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歲月,轉眼秋去冬來,冬殘春降。這一日方雲飛由外間采辦用物回山,在入山之處遇到一個要飯化子,上前相見,並呈上一封皮紙密封的信,說是幫中長老輾轉來此,要呈與“瞎仙鐵笛”的。“金翅大鵬”方雲飛返山之後,將書信交呈“瞎仙鐵笛”。瞎仙拆開一看,微微一聲冷笑,要知“瞎仙鐵笛”羅乙真乃是當今武林一大奇俠,修性的功夫,更是爐火純青,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這時一看此信,卻冷聲嘿嘿,實是大反平常之事。
“聖手醫隱”陸天霖、“金翅大鵬”方雲飛,以及“虯髯神判”、傅玉琪都知這封信,事非尋常,但不便啟口相問,幾人都怔怔的呆在當場。
“瞎仙鐵笛”羅乙真,微微冷笑,隨即恢複原來的安詳,把信遞給“聖手醫隱”,道:
“我們雖知必有這個結果,但卻沒有料到這等快速,陸兄不妨請看。”陸天霖雙手接過來箋,入目便見一個篆書的“毒”字,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半,再看信文,原來是“毒俠”端木異深入雲南洱海,據他所探,莫幽香果真與佛心島主艾正武合謀,準備以雲南九陰教總壇為根據地,向中土武林挑戰,並打算在端節前後,柬邀武林重要人物,深入洱海,舉開一次盛會,他得訊之後,除了令丐幫弟子此訊飛報幫主以外,並已通知幾位老友,希望及早準備,他本人在雲南稍事勾留,也要離開雲南,不過在大會之前,他定會事先趕到雲南……。
“瞎仙鐵笛”待陸天霖看完書信,微微斜側過臉,對陸天霖道:“端木異的信,既然來到黃山,以我想,董天臣不日也當能獲得訊息。”傅玉琪因年輕,尚不太-解江湖各幫派的詳情,他聽師父這樣說時,當下問道:“那董老前輩,不是與高師叔同去關外了嗎?這路途迢迢,不比咱們黃山,端木老前輩之信,怕……”他本想說怕不容易得到,但一想,師父說能得到,自己卻偏說得不到,豈不是話中有不敬之意嗎?是以,說了個怕,便未再說下去。
“瞎仙鐵笛”知他心意,道:“這丐幫子弟,遍及天下,他們那緊急傳書,可算得天下第一快速,所以為師敢說端木異的書信,是不須多日便可傳呈到他們幫主手中了。”傅玉琪聽得點了點頭,未再言語。
“瞎仙鐵笛”羅乙真對“聖手醫隱”陸天霖,道:“端木異從來作事沉靜異常,他信中都說的如此之急,看來事情絕不會拖得太遠,所以我打算先去寒雲穀商議一下,然後再看看他們有什麼舉動。”但自接得端木異的書信之後,一直平靜了約有二十多天的光景。
這一天申刻辰光,“瞎仙鐵笛”羅乙真、靜心道姑,正和“聖手醫隱”陸天霖、“金翅大鵬”方雲飛、“虯髯神判”,帶著傅玉琪、貞兒、龔小琬幾人,在白象崖講解武功,正在演那七十二式大羅笛中的奪命四笛。
忽然半空中響起一陣嗡嗡嘯風之聲。
這裏八個人之中,除了三小之外,其餘五個人,都是久經江湖之人,閱曆何等豐富,一聽半空響聲,都不由微微一怔,但隨即就恢複原來的平靜。
“虯髯神判”瞧了恩師一眼,虎目微眨,道:“啊!想不到有朋友前來黃山。”“瞎仙鐵笛”點了點頭,彷佛早知此事一般,神情自若的嗯了一聲。
“虯髯神判”走近“瞎仙鐵笛”,低聲道:“來人既是以一般武林規矩,以響箭通報,我看,由我前去看看來者何人,如何?”“瞎仙鐵笛”又微微一點頭。
就在這時前山已傳來一聲獅吼……“虯髯神判”怕獅子不容來人入山,或是發生人獸相鬥之事,立時身子一長,翻上一處高岩石上,撮口一聲長嘯,人卻毫不延慢,身影閃動,已循獅吼之處飛躍而去。
片刻工夫,“虯髯神判”領了一人來到白象崖前,來人隻不過是九陰教下一名普通的小頭目,他呈上書信,瞎仙接過拆開一看,對那小頭目和顏說道:“難得你們教主安排得甚好,六月盛會,既是主客,我們自是要來,就煩上覆你們教主,一切依來書行事便是。”
“瞎仙鐵笛”羅乙真這幾句話,說得十分明白,在場幾人自然都已知道。
但“瞎仙鐵笛”待九陰教來人走了之後,把書信平攤石上,道:“九陰教莫幽香,已擇定六月六日也在洱海總壇,召開英雄會,雖然柬邀當今武林各大門派的人物前往,但主要的卻還在我們黃山與丐幫。”話到此處,略一停頓之後,又接道:“這幾日來,我就知道九陰教必有信來,現在日期既定,我打算明後天就先下山,便中彎幾處地方看看情形,現今距六月六日,也不過隻有三個月的時間,我也不用再返白象崖了,到了四月底你們也就可以動身。”他說到這裏,又對靜心道姑及“聖手醫隱”陸天霖望了一眼,道:“這原是百年難逢的機會,自然要帶他們三個孩子前去,也好讓他見識這等陣仗,才不致辜負他們一生,何況這事還關係著本門公私的恩怨,所以到時,就煩勞師妹量情行事,五月底,六月初,我自會找到你們,然後再會齊,一道赴會。”靜心道姑應道:“師兄卓見自是不差,他們此番既敢柬邀武林,洱海聚會,也必定早有熟謀,我們雖然並不畏懼,但也應有準備,所以師兄此行,實是重要,不過……”“瞎仙鐵笛”羅乙真道:“師妹還有何高見?但說不妨。”靜心道姑道:“此次艾正武、莫幽香勾結共謀,其用心不問可知,師兄此次離山,少不得是要順道看看各派人物,但依我愚見,師兄不妨見機行事,那些與他們無甚牽葛的門派,師兄可勸則勸,要他們不必千裏跋涉的遠赴洱海,如此,既可免去許多無謂的犧牲,也可減去我輩的牽掛,不知師兄以為然否?”“瞎仙鐵笛”嗬嗬微笑,道:“師妹心意,與愚兄可謂不謀而合,我此番下山,除了看看少林、武當的一些老友之外,至於其他的人,也正打算婉勸他們不必淌這混水。”經過這番商量之後,第三天,“瞎仙鐵笛”就先行下山。
時間飛快的過去,轉眼就到了四月下旬……這一日,靜心道姑要貞兒把“聖手醫隱”陸天霖、“金翅大鵬”方雲飛、“?髯神判”、傅玉琪等,召到靜心廬來,大家又商議了一下。
次日一清早,眾人把門封妥,靜心道姑又對兩支猩猩與獅子囑咐一番,這才領著陸天霖、方雲飛、“虯髯神判”,傅玉琪,貞兒,小琬一行老少七人,下了黃山,取道往雲南而去。
一天,幾人才過去大洪山,正行走在邐迤的萬山之間。
這一帶原是人跡罕到之處,他們仗著本身武功修為,才敢翻越這片山林。
正行間,隻聽得後麵,咕咕嘟嘟的嚷道:“可不得了啦!老瞎子這混差事,可把我害苦了,天下這般大,要我這窮秀才,到那裏找那老道婆去呀!唉!這老道婆還存心跟我過不去,偏偏就跑的沒影子……。”貞兒一聽這聲音,就高興的不得了,拍手跳著說:“呀,好了,可好了,醉師叔來了,這可熱鬧了,咱們等等他,免得他老人家在這窮山裏亂兜圈子。”靜心道姑,笑了笑,道:“少聽他那酒鬼胡說亂嚷的,他的鬼花樣最多,其實他早就看到了咱們,卻偏故意這樣亂嚷,不要等他,他自然會趕上的。”幾人又走了一陣,後麵又嚷道:“貪圖人家一頓酒,這可苦了自己一雙腿了。”停了一會工夫,又嚷著道:“狠心的老道婆,該死的老道婆,她出的什麼家,修的什麼心,硬跟咱們窮人尋開心。”隔了片刻,又聽他嚷著說:“還有那幾個小東西,也是天下一等的混賬,學了我老家的看家寶,如今也竟這等忘恩負義,跟那老道婆一條心,存心氣死我,存心累死我,存心跟我嘔氣。”幾人又走了一陣,後麵又嚷道:“聖手心不聖,他也迷了心,一點交情也不念,唉!算了,算了,從今以後……”他這連番嘟嘟嚷嚷的亂罵,引得幾人都笑了起來,這時,“聖手醫隱”陸天霖一聽連自己也牽上了,心裏覺著如讓這位武林怪俠這等在後麵帶追帶嚷的,如在靜心道姑來說,他們武林俠友,自是沒有什麼,而自己在武林雖然也享有虛名,但與“江南醉儒”一比,那實在是要差得甚多,是以甚感過意不去,當即對靜心道姑笑道:“老前輩可否息息駕?待高大俠到來之後,一同再走如何?”靜心道姑本來想說:“隨那窮酸去!”但卻沒有說得出口,瞧了瞧“聖手醫隱”陸天霖一眼,道:“既是陸兄代他求情,說不得隻好等等他了。”她這麼一說,正中貞兒、傅玉琪、小琬三個人的心意。
“聖手醫隱”正待對靜心道姑表示謝意,但聞一陣風過,耳際已響起一陣嗬嗬大笑,“江南醉儒”已隨聲到了跟前。
傅玉琪等三人看了“江南醉儒”現身,都恭恭敬敬的見了禮。
“江南醉儒”唉了一聲,道:“算我白白的喜歡你們一場,到頭來忍心讓我在後麵這般沒命的追,你們也沒說等我一等,要不是陸兄多少還有點聖心仁心的,還不知道要我追到那一天呢?”靜心道姑攔住他說:“好啦,好啦,你的酒瘋發完了沒有?我問你,你忙的窮趕這一陣,就為的說兩句酒話嗎?”“江南醉儒”道:“你這老道婆這時卻又不耐煩了,你既是這般心急,那為什麼不等我一等呢?”靜心道姑笑道:“你可不要以酒三分醉,擱下正事,跟我出家人撒賴,快說吧!你怎麼會在此時此地追了來呢?”“江南醉儒”一斂醉態,道:“我與二個化子頭,到了關外,可真聽到不少事,這些事情大概你們也知道了,後來聽說佛心島主又要重入中土,並與莫幽香狼狽為奸,這事情被我們證實之後,知道事情已是無法善休,這時我們既想續留關外,繼續探聽他們的動靜,但又不放心中土之事,正巧這當兒,那個老毒兒卻著人捎了信來,說中土情勢轉緊,要咱們即速趕回來。”頓了頓,又道:
“咱們回來之後,就先去少林寺一行,看看那班和尚有什麼動靜沒有?沒想到,卻又遇上了你師父。”“江南醉儒”說這話時,對傅玉琪看了一眼。
靜心道姑道:“你不跟他們一起,怎的又單獨來到此處呢?”“江南醉儒”道:“老瞎子卻把他兩個拖走,單叫我回來接你們同去雲南,待我趕到黃山,你們人已走了,這才窮趕一陣,沒想到你這出家人又冤了我一場。”靜心道姑道:“你們在嵩山少林寺,不知有何決定?”“江南醉儒”道:“這次佛心島主和莫幽香柬邀武林各派人物,雖是事實,但卻並不是意欲對付與會之人,他們主要的則在我幾個人身上,他們如把我們幾人折服了,那麼也就沒有可爭的了。”靜心道姑,冷冷一笑,道:“那麼他們是選定咱們開刀了,我倒不信我們這幾個人就這等沒用。”“聖手醫隱”陸天霖道:“但不知少林掌門人宏仁大師可有什麼安排沒有?”“江南醉儒”道:“我們幾個人在江湖上雖然浪得虛名,但少林、武當乃是武林正大門派,被尊為泰山北鬥,此番洱海之會,明雖對付我們,但也無疑是一次正邪決鬥之會,少林、武當自是無法置身事外,到時宏仁大師必將親率了字輩的弟子前往洱海,至於武當,不用說老瞎子親自去跑一趟,就是他不去,他們也定不甘袖手的。”靜心道姑沉吟了片刻,道:“還有一位前輩高人,不知老瞎子可曾通知他沒有?”“江南醉儒”道:“你莫非說的是‘一指鎮江南’的萬老前輩嗎?”靜心道姑笑著點點頭。
“江南醉儒”道:“此次他老人家重履江湖,他心中也正是為著佛心島,此番洱海之會,怎能不請他老人家呢?”“聖手醫隱”問道:“以高大俠看,此次洱海之會可能有些什麼人參加?”“江南醉儒”沉吟了一陣,道:“以我們幾人的研商所得,對於我方參加之人,並不在多,人多了,進退都受牽製,但也不能少,我想至於對方既然敢柬邀天下武林與會,則當然是早就有了準備,況且會設洱海,他們更是想利用天塹險要,是以,就不能過於輕率從事了……”話到此處,想了想,又道:“此去洱海,雖不是虎穴龍潭,但也絕不是輕易打發得了的,許多事,也無法事前料定,不過到了雲南之後,咱們看看到場的是些什麼人,然後再作從長計議。”靜心道姑插嘴問道:“咱們到雲南之後,如何連絡,你們事先可有準備?”“江南醉儒”道:“這事那裏還用得著你煩心。咱們到了雲南之後,點蒼派自然有人接待,點蒼派毗鄰洱海,可謂受夠了九陰教的閑氣,此番咱們聯盟前往,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事。”這幾人自“江南醉儒”來了之後,登形熱鬧起來,一路說說笑笑,出了安徽,順著江西、湖北邊界,越廬山,經九宮山,幕阜山,便到了湖南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