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再問,”道安把麈尾撩過肩膀,揣起手,真就是和尚的姿態了。
“讓我來,”一個類似張飛般的人物冒出來,永和問身邊的人才知道他很出名,也是北方一大學者,以不修邊幅出名。
“嵇康談音樂為外邦人所不解,因異俗對同種音樂感受的哀樂不同,我卻持有相反的意見。我遊曆北方多年,到過敕勒、遼北、河南,又西行至西夷、涼州、大月氏等國。雖然語言不同,我的笛音多能傳遞感情。他們跟我們一樣,對音樂的情感是一樣的。隻要發於心,必能感之情。音樂讓我結識和很多異族朋友,怎麼能說“音聲無常”,這可是嵇康在《聲無哀樂論》中的基本論據。”
張飛是明顯的實戰派,用自己的經驗壓服眾人。別人無法說不是,因為他有權利反駁說,“你怎麼知道?你又沒有親身經過。”這時大和尚親自出馬,他一開口,鴉雀無聲。“這一難還是由我來答吧。”他把麈尾置於案上,有權威的作答,“嵇康談聲無哀樂,說的是音聲而非音樂,又講哀樂乃由心而發,聲音隻是先導,人的悲樂情感受到音聲的召喚被引導出來,因此說人實際上感覺到的隻是內心的悲哀而已。這位先生談到‘音聲無常’不合理。請問您結識的那些人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因為從您的音聲感受到了哀情,從而和您一致呢?胡樂盛行中原數十年,大抵上的音樂認同已經存在。您所講的區域是不是還不夠大呢?還有那位先生,”他用手攤開向中年男子,“是非之論皆是俗情,那講是非之心又豈是一致?你說他是,我道他非,隻是依據我們的不同心得不同的結論。行為源於虛無,也歸於虛無,是非也就沒有絕對了。”他的聲音沉著不燥,辨理也清晰易懂,實在高於適才發言的幾位。小老頭沒有麈尾,敲打著案說,“可還有問難嗎。”
永和受了感動,突然有一種冒失的衝動,大膽的說,“請問,笑也是音聲,哭也是音聲,難道說這種聲音也沒有哀樂嗎?”他沒注意到說話時別人都盯著他,他是望向道安的方向的。鄰居小聲說,“別說話。”大多數人看他是一介仆人,都不予理睬,對永和的發言像受了侮辱一樣。
上半場結束,稍事休息。
下半場是年輕人的天下,至少是半百以下者,他們在休息時經由幾個團體推舉出來,代表大家提出反駁的疑問。
一、天有陰陽,地有公雌,人有男女,事有喜悲,萬物生來分兩極,怎麼能在五行、五味、五聲分離出音聲的哀樂?
二、如果音聲無哀樂,那麼傳達音聲的人憑什麼選擇這樣的或是那樣的表達情感的方法,而且還得到公眾的認同?
三、明教提倡的雅樂在不在俗樂之列?他在老莊提倡的有聲之樂和無聲之樂中不管處於何種地位,都不可避免的因為是傳達情感的手段而帶有感情色彩,即音色中稍帶哀樂。
四、我們世人所要尋求的音樂是什麼?如果她尚不能表達製樂人內心的喜憂,做來還有何用?
主方的梅先生在南方參加清談多年,對這種半生不熟的問題有很多的應戰經驗,所以大部分的問難都有他和道安和尚解疑。陰陽家講五行、五氣、無味、五聲等都屬於另一支派,他們用人為的看法解釋自然,但最多隻是理解,至於理解的對不對,還沒有人能證實。但是道家所說,道可道,非常道。如果那麼容易就被世人所參透,就不是主宰萬生的天命了。所以給音聲強加哀樂也是不遵循自然的做法。
傳達音聲在一部分群體內之所以可行,是因為在群體內部形成了認可的基礎,就像語言一樣,經過萬世萬代的約定俗成定型,但並非出於自然。這一點可以從新生兒的語言培訓中得出,那不是人類天生而是由後天培養得來。
音聲的哀樂把討論的議題限定在有聲之樂,雅樂有聲,自然也就不是天樂。但是她效法天道,模擬自然,自然是否有喜憂,天道是否有對錯,對這樣的問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世人尋求用語言一樣的方式來表達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的情感,音樂作為自然天樂的模仿,也是人和其他存在的生靈追尋的一種用內在的屬性,不管是主動發聲還是被敲擊出聲來傳遞人情物情的交流方式。讓人明白隻是初步的要求,感動人,感動上天是音聲製造者不懈的追求。但是我們用的音樂與音聲不同,音樂是人製定的,遵循人類規定的形式和標準,再加入人這個放射情感因素的主體後,音樂又受製其中,在音聲之內。雖然她還還具有音聲的一些本質屬性,但是人化的音聲卻是在肆意放情,誇張的宣泄人一時的喜悅和悲傷,已經違反自然之道。所以她本身也跟明教一樣成為社會的一個人定規範,禮義廉恥、喜怒哀樂,終究是人類在自我宣泄,自我定製。他的方向也隨著人類對違反天道,自創規矩的一切理論的認識的深度不同產生變化,用佛學上講,無所謂好壞,隻是她固執的發生,也必須承擔任性的後果。最後道安的解釋讓清談蒙上了淒涼的天命勝人的色彩,反駁的人可能是被這種情緒所感化,已經不再想要爭辯,因為在上天安排的未知命運麵前,每個人都顯得蒼白無力。
“清談結束,主客勝。”小老頭喊道,接著又對一旁記錄的文士鄭重其事的宣布,要他記錄下來。主客三人,賓客八人,問難八次。主客勝。
“‘聲無哀樂’是嵇康先生一百年來難得的精句,嵇康越明教而往自然,說的正是不要托故尋求俗情俗利,尋找回歸自然之正道的精神,以平和之心,達平和之美,這是各位君子應該遵循的。師傅,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他恭敬的問道安。
道安已收了麈尾,放到一個黑色的盒子裏,結語說,“佛曰:‘一切皆空,像非真像,雖像而非像’諸位不要被表麵的假象所迷惑,輕易的評斷是非。也許若幹年後,又會有相反的看法。既然都是虛無,何必要去強求呢?”他又講了些其他的佛語,人都靜靜的聽,一直等他說完,身旁的記錄已下筆幾十張。永和的鄰居也沒有發言的權利,想來太年輕,整個清談,也不過說了一句嗬止永和的話。
永和還是第一次感到在大庭廣眾之下受辱,而這種侮辱完全是自己造成的,人已漸漸散去了,他還賴在那裏,為自己傷心、臉紅。這時一隻小鳥正一步一步的挨近他的腳,他以為它會飛走,可是沒有,還在用細小的腳趾一跳一跳的走動。他彎下腰,伸出手,這隻鳥讓他想起了馬塢鄰人養的小雞。那鳥甚至還說不上漂亮,身上隻有灰黑的羽毛,身子胖胖的,腿卻細的很,用極嫩的腳趾抓住永和的手指,走到他的手掌上,斜著腦袋看他。手一點都沒被抓疼。
有人說,“謝謝你。”
永和抬頭去尋謝的聲音,正是道安大和尚,從近處看,他很醜,眼睛和嘴巴都太大,鼻子與它們不成比例,像是從別的地方挪借過來的,腦袋剃成光頭卻一點都不圓。他伸長左側的手臂說,“到我這兒來。”那隻鳥騰空而起,移形換影,落戶到道安的胳膊肘,還一步一步向上攀登,直抵到肩膀,像是走累了的孩子,蹲在那兒不動了。
永和從心底讚歎,“真好!”
道安讚同,他說“這位公子像是與此鳥有緣的,如有時間,請到敝寺一敘。”
永和沒想到輕而易舉的跟他搭上話,心裏美得不知道怎麼回答,傻傻的道了句“好。”
六、棋局
永和給哥哥送信,道明很高興。吩咐永和明天就去,他也一同前往。永和不肯定道安願不願意見哥哥,怕自己跟道安的交情淺,還沒到介紹人的地步。
寺裏的小僧把他們帶到一間大禪房就出去了。基本上沒說什麼說,寺裏幽靜異常。道明已坐了一張高足蹬,比一般的還要高些。世人都知道,國主對道安的器重,賞賜了不少好東西。有人來了,從另一邊沿著過道與另一個僧人談話,“我看過的還是不行,暫時把它從目錄裏撤出來。”寺裏的走動的步子都一律短而有力,像是特有的一種力量。大和尚踩著砂輪進門,永和立即行佛禮,尊敬的稱呼,“大師傅。”道明也隨之而起。
道安對道明的來訪猝不及防,打著官語說,“府尹大人怎麼來了?可是國主有事?”
道明行禮,解釋說,“我陪同愚弟前來,大師傅不必客套吧。”道安好像很吃驚,“你們是兄弟?”永和用靦腆的笑回答他。
“愚弟慕容語是我最小的弟弟,自小受到父親的疼愛,攻讀文史,因此知道他的人不多。”
大和尚的表情讓人琢磨不透,他忽然對永和說,“原來是慕容公子,失敬。”永和窘到不行。道明對這種明顯的冷淡很不舒服。“大師傅又講俗禮,可是因為有我這個俗人。我可是聽愚弟說跟大師傅很有緣的。”
“所謂的緣分隻是湊巧罷了。既然府尹大人來了,可願陪小僧下一局?”道明答“求之不得。”
道安邀請道明到自己的禪房,離此不遠。走時對永和交待,“慕容公子可留在此參讀佛經,看看花鳥,這裏的擺設之物,都是國主的賞賜,並非奇珍異寶,惟願給公子解悶。大人請隨我來。”
慧明小沙彌伺候大師傅多年,在襄陽被師傅收為弟子。此刻師傅領人進入隻有貴客才能去的禪房,趕緊進去奉茶,然後退出來。茶室就在隔壁,因此室內的動靜慧明都聽得真切。不算偷聽。
大師傅:大人擺棋有統帥萬軍之勢,實在是難得的將帥之才。
貴客:哪裏?久不上站場。生疏了,年過半百,馬上要添孫子了。
大師傅:大人壯誌未酬,棋路精湛,斷不會及早收山。
貴客:師傅常陪國主下棋,這點棋術如何能比?
大師傅:國主一代明君,治國有方,抬棋有路。大人確是另辟蹊徑,起死回生。各有千秋,大人也不要妄自菲薄。
貴客:師傅才是棋中高手,我的棋子被衝得七零八落,很難再有返局。
大師傅:大人時刻不放棄機會,必能聚齊勇力,重新再來。
談話中斷,有茶杯落案的聲音。
貴客:師傅已洞悉棋局,可願說棋道解?
大師傅:大人絕頂聰慧,已通曉棋理,焉需小僧多言?
貴客:以師傅看來,下到這裏,我還有轉機嗎?
大師傅:大人棋走險路,讓人防不勝防,此時積蓄餘力,隻等一刻厚積薄發,到時小僧必敗退不堪。
貴客:師傅棋力濃厚,又無損兵折將,怎會遭我顛覆?
大師傅:棋路上講兵敗如山倒。一招損,滿盤輸。大人養精蓄銳,隻等棋風逆轉。正是因為險中求勝,才凸顯大人的流光異彩。
貴客:師傅嚴重了,我每走一步皆是師傅逼迫所致,沒有主動權,如何能勝?
大師傅:大人固執心願,何事不能成就?
貴客:下棋,下棋。
大師傅:隻是大人成功之後,未必有這般釋懷。
貴客:怎麼講?
大師傅:大人追尋之物為我佛之人皆為虛無,猶如盲目追燭火,抓在手中,隻能燒傷手掌。如何來,又如何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無法逆轉之時,又重歸虛無。大人雖頗具慧根,但比起令弟以善為本心,無所欲求,也就無失了。
貴客:安樂停滯的事有誰不想?奈何棋子零落,國破家亡,若不重新聚來,將成一盤散沙,再無回環餘地,上對不起祖宗,下對不住宗室。
大師傅:大人以德行名其行,想必能以大德了卻心願,不必再探求,主意既定,小僧無可奈何。
貴客:雖然我已決定棋路,但是仍不知結局如何,一場廝殺,在所難免,可否能保全,還請師傅明示。
大師傅:棋局隻有一樣,你動我動,你以為能退回本位就是相同。其實不然,其他各路已變形,不可同日而語。決心,隻要是依從本心而出,就無所謂勝負。依小僧看,大人聰明絕頂,必能逢凶化吉。
貴客:謝師傅指點。
大師傅:大人窮思竭慮,正是為此,成就是必然,也算不上指點。
停頓,有起身的聲音。
大師傅:大人要走嘛?小僧還要留令弟一會兒,以後必不相擾。
貴客:師傅明眼觀人,我兄弟心腸善弱,總不免讓人操心。惟希望兄弟同心,完成誌願,也算是對宗室負責。
大師傅:大人兄弟情深。隻是誌願本不同,勉強無意,他一心向善,跟大人秉性不同,還是各自遵從本心為好。
聽到門響,慧明確定貴客已經離開,才到師傅禪房收拾茶具。最近師傅總說些不明不白的話,他已聽了不下千遍。
道安到大佛堂找年輕人時,他已不再了。相差甚遠的兄弟,道安以為他還不到三十,已經三十多了,比五哥小十八歲。道安確定他還沒走,可能是招待客人的佛堂飾物引不起他的興趣。這種事偶爾也會發生,僅限於一些與眾不同的人。他會去哪兒?
原寺是國主親封給道安大和尚的,有幾百頃,供給也是官出,還時時有賞賜,所以修得很講究、氣派。在道安還沒意識到時,永和就穿行於各種大香爐和皂角樹之間,他一向不喜歡人多,所有宏偉的建築都會讓他心緒不寧,甘願與荒原草芥為伍。雖進入秋季,長安還有些熱,開始他坐在蒲團上,還能欣賞那些名貴的物品:佛珠、佛玉、佛像,還有更多他無法命名的東西。麝香太濃,香氣太繞,他被熏得煩躁不安,都不明白和尚們是怎麼在這種環境中打坐參禪的。一聽到一陣雨打秋葉的聲音,就更坐不住了,像魚兒般衝進雨中。雨太短促,倏的一陣立時小了,星星點點而已。永和最喜歡鄴城的夏雨,雨量比龍城大一倍。有時傾盆大雨,不顧母親的責備,打開房門,一半縮到屋簷下,一半露在外麵挨雨淋。
他想著這些舊事,仔細體味那種甜美。沒有意識到雨已經完全停了,還出現了淺談的彩虹。香爐裏冒出的白煙讓他愉快,他站在地處偏遠的最後一座旁,想著外院的這麼大片良田是誰在耕種的。從來沒聽過寺院養牛的,他的心還停留在燕國,長安早就出現了一些簡單的器械,盡量少用人手操作。但大多還需配牛。土壤的顏色太淡,他有些不習慣。龍城的黑土、馬塢的棕土,他看習慣了的,這片淺好像缺少孕育生命的能力。他心裏升起一股荒涼氣,不自覺眼角開始癢,有僧人在附近的一口井裏打水,他逃避的躲開,很快回歸正途。
大師傅已來到外麵,並換了套佛衣。他正站在一座大缸塘前,永和走進時發現他口中念念有詞。永和知道他很可能在念經,不願打擾他。大師傅聲音大了些,卻不是念經。
“你那麼喜歡他,是為什麼呢?是不是因為他比較漂亮?還是你喜歡他的善良,不會傷害你。傻鳥,不論漂亮的外形還是善良的內在到最後都會重歸虛無。到時候什麼也沒有了,連你也沒有了,我也沒有了,還要到佛祖那裏說,‘佛祖,請給我找尋那隻傻鳥,他誤入歧途,不見了。’佛祖會說,‘既是傻鳥,為什麼還要挽救呢?’我說,‘那鳥雖傻,都是我一手養大的,有了感情。再說,他一點兒壞事都沒做過呢。’佛祖說,‘情乃俗物,那鳥占據了你與別人交結的佛分,算不上開闊。至於好壞,你跟鳥不同,又如何判斷呢?事無好壞,無是無非,你,不知道嗎?’我隻能說,‘弟子明白。’所以隻能讓你去。你這隻傻鳥,為何這般執著,有好好的快樂不要,反而執意要去攪一身的怨愁。既然是你的心願,你走吧,我,不再阻攔了。”說著抬起雙手,那鳥原本就在他掌中,此時振翅一揮,真的飛起來,飛過一株樹後不見了。永和沒有聽明白,以為他在自言自語。他恭敬的站在遠處,等待被發現。
“慕容公子。”
“大師傅。”
“令兄已先行回去了。”
“嘔!”
“我特地讓你來,原本是因你有佛緣,不過現在看來已經不可能。公子信佛嗎?”
“母親信,以前父親也常去佛寺。”
“那你呢?”
“我,”他不自覺的已經跟著大和尚邊走邊說,是去寺門的方向,大和尚換衣服不是為了上課嗎?
他不好意思的回答,“我不能全信,讀過《般若經》,隻是沒讀懂。”
道安不鄙夷他,“公子說出真話,比那些不懂裝懂的世人強出百倍。我佛高深,一些僧人能背誦百卷經書,未必能知其意。公子如果不嫌麻煩,我可將我的親身求佛之路向公子言明。”
“大師傅請講。”
“我本是常山扶柳人,俗家姓衛。當時還不是燕國境內。”他點點頭,“我十二歲出家,師傅見我麵貌醜陋,很放心我,得以把一寺的經卷全部讀完。有師兄稱我為過目不忘,是虛話,早就有底子罷了。”他歎口氣,“後來依仗年輕,跟幾位師兄外出遊學,他們紛紛停在沿途寺院,我卻一直懷有一顆焦躁的心,自覺還不到時候,還不是地方。”“二十四歲,我到了鄴城,師事名僧佛圖澄大和尚,我師傅能誦經百餘卷,深得石氏石勒敬重,並參與軍政機要。何等的光輝,頃刻化為烏有。師傅成佛,寺裏大亂。一些弟子還俗,我也隻能離開,開始單獨傳教,在河北、山西、河南等地立寺山居,講釋佛法。雖然辛苦,卻是一生中最恬淡的時光。趙亡之後,我到了襄陽,研讀般若學,並整理身上所帶的經籍,一呆就是十五年,直到當今國主把我招來長安,原是被俘至此,本是死路,又得以重生,傳揚我佛。你明白嗎?”
永和感慨萬分,“大師傅也有一番曲折經曆。”
“何止是我,整個中國都是如此,不論是僧,是民,是商,是匠,全是如此。漢人、百夷都是一樣,公子身為王族之後,是否體會到這些難民遷徙的苦楚?”
永和讚同的說,“我也是輾轉至此,隻是沒有大師傅辛苦。”
“什麼辛苦,什麼苦難?這些轉瞬間要消失的事。世間不因誰受了多少苦而獎賞,不因誰享了多少快樂就懲罰。到最後一切化為空幻,都隨塵緣而盡。”
“師傅,我不明白。”
“有一天,你會懂。我們的緣分斷了,公子可還有什麼話說嗎,是否還想知道哀樂之情與哀樂之音的區別。”永和沒想到他竟還記得,紅著臉說,“不用了。”
“公子性情純善,本是我佛之人,但滯情若不導出,怕是過不了這一生。惟願公子因寬厚而善始善終,終身處於暖情之中。那既是非凡的福分,也會因此有所失。公子留在俗世,將經曆更多的塵事土埃,若能參透玄機,也能在俗世中成佛。我隻能送到這兒,公子請回吧!”他說著把手伸到前方。永和沒意識到已隨道安出了佛寺,眼前的幾百級台階排開,顯得都很窄更峭,每走一步都異常小心,竟比來爬時更費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