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群魔繞殿 武當山眾俠殺敵(3 / 3)

華元說過話,黑羅漢和嚴燕兒飛一般跑去取水,尚乾露卻目光如電,盯在雁秋臉上,問道:“老要飯的在魯西呂祖廟中,吃過你送給我的一杯開水,那裏麵是不是暗放了這回生續命散。”

羅雁秋點點頭,尚乾露歎口氣道:“老要飯的一生從未接受過別人的恩惠,想不到在七旬之後,半月內連受了你兩次救助!”

說罷,低下頭,似乎有無窮感慨。

一陣工夫,黑羅漢和嚴燕兒,各用兩片樹葉,包了兩包泉水回來,這時老和尚已氣息微弱,隻見兩片嘴唇張動,還在念著經文,不過已聽不到聲音。

華元右手一捏一心大師牙關,老和尚不自主張開了嘴,儒俠左手趁勢把一包回生續命散放在他口中,用泉水衝下。

這回生續命散是天山神尼清心,采天下百種奇藥,調合一起,再經三年爐火煉成的,不但可解各種奇毒,且有起死回生之力,駐顏益壽之妙。

一心大師服過靈散之後,腹內一陣雷鳴,張口吐出不少黑水,再看他全身散布的黑色逐漸聚集傷處,剛才經華元割的兩道刀口又有黑水流出,儒俠用手在四周按了一陣,黑水出完,鮮血遂出,華元又用泉水把一心大師傷處洗滌幹淨,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倒出一些藥粉敷上,包紮起來。

經過了一刻工夫,一心大師雙目一睜,挺身坐起,覺得痛苦全失,競似複元,隨望著華元,笑道:“老和尚聞你醫道通神,果然是名不虛傳,老和尚承妙手挽回一劫。”

尚乾露接口道:“你別聽江湖傳言,華老大那點醫病本領,大概隻合替人家提藥箱子,今晚上要是指望他給你看傷,小和尚恐已繼承了你老和尚的方丈衣缽。”

儒俠點著頭笑道:“華老大實在慚愧,老要飯的說得不錯,這在你們佛門中說,叫善因善果,大概你老和尚播種善因不少,才有這等巧事,如果羅雁秋不跟著同來,華老大得受老要飯的一輩子責罵。”

一心大師轉過頭,目視雁秋,微笑頷首,說道:“老衲和施主素昧平生,承蒙回春妙手,挽救了和尚一條命,我這裏承領盛情了。”

老和尚話剛落口,黑羅漢三寶和尚撲的一聲,對著雁秋跪下,慌得羅小俠又是扶又是抱,才把三寶和尚扶起,搖著頭說道:“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為羅雁秋跋涉千裏,冒險入嶗山,這大恩羅某人分寸未報,你這樣,倒使我慚愧無地了。”

黑羅漢流著淚說不出話,心想:無怪肖俊等聽到他單人涉險入魯東時,全都急得要命,原來他竟是這樣一位多情多義的人,我小和尚倒真也該和他交交了。

羅雁秋扶起三寶和尚後,又轉頭對一心大師說道:“老前輩不要過獎晚輩,我不過是借花獻佛,把別人現成的藥物轉送而已,其實呢?還是華老前輩療治得法,大師慧根深厚,才能逢凶化吉。”

尚乾露望著一心大師笑道:“動手過招,勢成水火,我不傷敵人,敵必傷我,你這老和尚既已和人拚上了命,怎的還抱慈悲心腸,這一回給你點教訓也好,以後再和人動手時,免得又存仁慈心意。”

一心大師苦笑一下道:“和尚年輕時殺孽太多,如今總想替佛門保留點好生之德……”

一心大師沉思了一陣,抬頭笑道:“佛門雖廣大,不度無緣人,老和尚既然擺不脫紅塵中煩惱,還談什麼仁慈之心,我佛有靈,恕弟子今後要大開殺戒了。”

江南神乞聽得哈哈大笑道:“你能大徹大悟到正邪不並存,敵我不兩立,這一掌算是沒有白挨。”

三寶和尚見師父逐漸好轉,愁懷頓開,華元請一心大師回到三元觀中養息幾天,一心大師搖搖頭笑道:“我此刻運氣行功,暢通無礙,鬆溪真人三兄弟坐關正在緊要關頭,我要走了,老要飯的一個人更難兼顧,當真這羅施主用的什麼丹藥如此靈效,保住了老和尚升天魂魄?”

華元笑道:“你吃的是天山回生續命散,這種曠世仙品,隻要人不絕氣,大概都可以救得。”

一心大師一怔,問道:“什麼?我吃的是武林中傳言的續命雙寶之一?”

尚乾露笑道:“除了續命雙寶之外,大概你今晚上就得脫凡天道,羅雁秋這孩子可真算神通廣大,東海無極島的大還丹和天山回生續命散,他都收藏的有,老要飯的比你和尚受他的恩情更多,既吃過他大還丹,也服過他回生續命散,可是老要飯的就是想不通他哪來的這兩種靈丹仙品?”

說過話大環眼神光如電,落在雁秋臉上。

羅雁秋紅著臉沒法子回答,愣了半晌,才笑道:“這兩種靈藥都是人家送的……”

他結結巴巴地說不下去,隻好看著尚乾露傻笑。

一心大師知雁秋不願說明,趁機插嘴說道:“老和尚服了回生續命散,已覺無事,你們忙半天,也該回去休息一下了!”

黑羅漢把赤蚨、赤磷兩具屍體丟下斷崖,和華元、雁秋、嚴燕兒一道回到三元觀去。

一路上嚴燕兒磨著雁秋要學“移星轉鬥”手法,羅雁秋沒法子,隻好先講給他聽,這孩子學武功的聰明令人吃驚,到了三元觀他已把雁秋口述的要訣記熟。

第二天雁秋果然依言把“移星轉鬥”手法傳他,又找著小乞俠諸坤,把尚乾露的奪命八招轉授過去。

按下武當三元觀中事情不說,單講瘋俠柳夢台借得雁秋烏雲蓋雪寶馬,追截萬翠蘋和餘棲霞趕赴巴東。寶馬腳程奇快,猶如電掣風飄。

柳夢台久走江湖,地理熟悉,這一帶更是了如指掌,他得寶駒之力,又走的捷徑,趕了一夜,到第二天上午已到巴東。柳夢台找個客棧存了寶馬,自己單人四出查訪,水麵、陸路要道上無不留心查看。

他留心查訪了兩天,果然被他發現了一輛可疑的長途馬車,在靠江一個渡口住了店,瘋俠隱身追蹤暗中查看,四個騎馬護車大漢入店後,有兩個立時向江邊趕去。

柳夢台找個機會走近馬車,向裏麵探看,隻見車中用白布單蓋著兩個人。

柳夢台料定必是二女,奇怪的是倆人似都沉睡不醒,他正想查看究竟,店裏走來一個護車大漢,病俠隻得暫時走開,暗中盤算截救二女方法,他本想等到夜裏再下子救人,哪知兩個趕去江邊的大漢歸來後,馬車立時又起程向江邊趕去。

這下頗出柳夢台意料之外,心中也實佩服雪山派聲勢不凡,不管水旱兩路,到處似都有他們黨徒,暗中下手無望,隻有明著硬搶。

不大工夫,到了一片荒涼的江岸,護車的四個大漢,似已發現瘋俠追蹤,一個押著車向江邊走去,三個回轉馬頭,一字排開攔住了路。

這時候日已偏西,馬車距江岸也就不過有百來丈遠,時機稍縱即逝,要叫人家把二女弄上船,那就更不好辦。

瘋俠知道不下辣手,難免造成大錯,看四外荒涼,行人絕跡,立時長嘯一聲,突起發難,展開“八步趕蟬”上乘輕功,猛向馬車衝去。

三個攔路匪徒,身手全都不弱,見瘋俠來勢如箭,一齊跳下馬背,擋在前麵。

柳夢台救人心急,運起混元氣功,出手兩掌直似排山倒海,攔路三匪似乎沒有料到,一個叫化子模樣的人會有這等功力,中間一個首當其衝,吃瘋俠掌力震的跌出去六七步遠,七竅出血,一下了帳,左右倆人也被掌風震退數尺,柳夢台趁這一刹那的工夫,搶撲馬車而去,人未近車,又是兩掌打出,一個車輪,吃他掌力震碎,馬車當時不能再走。

瘋俠左手抓住車篷一扯,右手伸入車箱抓人,猛地刀光打閃,迎頭劈下,金風吹麵,力道竟是不小。瘋俠隻得暫停救人,閃身讓過一刀,那人一刀未中,人跟著躍下,又是一刀劈去,柳夢台冷笑一聲,左掌起招“分花拂柳”,潛運真力逼開單刀,右腳同時飛起,踢中小腹,那人悶哼一聲,飛出去一丈多遠,當場死去。

柳夢台出手幾招,幾個護車大漢已傷亡了倆人,另兩個略一怔神,瘋俠已掀開車內白單,萬翠蘋和餘棲霞並臥車中,倆人都閉著眼睛,似是沉睡未醒。

柳夢台見二女昏睡模樣,知為人用下五門內迷藥所迷,不禁大怒,他生性嫉惡如仇,回頭看見另倆個護車大漢各取一個竹哨狂吹,暫舍二女,大喝一聲,飛身向另兩個大漢撲去。

他心頭火發,殺機已動,淩空飛擊中,集全身功力打出。

兩寇正在狂吹竹哨求援,方自警覺,已是不及,瘋俠來勢又快,右麵一人首先遭殃,掌離身子還有三尺,勁風已到,隻聽砰的一聲,如擊敗革,那人連啊呀一聲也未叫出,立時七竅流血,倒地而死。

另一個見瘋俠出手一擊,就斃了同伴,心中怕極,顧不得再吹竹哨,翻身就跑。

瘋俠冷笑一聲道:“你還想走!”

縱身一躍,恍如掠波海燕,追到背後,一掌擊去,靜寂的荒江岸畔,響起來一聲淒厲的悲嚎,最後一個護車匪徒,仍是送命在瘋俠掌下。

柳夢台擊斃了四個護車匪徒之後,緩步踱到馬車旁邊,看二女仍在昏睡,麵色慘白的沒有了一點血色,不由歎惜一聲道:“這兩個可憐的孩子,不知道昏睡多久了。”

說畢,用手分開二女頭頂秀發,果然二女天靈穴上都各有一塊黑色東西,瘋俠認識那是江湖中下五門常用的迷魂餅,他先替二女取下迷魂餅,又替她們活了穴道。

但二女仍是沉睡如故,瘋俠心知二女被迷藥迷的時間很久,必需用冷水滌麵始可轉醒,抬頭看江水滔滔,相距約有數十丈遠。

遂伸手從篷車上取了一個水壺,一搖之下,水壺內尚有半壺冷水,瘋俠拔去壺塞,正想往二女臉上倒去,猛聽身後響起兩聲陰森森的冷笑。

柳夢台一回頭,不知什麼時候,身後並肩站著兩個怪人,距自己約有一丈遠。

左邊一個身材很高,但卻很瘦,臉上一片黑一片白,眉毛有半寸長短,反垂下來,穿一件黑色道袍,腳穿著白麻草鞋,腰係黃色絲帶,背上斜背一支似劍非劍的怪兵刃,打扮不倫不類,樣子非人非鬼,看上去真夠人心寒。

右邊一個五短身材,頭頂幾根稀疏黃發,鬆鬆地挽了個道髻,看身上杏黃道抱,粉底薄履,麵色赤紅,嘴巴奇大,環眼小耳,五官雖不怎麼難看,隻是大小陪襯的不好,身後交叉背著兩支有龍頭的短棒。

這兩個怪人的長相、兵刃,以瘋俠在江湖數十年閱曆,竟是認不出來,但就憑人家落在自己身後,竟自不覺,這份輕功的造詣,比自己隻高不差。

瘋俠端詳了倆人一陣,冷冷問道:“恕柳老二眼拙,看不出兩位是那個廟裏的觀主?”

右邊陰陽臉的怪人,陰惻惻一聲冷笑道:“告訴你,你也不知道,再說王二爺也不願和你磨閑牙,你看看我們倆人中哪一個好鬥,隨便你挑選一個……”

柳夢台一生狂傲,不待那陰陽臉怪人說完,已自心頭火發,狂笑一聲接道:“柳老二走了半輩子江湖,見過不少牛頭馬麵,二位中不管誰有興致,我都願意奉陪,不過話得先說清楚,兩位是不是雪山派人物。”

右邊矮個兒、大嘴巴的人冷冷接道:“你要是怕死得糊塗,那自然要叫你明白,他叫鬼影子王雷,我叫獨行尊者康泰,我們都算是雪山派中的人。”

柳夢台聽得暗暗一驚,他雖未見過倆人,卻是聽說過,獨行尊者是雪山派掌門人紫虛道人的師弟,鬼影子王雷,是武林怪傑玄陰叟蒼古虛的弟子。

這兩個鬼頭,都是最難纏的人物,今天一起遇上,恐怕決難對付,回頭看篷車中二女還在昏睡,不由低聲一歎,伸手取出腰中一對子母鴛鴦圈。

轉頭望著康泰、王雷笑道:“柳老二能碰上二位,緣分不淺,咱們也不要再裝模做樣地客氣,幹脆,二位劃出道子來,我拚上這條瘋命奉陪。”

瘋俠說完後,子母鴛鴦圈一抖,一陣鋼環交擊之聲,直似虎嘯龍吟。

獨行尊者康泰環眼一瞪,神光如電,一掠地上四具屍體,又一聲冷笑問道:“這四個人都是傷在你的手下吧?”

柳夢台答道:“不錯,是我柳老二送他們歸的天。”

獨行尊者猛地大嘴一張,噴噴兩聲怪笑道:“好,江湖上有句俗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是不是雲夢雙俠中的柳夢台?”

瘋俠笑道:“不敢當,我就是柳老二。”

康泰一晃肩直搶過來,身法快得出奇,就在他一撲之中,不知用的什麼手法,已摘下背上兩支虯龍棒,分點前胸左肩。

柳夢台早有準備,子母鴛鴦圈一招“寒雲捧月”,由腕底翻出,迎著康泰那支虯龍棒打去。

獨行尊者怪笑聲中,棒法忽變,順勢沉腕,雙棒一分一合,變成“雙龍卷雲”。

柳夢台閃身避招,子母雙圈本是四個鋼圈連環而成一家,專門鎖拿別人兵刃,而且和人動手時,四個鋼圈展開快攻,隻聽四隻連環鋼圈一片急響,圈影縱橫,金風閃閃。

可是康泰的虯龍棒也是奇形的外門兵刃,尖端用精鋼製成的兩個龍頭,吐著一寸多長的鋼舌,兼具有判官筆點穴之妙。

柳夢台子母鴛鴦圈威震大江南北數十年,罕逢過敵手,一經展開,勢挾風雷。無奈獨行尊者康泰一對虯龍棒,招數精奇不在瘋俠之下。

不大工夫,倆人已鬥到六七十個回合,瘋俠一動手就搶了主動,雙圈快攻,康泰一時受製,迫於守勢,柳夢台連攻了百招以上,均被康泰兩支虯龍棒化解開去。

忽聞康泰一聲怪笑,虯龍棒變招搶攻,全是進手招術。

這兩個江湖高手拚命,聲勢實在嚇人,漸漸的看不到倆人身子,隻見一圈光影飛舞中,不時爆出子母鴛鴦圈響聲。

鬼影子王雷始終袖手觀陣,那一張黑白交雜的陰陽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如果不是他兩道眼神轉動注定著倆人交手,簡直和廟裏泥塑的猙獰鬼一般。

再說瘋俠和康泰交手到百合以上,雙方各運內功護身,瘋俠須發怒張,肌肉暴起,康泰環眼大睜,青筋外露,這時倆人出手都不像剛才一樣快速,但每一出手必有風聲隨起,倆人由拆招破式,進而到各以內功相拚。

猛的柳夢台大喝一聲,子母鴛鴦圈卷著勁風,一連搶攻三招,康泰架開三招之後,立還顏色,虯龍捧上打下掃還了八棒。

又鬥幾合,瘋俠心中暗想,今天的場麵,縱然勝得康泰,鬼影子也決不會放過自已,既然事情逼住,倒不如冒險搶攻,和康泰拚個同歸於盡。

他心念已決,雙圈用法突變,走險招,避正鋒,盡向康泰要害處下手,哪知他這冒險求勝,疏忽了自己門戶,被獨行尊者看個空隙,左手虯龍棒一招“猛雞啄栗”趁虛而入。名家交手,錯不得一絲一毫。

柳夢台一著失算,想回救已來不及,虯龍棒鋼舌已割左臂而過,嚓的一聲,瘋俠淺灰破袍左袖全被挑飛,瘋俠雖早運混元一氣功護住身子,不過康泰腕力奇重,內力貫到龍頭鋼舌,在瘋俠左臂上劃了一道深達半寸的血口,鮮血泉水般湧了出來。

瘋俠一麵運功止血,一麵運圈狂攻,獨行尊者哈哈一陣怪笑道:“雲夢雙俠也下過如此。”

說罷虯龍棒一緊,以快打快。

柳夢台受傷之後,功力上打了個折扣,獨行尊者康泰又存心把瘋俠毀在虯龍棒下,展開雙虯龍棒縱刺橫掃,快速如風。

柳夢台忍痛力鬥,漸感不支,心中暗想:“今天柳瘋子真要歸天了,但也不能就這樣死,總得給他個顏色看看,才能死得安心。”

他心裏想好主意,正好康泰一招“天外來雲”,兩棒齊下,瘋俠閃得一閃,向後躍退,康泰冷笑一聲,跟蹤追到,雙棒齊出“二龍剪水”,瘋俠故作不知,直待兩棒龍頭鋼舌近身,猛地一翻,剛好讓開數寸,左手子母鴛鴦圈脫手飛出,康泰怎麼也想不到瘋俠會把兵刃當作暗器打出。

兩方距離既近,又是出其不意,略一怔神圈已近身,總算他手快眼明,回手一挑,右手龍頭鋼舌正好插入子母圈,哪知他隻顧挑接飛圈,忘了強敵在側。

柳夢台左手子母鴛鴦圈出手的同時,人也隨著翻轉,閃到康泰身側,右手子母圈一推掃出,獨行尊者警覺要避,柳夢台哪還容他走開。

康泰向上一躍,柳夢台跟著縱起,就這刹那時間,瘋俠聽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詭計傷人,是自己找死……”

話未完,一股冷風擲向後背,猛的又一個聲音接道:“未必見得。”

話聲未落,當的一響,似是兵刃交擊的聲音,瘋俠不顧再擊敵人,一折腰,落在地上,回頭一看,見兩個人對麵而立。

一個正是鬼影子王雷,手執一柄似劍非劍,帶著兩排尖齒,頂端成鉤形的怪兵刃,他對麵卻站著一個朱服儒巾的中年男子,手中倒握一隻鐵簫,劍眉含怒,朗目中神光如電,盯在鬼影子王雷的臉上。

柳夢台看這人裝著打扮,似乎見過,最低限度聽人說過他的形貌,隻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獨行尊者康泰,也被目前變故吸引了心神,全神注意在鬼影子和那中年書生的身上,倒是忘記了在和瘋俠動手。

鬼影子王雷把那中年書生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才冷冷問道:“你是什麼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中年書生笑道:“你口氣不小,怕死我也不敢管這場鬧事,看你那副怪樣子,大概在雪山派中身份也不會太低,為什麼要兩個人打一個?”

鬼影子仰起臉嗬嗬怪笑一陣,說道:“這麼說起來,你是故意找麻煩來了,我也可以說是雪山派的人,你既要伸手管閑事,自非無名之輩,看你剛才接架我蜈蚣鉤的身法手法,也許還真有點能耐,報個名來我聽聽,你是哪派中的高手?”

一麵說,一麵潛運功力,貫於左掌,準備突起發難。

那中年書生,慢慢抬起頭兩眼望天,哈哈大笑,右手倒提鐵簫,腳下不丁不八,似乎對鬼影子潛運功力的事,渾如不覺。

其實借大笑之聲,已經把真氣提聚丹田。王雷看那中年書生一味大笑,不理自己問話,不由大怒,爆喝一聲,左掌猛力推出,一陣勁風打出後,右手蜈蚣鉤,也隨著發難,一招“浪卷流沙”,橫裏掃去。

中年書生笑聲忽停,左掌一揮,擋住王雷掌風,右手鐵簫施一招“鐵鎖橫舟”,硬接蜈蚣鉤,這一下,倆人內力、兵刃全都接實,一陣旋風,卷得地上沙土飛揚,同時鐵簫也架開了鬼影子手中的蜈蚣鉤。

鬼影子一接那中年書生的掌力,竟覺著全身一震,知逢勁敵,手中蜈蚣鈞一招“流鶯舞空”,斜劈過去,那書生鐵簫橫迎,一招“春雲乍展”,架開王雷蜈蚣鉤,鐵簫卻順勢點向左肋“帶詠穴”,王雷翻腕回鉤,蕩開鐵簫,唰唰唰搶攻三招,這三招都是玄陰門獨特怪招,那中年書生被迫得退後三步,連架帶閃,才把三招讓開。

鬼影子三招攻過,中年書生立還顏色,尺八鐵簫猛展絕學,縱送橫擊,閃電還攻。

王雷怪叫一聲,蜈蚣鉤施出玄陰門怪招和那中年書生搶攻,倆人攻拒之間,神妙已極,鐵簫若神龍舞爪,蜈蚣鉤如娛蚣出穴,轉眼對拆了四十餘招。

柳夢台看那中年書生氣定神凝,鐵簫把門戶封閉甚緊,任王雷蜈蚣鉤千變萬化,均被他化解開去,一時間想不出什麼人,竟有這等武功。

獨行尊者康泰也看得全神貫注,因為鬼影子王雷之能,在大雪山十二連環峰上,很少有人能和他對手過招,今天和人苦鬥數十招不占上風,實出他意料之外。

哪知事情變化更出康泰想象,那中年書生手中鐵簫愈打愈奇,愈打愈快,鬼影子不但沒法占得上風,而且漸漸無力還攻,又鬥二十合後,猛聽那書生一聲長嘯,全身騰空而起,鐵簫跟著變化,直似狂風驟雨,卷風下擊。

康泰看出苗頭不對,正想縱身助戰,猛聞鬼影子一聲大叫,倒飛出一丈多遠,一張怪臉上青筋暴起,兩眼瞪得要噴出火焰,右手倒提蜈蚣鉤,左臂軟軟垂下。

那中年書生卻橫簫冷笑道:“雪山派中高手,亦不過如此而已,暫留爾命,寄語紫虛道人,就說天下武林同道,不會坐視他橫霸江湖野心得逞,如仍不知悔改,覆亡在即。”

鬼影子左臂吃鐵簫點中,已難再戰,聽完話,一聲狂笑道:“咱們這筆帳清算有日,朋友請留名號吧?”

那中年書生一揚手中鐵簫,冷笑答道:“東海一萍生,告訴你又怎麼樣?”

王雷長笑答道:“好,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話,轉身疾躍而去。獨行尊者跟著要走,一萍生喝道:“你先站住。”

話出口,人如離弦之箭,手橫鐵簫攔住去路。

獨行尊者左手虯龍棒猛的一招“怪龍翻江”,青芒一閃,點向前心,一萍生鐵簫起招“乘龍引鳳”,點他左腕脈門,迫得康泰收拍自保。

他一收棒,一萍生鐵簫忽變“寒月滄波”,搶點“玄機穴”,康泰一招失機,全陷被動,被迫退步避敵兵刃,哪知一萍生鐵簫突轉,在康泰右手虯龍棒上一壓,借這一壓之勢,貫注了內家真力。

獨行尊者猛覺右腕一震,虯龍棒脫手欲飛,趕忙凝氣,右腕一挺,一萍生發力快,收力更快,鐵簫順勢挑過虯龍棒鋼舌上子母鴛鴦圈,待康泰功貫右臂,內力彈出,一萍生鐵簫已收。

獨行尊者發力過猛,右臂收勢不住,向上一揚,身子向前走了半步,才拿樁站住。

一萍生哈哈笑道:“你還不走,真要找死不成。”

康泰自知功力不如王雷,鬼影子尚且要敗,何況自己,再不走是徒自取辱,一聲不響回頭而去。

一萍生把子母鴛鴦圈交給柳夢台笑道:“雪山、崆峒黨徒,已在逐步蠢動,他們集大批高手,準備進入中原,可能武當山首當其衝,閣下不宜在此久留,還請早日返回武當山去,轉告鬆溪真人,早作準備,免得臨時措手不及。”

柳夢台接過子母鴛鴦圈,麵帶愧色答道:“柳老二久聞東海三俠之名,今幸一見,如非援手,柳瘋子今天要陳屍江畔了。”

一萍生笑道:“獨行尊者康泰是雪山派紫虛道人的師弟,盡得雪山派各種武學神髓,但他一對虯龍棒,並不比閣下的子母鴛鴦圈高明,如非鬼影子王雷暗中下手偷襲,也許康泰早已傷在你子母鴛鴦圈下了。”

柳夢台心知一萍生這幾句話,在替自己遮羞,拱手作禮笑道:“柳老二心裏有數,承代為圓說,更覺慚愧,無地自容了。”

一萍生還了一禮笑道:“我奉大師兄差遣,和武當山呂老前輩,監視雪山、崆峒二派集結高手的行蹤,他們已分批到了大巴山中,鬼影子王雷、獨行尊者康泰,不過是前哨而已,閣下最好早回山去。我要告辭了。”

說罷,幾個飛躍人已不見。

柳夢台感歎一陣,走回篷車旁邊,看二女仍在昏睡立時用冷水噴醒二女。

萬翠蘋睜開眼看到瘋俠,眼圈一紅,流下淚來,喊道:“柳師叔……”

下麵的話卻說不出來,便嗚嗚咽咽哭出了聲。

瘋俠知她幼小在神醫俠萬永滄百般愛護下長大,這次私下武當山連遇挫折,吃了不少苦頭,自己為救她們也幾乎葬身荒江,本想責備她幾句,但看她哭得和淚人一樣,倒是不忍再說出口,反而勸慰道:“快不要哭啦,快點活動一下血脈,看看是不是傷了身體。”

萬翠蘋收住眼淚,回頭看餘棲霞,卻是咬著牙,一臉堅強神色,不禁心裏一陣感愧,趕忙強忍心酸,用衣袖擦去淚痕,替餘姑娘引見瘋俠。

餘棲霞命運坎坷,自小父母雙亡,經過了不少人間苦難折磨,因而養成她一種異乎尋常的堅韌性格,萬翠蘋替她引見瘋俠後,立時盈盈跪拜下去。

柳夢台搖著頭道:“起來,不要多禮,我們要趕路啦。”

二女活動了一陣,覺得血脈暢通,並未受傷,遂選了兩匹拖車的馬,和瘋俠一塊到巴東客棧中,吃了一點東西,略微休息一下,瘋俠牽出烏雲蓋雪寶駒,三人三騎直撲武當山而去。

餘姑娘見了雁秋寶馬,卻不知人兒生死,想問瘋俠,又難啟齒,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柳老前輩騎的馬,可是我義兄羅雁秋的嗎?”

柳夢台點點頭答道:“不錯,正是羅雁秋的馬。”

餘棲霞又問道:“他人呢?”

瘋俠哈哈大笑道:“他人早已到武當山了。你這兩個女娃兒去救人,結果反累我瘋子救你們。”

餘棲霞聽說雁秋已在武當山,相見在即,芳心竊喜,縱身搖鞭,如飛趕路,把兩月來吃的苦頭,似乎完全忘去。

三人經過兩晝夜兼程,第三天上午已到前山白鶴觀,靜玄見翠蘋無恙歸來,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三人在白鶴觀略一休息,即向三元觀中趕去。

三人到達七星峰下,山腳幽穀裏轉出來兩個道裝少年,接過三人坐馬。原來七裏峰下另有飼馬所在,任何人不能騎馬上山。

瘋俠帶二女穿過純陽、三清兩殿,直入張慧龍打坐的靜院,此時武當三老功候尚未圓滿,三元殿仍由肖俊主持。

鐵書生見瘋俠帶著二女歸來,趕忙迎出室外,對瘋俠深深一揖,說道:“柳師叔一路辛苦。”

柳夢台擺著手道:“算啦,算啦,瘋師叔這一回差一點就埋骨荒野,要不是碰上東海三俠中的一萍生,我送了一條瘋命不算,這兩個女娃兒也要遭殃。”

鐵書生冷冷的看了二女一眼,隻看得萬翠蘋、餘棲霞粉麵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