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已有兩將縱馬上前,三種兵刃攪在一處,堪堪戰了個平手,西秦兵被各自長官驅趕著一擁而上,穀口的壓力頓時輕了。那四千死士拚死苦戰,打開一個出口,緊隨其後的燕軍毫不遲疑地向西衝去,沿著鍾山腳下向北急行數裏,便沿著鍾山的一座主峰腳下的小路,向南撤去。
戰到此時,薛青早已置生死於度外,隻盼自己能多撐得半刻,便能多一些兄弟有活命機會。他右手持槍,左手抽出長刀一陣亂砍,長刀到處,刀劍齊斷,一將連著盔甲,被他砍去半個身子。另一將手持大捶,兜頭砸下,薛青舉槍格擋,篷地一聲,兩臂被震得酸麻,牽連胸中劇痛,又吐出一口血來。
忽聽一人大呼道:“薛青你已是強弩之末,何必苦苦支撐,趕緊下馬受綁,我保你不死。”
薛青充耳不聞,隻是苦戰,那四千死士已陣亡大半,薛平、張昕兩部見主帥被圍,不肯撤退,一次又一次地發起衝擊,欲將薛青接應過來。正自激戰,忽聽遠處一聲清嘯,清越鏘鏘,有若鳳鳴,竟將千軍萬馬的廝殺聲都給掩沒,薛平等抬頭向那邊望去,隻見西秦陣營左後方,三個男子手持長劍,在刀山箭雨中急行而來,所過之處,如風拂勁草,殺倒一片。
秦昭等人隻在注意青函穀前激戰,不時派出斥侯四麵打探敵軍行蹤,這三人都是不世出的高手,行到近前都無人發現,如此殺了個措手不及,秦昭等人一愣神的功夫,其中的白衣少年如大鵬展翅般飛撲過來,幾把銀針撒出,也不知道那針上淬了什麼毒藥,真正是見血封喉,中者立斃。
白衣少年飛身騎在追日背上,一把摟住薛青,顫聲叫了聲師兄,眼見薛青鎧甲破碎,神誌迷糊,心中大痛,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扣住薛青下頜,強喂了進去,低聲說:“師兄,我是冷鈺,你且撐一撐,阿珂小小年紀,怎能沒有父親?”見薛青精神微微一振,轉手將他背在背上,另兩名男子一言不發長劍霍霍,替他斷後,冷鈺腳下發力,但凡有人擋住去路,就是銀針招呼,終是被他衝出了重圍。
冷鈺腳不敢停,全身真氣激蕩,象一股青煙般隻向鍾山叢林深處奔去,一路上隻覺有溫熱的液體一滴滴地滴在自己的脖頸之上,順著前胸後背一路滑下,低頭一看,薛青的鮮血已將自己白袍染紅一大片。
冷鈺暗暗心驚,原來他剛剛喂下的藥丸除了能強脫益損、大補元氣之外,還有安神止血的功效。可如今血不能止,又是何故?當下將找了個幹燥的地方將薛青放下,解了他的鎧甲和貼身衣物,隻見薛青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痕也不知道有多少,最嚴重的幾處更是深可見骨,無論是藥膏還是藥粉,塗抹上去立即被血水衝走,內服的止血藥也不見效,如此不得半個時辰,便是流血也流死了。
冷鈺將鼻子湊到薛青傷口邊,濃濃血腥氣裏有一縷若有若無的清香,心中一凜,突然想起以前師父說過,西秦軍中有一種秘藥,一般塗在箭簇上,敵軍中箭後,哪怕是不打緊的小傷,也會因流血不止而死。隻是這種藥物配製起來十分不易,否則大規模地用在對敵作戰上,首先幾輪箭雨過去,讓對方人員大損,過一二日再掩殺過去,豈不是所向披靡往來無敵?
冷鈺師從天子山白雲道,岐黃之術天下無雙,若要假以時日,根據藥物的氣味和藥理,此藥未必不可解。隻是此時時間緊迫,哪裏容得他慢慢來試?
可是不試就是等死。冷鈺不死心,又從懷中取出金針,刺入薛青周身大穴,以內力緩緩輸入,希望能借助針灸止血。忙活了半天,終是無效,眼見著薛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也越來越冷,冷鈺再也忍耐不住,眼淚流了下來,滴在薛青的臉上。
薛青迷糊中隻覺得臉上一涼,慢慢睜開了眼睛,隻見周圍枝葉翠綠,鳥語花香,那陽光一束一束地照了進來,好象金子似的。他失去知覺前的記憶還是在和秦軍苦戰,怎的一轉眼便到了此地,心中不禁疑惑:難道自己已然死了,到了所謂的西方極樂世界?剛想坐起身來,便覺得全身疼痛難忍,手腳軟綿綿地沒有半點力氣,突然聽見身邊有人哭得哽哽咽咽,勉強轉過頭,隻見一個俊美少年坐在身邊,滿臉淚痕,雪白的袍子上沾著斑斑血跡,觸目驚心,仔細一看,正是師傅收的關門弟子冷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