,都沒有發現明顯的損傷。
難道這真的是一起意外?
即便是意外,死者又是怎麼死的呢?中毒?疾病?寒冷?
都不像。如果是中毒的話,前期排險的特警就會發現船艙裏空氣中的毒物了,如果是疾病,總不能六個人一起患病猝死吧?寒冷?穿得這麼厚,而且現在已經是初春了,屍體又沒有反常脫衣現象3。所以都不能成立。
這案子果真還是挺蹊蹺的。
這個案子的現場是在一艘貨船上,空間有限,而且船是漂浮在湖麵上的,周圍也不可能進行什麼外圍搜索,這就給勘查工作省去了很多麻煩。不過,有限的空間內,沒有發現特別有效的證據,這也給偵查工作增添了不少難度。
既然現場勘查工作不能取得重大突破,那麼案件定性的重任就要落在屍體檢驗上了。好在從目前看,還沒有能夠支持這是一起命案的依據。如果隻是某種原因導致的意外死亡事件,接下來的事情也就不是我們刑偵部門該做的了。
“殯儀館的同誌來了嗎?”我心裏踏實了點,問道。
雖然還沒有查清死因,也沒有確定案件性質,但是沒有明顯的暴力性損傷和被侵害的跡象,我也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來了,等著拖屍體呢。”程子硯蹲在艙門口對下麵的我們說。
“走吧,這裏也沒啥有價值的東西。”大寶攀上了鐵梯。
“等等。”我的眼角突然掃到了鐵梯後麵的一處反光點。
鐵梯的後麵,我們給忽略了,沒有注意勘查。其實,這裏散落著好多個被撕開口的塑料袋。
我小心地從鐵梯後麵拈起塑料袋,左看看,右看看。
“幾個破塑料袋,怎麼會和案件有關係?”大寶說,“這裏這麼多瓶瓶罐罐,總不能都給提取回去吧?”
“不不不,這和瓶瓶罐罐不一樣。”我說,“那些瓶瓶罐罐上麵都落滿了灰塵,一看就知道是有些時間沒動過了。而這三個塑料袋的成色看起來很新,撕口也很新,應該是最近才撕開的,說不定就和案件有關係。”
“可是,這些塑料袋是做什麼用的?”林濤湊過來用勘查燈照了照塑料袋,說。
塑料袋比一般裝食品的塑料袋要大,透明的,除了正麵印了一個“500g”以外,其他沒有任何可以識別的標誌。
“會不會是什麼重量?”大寶說。
我搖搖頭,說:“不確定,要查。不過,最先要做的,還是得把塑料袋帶回去進行指紋檢驗和DNA檢驗,以期有所發現。”
我從勘查箱裏拿出三個大物證袋,把塑料袋整齊疊好,裝了進去。
“嘿,這塑料袋是製式的啊?如果多印一些字,還就真和我們的物證袋一樣了。”大寶捂著胸口說,“不行了,我胸悶,我得上去。”
“胸悶?你是去鬼城,給嚇出心髒病了吧?”林濤幸災樂禍地說。
從舢板上回到了碼頭,胡科長正等著我們。一見到我們就說:“案件已經有重大進展了。”
“什麼重大進展?”我滿心期待。
“貨船的主人找到了,死者的身份也全部查清楚了。”胡科長說。
“確實是進展,但是也不是重大進展吧?”我有些失望,“這對我們搞清楚死因,搞清楚案件性質沒有絲毫幫助啊。”
胡科長神秘地說:“你且聽我慢慢說來。”
原來,刑警部門在案發後,立即組織力量重點對貨船的歸屬以及死者的身份進行了調查。不到兩個小時,調查就有了結果。
貨船是一個叫作侯三的人的。這個人最近因為迷上了微商,當起了二道販子來銷售水產,自己倒是放棄了捕魚、運貨的營生。他的老婆見家裏的貨船一直空著,有些浪費資源,就擅自將貨船租給一些背包客作為旅遊的交通工具。
因為貨船駕駛、出航都是需要相關資質的,所以私自租用船舶出航是違法行為,這會給沒有資質就擅自駕駛船隻的人員造成人身威脅,也會給湖麵上的其他船隻造成威脅。所以,在得知侯三擅自出租船隻的行為之後,刑警部門毫不猶豫地就將侯三夫婦傳喚到了刑警隊。
經過調查,侯三確實在3月1日,也就是前天下午接了一單生意。有六名來自福建的背包客,想體驗一把自駕輪船的快感,更想去島上賞桃花、野炊、露營。於是他們和侯三談好了價錢,侯三教授了他們基本的駕駛方法。下午三點半,六個人付了錢就出航了。
前天正好是侯三祖父的忌日,所以侯三在收完錢後,就拖家帶口去祖墳祭奠了。到晚上吃完飯回家,一直到昨天和鄰居打了一天麻將,侯三夫婦兩人幾乎就沒有離開親友、鄰居的視線。他們應該確實對六人死亡的事件不知情。
而且,侯三夫婦幾乎一致的證詞就是,船上沒有任何有毒、有危險的物質,船上絕對沒有任何其他人,隻有他們六個背包客。
“我還是沒有聽懂,這對我們的案件定性有什麼幫助呢?”我問。
“換句話說,那條船上,隻有福建的六名背包客。”胡科長說,“沒有其他人了。而且,這悠悠湖麵,又哪裏有什麼天降奇兵來作案?這個現場就像是一個封閉了的現場,所以啊,即便是命案,也是自產自銷了。”
“可不能說得那麼絕對。”我搖頭,“不管怎麼說,這案子的疑點還是很多的。為什麼屍體那麼集中?為什麼表麵上看不出死因?為什麼死者要集體鑽到狹小的貨艙裏?是看到了什麼令他們害怕的事情,還是遇見了什麼不能避免的災難?”
“那倒也是。”胡科長說,“不過,這案子從目前的調查情況來看,總體來說還是比較樂觀的。這天下哪兒有什麼邪門的東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六個人一起,有什麼好怕的?能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鬼嗎?”
林濤又是微微一抖,歎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們每個人除了鬼就不會說點別的?”
“嘿,你還真別說。”我說,“我們賭一把,我說明天省城各大報紙、網媒都要出消息了,消息的噱頭就是鬼,就是這個幽靈鬼船。信不信?”
“死了這麼多人,社會影響肯定是很大的。”胡科長皺起眉頭,說,“因此我們也壓力巨大,好在現在都是好消息,還沒什麼壞消息。至於媒體想怎麼寫,也就由他們去了。現代化社會了,還有多少人會相信幽靈鬼船這種迷信傳說?”
“在我理解,幽靈鬼船應該是那種看得見、摸不著的東西,那才夠嚇人。”大寶說,“這破船就擺在那裏,算什麼幽靈鬼船。”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程子硯見林濤臉色發白,似是轉移話題,又似是安慰地說道。
“林濤和你去研究足跡,我們去解剖室檢驗屍體,小羽毛跟林濤坐市局的車,韓亮跟我,出發吧。”我急切地說道。
3
龍番市公安局法醫學屍體解剖檢驗室,是四間解剖間相對而立的,對同時進行六具屍體的解剖檢驗也在受理能力範圍之內。
市局調集了七名法醫以及五名實習生投入了屍檢工作,加上我和大寶,我們一共分成了三組。
因為人員多了,工作效率大大提高,我也可以騰出手來,研究研究六名死者的衣著和隨身的物品。
現場的空間太狹小了,不方便檢驗,我們隻能將現場情況固定後,把所有的隨身物品全部帶到解剖室進行檢驗。
四間解剖室大門以對角線的方式相互相對,而中間是一個小廣場。這是在幾間解剖室同時檢驗時,各解剖室的主檢法醫互相交流的地方。
現在,這個小廣場成了我檢驗衣物和隨身物品的地方。
喜歡戶外的背包客的裝束幾乎都是一樣的,一套不太厚的衝鋒衣,背上一個大背包。為了區別每個人的衣著和背包,我們按照屍體的編號,給衣物和背包進行了編號。四名男性死者分別編為1至4號,兩名女死者編為5號和6號。
六名死者的外衣都被脫了下來,在小廣場上排成一列。
衣著都很整齊,沒有破損也沒有撕裂。所有的口袋裏雖然沒有東西,但是也沒有翻動的痕跡。至少從衣著上看,一切都很正常。
背包也是這樣。六個背包裏,裝著一些旅行的用具、睡袋和野外生存的工具,還有一些幹糧。看來非常整齊,沒有任何翻亂的痕跡,但是沒有錢包、手機之類的物品。
“出來旅行不用帶錢的?”大寶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而且連手機都沒有?這都什麼年代了!”
“不可能。”我皺眉思索,“沒有錢,怎麼能租到這條船?據說租金不便宜呢。”
“會不會是錢藏在比較隱蔽的口袋?”大寶一邊說,一邊仔細地搜索著每一個背包,“或者,他們的錢全部交給一個人保管?然後這個人的包有夾層什麼的?”
我和大寶把背包裏的物品全部拿了出來,一點一點地搜索,仍然沒有任何發現。
“奇了怪了。要是說把錢藏在夾層裏,咱們找不到倒是有可能。但是手機呢?一部手機都沒有,怎麼和外界聯係?這如果是小偷的話,那也太邪門了,可以不接觸任何其他物品,直接偷走金錢?”大寶詫異地說。
我搖搖頭,說:“別忘了,他們是在一條船上,在那麼大一片湖麵上,不具備盜竊的可能。”
“那搶劫呢?”大寶說。
我想了想,說:“如果是搶劫的話,會有多少人參與搶劫?這畢竟是六個人。在沒有任何抵抗、威逼、約束的情況下,不翻動死者的包,就能把錢全部搶走?這有點邪門吧?”
“那錢去哪裏了?”大寶說。
“死因還是關鍵哪。”我說,“至少我們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說完,我起身走進解剖室。
三間解剖室的第一具屍體都是男性,此時都已經被脫去了外衣,隻穿了個短褲躺在解剖台上。屍表檢驗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安裝手術刀片,準備開始解剖檢驗。
死者的眼瞼內未見明確的出血點,麵部也未見明顯發紺。但是口唇青紫、指甲青紫。除了1號屍體手指有一處疑似損傷的紅色斑跡以外,其他均沒有看到明確的損傷痕跡。
三間解剖室的主檢法醫發現的情況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如果用通俗的語言去表述屍表檢驗所見,就是死者具有一部分窒息征象,卻又不是很典型。而且,死者生前沒有遭受過嚴重暴力,沒有被約束、威逼,也沒有抵抗。對窒息的形成,也不好解釋,因為口鼻腔、頸部、胸部都沒有損傷痕跡,導致窒息的機理也不是很清楚。
難道真的是中毒?
我也開始懷疑中毒的可能了。因為人的死因主要是外傷、窒息、中毒、疾病、高低溫、電擊六種。在排除了其他死因存在的可能後,加之不可能六個人同時突發疾病猝死,那麼窒息和中毒就成了法醫重點考慮的原因。
某些藥物的中毒,也是有部分窒息的征象存在的。但是機械性窒息則必須有相應位置的損傷,才能確證。這麼一考量,中毒就成為首要懷疑的對象了。
不過,很多有毒物質中毒,都有相應的屍體現象。比如很多毒物會導致嘔吐,現場遺留嘔吐物;比如有機磷中毒會導致瞳孔縮小成針尖樣;比如一氧化碳中毒的屍體會呈櫻桃紅色等等。而這六具屍體不僅沒有任何中毒的征象,而且所處的現場環境也不太符合中毒應該具備的條件。
大多數死因,是在進行完屍表檢驗後就心裏有數的。隻有中毒和突發疾病可能在屍表上表現出的跡象不明確,再有就是一些隱匿性的外傷,導致內髒、血管的損傷。所以,我們隻有把希望全部放在解剖工作上了。
我有些急不可耐了,趕緊裝上了刀片,開始解剖。
基本和屍表檢驗一致,我們逐層分離了死者的頸部、胸部、腹部的皮膚,皮下組織和肌肉,充分暴露了骨骼,依舊沒有發現任何損傷。死者所有的髒器器官、血管都位置正常,沒有破裂和出血。
“邪門了。”大寶說,“就連頸部皮下、肌肉都沒有出血,絕對不可能是機械性窒息了。”
“可是窒息征象很明確啊。”和我們同組的趙法醫說,“內髒淤血,心血不凝。”
“窒息征象不是應該有眼瞼出血點嗎?”一名實習生在旁邊問道。
我笑了笑,說:“書上說的窒息征象,是說有這些征象可能提示窒息,但是並不是說窒息就有所有的窒息征象。瞼球結膜出血點的機理是毛細血管壓力增大導致出血,比如在掐扼頸部的時候,因為力量較小,壓迫了頸部淺層的靜脈,而動脈仍在供血,靜脈回流受阻,就會出現大量的瞼球結膜和顏麵部的出血點。但是在縊死的案例中,因為壓迫頸部的力量大,動靜脈同時壓閉,出血點就會少。”
實習生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也有藥物可以導致內髒淤血和心血不凝。”我一邊說,一邊剪下一部分胃壁組織和一部分肝髒,“不過,死者的胃內容物全部排空了,也不像是剛吃過東西,怎麼會中毒呢?這些標本趕緊送市局化驗,馬上告知我們結果。另外,他們是幾點鍾吃的午飯知道嗎?”
偵查員皺著眉頭,用兩個手指小心地拈起裝著死者內髒檢材的物證袋,說:“我馬上送。根據前方調查的情況來看,這六個人應該是在湖邊鎮子上吃了一頓早午飯,大概是十點半吧。”
我切開死者的十二指腸,發現十二指腸內還有一些食糜,說:“死者胃內容物已經排空,然而食糜的末端仍在十二指腸,說明胃內容物是剛剛排空的。按照一般規律,這應該是末次進餐後六個小時死亡的。”
“六個小時,嗯,那就是下午四點半死亡。”大寶說,“按照船老板的說法,三點半出發,也就是說,死者才在船上待了一個小時?”
“不過,首先得確認十二指腸的食糜確實是3月1日上午十點半的那一餐。”我用止血鉗從十二指腸裏挑出了一點食糜,仔細地看著,說,“嗯,他們吃的是地皮炒雞蛋?”
“對對對,地皮炒雞蛋是我們這裏的特色,根據調查情況,他們案發當天確實吃的是這個!”偵查員激動地說。
韓亮在一旁皺了皺眉頭,說:“我的媽呀,腐敗屍體我都無所謂,就是佩服你們法醫研究胃內容物的勁兒。這……這個太惡心了。”
“有個問題。”一名實習生說,“我聽說,昨天晚上這條船被人發現的時候,發現人一口咬定是因為船上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才把他嚇得尿了褲子。像是,像是鬼叫。”
“鬼叫?哈哈!”大寶不以為然。
我說:“幸虧林濤不在。我覺得吧,從那個時候開始,船上應該就沒有活人了。所以所謂的鬼叫,應該是發現人的說辭而已,就是給自己台階下,為自己嚇得尿褲子找個理由吧。”
解剖完畢了,依舊沒有發現任何損傷。
我歎了口氣,走到了小廣場上,看看其他幾台解剖進行得如何。
“我們的情況和你們的一模一樣。”胡科長說。
“我們的情況和你們的一模一樣。”韓法醫也說。
三台解剖的主檢法醫相對站在小廣場上,看著地麵上整齊排列的衣物和背包,有些發愁。畢竟經過解剖,對死者的死因心裏一點底也沒有,這種情況還是很少見的。
“結合現場情況,隻有可能是氣體中毒。”胡科長說,“其他死因可以完全排除。”
“你知道哪幾種氣體可以導致屍體出現明顯的窒息征象嗎?”我問。
韓法醫想了想,說:“還真是沒有多少。除非是……二氧化碳?”
“二氧化碳?”我問了一句。
這讓我不禁想起幾個月前的“食人山穀”4案件。不過,那起案件和這一起有著本質性的區別。那起案件,是因為一個獨特的地理形態,形成了一個四麵高山、中間低窪的“空氣湖”,而那裏長期缺乏空氣流通,比氧氣重的二氧化碳逐漸沉積在湖底,形成了一個二氧化碳湖。二氧化碳湖也有一個無形的“湖麵”,隻要人一低於這個湖麵,就會因為周邊環境有大量的二氧化碳,出現中毒症狀,立即失去意識,墜入湖底,從而死亡。因為同行的人看到同伴跌入穀底,紛紛想去相救,每下去一個人,就跌落一個人,造成了死亡多人的慘案。也在群眾中出現了“食人山穀”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