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些意念,也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心腦雖然在想著這些,可是眼、手、腳卻絲毫沒有停歇。
心意一定,思慮澄靜,靜則慧生,當下一錯雙掌,斜地讓開一杖,上前一步,抱拳笑道:“晚生後輩,難得會見高人,今天請你不要吝藏絕學,也好讓晚輩見識見識。”說著又微微一笑,道:“晚輩初涉江湖,願以赤手向前輩高人討學討學,你請進招吧。”
暗玉琪說完話,依然麵帶春風,氣定神悠的卓立當地,靜待呂瘋婆出手。
“一杖追命”呂瘋婆,翻起一對怪眼,看了看這文弱少年,一錯牙關,心想自己縱橫江湖,也不是無名之輩,幾時受過小輩這等輕視,不由怒火陡起,翻手一緊白發,身腰一挺,右手竹杖已隨步急出。
看似一根細細竹杖,遞出之時,依然激起一陣尖銳的嘯風,快如電火,向傅玉琪中盤點去。
“江南醉儒”這時飄身下樹,他雖暗怪傅玉琪過於膽大,但此時他也知道,傅玉琪的武功已足夠應付得了,一見呂瘋婆竹杖刺出,一晃腦袋,慢吞吞的道:“琪兒,你小心這根棍子,上麵可是喂過毒的。”
暗玉琪應了聲:“琪兒理會得。”
說話間“一杖追命”呂瘋婆竹杖又到,一招“箭射天山”刷、刷一杖暗含三式,分左、右、中三路,向傅玉琪“肩井”、“將台”、“曲池”穴點到。
暗玉琪見三式來的淩厲駭人,神誌更不敢稍亂,右臂輕封,化去“曲池”穴的攻勢,身影後仰,解去“將台”穴之圍,左臂吐揚,暗運“大般若神功”,左掌斜切,使出“伏龍八掌”中的一招“阻雲擒首”,硬向杖上迎去。
這一招“阻雲擒首”,乃是“伏龍八掌”中的力招,他使用這手法,又集聚了“大般若神功”,勁道柔剛兼有,且暗含一種粘吸的暗勁。
呂瘋婆一招“箭射天山”,竟被他瞬息之間化解開去,正待抽杖換招,那知一縮手,那竹杖似被傅玉琪拉牢一般,竟沒有收回轉來,心中一凜,暗道:這少年人用的是什麼功夫?
心中在想,手中已暗中用力,同時左掌向前推出一道勁風,右手猛的抽杖。
暗玉琪這時隻想試試自己功力,並不曾想與人拚命,當下身向右斜跨兩步,左掌已撤,呂瘋婆隻感手中一鬆,竹杖已收了回來,她此時隻道是自己功力強勁,並不知是傅玉琪鬆散了勁力,她一收回竹杖,身形猛矮,手中竹杖,發出一聲怪嘯,一招“掃穴犁庭”,已像旋風一般的貼地掃到。
暗玉琪這時因服用了“玉溪真人”的千年靈藥,骨堅身輕,見一杖橫掃而至,腳下微微用力,身子已淩空騰起。
呂瘋婆見傅玉琪騰身飛起,倏的撤回“掃穴犁庭”的招式,手腕猛翻,杖化“笑指南天”,又演“鵲橋仙渡”,未容傅玉琪向下墜落之際,就趁機擊到。
暗玉琪身在半空,呂瘋婆毒招急攻已到,要向下落,已無能為力,如若收勢不住,向下降落,就必然吃竹杖刺中,如不下落,半空中又無法停身,這情形實在十分危急。
龍慕文見二人為自己之事,義伸援手,這時見傅玉琪陡呈險象,心中大感不安,正待拚力向前,與呂瘋婆惡拚,以解傅玉琪之圍。
就在他揚腕舉步作勢欲撲之際,突見傅玉琪身形一弓一長,把即將下墜的身形,往高提拔三尺,一旋身,陡向前竄出一丈二三尺之外,躍落實地。
他在情急之下,施展開“雲龍三現”的上乘身法,避開呂瘋婆凶狠的絕命杖勢,隻看得“江南醉儒”一旁微微點頭。
那呂瘋婆一見這清秀的少年,竟施出“雲龍三現”的身法,不由心中一寒,這才知道遇上了勁敵,勉力把心中浮起的怒意壓製下去,掉杖轉身,向傅玉琪迎去,竹杖一緊,展開了九九八十一招絕命杖法,但見杖影層層,宛如千萬根竹杖,連綿不絕的向傅玉琪遍身要穴點刺。
暗玉琪仗著自己“大般若神功”,將七十二式大羅笛招,演化而成的拳掌之法,又滲以“伏龍掌”法,以巧打巧,遊走避閃,不時又以“伏龍掌”中的擒-手法,想扣奪她的竹杖。
是以一時之間,場中杖影如山,傅玉琪則身似遊龍,二人力鬥一起。
那邊“虯髯神判”,獨鬥“聞香索魂”呂寶瑛與四個大漢,起初,他們五人尚能把“虯髯神判”圍困中央,鬥了一頓飯工夫,“虯髯神判”奪起神勇,大喝一聲,長劍翻飛,一招一劍,都蕩出三朵劍花,二劍過後,就連聽兩聲慘號,已有二個漢子,被劍所創。
這兩聲慘號,聽來令人心裏一寒,那呂寶瑛本來和“虯髯神判”相鬥,已是十分吃力,如不是有人在旁助拳,早已不敵,這時,猛聽兩聲慘號,不由一分神,手上一慢。
“虯髯神判”縱前一步,右手疾掄,隻聽一聲金鐵大震,呂寶瑛一柄劍已被“虯髯神判”的長劍彈震脫手飛去。
呂寶瑛寶劍脫手,正想躍退,“虯髯神判”手腕翻轉,長劍已幻化出一團銀花,向呂寶瑛迫罩過去,呂寶瑛正待讓時,但見銀花千朵,一時不知如何避讓,心中一慌,那一蓬劍花聲,倏的合而為一,像一條銀蛇也似,飛射而至,隻覺半條臂一陣酸麻,“肩井”穴已中了一劍。
“虯髯神判”這一劍暗蘊內家真力,呂寶瑛正在躍退之際,肩上中劍,兩種力道,同時並發,隻聽悶哼一聲,場中黑影閃動,人被震摔出去七八尺開外。
“一杖追命”呂瘋婆麵臨勁敵,越打越寒心,每出一招,既不敢全力施為,但又不敢不全力施為,處處受製,以致盡失先機。
暗玉琪在動手之初,還不敢全力施為,隻是將“大般若神功”與七十二式大羅招法,“伏龍掌法”混在一起,初次試用,自己雖知武功精進,但對這名播江湖的呂瘋婆,卻也毫無必勝的信心,但是雙方動手過五七招之後,才覺出自己的功力已使對方處處受製,縱然不能勝得對方,在短時間,卻也絕不會落敗,是以心中一寬,心中既寬,膽氣登壯,出拳揮掌,不但敢任意施為,而且心中也有足夠的膽氣,去默默化用所學的武學,是以一招奇過一招,一著勝過一著,同時他服食過“玉溪真人”的靈藥,又正值年青體健,那後繼之力,如汪洋浩海的波浪,一波接一波的綿綿而來。
二人大鬥了一陣,呂瘋婆不由得心氣浮躁起來,身上汗水滾滾,手上竹杖已是攻擊少,封架多。
暗玉琪左掌拍出一股掌力,直襲呂瘋婆,右掌也同時擊出一掌,掌出之後,突然曲指為-,一招“伏龍八掌”裏麵的絕學“五嶽縛龍”暗藏“大般若神功”,隻聽呂瘋婆微微一哼,手腕已吃傅玉琪扣住。
呂瘋婆也是成名的人物,在這情景之下,也隻得作困獸之鬥,左掌貫注全身功力,反切過來。
就在此時,那邊“聞香索魂”呂寶瑛正被“虯髯神判”刺中一劍,彈震出去。
呂瘋婆猛聽女兒一聲悶哼,母女天性,尤其在最危險的緊要關頭,人性要流露得更為顯著,這時她已忘了自身的安危,左掌橫切,右腕也同時奪力揮震,腳下翻頭帶刺的鐵鞋也猛向傅玉琪踢出。
真是一人拚命,萬夫難當,呂瘋婆拚命同時發動,傅玉琪究竟欠缺經驗,一時之間,也猝不及防,隻覺自己三處受敵,手中一鬆,那呂瘋婆早已一長身,捷如鷹隼的向呂寶瑛落身之處飛撲而去。
呂寶瑛身軀剛剛觸及地麵,呂瘋婆已飛身躍至,左手一抄,已將呂寶瑛摟接臂內,返身對“江南醉儒”立身之處,道:“這一位想必是窮秀才了,你隻道我沒有看到你嗎?哼哼,今天這筆賬,隻要我老婆子不死,遲早會找你算一算就是,你如果夠朋友,就不要為難我手下人,什麼事,全有我女我老婆子擔代了,為了我女,老婆子先走了。”說話間,竹杖一頓,人已如飛逃去。
“虯髯神判”也同時喝道:“老怪物,你未必走得了。”正待舉步追趕,陡覺衣袖被人拖住,轉臉一瞧,乃是“江南醉儒”,“虯髯神判”急道:“師叔放手,待我把她們……”
“江南醉儒”搖搖頭道:“算了,窮寇莫追,老怪物也不好惹,目前咱們還用不著趕盡殺絕,反正這筆賬,不久總得一次算清。”頓了頓,轉身對傅玉琪道:“今天老怪物吃了啞巴虧,也夠她受的了,諒她最近也不敢胡為了。”
這時,龍慕文和鏢局鏢師也走了過來,道謝相救之情,一聽是“江南醉儒”與“虯髯神判”,都不由肅然起敬,對傅玉琪更是欽佩不已。
龍慕文叩問“江南醉儒”要到何處,“江南醉儒”也說不出一定去處,想了想,才答應說自己出來,暫時原無一定去處,不過目的地卻在湖南。
幾人相談之下,似很投緣,這時“江南醉儒”心中一盤算,離中秋也沒有多遠,自己不妨先去南嶽衡山,看看白氏昆仲,也好有所布署,雙龍鏢局的鏢車乃是趕往四川,雙方還可同行一段,於就把心意對龍慕文說了,龍慕文自然萬分高興。
於是“江南醉儒”三人,隨著雙龍鏢局一同向湖南行去。
到了平江之後,才分道而行,雙龍鏢局北上,準備溯江進川。
“江南醉儒”三人,則南下趕往衡山。
這一日三人到了衡山,“虯髯神判”與白氏二賢早年有段交情,曾應邀來過此處。到了天柱峰下,對“江南醉儒”道:“白氏昆仲住在天柱南麓,我也有多年未來,不知是否已遷往八義莊?”
“江南醉儒”道:“咱們先不進去,在外邊看看再說。”
三人來到天柱峰下,這天柱峰隻因山峰挺立插雲,所以名為天柱峰,山麓居民,也自成幾個村落,多半是種茶為業,這時茶忙早過,家家戶戶都在家焙茶,是以三人遠遠就聞到一陣陣茶香。
又走了一陣,轉進一座山穀,兩邊山麓上一排排的民房,家家門前都有一方平坦的土坪,一灣山溪沿著山峰蜿蜒而下。
順著山溪走了頓飯工夫,山溪忽向山灣裏一折,濃蔭蔽日,暑意頓消,溪上橫亙一道長長的大木橋,越過木橋,隻見傍山周種植樹木竹花,花木中,一行竹籬木柵,花木扶疏中,隱露著一座莊院。
又走了數十年,路旁一塊界碑,上雕著:“敬德別業”四個字。
過了石碑,一條青石大道,直通莊內,“虯髯神判”指道:“這就是白氏兄弟所住之處了。”
三人來到莊外,見裏麵靜蕩蕩的,三人走到柵口,有一個大漢上前招呼,“江南醉儒”
隻說是白莊主的朋友,那大漢瞧了三人一陣,才告訴“江南醉儒”白莊主全家已遷往洞庭,隻留下一些佃戶管家之人在此照應。
“虯髯神判”對“江南醉儒”道:“既是如此,不如就去八義山莊,也好有個商議。”
“江南醉儒”點頭道:“距中秋時日已不多,也該去了。”
三人又折轉北上,在祿口登舟,由水路直放洞庭石城山八義山莊。
舟過蘆陵潭,江麵漸寬,這道卡口,八義莊已安紮哨卡,薄底快艇,往來如梭,巡回江麵,蘆笛呼應,“江南醉儒”看在眼裏,已知這裏已布署的相當穩當。
舟至洞庭入口之處,江麵突然響起三聲蘆笛,蘆叢中轉過來四艘小艇,一字橫開,小艇船頭,各插著一種斜式小旗,形式一樣,顏色各異。
一艘插著紅旗的小艇,向“江南醉儒”的船略略移近,一個紮紅巾的中年漢子立在船頭,和船家講了幾句,然後抱拳向船內說道:“請客官多包涵,近來因為略有風險,所以進入洞庭之人,我們都必須請問一下,客人是來玩湖的還是訪友的?”
“江南醉儒”道:“我們是來訪友的。”
那漢子道:“還請問客官,所訪尋的住在那一峰,那一家,那一位?”
“江南醉儒”微微笑道:“我們來訪的是石城山八義莊,隨便那一位主人都可。”
那漢子一聽是拜訪八義莊主人,不由又移前半篙,向裏麵張望了一眼,笑嘻嘻的道:
“不知客官你們三位大號怎麼稱呼?”
“江南醉儒”道:“我們是由黃山來此。”
那漢子未待話完,又盯著“江南醉儒”看了看,道:“敢問客官可是高大俠嗎?”
“虯髯神判”在旁道:“不錯,正是高大俠。”
那漢子肅容道:“方才小的不知,多有得罪,現在正是秋潮,湖內風浪頗大,還請三位換船入莊。”
“江南醉儒”與“虯髯神判”,久在外走動,自然知道各處有各處的規律,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有勞費心了。”
那漢子由懷中取過一管六七寸長的蘆笛,就唇吹奏三響,隻聽蘆草中款乃聲聲,蕩出一條較大的快船,這隻船有六把快櫓,六個壯漢,運槳如飛的馳來。
那頭紮紅巾的漢子,待那快船馳靠之後,躬身施禮,肅請三人過船。
“江南醉儒”開發了雇來船家的船資,多賞酒錢之後,躍過船來。
待三人坐定之後,那漢子一擺手,船身微動,櫓槳劃水,船頭一掉,向洞庭石城山八義莊破浪而去。
這時已是七月將殘,天際晚星放明,正是晚炊時分,湖麵晚風習習,三人睹此湖光山色,多日來舟旅勞頓,爽然若失。
那紅巾大漢,見他們快船撥動,由舟中取出一筒千裏信號,亮火一點,帶起一條藍煙,直向石城山方向破空飛走,半空中,爆起萬點火花,映得湖水如霞,絢麗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