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知曉,學正沒準就把薑尚離收為門下當學生了,那麼這次三個甲等,便是他教育出來的功績了,他的身份,便是言傳身教的先生。
但是,現在,學正的身份,隻是學正,而不是薑尚離的先生,其中的差別還是很大的,尤其想到薑尚離的年齡,以後說不定就飛黃騰達了起來。
所以學正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可惜,當然,也充滿了掩飾不住的興奮,畢竟不管怎麼說,薑尚離出自稽原鄉,而他是稽原鄉的學正,以後薑尚離出人頭地了,他這個學正不管怎樣也能分得一點功勞。
過了一會兒,估摸著薑尚離的答卷應該晾幹了,學正拉了拉胡子,有些鬱悶的問道:“他怎麼還沒來交卷?”
難得出現薑尚離這麼一個有趣的家夥,宋默然心情也比較好,難得的搭話到:“可能是在思索如何修改,不過這都是甲等評卷了,已經不用修……”
“改”字尚未出口,宋默然突然閉嘴不說話了,兩隻眼睛驚詫的看著麵前薑尚離的答卷。
上麵突然多出來了一個字,“詩”。
陳憶錦和學正的眼睛也頓時集中在答卷上,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賦都已經是甲等了,莫非這廝還要寫詩?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薑尚離沒有讓他們等太長時間,奮筆寫道:“登科。”
詩是關於科舉的,即興作詩,可以抱怨科舉內容,或者感歎光陰流逝,或者明年卷土重來,都是可以的,薑尚離寫的登科,自然也是可以的。
“昔日齷齪不足誇”一句詩寫出來,三個人心中就是一跳,眼睛立馬盯緊了答卷,這句詩,似乎有些不一般呢。
“今朝放蕩思無涯。”第二句一出來,和第一句配合起來,效果立馬就顯現出來了。
兩句朗朗上口的詩句一出來,頓時就把三個人的目光深深拉了過來,就像是美酒對酒鬼的吸引力一般,哪怕隻是微微掀開蓋子散露了一些味道,也會深深吸引到酒鬼肚子裏的酒蟲。
簡單點說,看到這兩句詩,會讓人對接下來的詩句保持很大的好奇感,有種一睹為快、不睹不快的感覺。
不過讓三個人無語的是,這兩句話寫完後,讓他們等了足足快一刻鍾,薑尚離的答卷上,再也沒有多出來一個字。
“一定是在構思……”學正忍不住解釋道,不過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抬頭一看,來的人卻讓學正有種目瞪口呆的感覺。
不但是他,就連宋默然也愣住了。
來者,就是薑尚離。
簡單的問候之後,薑尚離便將答卷交上,然後朝著外麵走去,眼看薑尚離再有四五步便要消失在拐角,學正終於按捺不住叫道:“薑尚離!”
論起沉得住氣的功夫,學正比不上宋默然,甚至連陳憶錦也比不上。
薑尚離駐足,然後扭過頭,遲疑了一下,問道:“學正有何吩咐?”
猶豫了一下,學正終究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問道:“你答卷上的詩是半首詩?”
“是半首。”這點,薑尚離沒必要否認。
“那另外半首呢?可有腹稿?”學正問出了三個人都感興趣的問題。
薑尚離愣了一下,然後認真的說道:“已然成詩。另外半首,待我登科後,自當補足此詩。”
“待我登科後,自當補足此詩。”這句話,說的是那麼的自信,仿佛登科是手到擒來之事。
哪怕學正三人都知道薑尚離取得三個甲等,但是這一刻,當薑尚離說出這麼一句話,三個人還是不免的愣了片刻。
“你就這麼有自信?萬一落榜了呢?”學正訝然問道。
“此次,必當榜上有名。”薑尚離語氣平淡,仿佛這件事已經成了定局:“學正,如若無事,且容我退下。”
“嗯。”學正沉悶的應了一聲,看著薑尚離漸行漸遠的背影,眼中卻充滿了好奇,就連一直沉默不語的宋默然和陳憶錦,眼中也帶著一絲探詢之色。
鄉下為何會出現這般驚才豔豔的學子?為何這樣的家夥之前從未有過才名?
恐怕任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答案來。
或許,沒有那個老實巴交卻對進士有著異常向往的中年漢子,或許,沒有那個看重才氣勝過一切、隻為後輩能得到良好教育的女孩,也許鄉試之中,學正他們見到的薑尚離,隻是一個答題勉強到乙等的幸運學子。
那個中年漢子,叫做薑大維;那個女孩,叫做薑月。
他,是薑尚離的二叔;她,是薑尚離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