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霖正在怔怔的出神之№,猛聽方雲飛一叫,待他轉身過來,珊兒已似躍水春鯉,翻上峭壁。
方雲飛也跟著攀到,這是他因下端無人把持,是以在空中晃蕩不定,當他到了石下,陸天霖蹲身掛臂,抓住“金翅大鵬”左臂,二人同時施力,一躍一帶,方雲飛被陸天霖拉到山麵。
方雲飛在下麵不知陸天霖為何呆在那兒?這時自己放眼看去,也不禁驚得“啊!”了一聲。
原來這道峭壁,在下麵看似絕處,哪知翻到上麵,才知峭壁背麵竟是一塊三畝大小的盆地,由於地方向陽,雖然地麵也有積雪,可是並不像背陰之處那堋厚。
盆地右邊連接山峰,在兩峰連接之處,卻潺潺的流出一股清泉,把一處低窪的地方,彙聚成一泓水池,圍著水池,卻見新綠一片,鮮花朵朵……泉清、雪白、花鮮、月明,相互爭輝,看到眼前這種異景,就難怪“聖手醫隱”要呆住了。
方雲飛心中興奮無比,一推陸天霖道:“大哥,看樣子咱們身入仙境了,這地方定是那位‘天一上人’老前輩生前居住之處了,咱們下去吧!”
說罷,便先奔去。
這道峭壁,一邊雖削立如鏡,但這背麵的斜度卻是寬坦易行,三人奔下斜坡,迎風送過來一陣異香,這香氣似乎帶有清涼爽人的感覺,並且還含著些許甜甜的氣息,這股異香直沁肺腑,有種說不出的受用。
三人循著襲人的香氣,直到泉水小池,池中的石子被水浸洗得瑩晶玲瓏,水中映出天上星月。
那股水確實醇人欲醉,方雲飛不自主的俯身飲了兩口,急聽陸天霖喚道:“三弟不要貪嘴,快來趕辦正事。”
方雲飛來到陸天霖身側,隻見他指著一種花草對自己與珊兒道:“這正是‘迷迭香’了,你二人各采三、五十棵,也就夠用了,不必多采,以免暴殄天物。”
方雲飛與珊兒依言采摘,這小花倒長得奇怪有趣,一根一株,草根出土,便自分出十二、三枝嫩莖,一莖一葉,葉分五瓣,那紫色小花卻藏在葉子腋下。
二人采罷“迷迭香”轉身尋找“聖手醫隱”。
卻見他正運集功力推震一株蒼禿的?鬆,這鬆並不高大,但枝幹蒼勁,伸展盤曲,猶如遊龍一般。
陸天霖見二人采妥“迷迭香”便教珊兒掄劍砍去四分五叉枝幹,隻留下五尺高的樹身,又在樹身上捆縛了兩根繩索,教二人各執一根,用力拉拖,自己則運力推搖。
三人全力施為,哪消一盞茶工夫,那樹身已自晃動,地麵土石,也見鬆散。
陸天霖又跑到前麵,與方雲飛共執繩索,三人同時用力,隻聽轟然一聲,土翻石飛,那?鬆已被連根拖倒。
“聖手醫隱”右手取過珊兒寶劍,左手在樹根一根一根撥弄。
方雲飛、珊兒就近探看。
陸天霖長笑出聲,右手劍鋒輕挑,左手已托出一個碗大的圓球。
陸天霖喜形於色,左手托球,右手舉劍戲拍了兩下,道:“三弟,要治琪兒大師兄之毒,此物也是少不得的,此物名叫‘茯神’在這雪嶺古鬆之下得來更足珍貴,三弟,非是愚兄誇口,不日定能叫你一睹他舊日雄風……”
說著,嗬嗬一陣朗笑,這是多天來罕見的興奮。
“聖手醫隱”將劍交還與珊兒,又把“茯神”交與方雲飛道:“三弟,你且辛苦一趟,把它洗淨,今日既入寶山,必定另有奇珍,待愚兄搜尋一些,也好留作備用。”
轉頭又對珊兒道:“珊姑娘辛苦你了,你且休息一會,待我采幾樣藥草,咱們也就好回去了。”
方雲飛依言去洗“茯神”珊兒卻在那推倒古鬆上坐下,看著“聖手醫隱”在奇草異卉中詳察細尋,約有頓飯工夫“聖手醫隱”方到小池洗淨了手上汙泥,長長籲了口氣,道:
“走,咱們下山罷!”
三人因奇珍已獲,心中自是高興,走來步伐更見輕靈。
這一日返回“靜心廬”“聖手醫隱”又謝過派遣珊兒相助之意,並將“迷迭香”與“茯神”送請靜心道姑過目,靜心道姑亦讚賞不已。
靜心將這奇草把玩少頃,交與陸天霖,慈眉微垂,道:“陸兄慈悲,仁心仁術,救人苦海,真是功德無量,貧尼對醫道一門,全然外行,有心無力,全仗陸兄大力,貧尼先替羅師兄向你申謝了。”
陸天霖忙道:“前輩言重了,這全屬機緣湊巧,晚輩何敢居功?而且來日治療之時,還須法駕,前去‘白象崖’一行。”
靜心道:“貧尼與那龔奇亦算是有師生之誼,自是義不容辭,何況救人乃我等應為之事,到時但聽陸兄吩咐便是。”
陸天霖因尚有許多事情待從速著手,也不多延擱,便告辭出來,逕返“白象崖”。
一連三天“聖手醫隱”全都聚精會神在煉焙藥物。
到了第四天清晨,陸天霖招呼方雲飛去“靜心廬”恭請靜心道姑前來。
靜心到來之後,陸天霖接入茅舍,奉過清茶,便把這醫療之法陳述了一遍……原來“聖手醫隱”雖知“虯髯神判”原是一位豪氣幹雲的人物,內功精深,力能斃虎,自己雖曾對他表露過能使他恢複舊觀。
無如他似已灰心,如今諸事備,萬一他不肯就治,豈非白費一場心血。
要強他就範,那更自己所能辦到,因知“虯髯神判”雖中毒變態,但對靜心道姑依然執禮甚恭,是以這才邀請靜心親來“白象崖”勸服“虯髯神判”。
同時“聖手醫隱”還有一層顧慮。
他心想縱然自己估料不錯,但在動手治療上來說,也隻是第一遭試驗性質,按藥理推斷,驅除這種深侵內腑劇毒,還有二道難題。
第一,藥力發作,病人必難忍受那種內髒翻騰洶湧的痛苦。
其次,為了要使藥力加速的循環於全身經脈,以及驅毒務盡之效,必須仰賴精深的內功加強真元之氣,這個問題,以自己與盟弟的功力,恐難勝任。
而“瞎仙鐵笛”又不在黃山,想來想去,除了靜心之外,實無第二人。
靜心聽陸天霖如此一說,閉目沉思。
少頃,開口說道:“陸兄隻管放心,貧道既來,當略盡棉薄,事不宜遲,不知陸兄幾時動手?”陸天霖攜妥應用之物,便一同逕往“虯髯神判”的石室而去。
“虯髯神判”一見靜心道姑到來,躬身為禮。
靜心坐定之後,招手將“虯髯神判”叫到身側,慈目微睜,對他詳察一番,深深的點頭輕歎。
隨手取過一節枯枝在地上寫道:“陸兄醫術精博,諒汝已知,近來四處奔走,已為汝覓得靈藥,希汝安心聽命,由陸兄與汝驅毒療疾,不可執拗,以免辜負他人一片美意。”
“虯髯神判”茫然環視諸人神色,微微皺眉,不再言語。
這時陸天霖已取出翠、白、紅三支玉瓶,一隻大茶盅,先打開玉瓶,倒出約二匙白色藥粉,又由翠玉瓶倒出“迷迭香”焙製成的青碧色藥粉,頓時香滿全室,沁人肺腑,又從紅色玉瓶中倒出少許紅色藥末,統統傾入茶盅。
靜心一見忙道:“陸兄,此藥莫非是朱砂嗎?”
陸天霖道:“前輩所見不錯,正是朱砂。”
靜心道姑臉色微變,欲言又止。
陸天霖已看出靜心神情,知她略有疑慮,便道:“朱砂雖含毒性,絕少內服,但有鎮心安神去邪之功,如今用以驅邪安神,乃是對疾之用,而晚輩所用之朱砂,已用甘草、紫貝、天荼、五方草、東流水,諸物仔細提煉,曆五個寒暑,火毒已盡,內服已絕對無礙。”
靜心道姑聽罷,更覺信服。
陸天霖又取出一筒金針,一支玉杯。
陸天霖走托著茶杯到“虯髯神判”跟前,示意要他服下。“虯髯神判”也不遲疑,接杯一飲而盡。
過了片刻,陸天霖示意“虯髯神判”要他平臥床上,轉身對靜心道姑道:“有煩前輩助他一股真氣,好使藥力加速運行。”
陸天霖說罷,自己也盤坐運功,捏住“虯髯神判”左腕脈門,以自身真氣輸助。
靜心道姑也依樣捏住“虯髯神判”右手脈門行功。
兩位內家高手的功力再加上內服靈藥,約有一盞熱茶工夫,藥力已生效用,隻見“虯髯神判”臉上、手腕隱見汗意。
又過片刻,陸天霖才道:“前輩且請小息,可讓龔兄自行運氣一試。”話畢,遂示意“虯髯神判”要他自行運動。
直到未牌辰光,陸天霖在針筒抽出兩根四寸多長的細針。
端視“虯髯神判”手掌虎口之處,拿準“少商穴”凝神聚氣,手執細針,隻見“聖手醫隱”手指輕撚,那針已沒入二寸有奇。
陸天霖在“虯髯神判”雙手的“少商穴”各砭一針,靜靜注視,直到掌燈時分,才將兩針取出。
同時又衝配了一杯湯藥,令“虯髯神判”服下。
入夜,山風增寒,陸天霖要方雲飛在室內升起一盆鬆火,一麵又脫去“虯髯神判”上衣,叫他俯身臥妥,在背上的“心坎穴”上,植了二針。
直到二更天,才將針取出,令他靜臥,自己則與靜心、方雲飛輪流靜息。
次日清晨,陸天霖取了一粒“太乙護心安神丸”又煮了碗黃精湯,給“虯髯神判”服下。
少頃,又將“迷迭香”的花葉,揉成細線,在陽光下略略照。
又在翠玉瓶中取出“迷迭香”少許,令“虯髯神判”服過,臉上滿布嚴肅之色。
低聲對靜心道姑說道:“這治療工作,已完成大部,這一次的針灸,重要無比,實是緊要關鍵,少時吸取淤毒之時,血氣翻騰,內腑定必難受,到時可請老前輩點他‘期門’‘章門’二穴,使他暫時迷睡,以減痛苦,更望前輩再助以內家真氣,催促藥力運行。”靜心點頭會意。
這時陸天霖將“虯髯神判”的褲腰褪出肚臍,又吩咐方雲飛在旁接應,托住已點燃的葉絨。
隻見“聖手醫隱”一整臉色,氣凝神,右手執定三枝長針,左手輕按“虯髯神判”臍上的“神闕穴”眼不轉瞬,氣不出聲,以極迅速的手法,小心謹慎的連植三針,隨手取過玉杯,又將燃妥的葉絨,傾入杯中,對準植針之處罩下。
陸天霖植完三針,罩妥玉杯,這才長長籲了口氣,額上汗水如豆。
看了靜心道姑與方雲飛一眼,道:“這種針法,是我平生第一遭施用,真使我猶豫不敢下手。”
靜心看他神情緊張,汗水涔涔。
已知他耗去不少真力,心中亦甚感動,不覺讚道:“善哉!善哉!陸兄仁心神術,救人苦海,真是功德無量!”
陸天霖淡然微笑,眼卻注視在“虯髯神判”臉上。
沒有多久工夫,但見“虯髯神判”咬牙蹙眉,兩手緊握。
陸天霖知是藥力發作,忙對靜心說道:“功效已見,就請前輩動手,先點他‘期門’‘章門’二穴。”
一邊探手捏住“虯髯神判”左腕,運氣行功。
靜心道姑也已出手,二指輕吐,迅速間點了兩處穴道,跟著捏住他右腕脈門,運集真氣。
這二人的內家真氣,如同一股熱流,貫於“虯髯神判”脈門,順著血液的運行,直通體內。
片刻工夫,隻見“虯髯神判”兩眼緊閉,眉頭深鎖,呼吸急促,胸前起伏轉劇,額上汗珠點點。
靜心與陸天霖知是藥力在內已起了重大作用。“虯髯神判”必覺內髒翻騰難過,是以,哪敢大意?一麵運功送氣,一麵貫注全神,靜觀變化。
方雲飛站在一側,也凝氣屏息,雙眼頻轉,看看榻上的“虯髯神判”;又望望似已入定的靜心道姑與他義兄“聖手醫隱”。
三人緊張得連氣也不敢大口喘,室內一片沉寂,隻有“虯髯神判”匆促而沉重的喘息聲,在室內回蕩。
過了約一盞熱茶的時間,忽聽“虯髯神判”腹內咕隆隆一陣響,口內吐氣,聲如牛喘,那呼氣之內,帶著一種令人欲嘔,刺的濁臭。
“聖手醫隱”一麵示意靜心道姑放下“虯髯神判”的右腕,自己也同時放下左腕,俯耳在“虯髯神判”腹上略略聽測,臉上泛起了喜悅之色。
陸天霖在“虯髯神判”腹上聽敲了一陣之後,轉身由方雲飛手托的木盤,取過一疊厚厚軟綿綿的竹紙。
隻見他右手拿定那支罩吸在“虯髯神判”“神闕穴”上的玉杯,左手用紙敷圍玉杯。
右手微晃,猛的一揭“啪”的一聲,衝出一股腥臭之氣,一灘黑汙的血水,四下流滾。
“聖手醫隱”迅速的用紙擦去血水,一邊又將玉杯遞給方雲飛,隨即又以迅速的手法,取出“神闕穴”上的三針,這才向靜心道姑道:“還勞前輩替他解開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