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洗手入了座,琥珀侍立在一邊給薛珂舀粥,穿著紅袍的清秀太監站在桌旁,畢恭畢敬地將一盤膾三鮮放在蕭東來麵前,蕭東來吃了兩口,那盤菜便被撤下,也不用蕭東來開口,隻要他眼神一瞟,那盤菜立刻就被放到他的麵前,同樣隻吃了兩口便被端走。
薛珂一時忘了肚餓,看得目瞪口呆,以前曾聽人說慈禧太後一頓飯要吃一百多樣菜,當時還覺得匪夷所思,如今看來竟是真的!眼前可是活生生地曆史啊!正在感慨,隻聽蕭東來笑道:“剛剛發了燒,口裏定是苦的,這種小蘿卜是義州的特產,都是用糖醃過的,一點也不辣。”說罷親手將一個小盤子遞到薛珂麵前,幾乎透明的白色瓷盤裏放了六七顆水靈靈的紅心小蘿卜,每顆隻和荔枝一般大小,說不出的嬌豔可愛。薛珂啊了一聲接了過來,夾起一顆放進嘴裏,輕輕一咬,隻覺得汁水四溢,滿口脆甜,想起方才的呆樣,臉上頓時紅了。
薛珂拿著勺子低頭喝粥,一口口吃得甚是秀氣文雅,絕不再向周圍瞟上一眼,卻也知道桌上的菜都是嚐了兩口就被撤走,一口不多一口也不少,其間蕭東來親自舀了一碗藕湯,剛喝幾口,一直在旁邊布菜的太監低聲道:“殿下,這不合規矩。”
咦?喝幾口湯還有規矩!薛珂偷偷瞟眼一看,隻見對麵蕭東來筆直地坐在椅子上,臉上毫無表情,也不知道是喜是怒,任由太監將碗接了過去,擺了擺手道:“我吃飽了,薛珂,你慢慢吃,藕湯清淡,你喝一點罷。我還有事要忙。”說完,將擦嘴的濕布巾放在一邊的瓷盤裏,轉身走了出去。
紅袍太監來不及淨手,也急急跟了出去,換成一個藍袍小太監進來伺候。這時盤子也不撤了,一大碗排骨藕湯幾乎沒怎麼動過。薛珂拿起一隻空碗,還沒站起來,一隻修長白淨的手便將碗接了過去,輕聲道:“薛姑娘請坐罷,奴婢來侍候您喝湯。”添了半碗湯,穩穩地放在薛珂麵前。
薛珂道了聲謝,望著碗裏的藕湯,連半點油星都沒有,每一塊排骨都是精挑細選,沒有一星肥肉,果然清淡,喝了一口,味道倒是鮮美,於是一邊喝湯一邊問他:“公公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黃謹亭。”
“公公你是哪裏人?”
“奴婢是廣閩東路楊柳坡人。”
廣閩東路不是後來的廣東麼?這個黃謹亭倒是一點也不黑,又扯了些有的沒的,忍了又忍還是問了一句:“剛才殿下喝湯,為什麼那個穿紅袍的公公說不合規矩,湯……不能喝麼?”
問了又後悔了,知道那麼多作什麼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黃謹亭垂著頭一言不發,薛珂歎了口氣,原來是機密不能說的。
又喝了兩口湯,什麼胃口也沒有了,黃謹亭突然低聲道:“是不能多喝,怕有毒。”
薛珂怔住,原來不是單純排場大,而是怕有人下毒。禦膳監每餐為蕭東來準備三十幾樣菜,不可能每樣菜都被人下毒,一盤菜即使有毒,隻吃兩口還是能活下去,所以再喜歡的菜也不能多吃,再不喜歡的菜也得吃一點。
難怪佛經說做人苦,就是貴為太子也有許多不能為外人知的無奈吧。
一場聲勢浩大堪比盛宴的晚餐就此結束,薛珂喝了藥,被琥珀和秦楊氏拘著,不能到屋外吹風,連門窗都緊閉了,薛珂又睡不著,隻好把薛青那件錦袍拿了出來,開始索邊打扣子,直忙到亥時三刻,架不住琥珀和秦楊氏輪番勸說,終是脫衣上了床。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頭一挨到枕頭,才發覺自己已是累到了極點,眼睛一閉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