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嬰頓了頓,看了劉徹一眼,不再說話。
“還有什麼?”劉徹道。
竇嬰所說的事情,樁樁件件劉徹都有耳聞,可一來田蚡背後有太後,二來並沒有田蚡收受賄賂的真憑實據,劉徹隻盼接下來他說的事情有據可查。
“他……他與淮南王劉安暗有交往,收受大量金銀珠寶,意圖謀反!”竇嬰道。
告人意圖謀反,是一件利器,從古到今有多少人是因為‘意圖謀反’這四個字而慘遭滅門的!可,利器能傷人也能自傷,若查無實證,告的人將受反坐,全家都可能被誅。竇嬰這時說田蚡意圖謀反,那是孤投一擲,準備與田蚡拚個魚死網破。
田蚡一聽‘意圖謀反’四個字,又跪拜到劉徹前,哭道:“陛下,臣承認自己好音樂、狗馬、田宅、倡優,以及古玩珍寶,所以有些官員便送了些,臣再三推辭不了也就收了些。可這正證明臣絕無謀反之心!當今天下太平,作為肺腑之臣,臣所好並非權力,而是狗馬玩樂。再說,臣謀反有什麼用?臣已位極人臣,當今的太後是臣的姐姐,陛下又是臣的外侄,臣謀反之後難道還能比今天的地位還高?而竇嬰、灌夫則不同,竇嬰曾位高權重如今卻不得重用,心必生憤恨。臣聞,他們兩個招聚天下勇士、豪強,日夜講論政局,腹誹而心謗。不仰視天即俯畫於地,睥睨東西兩宮之間,希圖天下有變,而欲以廢立大功。臣乃不知竇嬰究欲何為!”
一個說對方與外王勾結意圖謀反,另一個說對方招募勇士,希圖天下有變,劉徹覺得這事不能再辯下去了,再辯下去隻怕竇嬰也得搭進去了。說田蚡要謀反,他不信,正如田蚡所說他已位極人臣,謀反之後還能怎樣,莫非要當皇帝。而淮南王劉安,清心寡欲與世無爭,守著淮南那塊地整日煉丹,派去的朱買臣亦沒送回來任何劉安想謀反的奏折。而說竇嬰謀反更無可能,他如今已是個失了勢的可憐老頭,眾人的眼裏隻有田蚡,誰願跟著他去謀反啊!
徐勝利暫時的把腦中過著的畫麵停頓了一下,心中暗道:“竇嬰怎知田蚡與劉安暗有勾結?看來,我猜測李廣與竇嬰乃是一脈在這裏找到了根據,一定是我告訴了李廣,李廣又告訴了竇嬰。”
畫麵停頓一下後,接著往下走。
劉徹見太後的臉完全扭曲變形,當即決定停下兩人的自辯,搶在太後開口之前轉問群臣道:“諸位愛卿以為灌夫究竟有罪還是無罪!”他故意的大聲喊出灌夫二字,就是想提醒一下諸臣,隻談灌夫的事,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管。
“臣覺得,灌夫應該是酒後失德,處罰他些錢財便是!”汲黯先道。
汲黯是老臣,三朝元老,這麼多年來,那麼多的官上上下下,被拿被殺被免被放,唯有汲黯穩穩當當,始終在三公九卿之位上晃來晃去,三公中除了太尉沒幹過,丞相與禦史大夫都幹過,九卿中也有一大半幹過。對於這樣的一個老資格,皇帝見了都禮讓三分,田蚡誰都敢動就是不敢動他。他既然表了態,鄭當時馬上道:“臣的意思與汲大人的一樣,對灌夫略作懲罰便是!”
接著,韓安國道:“灌夫舊有軍功,若非有大罪,僅爭杯酒不足誅也。但丞相言灌夫通奸猾,侵小民,家資億萬,橫行潁川,淩犯宗室,侵欺皇家骨肉,此乃枝大於本,不折必劈。唯明主裁斷之!”
韓安國這話說的左右圓滑,既不得罪田蚡也不得罪竇嬰,兩麵討好,最後還把皮求踢給了劉徹。劉徹也沒說什麼,笑了笑正欲再問其他大臣,豈料鄭當時又道:“臣聽韓大人所言,又想起丞相說的話來,灌夫所犯乃是大罪,當誅!”
劉徹大怒!劉徹大怒不是因為鄭當時剛剛說灌夫沒罪馬上又改口灌夫有罪,這中間一定有原因的,可能是受到了田蚡眼色的威脅,或者得到了某種暗示,劉徹並不想深究他突然改口的原因。
劉徹大怒的原因是,這個鄭當時平常一個人麵見他時,說起竇家與田家來,總是誇竇家的好罵田家的不好,讓他以為這個人是個頭腦非清楚的人,沒想到卻是個牆頭草,隨風倒。
劉徹也不想在知道其他人的意見,從他們的臉色上都能看出他們是讚同殺灌夫的,‘騰’的從榻上站起,三兩步走到鄭當時麵前,一腳把鄭當時踹翻在地罵道:“要殺,也先殺了你!”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太後宮,把太後與諸位大臣全都涼在那裏。
劉徹以為他這一走,他這一怒,大臣們都知道了自己的意思,知道該怎樣對待灌夫這件案子,誰知天還未黑,後宮的宦官突然來報太後以淚洗麵,不肯吃飯,聲言要辟穀。
辟欲便是絕食,劉徹嚇得不輕,連忙來到太後宮,勸母親用膳。王娡並不用膳,繼續垂淚,哭了小半天,哽咽道:“哀家不吃,你還是讓我餓死算了。我還沒死呢,別人都敢如此欺負我的弟弟,我若死了他們還不把田蚡當魚肉。今日,在我宮中,陛下大怒而去,是給我臉色看呢還是給大臣們臉色看,連個態度也沒有。究竟該治灌夫何罪,莫非陛下竟是個石頭木頭做的人不成,就不會表個態?今天,你給我一個態度,沒有一個態度,還是讓我死了算了!”
“兒臣以為,竇嬰、田蚡之爭隻不過是家務事,想大家和和氣氣說開了算了,因此沒有一個態度。母親既然要一個態度,那就讓刑獄審理吧!”劉徹無奈,隻得道。
王娡又開始吃飯了,第二天刑部便結了案,定出兩個罪來。一是灌夫犯大不敬罪,當誅。二是竇嬰誣蔑田丞相,又在家中聚集豪強意圖不詭,當誅。“
在奏折送達劉徹手中之時,竇嬰與灌夫已被斬首於集市。問刑獄,刑獄說奉了太後懿旨,劉徹也沒辦法,心中更恨田蚡的囂張跋扈。
李廣被貶這件事相當的有傳奇色彩。
如果一件充滿傳奇的事情裏另含三個傳奇,徐勝利在過電影時不知該如何稱呼這個傳奇,顯得誠惶誠恐不知所措。
李廣被調任郡守這件事,在某些人眼裏是被貶了。不管怎麼說,郎中令是京官,而且位列九卿,那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官,隻是比三公小了那麼一點點。雖然,郡守在級別上以及俸祿上與九卿幾乎一模一樣,可那是外官,豈能與京官相比。天底下當郡守的四十多個,當九卿的才九個,孰高貴孰下賤,那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何況,李廣所任的郡守是邊郡的郡守,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如今與匈奴人關係又緊張的神經兮兮,錢沒多拿一文,性命卻無法保障,更是等而下之。
不過,在李廣眼中,去邊郡當郡守絕對是件好的不能再好的差事。首先,離開京城這等爾虞我詐的地方,想一想都讓人渾身舒坦。其次,在那裏天高皇帝遠,想幹什麼便幹什麼,用不得受京城裏權貴的鳥氣。最重要,也是最讓他向往的是,去了邊郡就有打仗的機會,有了打仗的機會就有被封為候的可能。
侯啊侯,李廣太想被封為侯了,那些曾經的部下有好幾個都被封為侯了,而他血戰近百場,還是沒有被封侯。
因為去了邊郡,於是第一個傳奇出現了。
在邊郡裏呆了數月,這一日終於有了匈奴人的影蹤,李廣食指大動,好像麵對一頓豐富的大餐。緊急調用了五千兵馬,尋著匈奴的蹤跡便殺了過去。
探馬來報,匈奴人數不少,應該在萬人往上。李廣連遲疑一下都沒有,隻是通知後續人馬跟上,領著五千騎兵就殺了過去。等殺到匈奴跟前,才發現匈奴人數不是萬人往上,而是十萬人往上,五千騎被十萬匈奴騎兵團團圍住,血戰一天一夜,殺敵八千有餘,五千騎兵死傷累累,隻有不足一千騎逃出重圍。
以五千騎兵對敵十萬騎兵,況能堅持一天一夜,殺敵八千自己隻是損失四千人馬,沒被全殲又有近千騎逃出重圍,這在大漢與匈奴的戰史上還是頭一次,能不被稱為傳奇?
逃出的兵馬中不見李廣身影,眾將士以為李廣戰死,然而李廣並沒戰死,成就了第二個傳奇。
李廣的名頭在匈奴本來就響,當匈奴騎兵發現一個年近五十,身中二十三箭,奄奄一息的老頭時開始也沒在意,隻是驚歎這個老兒的生命力夠強的。隨後發現李廣穿著將軍戰鎧連忙找人前來辯認,認出是李廣後如獲至寶,找來巫醫趕快治傷,用兩塊木棍纏上麻繩往上一放,拖著就往單於庭走,想把李廣這個大活人呈現給大單於。
走了三天,李廣從暈迷中醒來,然而並不聲張依然裝成暈迷,趁一個匈奴騎兵不在意,躍起跳上馬背把那騎兵往下一丟,騎了馬便往大漢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