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側身一讓,卻沒有防到諸葛膽右腳在折扇出手時,也同時發出,待他警覺到要閃避時,已經遲了一步。
隻聽得撲通一響,老和尚一個身子直被踢飛出八尺開外,摔倒在地上。
談笑書生不到頓飯工夫,連敗五個江湖高手,而且每人都還受了傷,不但張慧龍心中感到震驚異常,就是雪山派中五位堂主,也一個個相顧愕然,把平時積存心中的一點不服之氣,刹那間一掃而空,代替的是驚奇、佩服和慚愧。
談笑書生連敗五位江湖上頂尖高手後,突然劍眉一揚,麵透殺機,冷笑兩聲,對張慧龍道:“張道長掌武當門戶,俠名蓋代,我看還是由我們倆人作生死一搏之戰,免得多牽累別人。”
鬆溪真人笑道:“這樣很好……”
張慧龍話未完,悟玄子、呂九皋雙雙飄然而出。
悟玄子合掌對呂九皋道:“呂道長請暫退避,這一陣讓貧道打吧?”
呂九皋雖知悟玄子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但就所見情勢而論,他是否能夠打過諸葛膽還難斷言,心裏很猶豫。
東海三俠本都是世外高人,一向不卷入江湖門派紛爭是非之中,此次仗義出手,已破往例,而且一萍生剛才還受了傷,如果悟玄子要敗在諸葛膽手中,不但使東海三俠的威名掃地,而且自己也不安心,但又不便和悟玄子爭先出手,一時間怔在那裏答不出話。
悟玄子已看破了呂九皋的心意,微微一笑,轉身對著諸葛膽緩步走去。
談笑書生一看悟玄子自代鬆溪真人出陣,不由心中有些冒火,揚了揚劍眉,道:
“師叔代人出陣,難道存心和弟子動手嗎?”
悟玄子笑道:“你連師父都不要了,還要的什麼師叔?”
突聞羅雁秋大喊道:“師父,先讓弟子領教師兄幾招!”
話剛說完,已仗劍跳到悟玄子身側。
悟玄子回頭笑道:“你師兄身懷絕學,你豈是他敵手,是不是自己找死?”
雁秋垂手答道:“弟子亦知決非師兄敵手,但我……”
悟玄子麵色一沉接道:“你不怕死是不是?”
雁秋經師父一叱,紅著臉答不出話,呆在師父身側,悟玄子麵色漸漸緩和下來,笑道:
“你還不快退下,站這裏幹什麼?你恐怕接不下你師兄一招。”
諸葛膽大概心裏很喜歡這位師弟,看雁秋進退不得,大是尷尬,笑笑對悟玄子道:
“他既然願意和我動手,就讓我們師兄弟過幾招吧?你老人家不妨暫時休息一下,二師叔教出來的弟子絕錯不了。”
悟玄子黯然一歎,緩步退下,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前,自是不好堅持不讓雁秋出戰。
羅雁秋橫劍躬身,對談笑書生一禮,說道:
“後進師弟羅雁秋,給師兄見禮。”
諸葛膽搖著折扇,笑道:“你當真想要和我動手嗎?”
雁秋道:“我隻是代師效勞,拜領師兄幾招絕學。”
諸葛膽點點頭,笑道:“你很會講話,把我這背棄師恩的師兄罵得不輕,既然想和我動手,就請趕快發招吧?”
雁秋笑道:“長幼有序,小弟不敢搶先!”
諸葛膽笑道:“好吧,那我就先攻你三招。”說完話折扇揮動,直點前胸。
這當兒,雙方麵都有不少人神情緊張,羅寒瑛、餘棲霞、司徒霜以及鐵書生等,連素不形於外的杜月娟,也睜大了眼睛望著倆人。
因為他們都知道羅雁秋決不是諸葛膽的敵手,談笑書生真要下毒手,三五合內就能要羅雁秋的命。
且說諸葛膽折扇迅如電光石火,點向雁秋前胸,羅小俠側身一閃,想避開折扇,可是他哪能夠呢?
諸葛膽出手快如電閃風飄,雁秋隻感一縷涼風掠麵而過,折扇已貼他前胸劃過,妙卻妙在連一寸衣服也沒有傷損。
諸葛膽折扇剛剛貼胸掃過,陡地右腕一轉,折扇倒回,反點“華陽穴”。
雁秋這次有了準備,雙腳微一用力,倒退五尺開外,身子還未直起,諸葛膽已如附身魔影般追擊而到,折扇疾展,一陣涼風下卷,吹得雁秋上衣一陣波動。
談笑書生不容雁秋還手,折扇複合,又向“肩井穴”上點去,眼看點上,突然收住折扇,笑道:
“我已連攻你三招,請動手還攻吧?”
不僅雁秋明白這三招是諸葛膽有意留情,凡在場的人也都看出來,諸葛膽電光石火的三招猛攻,招招都可置雁秋於死地,可是這三招並未傷到雁秋毫發,那自然是諸葛膽故意相讓。
雁秋兩頰羞紅如火,低聲說道:“謝謝師兄手下留情,並恕小弟放肆。”
說完話,白霜劍一招“乘風引鳳”,當胸刺去。
諸葛膽輕輕一閃,讓開一招,笑道:“師弟的寶劍不壞。”
雁秋答道:“這柄劍是慧覺師伯的恩賜,尚非凡品,不過以師兄的眼光來看,恐怕是如同頑鐵了。”
倆人談著話,雁秋已連攻了八劍,諸葛膽多用閃避之法讓開劍勢,偶爾出手一招,不但封住了雁秋的劍勢,而且總是把雁秋逼退幾步。
倆人似真似假的打了十幾個照麵,諸葛膽突施一招“分裂斷流”,逼開白霜劍,道:
“小兄領教了師弟劍勢,當真是比那般酒囊飯袋高明多了,既是難分勝負,何苦一定要拚死活,兄弟你請退下去,還是讓我和武當派中的高人較量幾合。”
雁秋臉一紅,拋劍垂手答道:“小弟再笨,也看得出師兄是有意相讓,小弟既不能代師拒敵,隻有一死以酬師恩,還是請師兄先動手殺了我吧,羅雁秋不願看到你和我師父動手。”
這一下,大出談笑書生意料之外,不覺怔了怔,才道:“你就是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這本不關兩位師叔的事,但他們硬要插足其間,管人閑帳,讓我有什麼辦法呢?”
羅雁秋大笑道:“師兄既然敢存和兩位師叔動手的心意,殺一個小師弟又有什麼關係?
多說廢話無益,還有請動手吧!”
說完,雙手交叉,閉目以待。
諸葛膽臉色一沉,微愕說道:“你就認定了我不敢要你的命嗎?”
諸葛膽話還未完,驀聞長空一聲雕鳴。
雁秋心中一動,抬眼看去果見百丈高空上,一隻巨雕挾風疾下,快如隕星飛瀉,眨眼已到十幾丈左右。
諸葛膽心覺有異,抬頭望去,驟見雕背上飛起一道青虹,電射而下,來勢奇快無比,本能地舉起手中折扇一封,但覺一陣涼風掃過,手中折扇已被截作兩段,青光斂處,雁秋身側,突然多出一個千嬌百媚的青衣少女來。
這少女美得出奇,她一現身,杜月娟、司徒霜、羅寒瑛、餘棲霞頓失光采。
隻見她眼凝秋水,眉橫春山,發履綠雲,豔光耀目,全場中所有的人,都被她逼人的美麗吸引住全部心神,數百隻眼睛齊注射在她的身上,加上她嘴角間蕩起的盈盈笑意,更使人魂魄飄飄。
青衣女秀目打轉,掃射了全場一看,看數百隻眼睛都集射在她的身上,不覺雙頰上起兩朵紅暈,櫻唇輕啟,低聲問雁秋道:“秋弟弟,對麵那個人是不是在和你動手?”
雁秋點點頭,還未及答話,青衣少女又搶先說道:
“好,讓我先殺了他,給你出口氣,咱們再談,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呢?”
也不待雁秋回答,柳腰微擺,已欺到諸葛膽身前。
談笑書生在她同雁秋講話時,已留神戒備了,青衣少女一發動,諸葛膽已撥出了背上雙劍,但見二道劍氣如虹,擋住了青衣女的迅快攻勢。
諸葛膽一招得手,雙劍並進,左手長劍下劈,右手劍勢橫掃,兩道銀光打閃,挾著冷風襲到。
那青衣少女向後一躍,嬌軀轉動,青光打閃,不知怎麼搞的,她手中忽多出了一柄一尺多長的短劍,劍雖短,可是光華奇強,別人根本就看不出他們舉手出劍,隻見一片白光和一道青虹來回交織,刹那間人影俱遝。
悟玄子隻看得暗叫慚愧,剛才幸得雁秋出陣,自己沒有和諸葛膽動手,看樣子,剛才要動上手,自己必死無疑。
一萍生在大巴山見到淩雪紅一次,低聲對悟玄子道:
“這青衣少女是苦因大師的弟子,我在大巴山時見過一次。”
悟玄子歎道:“看來劍法一道,是永無止境,這少女不過十八九歲,但劍術似已經比我高明多了。”
悟玄子正感歎間,場中形勢已變,隻見青虹光華愈來愈大,突然一陣金鐵交鳴,諸葛膽手中兩支百煉精鋼寶劍,已被那青虹削斷。
那青衣少女正待要下辣手,突聽羅雁秋大聲叫道:
“紅姊姊,快些停手,他是我師兄。”
青衣少女劍勢本已出手,聽得雁秋一叫,立時一收劍勢,躍回雁秋身側。
諸葛膽一聲冷笑道:“仗寶刃威力取勝,算不得什麼本領,你如果自信能勝,我們不妨赤手一決勝負,如何?”
這青衣少女,正是羅小俠日夜懷念的淩雪紅,她見談笑書生諸葛膽落敗後仍不服輸,又以赤手挑戰,不覺一聳秀眉,臉上現出怒意,回頭睜著一雙明如秋水般的大眼睛望著秋弟弟,似乎等雁秋的命令一般。
這情景使雁秋大感作難,雲夢雙俠和江南神乞等的武功,雁秋知之甚深,就目前江湖上講,稱得上是一流高手,可是都敗在諸葛膽的手中,剛才淩雪紅以地層中鋼鐵精英鋼母鑄成的青冥劍和諸葛膽雙劍文手,兵刃上沾光不少,現在諸葛膽以手挑戰,紅姊姊能否取勝,他心中實在沒有握。
淩雪紅看雁秋一副作難神態,呆呆地出神一語不發,這就使淩姑娘會錯意思,嫣然一笑,低聲說道:“你發的什麼呆呢?我不傷他就是。”
雁秋剛說得一聲:“我是怕你……”
下麵話還未出口,淩雪紅嬌喝一聲,已自飛入陣中,快得像一道閃光,使人根本就看不出她是縱是飛。
淩雪紅一掠而出,身子還未落地,一雙白玉般的手掌已然發招搶攻。
諸葛膽早已蓄勢戒備,縱身避掌,借勢還擊,雙掌連揮,快如電掣,眨眼功夫,攻了八掌,踢出三腿。
淩雪紅青衣飄飄,人如輕絮,不知她用的什麼身法,竟自避開了談笑書生電光石火般的幾招還擊。
這一男一女,再次交手,更是看得人眼花繚亂,隻見兩團飄忽的人影倏合倏分,彼進此退,鷹翔虎撲,鷂翻燕剪,每一出手,無不奇幻難猜。
雙方麵觀戰的人,不少人是平時極為自負的武林高手,此刻亦看個目瞪口呆,被倆人舉手投足的精異變化,吸引了全部心神。
交手不過有一刻工夫,雙方已互攻了一百多招,彼此心裏都暗暗感到驚奇,出手也愈發不敢大意。
這時,諸葛膽和淩雪紅已不似初交手時那樣快速無倫的打法了,而變成相對蓄勢,每隔一刻工夫,才出手搶攻一招,但那一攻之中,必是蓄蘊著幾個變化,一招攻到,隨後就連綿幾著殺手。
這樣又相持一陣,仍是分不出勝敗。
倏聞諸葛膽一聲長笑,縱身一撲,左掌斜著劈下,右手由外向裏圈打,右腳同時飛起踢向淩雪紅的小腹,一攻之勢,三招齊到,而且力道互異。
淩雪紅粉臉一紅,嬌叱一聲:“你敢施輕薄。”
青衣飄動,側身欺近,左掌下擊,右掌平推,一股潛力直逼到諸葛膽前胸。
談笑書生本想故施輕薄,以便引起淩雪紅的怒火,然後再借機下手,哪知這一來,卻激起淩姑娘的殺機。
且說淩雪紅側身欺進,一閃之勢,避開了諸葛膽三招猛攻,一雙玉掌齊出,一打一推,淩厲至極。
諸葛膽冷笑一聲,猛地一個大轉身,讓開掌力,反而閃到了淩雪紅的背後,正待運氣行功猛下毒手,哪知淩雪紅已搶先了一著,突然縱身一撥,嬌軀騰空而起,反手一掌劈出,一股潛力,兜頭罩下。
諸葛膽心頭一震,警覺到對方打出的是太乙氣功,哪裏還敢硬接。
但覺一陣微風,拂身而過,心神隨之輕微一震,諸葛膽隻覺得一種潛力熱流,透過全身,驟覺四肢乏力,疲倦欲睡,身子搖搖擺擺,如同醉酒一般。
淩雪紅一掌劈出後,人也飄落地上,望著諸葛膽淡淡一笑道:“略施薄懲,戒你輕薄,看在你師弟麵子上,饒你這次不死,下次如再放蕩無禮,決不再輕易饒你,你去靜養三月,以你內功基礎,當可以複元。”
說完一笑,剛要移步退回,突聞幾聲厲喝、嬌叱,七星掌袁廣傑、雙飛環鄭元甲、玄衣仙子杜月娟,一齊出手,向淩雪紅攻來。
淩雪紅突然一轉嬌軀,一道青虹自手上飛起,光華閃處,青芒奪目,隻聽得一陣嗆嗆連響,袁廣傑的流金鐺、杜月娟的精鋼劍、鄭元甲的鳩頭杖,全被青虹削斷。
這一下,隻嚇得三人全停住步,不敢再走,看著手中的半截兵刃發呆。
他們根本就沒有看清楚淩雪紅用的什麼手法,舉手之間,削去三人手中兵器。
再看淩雪紅手中寶劍,心中更是驚異,那寶劍也不過一尺五六寸長,但見青光閃動,耀眼生花,劍身劍尖,都被一種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蒙蒙青光罩住,微一揮動劍身,立時有數尺長短的青虹射出。
淩姑娘一劍驚呆了杜月娟等三人,她卻望著雪山、崆峒兩派來人,冷笑道:“今天我不願造殺孽,再留給你們一條反省自新之路,如果仍不洗麵革心,妄圖稱雄江湖,橫霸武林,定當掃穴犁庭,斬盡殺絕。”
說完了幾句聲色俱厲的話,最後卻來了一個迷人的淺笑,笑得如百花盛開,逗得人神魂蕩飄,她卻轉過嬌身,姍移蓮步,退到了雁秋身側。
淩雪紅退到陣中,玄衣仙子才想起受傷的談笑書生,連忙跑過去,扶著他問道:“你傷得怎麼樣?”
諸葛膽苦笑一下,答道:“不太重,我們走吧。”
他這一聲令下,兩派來犯武當的人,立時紛紛後退。
張慧龍眼看著兩派分批掩護逃走,並不令諭門下弟子趁機追襲,他心中知道,人家不過是震驚於淩雪紅驚人出眾的武功而退。
雪山、崆峒撤走得很快,不過一陣工夫,已然沒有了影兒,張慧龍立時下令收隊,移步淩姑娘身側,合掌一禮,笑道:“今天承姑娘仗義出手,解救了我們武當派的危難,貧道代表本派中長老弟子,致謝姑娘。”
淩雪紅謙虛地抿嘴一笑,還了張慧龍一個萬福後,答道:
“我僥幸得勝,適逢其巧,怎敢當得道長大禮。”
張慧龍微笑著把淩姑娘和悟玄子、一萍生、南天叟等,讓入了三元觀中,幾個被諸葛膽點傷的人,早已被送回觀中。
也許是因為淩姑娘的關係,連帶羅雁秋也身份百倍,淩雪紅從小在深山中長大,很少受世俗禮法影響,再者她的心裏還有著另外一種想法,認為和雁秋在大巴山定情的事,經苦因大師一番訓話、允證之後,自己便成了羅雁秋名正言順的太太,父親替女兒作的主,算起來倒不算是錯,所以她不管眾目睽睽,仍對雁秋十分親切。
張慧龍特在三元殿開了一桌素宴,由他和呂九皋,萬永滄執壺奉陪,邀請的幾個人是悟玄子、一萍生、南天叟等,自然最重要的還是為淩姑娘慶功,為邀淩雪紅,羅雁秋也被邀請陪客。
這一席酒,就雁秋說,吃得很別扭,麵對著師父、師叔兩位長輩,他哪敢有半點輕鬆。
悟玄子不知是不是不高興羅雁秋在未稟明師長前,擅自締結姻緣,一席酒他就沒有看他一眼。
偏巧又遇上了淩雪紅這個高傲姑娘,除了秋弟弟外,她誰也不肯遷就。悟玄子不理她,她就也不看他一眼,這也怪時間緊促,使得羅雁秋沒機會對姑娘說明。
這就為難了作主人的鬆溪真人,就連呂九皋、南天叟也覺著沒法插嘴,詳細內情他們絲毫不知,就是想說幾句話,也感到無從說起。
一席宴匆匆吃完,張慧龍已派人替淩姑娘打掃了一間靜室,雁秋席前已看出師父神色不對,席散後趁空兒溜到師父的房中,悟玄子正盤膝靜室的木榻上,閉目養神,一萍生也在運行內功,調息傷勢。
雁秋急走兩步,跪到榻前,滿臉慌色,低叫了兩聲師父。
悟玄子睜開眼睛,冷笑一聲道:“你心裏還有師父嗎?你師兄沉溺美色,致淪歧途,背叛了大師兄二十年心血教養,你不甘示弱,大有後來居上之勢,那青衣少女是準?看樣子她對你相當親熱……”
說到這裏,臉上笑容一收,一臉肅穆,又繼續問道:“你們什麼時候認識,中間有什麼關係?說!”
這一問,隻嚇得羅雁秋全身發抖,拜伏地上,雙目淚滾,低聲答道:“弟子罪該萬死,但求師父責罰。弟子技藝不精,大巴山連番遇難,幸得她仗義援手,才保得弟子,後來弟子遭毒箭所傷,又承她救助弟子出險,青靈穀代秋兒療傷醫毒,並慨贈大還丹,護送秋兒離山……”
悟玄子笑著接道:“因此你感恩圖報,忘記了師父告誡,對嗎?”
雁秋道:“弟子感受師恩,粉身難報,怎麼敢不聽師父的訓斥,隻是她待秋兒……”
悟玄子微微一皺兩條斜飛入鬢的長眉,道:
“隻是她待你情深義重,因而步了你師兄諸葛膽的後塵。”
雁秋被師父幾句話,追問得啞口無言,隻有叩頭流淚的份,悟玄子睜開眼睛,暗暗一聲歎息,道:
“你師伯對我說過,你一生有很多奇遇,天意使然,人力無法挽回,我不多責怪你,但我也不願有一個不把師父放在心上的徒弟,你自己另有你自己前程,師父要不要有什麼關係?
從現在起,咱們師徒情份一刀兩斷,以後你不許再叫我師父,我也不再問你閑事!”
說罷,閉上眼睛,不再理雁秋。
悟玄子這幾句話,好比一把利劍透穿了雁秋的心,他呆呆地望著師父,半晌說不出話,傷神過度,一口真氣凝聚不散,隻見兩眼發直,呆如木雞,直挺挺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萍生看雁秋神情不對,知道是悲痛過度,傷了中元,一躍下榻,右掌起處,連拍了他三處大穴。
隻聽羅雁秋沉呼一聲:“師父!”
兩眼已然汩汩地流出鮮血。
無奈悟玄子心似鐵石,一任羅雁秋哀告乞求,他就是閉目不理。
一萍生在旁邊,看得心中不忍,正待開口勸告二師兄幾句,突然一陣微笑,闖進來了美麗無綸的淩雪紅。
她一把扶起來秋弟弟,圓睜秀目,望著悟玄子,半晌才幽幽問道:
“他是你的弟子,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人呢?”
悟玄子倏地睜開了雙目,炯炯神光,深注了淩雪紅一陣,笑道:
“我既然管不了自己的徒弟,那就不如不要,他不請師父之命,一切擅自作主,心中自然也沒了有我這個師父,我把他逐出門牆,還給他一切自由,正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羅雁秋又叩頭泣道:“弟子願受恩師一切責罰,但求師父不要把弟子逐出門牆。”
悟玄子倏然長眉一揚,冷冷問道:“我要你挖目斷臂,剖心自絕。”
雁秋一翻腕,拔出背上白霜劍,帶著滿臉淚痕,道:“恩師隻要不把弟子逐出門牆,羅雁秋粉身碎骨,死而無憾。”
說罷,白霜劍寒光一閃,竟要自劈左臂。
這一下隻嚇得淩雪紅激伶伶打了兩個冷顫,玉腕一揚,白霜劍已被打落地上,秀眉聳立,粉臉泛怒,冷笑道:“你這做師父的真狠心,這樣師父,要與不要,都無關要緊……”
說到這裏頓一頓,又對雁秋說道:“他既然要把你逐出門下,那也沒有什麼,走!咱們到東海無極島見我爹去,我就是死也得求我爹收你作徒弟!”
說話時一對亮如朗星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雁秋,隻見他劍眉愁鎖,俊目蘊淚,眼角間鮮血仍不停地流出,美玉般的臉上,順腮流下兩條紅色血痕。
淩姑娘學劍東海,七個多月沒見到秋弟了,多少刻骨的想念情意,急欲和情郎一敘,可惜見麵後,就始終沒有機會,此刻再看他那樣模樣,芳心愛憐到極點,也痛惜到了極點,哪還會顧及到身邊有人,早已急得妙目滿蘊淚水,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塊絹帕,扶著雁秋,要替他擦拭去臉上淚痕血跡。
但此到羅雁秋悲情正深,哪還想到紅姊姊過去待他的深情蜜意,隨手一擋,架開了淩雪紅的執帕手臂。
淩雪紅驟不及防,右臂竟被羅雁秋一掌擋架得直蕩開去。
這一下傷透了淩姑娘的芳心,含蘊著大眼中的淚珠兒,一顆接一顆順腮而下,手中握著的一方絹帕,也脫手飄落地上。
突然見她一咬牙,恨聲說道:“好!要死咱們就死個痛快,我先殺一個血染三元觀再說。”
悟玄子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種程序,他深責雁秋,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一則是觸景傷情,看到諸葛膽對自己和一萍生的無禮態度,大傷了這位世外高人的心,再者雁秋背他作為,有很多和諸葛膽叛離慧覺時如出一轍,這就使悟玄子存了一試雁秋心地之念。
哪曉得他這一試竟造成了一個極為尷尬的僵局,淩雪紅的武功劍術,他剛才已親目所見,就目前三元觀中的人來說,恐怕沒有一人能抵得住她。
小姑娘看樣子似是真地動了肝火,果然如此,亂子就要鬧大,年輕人做事,很少能三思再行,尤其是情愛的事古今不知多少人為此造成恨事,看她性格,說得出就能做得到,不過僵局已成,悟玄子一時也無法轉口。
悟玄子正無主意,羅雁秋已轉臉望著淩雪紅,乞求道:
“紅姊姊,你不能那樣做,恩師把我從小撫養長大,情如父子,難道你讓我臨死前留一個欺師滅祖的惡名不成,我知道姊姊對我羅雁秋情比海深,對不起姊姊的不過是我一個,你遷怒別人,株連無事,血染三元觀,將為武林中留下千古恨事,那你不是愛護我,而是害我,姊姊,我最後一次求你別陷我羅雁秋九泉下落得萬年臭名。”
淩雪紅眉間已透出重重殺機,聽完了秋弟弟一席話,立時變成一副淒婉神情。
突然一下子跪倒地上,含羞帶淚,對悟玄子求道:
“羅雁秋一點沒錯,錯的是我淩雪紅一個,晚輩雖然不通禮教,但還懂尊師敬祖,家父作主意,晚輩才敢和秋弟弟訂下盟約,羅雁秋也是受家父之命承諾,家父他和三位老前輩交情很深,因此才敢代老前輩作了主意……”
淩雪紅幾句話,把事情全推到父親苦因大師身上,同時也說明了她就是東海無極島苦因大師的親生女兒。
悟玄子聽完沉吟不語,一時間無法回答,正感為難當兒,忽聽得靜室外麵傳來一陣大笑道:“淩姑娘快些起來,二師弟也不要再難為秋兒了……”
話聲未落,一陣微風飄然,慧覺大師滿臉笑容,已進到靜室之中。
悟玄子、一萍子起身合掌作禮,羅雁秋急急拜伏地上叩見師伯。
淩雪紅已沒有了淩人傲氣,竟也隨著羅雁秋拜了下去,慧覺先揮手還了悟玄子、一萍生倆人一禮,然後一隻手拉著淩雪紅,一隻手拉著羅雁秋,笑道:“你們起來吧,苦因大師已把個中經過告訴我了,我因事耽誤,遲來了一步,致害你們吃了不小苦頭。”
說完,又望著悟玄子笑道:“二弟,不要再折磨這兩個孩子了,看我麵子饒了他們吧。”
悟玄子合掌道:
“師兄吩咐,自當遵命。”
羅雁秋借機對著悟玄子跪下去,拜道:“秋兒叩謝師父。”
淩雪紅知道良機不可錯過,錯則遺憾終身,打鐵趁熱,她也跟著羅雁秋盈盈拜倒。
悟玄子看麵前一對玉人,果然是金童玉女,佳侶天成。男的似臨風玉樹,女比散花仙子,盡管這位世外高人心裏高興得飛上了天,但他仍是一臉嚴肅,說道:“還不快拜謝你師伯恩典,盡管跪著幹什麼?”
羅雁秋回身又對慧覺拜倒,淩雪紅正待跟雁秋再拜慧覺,大和尚已伸手扶起兩人笑道:
“你們已受了不少折騰,快些出去談談吧!我還有要事和你們兩位師叔商量。”
羅雁秋、淩雪紅告別退出,肖俊等一般小兄弟早已集齊相候。
嚴燕兒見雁秋臉上淚痕未幹,心中很感奇怪,忍不住開口問道:“秋哥哥,你哭了?”
雁秋點點頭道:“我受了師父責罵。”
嚴燕兒道:“師父責罵幾句,那有什麼關係,我常常要受師父罵呢。”
他說得甚是天真,雁秋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起來,淩雪紅卻飛起來兩頰紅暈。
肖俊已為雁秋準備了一桌酒席,說是為雁秋準備,其實還不是給淩姑娘接風,剛才張慧龍以武當掌門的身份設宴三元殿,替悟玄子、一萍生、淩雪紅洗塵慶功,但那席酒雁秋和淩雪紅夾在幾位長輩中,吃得相當別扭,事後鬆溪真人感覺到下一代和上一代多少是有著距離,因此,他把接待淩姑娘的責任,交給了萬翠蘋和肖俊。
鐵書生邀請雁秋飲宴偏殿,請的陪客全都是幾個同門兄弟,另加小乞俠、黑羅漢和羅寒瑛、餘棲霞及李福,肖俊亦想借此機會,使大家一睹淩雪紅嬌媚絕倫的風采。淩姑娘明豔逼人的風姿,使素來不拘小節的小乞俠也變得規矩了不少,酒席談起大巴山淩雪紅相救之事,增情趣不少。
淩雪紅幼小生長在深山中,雖然是天生麗質,但她二十年來卻一直過著寂寞孤獨的生活,現在,突然有這麼多年齡相若而又合得來的朋友,心裏顯得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