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笑語新愁嬌嗔原為示愛意 心創舊事黯然驚呼走妖姬(1 / 3)

他曾目睹“髯神判”力鬥“東嶽散人”那一場罕見的激戰,當時他雖遭對方刺傷,憤而投劍一走,但臉上神情,仍然一片憤慨,並無緊張驚懼之意,以“東嶽散人”之威名,就不能使他懼敵怯戰,何以此刻會流露出驚懼緊張之色?

他心中雖覺出個中必有蹊蹺?但卻不便探問。

轉瞬之間,已到那半裸女消失身形山角,方雲飛搶先一步,繞過一塊丈餘高低的攔路山石一看,不禁失聲叫道:“我還認為她有升天遁地之能,原來如此。”

陸天霖轉臉望去,隻見那巨石之後,有一個高可及人寬約二尺的山洞,一則那山洞過窄,不易發現,再者這塊崖邊突石,正好把洞口擋住,非到跟前,無法看見。

此際,月色溶溶,銀輝鋪地,四外景物,清晰可見,絕峰積雪,溪水仰月,別有一番幽奇風光,隻是三人心中都懸念著玉琪安危,無暇欣賞。

陸天霖細看那石洞,在深入數尺之後,即向右麵彎去,由洞口向麵望去,一片漆黑,如不冒險深入,自無法探知那石洞中的隱密。

這一陣,三人都沉默著,但六道眼神,都望著那二尺寬的石洞,似乎都在想著什麼心事一般。

這樣足足有一刻之久,方雲飛忽然回顧陸天霖一眼,低聲道:“大哥,你把琪兒那支銀笛借我用一下。”

陸天霖似已預知了他要那支銀笛的用途,淡然一笑,把太極鐵牌往地上一放,道:“你去看著那‘人麵蜘蛛’我入洞去查看一下。”話說完,取出銀笛,正待入洞,忽見“髯神判”一晃身,搶到了洞口。

他回身蹲下在地上寫道:“此女武功奇高,兩位不可涉險入洞。”

陸天霖用手中銀笛,寫道:“玉琪極可能被此女所擄,我入洞見機而作,當盡量避免和她動手。”

“髯神判”還待阻擋,陸天霖卻一皺眉頭,又接著寫道:“我自有克敵之法,但請放心就是。”說完,微微一笑,側身進入石洞。

方雲飛本想追隨而進,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他身懷奇烈的迷魂藥粉,那少女武功雖高,但在猝不及防之下,絕難躲過,想至此處,心中忽的一寬,翻身奔到那崖壁突鬆之下,去監視那“人麵蜘蛛”。

且說陸天霖入洞之後,異常小心的貼壁而入,他剛才目睹她力敗那盲目怪人經過,知對方武功比自己高出太多,如憑真本領和人動手,絕難勝得,隻得故技重施,從懷中取出那強烈的迷魂藥粉,倒出少許藏入右手指甲中,左手執著傅玉琪的銀笛,沿壁而入。

這座石洞,相當曲折,而且兩麵石壁的距離,亦不很寬,至多可容兩人並肩而過。

他一連轉了七八彎,突覺前麵一亮,他很小心的向前走著,一麵全神戒備,隻要那女人出現,立時把藏在指甲中的強烈藥粉向她彈出……。

這時,雙壁間的距離,逐漸的寬了起來,光華也愈走愈強,又轉了一個彎後,形勢陡然一變。

狹長的石道,忽的寬了起來,形成一座數間房子大小的石室,一種瑩晶碧光,從那石室透出。

他屏息凝神,輕步走到那石室入口的地方,全身貼壁而立,探頭向石室望去。

石室中,點燃一隻鬆油火燭,但燈光並不如何強烈,石室頂端,有數十餘條垂下的瓔珞,一色碧綠,此那燭火一照,反映出一團碧光,照得滿室翠光晶瑩。

靠右麵石壁之處,鋪著一個大紅毛氈,紅氈下麵,又墊很多枯草,氈上錦被繡枕,散堆一起,傅玉琪微閉著雙目,靜坐那紅氈上麵,在他身側尺許左右,坐著那個半裸身體的女人。

他仔細的望了那半裸女人幾眼,不禁心中暗暗吃驚。

原來那半裸女人,不但美得出奇,而且年齡也不大,燭光照著她晶瑩粉嫩的玉體,看上去,不過有二十上下的歲數,以這等小小年齡,竟能憑藉著一雙玉掌,擊敗了“紅葉穀”那位盲目怪人,其武功之高,實在是不可思議。

隻見那半裸體的少女,微一側臉,斜望著洞口,微微一笑,道:“什麽人鬼鬼祟祟……”聲音嬌脆,悅耳動人,話未說完,嬌軀忽的一挺,人已到了那石洞口處,玉掌疾伸,向陸天霖左肩“肩井穴”上點去。

身法迅如飄風,出手快擬雷奔,陸天霖微一怔神,玉掌已到左肩,百忙中仰身向後一躍,疾退數尺,閃開一擊。

他已見那少女身手,如讓她施展開手腳,自己隻怕難擋她十合以上,右手當胸戒備,沉聲喝道:“姑娘暫請住手,我陸天霖有事請教。”

他右手指中,早已暗藏有強烈的迷魂藥粉,隻要那少女再逼攻過來,立時要振腕彈出。

哪知他這一喝,那少女竟停手不攻,嬌媚一笑,道:“你可是找他來的嗎?”說著話,側望了玉琪一眼。

陸天霖道:“不錯,姑娘可容我入洞一敘嗎?”

半裸少女笑道:“那自然好,這兩天來,他不知生的什麽氣,不言不笑,不吃不喝,我心正急得要命,你快來勸勸他吧!”

陸天霖聽得微微一笑,暗道:“這丫頭武功雖高,看來還仍帶稚氣,論她人才,倒十分討人喜愛,隻是這身半裸裝束,實在使人看著紮眼,聽她言詞,對琪兒十分關心……”他心在轉著念頭,人已舉步進入那石洞之中。

傅玉琪已聽出了陸天霖的聲音,睜開眼睛,叫了一聲:“伯父!你見到我大師兄沒有?”

“聖手醫隱”緩步走近他身側,答道:“你大師兄正在到處找你!他……他大概……”

他本是光明磊落之人,一諾千金,生平很少騙人,但此刻形勢迫得他,不得不說謊言,要說時心中又甚不安,一時間張口結舌,大概了半晌,還未說清楚。

那少女隻聽得一顰黛眉,嗔道:“你這人是怎麽了?一句話半天都說不清楚,今日午時,我在這山峰上,還見到你和另一個人在一起。”

陸天霖隻感臉上一熱,接道:“你大師兄,和你方叔叔都在找你。”

偏是傅玉琪正在心急之時,無暇揣測他的心意,急聲接道:“我大師兄現在什麽地方?”

陸天霖被他問得一怔,道:“他和你方叔叔到別處找你去了。”

傅玉琪望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這女人武功很高,我大師兄不來,隻怕救不了我!”

那少女嬌媚一笑,道:“隻怕你大師兄來了,一樣也救不了你。”

傅玉琪冷笑一聲,道:“我大師兄功力深厚,奶豈是他敵手!”

那少女毫無怒意,仍然帶著盈盈淺笑,道:“你大師兄比‘東嶽散人’唐一民如何?唐一民我都不怕,還會怕你大師兄不成……”她忽然幽幽一聲長歎,道:“其實我對你有什麽不好,你卻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似的。”

傅玉琪怒道:“哪個和奶講話,奶在接什麽口?”

那少女連受傅玉琪叱責,陸天霖十分擔心,隻怕激起她心頭怒火,陡然出手,傅玉琪傷勢正重,自是毫無抗拒之力,自己又不是敵手,一言錯出,兩個人都要橫屍濺血,不想那少女毫無一點怒意。

陸天霖心中甚覺奇怪,這少女始才和慧兒那位盲目師叔動手之時,言詞咄咄,傲氣淩人,此刻何以會變得這等溫柔?在傅玉琪怒聲叱責下,竟然一語不發,而且粉臉上仍帶著盈盈笑意,毫無憤慨之感。

隻聽傅玉琪長長歎息一聲,道:“伯父你快退出石洞,找我大師兄來救我。”

陸天霖心中暗道:“你這不是孩子話嗎?要我出去找你大師兄來救你,我隻要一離開,她不會追著我出去,我既然打不過她,自然要傷在她的手中,哪還能去找你大師兄?”

他這心這樣想著,但未說出口,搖搖頭,笑道:“你大師兄如果找不著,自然會回到這,我們在分手之時曾言明仍在這會齊,眼下先不要著找他,在說這等深山之中,找人也非易事,你倒是怎會認識了這位姑娘,會和她一起到這石洞之中?”

傅玉琪望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我根本就不認識她,哪會和她一起來此,是她點中我穴道,把我擄到這石洞中來。”

陸天霖問話目的,是想從玉琪口中探詢出這少女來曆,不想傅玉琪卻未聽懂話中含意。

他側臉望了那少女一眼,見她坐在一側靜靜的聽著兩人談話,臉上毫無怒色,膽子一壯,繼續問道:“你們相處了一日一夜之久,對這位姑娘的出身姓名,總該知道了吧?”

傅玉琪冷笑一聲道:“哼!我才不問她出身姓名,就是她說給我聽,我也不聽。”

陸天霖搖搖頭,道:“你們在這一日一夜之間,就沒有講過什麽話嗎?”

傅玉琪已從陸天霖神情之中,看出了他的心意,緩緩答道:“我們很少談話。”

那半裸少女一直在靜靜的聽著,此刻突然插嘴接道:“我跟你講話,你不肯理我,那有什麽法子?”

陸天霖生怕兩人吵了起來,因為有他在此,怕那少女當人之前,一時難忍羞憤之氣,把事情鬧得不堪收拾,連忙接過話,道:“他不是不肯理奶,隻因他身受了‘金翅蜈蚣’腹毒,心情不好,不願說話。”

那半裸少女啊的一聲驚叫道:“什麽?他中了‘金翅蜈蚣’腹毒?”

傅玉琪怒道:“我中了‘金翅蜈蚣’腹毒與奶有什麽關係?就是我死了也不要奶管,哼!多操的什麽閑心?”

那少女又被他一陣冷嘲熱諷,忽的麵泛羞紅,櫻唇連連啟動數次,但卻未說出一句話來,終於緩緩的垂下粉頸。

陸天霖擔心傅玉琪再說下去,會激起那少女心頭怒火,趕忙打圓場,道:“姑娘不要有什麽難過,要知一個身受絕毒之傷的人,脾氣難免躁急!”一麵說話,一麵以目示意傅玉琪,不讓他再說下去。

那少女慢慢抬起頭來,粉臉羞紅未退,忽然展顏一笑,道:“嗯!我要和他一樣,隻怕我早就……”話說一半,似乎覺出不對,倏然一笑而住。

傅玉琪已冷笑一聲,接道:“奶要怎麽樣?哼!我傅玉琪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那半裸少女剛剛開展的笑靨,被他一句話頂的笑容頓,兩眉微揚,眉宇間現出怒色,她似是已難在忍耐傅玉琪的頻加惡言。

陸天霖看出事態愈來愈嚴重,傅玉琪再二再三的對那少女不留餘地,已使她無法忍受。

處此情景“聖手醫隱”不得不以最大的忍耐,排解圓場,因那少女隻要一出手,他和琪兒,都難逃命掌下,自己一死雖不足惜,但琪兒卻正如初升旭日,遠景未可限量,何況他還身負一筆血海深仇,如果今夜,兩人都送命在這石洞之中,不但琪兒無法手刃親仇,而且武林之中,再也無人知道殺死琪兒父母的真正凶手是誰了,是以,他不能死,琪兒更不能死。

他念轉心決,也就不過一瞬之間,搖搖頭歎口氣,對傅玉琪道:“琪兒,你怎能這樣對人?”

那少女聽得陸天霖出言相護,心中甚是高興,歡愉之色,溢於眉宇,盈盈一笑,道:

“嗯!他自到這石洞之後,就不肯和我說話,我問他遭受什麽毒物所傷?他也不肯告訴我,其實,我對他毫無存半點惡念,唉!”一聲長長的歎息過後,臉上忽現黯然之色。

傅玉琪冷冷的看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誰要你來管我!我傅玉琪是堂堂大丈夫,豈肯和奶這下流女人,同處在一座山洞之中,哼!要不是我身受劇毒,難以和人動手,早就把奶擊斃掌下了!”

那半裸少女怒道:“你不要隨口亂罵,我哪下流了?”

傅玉琪道:“一個大姑娘家,赤身露體的,不穿衣服,難道還不算下流?”

那半裸少女低頭看看自己雪膚玉肌,忽然臉泛羞赧之色,道:“就是為這個嗎?你怎麽不早說呢?我從小就和娘住在那人跡罕到的大山之中,那地方從沒有人到過,我娘每天打坐,沒有時間給我做衣服穿,何況那地方也沒有布絹針線之類。所以,我從小就赤身長大,我娘怕我冷,就找些獸皮給我作些衣服披上,後來我娘死了,就沒有人再管我了,她在臨去之時,拿出這一條白圍巾,告訴我說,要我承繼她的衣?,今生今世,不準我穿著衣服——”

說到此,微微一頓,又繼續說道:“唉!我從小就赤身長大,從沒見過穿著衣服的人,我娘活的時候,我也是這種打扮,她死時就把用得東西交給了我,待我離開久居的深山之後,看到了人間一切,原來不管男女,都得穿著衣服,我本想和別人一樣的做些衣服來穿,但想到我娘臨死有言,又不忍違背她的心意,所以就沒有去作衣服,我在江湖上走了半年,知道了很多事情,像我這樣不穿衣服的人,要是被人看到了,一定覺得很奇怪,隻好晝隱夜出,好在我從小生長之處,都是山石林木,養成了在樹上睡覺的習慣,也不需投宿客棧,就這樣我這在江湖上飄蕩了一年多的時間。”說至此一笑而住。

陸天霖、傅玉琪都聽得十分神往,對這少女神秘的來曆、身世,發生了濃厚的興趣,傅玉琪雖想追問,但因自己對人家從沒有和顏悅色說過一句話,一時間轉不過口氣,隻好默然不響“聖手醫隱”卻接口問道:“奶在江湖中一年左右時間,難道就沒有人見過奶嗎?奶吃飯又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