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醉儒”領著“虯髯神判”、傅玉琪乘著八義山莊那艘薄底快艇,駛在湖中,直向石城山八義山莊而去。
陡然間,隻聽上空一陣劃空之聲,刹那間萬點火花,映得湖天飛霞,“江南醉儒”抬頭看了一眼,點頭嗯了一聲,含笑不語。
這一段路,由於水麵寬闊,而且這隻快艇操槳的又都是精選的水手,是以船去如飛,不一會工夫,已近石城山腳,船上壯漢也由懷中取出一枝信號,引火燃起。
這時天色已暗,遠近漁火點點,待船將要擺岸之際,忽然眼前一亮,山腰裏氣死風燈齊明,有幾盞萬裏明燈,直射到湖麵中來,映得如白晝一般。
船上也在船頭桅杆之上,升起一盞紅燈,那山腰的燈光,便追逐著這盞紅燈移動“江南醉儒”心中暗道:這洞庭八義在武功上雖沒有甚麼驚人的成就,但能把這座八義山莊輕營得這種地步,倒真的令人敬服了。
又行駛了片刻,快艇已到岸邊,拋錨泊岸,“江南醉儒”踏步上岸,放眼一望,頓覺今日聲勢氣派,與上次大不相同。
隻見一條大道由岸而起,直通山莊,兩旁間植立高柱,柱上風燈通明,每隔兩柱,就有一莊漢設卡守護。
“江南醉儒”走了幾步,隻見一匹怒馬疾奔而來,那馬上騎著一個手執火把之人。
眨眼工夫,已到跟前,那人忙的一躍下馬,恭身說道:“莊主知高大俠蒞臨,特著小的前來稟告,請高大俠稍歇,他們立即便來相迎……”
那漢子一言未畢,山道上已是一片步履之聲,走出來一大群人。
“病鍾離”嚴百川領先跨前一步,抱拳當胸,道:“高大俠肝膽照人,趕來小小八義山莊,我們真是感激萬分。”
“江南醉儒”笑道:“你我道義之交,還說這些幹什麼?”
這次,“江南醉儒”與傅玉琪可算得是舊地重遊,相識之人,一一相互見禮。
這時“病鍾離”嚴百川舉手一打招呼,道:“你們昆仲二位快來見過高大俠……”
“江南醉儒”一聽,心知是“南嶽二賢”,他雖然一生似在遊戲人間,但敬的忠義賢正之人,是以一聽“病鍾離”之言,趕忙笑道:“好說,好說……”眼卻向二人看去,但見白氏雙賢並肩而立,老大白天鵬年在五十上下,身著一件湖藍綢衫,黑髯垂胸,人生得十分秀逸,老二白天翎,穿一件淺灰長衫,年約四十四五,方麵大耳,闊額短須,身軀偉岸,外貌極是威凜。
白氏雙賢一見“江南醉儒”,忙恭身施禮道:“有勞高大俠為晚輩之事,冒暑奔波……”
“江南醉儒”笑道:“賢昆仲賢名遠播,人人敬慕,況此事關係整個武林,自是我等義不容辭之事,賢昆仲何必掛齒。”
“虯髯神判”與白氏雙賢早就相識,一見之下,更是親熱。
傅玉琪也自與秦雪嶺握手歡談。
眾人走進內室,吃罷香茗,那邊酒筵早已排妥,眾人入席,談了一陣山莊布置的概形勢。
酒飯過後,又商研一番,才各自安寢。
轉眼就到了八月初十。
兩天來“病鍾離”嚴百川與“江南醉儒”,白天鵬幾人,乘著小舟,環著石城山,仔細勘查了一遍,返回山莊,幾人一商量,決定除了臨山麓加派船隻巡防,與增設人卡之外,那東、南、西、北四大要處,並由“鐵膽純陽”逸塵子,“醉拐李”司徒雷,“冷麵曹仙”嚴活然,“快笛韓湘”秦雪嶺與“藍衣秀士”司徒霆分守四處。
八月十一淩晨,空中響起一聲響鈴,莊內知是有人前來,不一會,哨卡通報進來,方知是靜心道姑與“聖手醫隱”陸天霖、“金翅大鵬”方雲飛帶了貞兒前來。
靜心道姑在武林之中,極負盛譽,地位崇高,今日親來洞庭,八義山莊自是又忙了一陣。
轉眼到了八月十三,這天深夜,八義山莊莊內大廳之上,正在商談九陰教之事,猛然間,天空一陣暴響,一紅一綠兩條火蛇,劃天疾遊,直射莊內,接著半空又用風箏升起一盞天燈。
廳內一見這種信號,都不由互相張望了一眼。
“病鍾離”冷哼一聲,道:“今天才是八月十三,如何前麵就有警兆了呢?既是有人來我這義山莊,倒要看看來的是什麼樣的人物呢?”說著回頭對靜心道姑、“江南醉儒”等人,道:“諸位請稍坐,待我與老二前去看上一看,究竟是何人前來?”
白天鵬也起身道:“事緣舍下而起,待在下隨同前去。”
“江南醉儒”一晃腦袋笑著阻道:“幾位不要忙,任他來人是誰,他既來了,在禮節上說,他總是來拜莊的,咱們又何必趕著迎出去,咱們還是聊咱們的,隻要知會前哨一聲,要他們領著客進莊就是,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步子可不能亂……”
“病鍾離”嚴百川一聽,點了點頭道:“好!”舉手向外招了一招,進來一個莊漢,“病鍾離”吩咐道:“你傳話下去,要司號之人,與前寨連絡,引導來人進來。”
那莊漢應了一聲,就待走去。
“病鍾離”嚴百川又道:“且慢,你同時傳話,要全莊各按職守進入位置。”
那莊漢應命而去。
不一會工夫,隻聽鼓樓“咚咚咚”三聲鼓響,天空亮起一道黃星萬點的信號,直向前寨搖曳飛去。
那黃星信號剛熄,遍山大道上,萬燈齊放。
過了約兩盞熱茶工夫,廳內眾人靜待來人是誰。
就在這時,兩對“八義山莊”的燈籠前導,已出現在大門之外。
廳內眾人向前一看,隻見兩對燈籠已分列門旁,一名莊漢手捧紅帖,領著八名手執齊眉棍的莊漢,在前引路,到了門外,又分站兩旁,八名莊漢這一閃身讓開,現出了九陰教的來人,眾中一看之下,不由一陣驚訝,原來九陰教的來人,竟是頭上梳了四根朝天的小辮子,身穿花衣褲,年齡約在八九歲的,一對極是秀美可愛的小女娃。
這兩個小女娃,身臨這種排場,一點也不膽怯,小蘋?般的臉上,笑嘻嘻的,跟著八名莊漢走了進來。
此時那八名莊漢分站兩邊,她們也倏然止步,靜立門外。
那手捧紅帖的莊漢,走到“病鍾離”嚴百川跟前,雙手呈上紅帖。
“病鍾離”嚴百川接過紅帖,封套上寫道:“上陳八義山莊八義士。”幾個字,“病鍾離”問道:“下書之人就是兩個娃娃嗎?”
那莊漢躬身應了一聲。
“病鍾離”病容一整,道:“好一個莫幽香,你也太看不起八義山莊了……”長眉一低,轉臉對靜心道姑與“江南醉儒”望了一眼。
靜心道姑微微點頭,道:“招呼她們進來再作道理好了。”
“病鍾離”嚴百川向那莊漢點頭示意,那莊漢轉身向門外喊道:“莊主有請九陰教的貴客內廳用茶……”
那兩個女娃娃一移嬌小的身軀,雙雙舉步,來到廳內,大大方方朝眾人掃了一眼,然後抱拳為禮,展開小嘴,清脆的說道:“九陰教青靈總壇莫教主座下香童向各位前輩候安。”
“病鍾離”嚴百川道:“兩位小小年紀,路途迢迢來到洞庭,一路定是辛苦了。”
兩個女娃娃同時答道:“一路托福平安。”
“白眉果老”孫公太笑道:“你們九陰教怎麼竟放心要你們兩個娃娃前來……”他原是心裏覺著這兩個小娃娃逗人喜愛,信口說了一句。
那兩個女娃娃卻伶俐無比,當即答道:“敝教主以事情關係甚大,才要我們兩人前來……”說著兩人互望了一眼,又道:“難道年紀小有什麼不妥嗎?”
“白眉果老”卻沒有防備這兩個娃娃,會反問他這一句話,一時間,竟沒有答得上來。
“病鍾離”看這兩個女娃娃機精可人,裝著沉下聲,道:“莫幽香派你兩個前來,難道就不怕我們為難你嗎?她可真的放心……”
一個長臉的女娃娃笑道:“敝教主知道各位前輩,乃是俠義之士,絕不致與我們為難。”頓了一頓,另一個女娃娃接口說道:“況且我們隻是奔命下書,又不是來毆鬥的,各位前輩怎麼說也不會跟我們為難……”說著兩人又相互望了一眼。
“病鍾離”嚴百川笑了笑,道:“你們書已送到,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長臉女娃娃點了點頭,道:“書已送到,也無別事,不過敝教主吩咐要我們將書陳上之後,好歹討個回信。”
“病鍾離”拆開來信,上麵乃是約定八月中秋之夜,九陰教絕對如約來洞庭。
“白眉果老”孫公太道:“後天便是中秋,你們如何能趕回去?難道他們已到了湖南了嗎?”
另一個女娃娃望了“白眉果老”一眼,圓圓的小眼睛,溜溜一翻,道:“我們教主已講定中秋定有人如約前來,老前輩難道還信不過嗎?至於趕得回去,趕不回去,則不敢勞諸位操心了。”
這娃娃口齒十分尖刻犀利,幾人聽得心中雖然不樂,但對這等小小年紀之人,亦無可奈何。
“病鍾離”望了兩人一眼,道:“中秋之會,乃是早就決定之事,九陰教既是有心前來,我們自然也不能畏縮,現在我也不寫回書,就請你們帶上口信,就說來信收到,八月十五我們恭候就是了。”
兩個娃娃躬身施禮道:“那麼我們就回去了。”轉臉朝門外一瞧,道:“還勞那幾位大叔,領我們一程。”
“病鍾離”招呼了一聲,幾人同時起身,“病鍾離”送到門口,道:“辛苦你們兩個,我不送了。”
待兩個女娃娃走後,幾人再拆看來信。
來信說明八月十五,準定有人前來,了斷“南嶽二賢”白氏兄弟之事。
“江南醉儒”嗬嗬一笑,道:“你不要看他們來信寫的冠冕堂皇,按照武林規矩,前來拜莊,我怕其中,必定另有花樣……”
靜心道姑笑道:“我們這班人之中,如要說鬼,那一定要數你這窮酒鬼了,依你看,咱們該如何準備才是?”
“江南醉儒”坐在那裏,蹺著腿,晃著腦袋,手捋著幾綹細柔的黑髯,閉目沉吟了半晌,才用力的把腦袋晃了個大圈,緩緩的睜開雙眼,道:“依山人之見,其中定有奸詐,但天機不可泄漏,你們就近過來,待我說與你們聽……”
幾人移近過去,“江南醉儒”低聲細語了一陣。
聽得幾人有的點頭晃腦,麵有得色,有的嗬嗬大笑。
靜心道姑打趣的道:“依我看,天下唯有讀書人最壞,他們肚子裏的學問,更能幫助他們為惡,機詐百出,沒有一樣壞主意不是你們讀書人想出來的……”
“江南醉儒”得意的笑道:“到時候你們依令而行,山人陰陽有準,保管誤不了事。”
當下幾人又分配了一下,這才各去安息。
眨眼就到了八月中秋。
碧空繁星,一輪銀盤,冉冉而升,照得滿山如銀,湖水清澈如鏡。
眾人心中早有準備,又都是久經大事之人,一個個心中雖然全神戒備,卻不驚恐緊張,依然大開酒筵,以慶佳節。
吃罷酒飯,時光還不到二更,這才各自結束停當,分向預先指定的所在而去。
八義山莊正廳內隻留了“病鍾離”嚴百川、靜心道姑、“金翅大鵬”、白氏二賢,以及洞庭八仙中的“青虹仙子”餘靜茹和貞兒幾人。
漏滴二更,守望塔上響起了一聲木梆,木梆之聲未息,碧空上陡然亮起紅、藍兩叢火焰。
接著又隱隱傳來聲聲蘆笛哨音,接著,直通山莊的正道上,亮起一排排氣死風燈……
過了約兩杯熱茶工夫,四對“八義山莊”的燈籠,在前引導,八名手執齊眉棍的莊滿,引進來四個人。
前麵一個年約二十一二歲的少女,一身鮮紅衣衫。
第二個人是年在四十多歲,粗黃眉,倒三角眼,一張歪嘴,滿嘴黃牙,支出唇外,身著黑色衣履的醜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