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置之死地後的疑惑(2 / 3)

門丁強拉開他,屋裏的光很充足,照在拽著半起的小身子上,他驚奇的叫,“你不是吳王府裏的那個——”他還是有些見識的。“對,對。”上庸王也認同的點頭,他已回複常態,停止了要踢出去的腳。反而讓少年覺得難堪,他含赧低頭。“不錯,不錯。”上庸王看清了那是吳王的小兒子,自己的侄孫。(在如星般浩瀚的侄孫中還記得,真是難得)

慕容麟跪倒一尺之外,求太傅做主。他的父親和哥哥要背叛太傅和皇上外逃。要去哪,他不知道。不過太傅沒有灰心。他喜滋滋的捏著胡茬,“好,走了好!”正愁沒有明目給他治罪。“他們現在在邯鄲?”

“我回來的時候是,現在可能不在了。”

上庸王用他活泛的腦子一推就斷定犯人的意圖,並且確定還有希望能逮捕他。他詳細的問出一張名單,精神飽滿的寫了一張大條子,交給門丁,(此時門丁是多麼榮幸)“送到西平公府,讓他馬上去辦。”安排完了,他才注意起室內的另一個人,慕容麟正可憐巴巴的趴在地上。上庸王真喜歡他,可憐的笑笑,又搖搖頭,“既然已經跟著你的父兄逃出去了,為什麼還回來?”

那小個子撐住腰杆,緊低腦袋,“臣實在不敢有叛皇上,背叛太傅。”這話他醞釀了很久,聽上去還是別扭,那麼大點的孩子,又沒職位,怎麼敢稱臣,不過老小子一心想越過哥哥們繼承王位,反而以這種方式向皇家表達自己的忠肝義膽。

太傅並不在意,他退後幾步,快到門口,威嚴的叫聲“來人,”府裏的守軍時刻保衛王府,“把他押下去,待抓到叛賊一塊兒受審。”他最近很少有這種機會威風凜凜,對自己的表現很是滿意。

慕容麟動不了,意外的結局封了他的血脈。機關算盡,還是遺漏一項:上庸王的人品。頭發零亂,衣服拖泥帶水,雙腿彎曲不能行走,隻有一雙直愣愣的眼睛,寫滿壓錯寶的悔意。沒拖多遠,就聽到上庸王吩咐備車,他要進宮。

一天多沒吃東西,連家都沒回就趕來報信,沒想到現在卻深陷牢籠。慕容麟被押在一間類似奴仆房的地方,裏麵隻有幾乎占滿了的轉圈炕,低低的簡陋案子擺著一麵極小的銅鏡,姑娘梳頭之物,怎麼會把他關在這兒,後來他一直奇怪,料定是老天刻意幫他。門被鎖了,千真萬確,再就是沒有力氣。他四處尋找,一無所獲,一盒小小的胭脂被貪婪的盯著,吞一點兒,太苦!也許他還不知道有毒,感謝以前養成的驕貴習氣,他徹底放棄那件物品。舌上染了洗不下的紅,暗自發誓,以後,絕不會讓自己再次落入如此悲慘的境地。

他歇息了很久,雖然睡不著。窗外開始有了一絲亮色,想著自己要麵對的慘狀他不寒而栗。一定要逃出去!他幾乎是用心在喊。“嘻,哈——。”他突然聽到笑聲,靜下心確定方位,是臨間沒錯,奴仆房都連在一起,一根大梁橫穿左右,牆頭未及屋頂,空落落的放了些東西,諸如衣物、行李架子之類。他把耳朵貼上牆麵。“你自己睡吧,我要早去燒水給九夫人洗頭,老爺昨晚上不在家,她一定有很大脾氣。”門吱幽一聲響了,有另一個女音說,“好姐姐,我一人害怕,你要燒水我陪你去。”門又吱幽一聲關上。

慕容麟狂喜,他行動起來,牆不算高,以他的上馬功夫,從炕上應該能上去。他那麼想著,還是很小心的又趴著停了一會兒。確定沒聲音後,兩腳一蹬,手沒卡住,他被重重的摔回炕上。他害怕的想著外麵的警衛一定聽到了聲響,理智告訴自己快點起來再試一次,但他卻被嚇得一動不動,定身跌在床上,他覺得牆頭很高。外麵始終沒有動靜,他稍稍釋然,挪動身子立起來。要再試一次嗎?他用手臂搭了搭牆麵,測算離牆頭的距離,下了很大決心,呼出很長的粗氣。

突然他的目光觸到小案,有了笑意,“怎麼沒想到?”他嘲笑自己的粗心,很大步的跨下去,又極小心的觸地,一件一件的擱下案上的東西,他覺得天色更亮了,怕沒有時間。有了小案,手馬上就能碰到牆頭,他又墊上被子,以防發出聲響,自覺能做的都做了,閉上眼睛祈禱,他跨上案,重新嚐試死裏逃生。隻小小的一跳,他的手就扣住了對側的牆角,胳膊用力的移上去,撐住,再用盡全力把身子抬上去,他蹲在牆頭冒汗。另一側緊挨著的不是炕。

地皮看上去離得更遠,牆頭太高。底下是硬硬的石板,高不怕,他怕出聲。思來想去,否決了再跳回去拿被子,而是脫去靴子。他摸摸雙腳,很涼,很柔軟,他為即將到來的碰觸為自己傷心。不能再耽擱了,天馬上就要大亮,咬咬牙,從牆頭上跳下來。腳尖先著地並折到底下,他覺得生生的疼,一直傳到心口。他覺得走不了了,實際上並沒有很嚴重,用腳後跟站起來,他開始研究門外,警衛一直在巡邏,來來回回,但不像自己想得那麼近。

靴子,還在牆頭上的,他不準備再要。尋了雙女鞋,這個年紀腳還沒張開,絲質的襪套在粗陋的鞋上顯得非常可笑,但他心裏也同時想起另一件事。他再不想多留一刻。

清晨,上庸王府走出一個女仆,磕磕絆絆的。半醒的門衛確定是傻姑娘二妞,因為帽子底下綁的辮子很糟,而且她總揀些別的姑娘的裙子來穿,裙子太長,拖在地上,走路就像打掃,最讓人確定的一點是她身材胖大。

慕容麟轉入暗處,從懷裏掏出兩個饅頭,啃一口,“呸!”吐出來,嘴裏都是苦的。

三、白馬祭天

慕容麟雖然逃出狼穴,仍深處憂境,思慮再三,他決定追隨父親。鄴城他是待不去了,雖然那不是他的錯,隻是以前他想得太天真。他除去華服,換得馬匹,連家都每回,就在臉上抹灰,趕緊出城。

車隊在等他,不完全是出於關心。他一回來,父親就要殺他,而他除了跪在那裏外無能為力,起先想好的萬種理由都變得不切實際,說不出口。

“看看你母親?你是小孩嘛?”父王太生氣,他不生氣時也沒喜歡過自己。

“父王算了,賀臨也是年紀小,不懂事,思母心切。”大哥為他求情,慕容麟銘記於心。

四哥慕容寶卻恨恨的說,“就怕他已經泄露了行蹤,我們都要被他害死。”

刻薄的話激怒了慕容麟,竟把心裏所想的都倒出來,“父王,我很害怕,真的很怕,我怕皇上怎麼也不肯原諒我們,不管我們走到哪裏,都不會平安,我怕那些說三道四的親戚,我怕他們趁機落井下石,激怒皇上來殺我們。我怕再也見不到母親,我好怕。”

他大哭起來,說得幾個兄弟心裏都難受,吳王還要反過來安慰他,“好了,麟兒,是父王不對。父王雖然深陷困苦,也會拚死保護你們,帶你們到安全的地方去。隻是你私自行動太冒險,以後你長大了,不要再這樣。”

段夫人難得聽到丈夫顯示柔情,眼淚止不住的往上湧,慕容麟抱住她,“姨娘,你別難過。”

“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動身吧!”堂兄慕容楷也開始幫他說話,慕容垂恢複理智,急令快速前行。

盡管吳王的車隊沒白天晚上的疾跑,還是抵不過輕裝的專業騎兵追趕,剛到範陽,西平公率領的精銳就趕上他們。“父王,讓我斷後。”令兒主動請纓,他帶上長槍,斜跨馬頭,威風凜凜的坐直,走到後麵護送。隨行的高弼問,“世子,您說他們會進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