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怡親王蕭雨鶴說是要把他們帶到宮中請皇帝發落,實際上卻把他們帶進大內,徑直扔進這座破敗的棲霞宮裏,薛珂至始至終連皇帝的影子都沒看到。
蕭雨鶴又撥了一大一小兩個太監過來,名義上是服伺,蕭雨鶴前腳才走,這兩個奴才就神氣活現起來,提著一個大木桶扔在蕭紫玉麵前,讓他去井裏打水,把棲霞宮裏收拾幹淨了晚上好睡。
蕭紫玉呆呆地站在那裏,不說話也不動,薛珂忙提起木桶,牽著蕭紫玉的手,把他帶進正殿的西廂房裏。
西廂房的窗子和門已然腐朽,窗子上糊著的紙早已破了,風一吹呼啦啦直響,靠西的牆邊有一張木架子床,對麵是盤的一張土炕,上麵都滿是灰塵。也許是很久沒有住人的緣故,一隻小耗子爬上床板,瞪著一雙溜圓的小眼睛,好奇地望著他們,沒有一絲怕懼。
薛珂上前一步,看著它笑著打了個招呼:“嗨!”小耗子卻受了驚,哧溜一下跳下床,躲進了牆角的地洞裏。
薛珂歎了口氣。現在連耗子也不待見他們。
屋子裏很冷,他們連必要的被褥都沒有,要怎麼度過這滴水成冰的冬夜?
薛珂強打精神,提著木桶打來井水,接過小太監遞過來的破布,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把西廂房收拾了出來。
她讓有些呆傻的蕭紫玉坐在被已被她擦得幹幹淨淨的床板上,就去找大一點領頭的太監要被子要床單。
領頭的太監叫雙喜,臉上卻絲毫不見喜色,也許是覺得被指派到冷宮來,既沒有前程可言,也沒有油水可撈,臉沉得跟個鍋底似的。
他有些不耐煩地指了指堆在土炕上的一堆被褥,扔過來兩床粗布被單,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薛珂抱起被子扭頭就走。
被子有點潮,帶著沒有曬過太陽的黴味,薛珂把炕和木架子床鋪好,搬過一張油漆斑駁的椅子,坐在蕭紫玉麵前。
她早已覺察到蕭紫玉不對勁了,隻是忙著收拾,沒有時間理會。現在天漸漸黑了,屋裏又沒有燈,她有大把的時間來處理蕭紫玉的心理問題。
她試著喊了一聲蕭紫玉的名字,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蕭紫玉隻是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紫玉,我是薛珂啊!”她把手放在蕭紫玉的肩膀上,輕輕搖晃了他一下。蕭紫玉抬起頭,向她看過來。
薛珂一陣驚喜,卻馬上發現那眼神沒有焦距,隻是緩緩從她麵上掠過,最後不知道落在她身後什麼地方了。
薛珂永遠記得那一天,在漸漸昏暗的屋子裏,她和蕭紫玉麵對麵地坐著,她用了各種法子也沒能讓蕭紫玉說話。
最後她哭了。
漏風的房子沒關係,潮濕的褥子沒關係,太監們的冷臉也沒關係,以後日子過得艱難她也能笑著麵對,可蕭紫玉這個樣子,卻讓她感到幾分絕望。
她覺得自己是在孤身奮戰,沒有來路,亦沒有歸途。
偷偷哭了一會,她用袖子擦淨了眼淚,蕭紫玉眼前這個樣子,自己都不能照顧自己,哪怕是為了蕭紫玉,她也不得不振作起精神來。
她把架子床讓給了蕭紫玉,自己在土炕上鋪了一張草席,再鋪上褥子,就這樣草草睡下。
睡到半夜,她突然醒了,借著雪地反射進來的微光,她向架子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