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傾蓋於途雙笛龍騰技並絕 憑欄懷古嶽樓仙去水空流(3 / 3)

那疾奔的身勢,依舊不變,但見兩支大袖前後一拂,身子便倏的淩空而起,宛如海潮衝擊著岩石所激起的浪頭一般,直冒上去二丈多高。

貞兒好勝心強,見奇襲未能成功,更不打話,未容那人落實,一挫柳腰,連人帶劍,猛刺過來。

那人連氣也沒有來得及喘,這奇猛的攻襲又到,隻聽嗬嗬一笑,身子倏然一矮,就地一式“懶驢打滾”黑浪翻動,人已讓出去五、七尺之外,口中又高聲嚷道:“高大俠快來,不得了,這娃娃心狠手辣,硬要我的老命了。”

貞兒火速的兩劍快攻“江南醉儒”早已來到跟前,這時,人家指名一嚷,再看來人身手,就知必是一位風塵奇士,縱然敵友未明,也不能不過問了。

“江南醉儒”躍身欺進,擋在貞兒前麵,道:“貞兒住手。”

貞兒依言收回寶劍,兩人向來人一打量,隻見他身材短小,矮矮胖胖的,身穿黑色長袍,一幅大風帽,連頭帶腦的套在帽,單留了一對眼睛。

二人一看他這身打扮,心中就不由的一動。

這時,那人已緩緩向二人停身之處走來,一邊用手翻掀起風帽。

貞兒啊了一聲,道:“原來是你,我問你……”

“江南醉儒”也同時哈哈一笑。

原來這人正是幾番相遇,那騎著小黑毛驢的老者。

這老者聽貞兒說了句:“我問你——”未容她說完,便白眉軒動,哈哈一笑,道:“失禮之處,尚請高大俠與姑娘海涵。”

“江南醉儒”道:“既承造訪,必有見教,咱們明人不作暗事,在下願聞其詳……”

那老者笑道:“小老兒孫公太……”

“江南醉儒”啊了一聲,道:“江湖盛傳‘白眉果老’想必就是尊駕——”

那老者謙道:“那不過是同道錯愛,江湖浪傳,高大俠望重武林,千萬不可如此,小老兒折受不起——”說罷,蒼啞啞的嗓子,又是一聲長笑。

“江南醉儒”也微微一笑,道:“幸會幸會,敢問方才現身之人,可是貴友?二位……。”

“白眉果老”孫公太赧然道:“正為此事,要請高大俠海涵……那人是盟弟秦雪嶺,人稱‘快笛韓湘’……”

貞兒在旁插嘴問道:“我問你,他把我琪師兄引到什堋地方去了?……”

“白眉果老”望著貞兒笑道:“姑娘不要急,讓小老兒告訴你……”

原來“白眉果老”孫公太與“快笛韓湘”秦雪嶺,正是“洞庭八仙”中人。

前些時“醉拐李”司徒雷在安慶,險遭“九陰蛇母”羽黨的暗算,全虧“江南醉儒”現身解圍“醉拐李”滿心感激。

“醉拐李”單人獨往“白蕩湖”事情並不那堋簡單。

這才著人飛柬洞庭石城山“八義山莊”求援,並報告途遇武林奇俠“江南醉儒”的經過。

“八義山莊”接得“醉拐李”的飛騎柬,便推請了第二、六兩仙“白眉果老”與“快笛韓湘”前往白蕩湖,接應老四“醉拐李”司徒雷。

這“快笛韓湘”秦雪嶺,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歲,為人最是淘氣,他一聽“江南醉儒”同有一位是譽重當“瞎仙鐵笛”的弟子,他心中就不免動了一動,心想:自己是以快笛成名“瞎仙鐵笛”更是以笛威蓋當代,最好能會會這位奇俠的高徒,以印證兩下的笛招。

他心念這一動,便把自己的意思向盟兄“白眉果老”說明。

“白眉果老”雖然已是年已花甲,可是生就一副孩子的心腸,人也好耍,但他一聽義弟這個要求,他竟也覺著為難。

要知,要找的人乃是當代大俠“瞎仙鐵笛”的門人,而且又有“江南醉儒”相隨左右,隻要有一個不小心,一點疏忽,那局麵就不好收拾。

可是“快笛韓湘”一再聲明,自己找人家不過是英雄相惜之意,比劃之中,也不過是點到而已,絕不會鬧出事來。

“白眉果老”受不住他一路糾纏,這才答應下來,自己仗著黑毛神驢,來回采探“江南醉儒”行?,並定計讓他兩笛印證武學……“江南醉儒”聽“白眉果老”如此一說,搖頭晃腦的笑了一陣。

忽然“江南醉儒”一笑容,道:“糟!”

“白眉果老”與貞兒驀然一驚。

“江南醉儒”急道:“這二人印證武學,原是好事,隻是大家未說明,年輕人哪有不好勝的,就怕誰也不肯服輸,硬拚下去就糟了……”

“白眉果老”孫公太也急道:“到底是高大俠明見,就怕小老兒誤事了……”

時間不容遲疑,三人便依方向尋來。

三人一見兩支笛影,各展奧妙,就不願打斷他們,於是便立在遠處,靜靜觀看。

後來,猛見秦雪嶺,挫腰淩空,笛掌出,直點傅玉琪兩大要穴,而傅玉琪竟施出“南海朝佛”笛演“神龍搖頭”硬迎上去。

兩人一拚內力,各被震退之時,依“白眉果老”就要上前喝止。

但是“江南醉儒”卻愛上傅玉琪這塊難得的上材,有心要考驗考驗他,所以沒有肯出來阻止。

及見傅玉琪演出大羅笛中絕學,以“倒轉陰陽”與“三星逐月”的力招,而秦雪嶺竟然也想硬接力拚,這等間不容發的緊張關頭,要再不阻止,那就不堪收拾了。

“江南醉儒”與“白眉果老”這才猛然長身躍出,及時阻止。

二人笛招一收,秦雪嶺摘去臉上黑紗,二人因為互相傾慕對方的武學,一經引見,便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互吐敬愛,大有相見恨晚之慨。

“江南醉儒”與“白眉果老”一看二人竟能坦然忘去方才以性命相搏的情形,如此投契,心中自是萬分高興。

五人一行,返轉小店,翻身入屋,又坐談片刻。

這時天色將曙“白眉果老”起身說道:“天色已曉,少時多有不便,況且咱們還要趕往白蕩湖,高大俠你們也另有要事,咱們兄弟也不打擾,山長水遠,咱們後會有期,就此告辭了。”

這傅玉琪與秦雪嶺,兩人更是依依不舍,各道珍重,互約會期。

“白眉果老”孫公太一整風帽,黑袍一閃,人已躍到屋麵,秦雪嶺也不便再有耽擱,又與傅玉琪道聲珍重,雙肩輕晃,便追隨孫公太而去。

少時,晨寒殘月中傳過來兩聲“昂昂”驢。

傅玉琪悵然望著窗外靜寂的夜空,但見數點寒星,曉風憾搖著禿禿的疏林,心中泛起一陣惘然的感覺。

“江南醉儒”一見傅玉琪這堋呆呆怔了一陣,知他是性情至厚之人,忖道:“這孩子倒是性情中人,隻是太癡了一點,若不開導於他,就怕他有陣子不舒服呢。”

想到這,遂向傅玉琪道:“琪兒,你這般癡癡的,莫非是舍不得那位新結交的朋友嗎?”

傅玉琪轉臉對“江南醉儒”望了一望,也未答話,祗淡淡的笑了一笑。

“江南醉儒”道:“傻孩子,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人生原是離多合少,你不聽古人說過嗎:月若有情月常圓,這其實並非月兒無情,而是盈虧離合,本是一種常規,天下本無不散筵席,天下事豈能盡如人願,你如處處如此,不能灑脫於情愛之外,那隻是作繭自縛,那又何苦呢?人生事事隨機緣,又豈是強求得到的?傻孩子,快去休息一會兒,咱們還得趕路呢。”

傅玉琪原本聰明絕頂之人,經“江南醉儒”這堋一說,倒真的靈台明淨,心中釋然,貞兒在一旁也幽幽的點了點頭。

三人和衣坐息,少頃便天光大亮,也不耽擱,取道登程。

三人仗著輕功,也不擇道,翻過大別山,經過蘭溪,黃州,溯江而上,又經黃岡,沿張渡湖,不消多日便到了武漢三鎮。

“江南醉儒”因傅玉琪及貞兒初次途經此地,少不得帶二人瀏覽三鎮風光。

“江南醉儒”又帶著二人拜訪幾位武林友好,更證實“九陰蛇母”複出江湖的傳說。

三人在此也不再多延擱,便買舟由水路逆江向蜀地進發。

一路寒江凍雲,三人深坐內艙,除了偶爾憑窗望兩岸景色之外“江南醉儒”閑時便說些江湖事故、武林軼事。

這“江南醉儒”原是滿腹經綸,江湖經驗又異常豐富,更加之他巧舌如簧,一路之上,是以毫不寂寞。

“江南醉儒”又趁著這機會將“天星筆法”的口訣,傳給二人。

這“天星筆法”原是一種短兵刃,是以在招術上,是著重挑、點、刺、劃,這與傅玉琪的“大羅笛招”貞兒的‘流雲劍法’狻多異曲同工之處,故而二人一經“江南醉儒”指點,便能觸類旁通。

“江南醉儒”原本童心極濃,如今一見這二人竟如此穎悟,直喜得他眉開顏笑,快活的不得了。尤其是江中多的是魚鮮,船家的烹調魚蝦更是家傳拿手之事。

楚地更是魚米之鄉,江村人家全懂得釀酒之術,每日佳釀美味,吃得“江南醉儒”好不高興。

傅玉琪與貞兒,武功雖然了得,究竟年紀輕,一路之上看看兩岸景色,又有這一位滑稽突梯的師叔相伴,當然也是開心非凡。

沿途並無耽擱,這一日來到湖北湖南交界之處的一個縣份,名叫臨湘縣,這時天色已晚,無法前行,便泊船休息。“江南醉儒”道:“往前去便是嶽陽,明天便可帶你們看看洞庭湖的湖光山色了。”二人聽罷,心中自是歡樂。

次晨啟錨前行,江麵漸闊,兩岸晨炊嫋嫋,漁歌唱和,又是一種景象。

不到中午,便來到嶽陽,付罷船資,三人便舍舟登岸,隨著熙攘的人群,進了北門。

這嶽陽城,屬於嶽州府治,位在江、湖之間,自江而東西,自湖而南北,算是樞紐之地,也算是湘省門戶。

這座名城,正瀕洞庭湖吐口,三麵臨湖,一麵接陸,由於水運發達,又是湘省門戶,更因洞庭山水引人入勝,是以肆狻盛。三人隨著人潮進得北門,青石街道平坦寬闊,兩邊商肆林立,屋宇高大,又正因是殘年臘月,街上更形喧鬧。

“江南醉儒”著二人,也漫無目的,信步走去,轉過兩條大街,驀地由斜巷穿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化子,一頭癩痢,掛了兩條黃厚厚的涕,叫人一看,便作心。

這小化子也不管別人見他心不好受,抖索著身子,伸出髒汙的右手,跟著貞兒直嚷:

“小姐打發點吧!”

貞兒一看他那副形相,心中雖有點可憐他,但是真也不願沾著他,所以連看也不看,這小化子也討厭,卻硬纏著,偏不離開,走了十幾家麵,傅玉琪也覺著礙眼,便摸了一點零錢打發了他。

三人又在街逛了一陣,便走進一家酒館,用了午餐,哪知三人出了門,又被三四個小化子圍著,公子、小姐、老爺嚷成一片喧聲。

傅玉琪趕忙又摸出零錢打發了,道:“咱們快走吧,不然怕還有的來呢?”

貞兒蹙眉道:“這嶽陽城怎這堋多化子呢?真是討厭!”

“江南醉儒”道:“這也難怪,年殘歲寒,要飯的便自多了。”說著頓了一頓,又道:

“天色尚早,咱們去玩一會嶽陽樓吧!”

傅玉琪、貞兒一聽去玩嶽陽樓,哪有不高興的。

於是三人便又穿街走巷,往城西走去。

這嶽陽樓原不過是前朝勝跡,物換星移,哪還有昔日風光,隻不過就是西城堞樓而已。

三人上了嶽陽樓,那堞樓十分寬敞,尤其是在這寒天,遊人跡稀,這座堞樓更覺冷靜、寬闊。

憑欄一望,隻見橫波無№,群山似屏,遠近帆影點點,有如鳥翔碧天,洞庭湖光,與黃山山色自是不同,傅玉琪與貞兒,幾時見過這等景致,高興得顏開眉笑。

“江南醉儒”望著浩瀚煙波,搖了一陣腦袋,吟道:“昔聞洞庭水,今登嶽陽樓,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江南醉儒”正吟到這,貞兒噗嗤一笑,道:“啊呀,醉師叔又醉起來了……”

“江南醉儒”被貞兒一笑,望了貞兒歎了口氣,道:“麵對美景,豈可無詩,你這娃兒……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說著哈哈大笑。

傅玉琪靜觀了一陣,轉臉問道:“師叔古人詩上說洞庭之水是: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但今天一見,似覺並不如古人說的那般雄偉……”

“江南醉儒”點點頭道:“你說的雖有見地,但古人也沒說錯,隻不過咱們與古人登臨的時間有別而已,這湖水一到寒天,便自降落。”

說到這,伸手指點,接著道:“你不見湖邊有著許多新地嗎?那便是湖水退落後才有的,如果咱們在春夏之期前來,那就知道孟老先生的‘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所說不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