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3)

陳齊之謁茂實,茂實方撻其子。齊之曰:“公撻令嗣何為?”茂實曰:“小兒輩須與撻之。”齊之曰:“以某觀之,正不當撻,撻之所以敗之也。要須喻以道理爾。小兒輩自孩提時,即當喻以道理,曰:‘如是是天下好事,如是是天下不好事,如是者可行,如是者不可行,如是者可恥,如是者不足恥。’孩提雖無知,而吾日聒之,所以入耳者熟。會當漸人處如此,則著腳下便使識士君子道路矣。所謂棰撻,豈可無哉!不得已而出之,使輔吾之道理爾。平日未嚐出,一旦忽出之,被吾棰楚,其恐懼愧恥之心為如何?若然,則豈不謂之善教乎?今之教子者,都不喻以道理,但棰撻之,彼胸中固無知,又日被吾棰撻者已熟,遂頑然無恥矣。若是,則教之非所以敗之歟?”齊之此言,可謂教子之法。

黃致一初看科場,方十三歲。時出《腐草為螢賦》題,未審有何事跡。同場以其兒童易之,漫告之曰:螢則有若所謂聚螢讀書,草則若所謂青青河畔草,又若所謂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皆可用也。其事皆牢落不羈,同場姑以此塞其問,元非事實也。致一乃用此為一偶句雲“昔年河畔,常叨君子之風;今日囊中,複照聖人之典”,遂發解。劉無言年十七歲,在太學,時稱俊傑才。先季試偶讀《司馬穰苴傳》,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乃謂同舍曰:“某明日策中,必用此句。”明日,問《神宗實錄》,問與昨日事殊,無言乃對曰:“秉筆權,猶將也,雖君命有所不受。”此一策甚奇,諸長皆拱手,遂作魁。此皆一時英妙可笑,故事無工拙,顧在下筆何如耳。

諸葛孔明每見龐德公,輒拜床下。龐公初不令止,子韶曰:“拜床下者,已為諸葛孔明,而受拜於床上者,其人何如哉?”誠哉,是言!然則諸葛孔明觀龐德公,則其人物為何如。然其平生所有,乃付之灰埃草莽,自鹿門一隱之後,遂不見蹤跡。嗚呼,非其德盛,何以至此!又安得使孔明不為之屢拜乎?孔明視德公,固為晚進矣。然孔明在妙齡時,才氣如何?當下視一世,乃肯拜德公於床下,此所以為諸葛孔明也。沒量之人,隻為此一點摩拂不下。

德先言一僧曰:“吾佛法,豈有他哉?見人倒從東邊去,則為他東邊扶起,見人倒從西邊去,則為他西邊扶起;見渠在中間立,則為他推一推。”中間之說煞好。德先名興仁,德昭弟也。

張思叔,伊川高弟也。本一酒家保,喜為詩,雖拾俗語為之,往往有理致。謝顯道見其詩而異之,遂召其人與相見。至則眉宇果不凡,顯道即謂之曰:“何不讀書去?”思叔曰:“某下賤人,何敢讀書?”顯道曰:“讀書人人有分,觀子眉宇,當是吾道中人。”思叔遂問曰:“讀何書?”曰:“讀《論語》。”遂歸買《論語》讀之。讀畢,乃見顯道,曰:“某已讀《論語》畢,奈何?”曰:“見程先生。”思叔曰:“某何等人,敢造程先生門?”顯道曰:“第往,先生之門,無貴賤高下,但有誌於學者,即受之耳。”思叔遂往見伊川。顯道亦先為伊川言之,伊川遂留門下。一日,侍坐,伊川問曰:“《記》曰: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正卻在何處?”思叔遂於言有省。其後,伊川之學,最得其傳者,惟思叔。今伊川集中有伊川祭文詩十首,惟思叔之文理極精微,卓乎在諸公之上也。

天經久瘧,忽夢一人眉宇甚異,對天經哦一詩雲:“塞北勒銘山色遠,洛中遺愛水聲長。秋天蓴菜扁舟滑,夏日荷花甲第香。”病遂瘥,殊可怪也。天經因續其詩曰:“識麵已驚眉宇異,聞言更覺肺肝涼。洛中塞北非吾事,蓴菜荷花興不忘。”天經於文藝皆超邁人,後竟不第。人或以為“洛中塞北”之句,不合謝絕之如此。然亦豈有是理乎?天經姓葉,名楙,字伯林,婺州人,以舊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