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針刺穴奇毒武功偕散滅 霜劍穿岩龍騰虎躍任去留(1 / 3)

轉臉望去,那雙桅巨舟上的風帆已經張滿,乘風破浪,向下流放去。

那須藍衫大漢,兩道炯炯的眼神,時而望著那雙桅巨舟,時而轉投在傅玉琪身上,看樣子他似很作難?既想追那巨舟,又似擔心傅玉琪中毒情形,怪卻怪在他始終不肯講一句話。

陸天霖看那大漢剛才救援傅玉琪的身手,快速絕倫,武功似還在傅玉琪之上,心中甚是敬佩,轉眼看傅玉琪時,正微閉雙目,盤膝坐在船頭上運氣調息,不便打擾他行功,立時轉對藍衫大漢抱拳一禮,問道:“兄台尊稱高姓,大駕和琪兒是怎麽個稱呼呢?”

他連問數聲,大漢隻是望著他點頭微笑,始終不肯作答。

“聖手醫隱”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莫非這人是啞子不成?”

心中想著,不自主伸出手來,和他比劃幾個手勢。

誰知那大漢驀然一變臉色,跑到後梢,伸手拿起木櫓,小舟立時破浪前進。

陸天霖心中甚覺奇怪,一時間,想不透其中原因何在?呆了一呆,蹲下身子,詳細查看傅玉琪中毒情形。

隻見他“人中”“聞香”兩處穴道上,都正在出著汗水,心知傅玉琪正在以用本身真氣迫毒,不禁心中驚喜交集。驚的是那“金翅蜈蚣”是奇毒無比之物,口中噴出毒氣,定然亦有深重的毒性,隻怕療治不易。

喜的是傅玉琪竟有運氣迫毒的精深內功,必能手刃殺死他父母的仇人。

這時,那雙桅巨船,早已走得不見影兒,小舟也快靠近江岸。那藍衫大漢臂力,實在大得驚人,大概隻有一盞熱茶工夫,已被他劃行了兩三裏路遠近的江麵。

待小舟靠岸後,傅玉琪臉色已好轉了不少,緩緩站起身子,長長呼兩口氣,望著陸天霖笑道:“陸伯父不要見怪,我大師兄雖是聾啞,但卻最恨別人把他作聾啞之人看待,所以你剛才和他比劃手勢時,他立時麵現怒色,但小正在運行本身真氣,無法說話解釋。”

陸天霖笑道:“這就是了,凡有缺憾之人,大概都怕觸及他傷心之處,這也是人之常情。”

傅玉琪歎息一聲,道:“我大師兄豪氣幹雲,已得恩師大部武學,隻因受人暗算,落得個聾啞殘缺,實是他畢生中最大恨事,是以,最怕人把他亦以殘缺之人相待,但最使人傷心之處,還不止此……”說此轉臉看了那藍衫大漢一眼,繼道:“他在未遭人暗算之前,本是機智絕倫,聰明透頂之人,文才武學,均有極高成就,隻從遭人暗算之後,不但成了聾啞殘缺,而且人也變得呆了,生性也變得冷漠怪僻,除了對我還十分愛護之外,就是對恩師也一樣冷淡。”

陸天霖、方雲飛都聽得呆了一呆,不約而同,轉眼向那藍衣大漢望去。

這時,那小舟已靠岸停泊,但幾人都還未棄舟登陸,隻見那須大漢一手握櫓,一手背在身後,仰麵望著天上明月,似在思索什麽事情一般。

傅玉琪緩步走到他身側,叫道:“大師兄,……”那須大漢低下頭望著他微微一笑,背在身後的右手,慢慢移扶在他左肩頭上,臉上滿是關懷之情。

陸天霖冷眼旁觀,發覺那大漢眉宇間浮現著一層淡淡的憂傷,雖然帶著笑意,但那憂傷並未被笑意掩遮。

隻見傅玉琪提手作勢的和他比劃了一陣,那大漢始終微笑著搖頭。兩人比手作勢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還未停止,方雲飛看了一陣,低聲對陸天霖,道:“大哥,這人很怪,你和他比劃手勢時,他似乎甚為厭惡,怒形於色,似乎就要發作,但卻和琪兒談得甚是起勁了。”

陸天霖回頭啊了一聲!又轉臉觀察兩人手勢。

原來他正在用心猜想兩人比劃手勢的含意,根本就沒有聽到方雲飛說的什麽。

又過了一刻工夫,兩人才停下手勢,傅玉琪轉身走到陸、方兩人身側,笑道:“我大師兄說怕那蜈蚣毒性很重,要我和他一齊回去見師父,看看是否中了毒。”

方雲飛笑道:“你陸伯父號稱‘聖手醫隱’天下名醫無出其右,你怎麽舍近求遠。”

傅玉琪道:“小運氣迫毒之後,已不再有難過之感,那靈蛇寶和我恩師未來關係很大,小在離山之時,恩師曾再二諄諄相告,囑小無論如何要把那靈蛇寶取到手中,小身受恩師教養,此次初受遣差,就不能完成師命,實無顏回山去見師父,是以,小想放舟追趕二女所乘雙桅巨船,拚得一條命,也要把那靈蛇寶取到手中。”

陸天霖臉色十分嚴肅的問道:“你大師兄怎麽說呢?”

傅玉琪笑道:“大師兄愛護小心切,堅主要小回山去見師父一次,看看是否中毒,然後再追到‘九陰蛇母’巢穴,去奪取靈蛇寶,但小此刻毫無異樣感覺,似無回山去見恩師必要。”

陸天霖搖搖頭,道:“你大師兄說得不錯,那‘金翅蜈蚣’是世間奇毒無比之物,即是深山大澤之中,也很少見到,那樣大的‘金翅蜈蚣’更是絕無僅有,你因內功精湛,雖然中毒,一時間也發作不了,待我們棄舟登陸後,找處客棧住下,我詳細給你查看查看,如果身上餘毒未盡,那就得早些治療。”

傅玉琪笑道:“剛才我確似中毒一般,胸中如被什麽東西堵塞一般,想嘔吐,卻又嘔吐不出,但經小運氣迫毒之後,全身氣血暢通,完全和平常一樣,毫無異狀。”

陸天霖歎道:“琪兒,你大師兄勸你的話,實是金玉之言,他雖然受人暗算,落得殘疾,但他要比你見多識廣,要知那‘金翅蜈蚣’是天地間極少遇見的奇毒之物,專以各種毒蛇作食,腹中百毒混雜,咬中人後,最是難醫,像那等巨形之物,更是見所未見,既能噴出毒霧,恐已是百年以上毒物,你雖得曠世良師真傳,但也不能有絲毫大意,需知眼下一不小心,即將遺害終身,伯父略通醫理,絕非危言聳聽,我們登陸之後,找處客棧住下,讓我給你詳細看一下再說。”

傅玉琪皺起兩條劍眉答道:“兒奉了恩師令諭,來奪取靈蛇寶,如今靈蛇寶未取到手,兒實無顏歸見恩師。”

陸天霖笑道:“那雙桅巨船順流順風而下,恐已到十裏之外,你現在就是想追,隻怕也追不上了!”

傅玉琪微微一歎,不再爭辯,當先躍離小舟,哪知他這微一用力,突覺一陣頭暈,腳落實地,身子搖了兩搖,不禁心頭一驚。

這雖是瞬息之間,但已被陸天霖等看到,三個人先後躍上岸來。

那須大漢,右手一伸,抓住了傅玉琪一隻手臂,滿臉焦急神色,隻苦於講不出話。

上弦月光輝如水,反照在傅玉琪英俊的臉上,陸天霖藉月光望去,隻見他眉宇間隱隱泛引一層黑氣,輕皺著兩道劍眉,看樣子似很難過。

“聖手醫隱”低聲問道:“琪兒,你覺著哪痛苦?”

傅玉琪淡淡一笑,道:“隻微微覺著頭暈,大概等一會就會好的。”

陸天霖閉目沉思一陣,突然睜開眼睛,神色異常肅穆,轉臉問方雲飛,道:“三弟,這附近可有客棧嗎?”

方雲飛抬頭張望一陣,答道:“此地距武昌已五六裏路,要找客棧,勢非得趕回武昌……”突然他目光觸到了裏許左右處一片叢林,接道:“前麵裏許處有一所年久失修的廟宇……”

陸天霖不待他說完,就接口道:“那是最好不過,咱們就到那所破廟中去!”

方雲飛看到了陸天霖緊張的神情,已知道事非小可,不再多問,當先帶路,向前奔去。

陸天霖回頭囑道:“琪兒,不可再提氣凝神,盡量使氣血鬆暢。”

當下四人一齊向那廟宇中趕去。

這是一座破落的古刹,規模不大,廟門下的紅漆,已脫落不少,紅白雜陳,十分難看。

進了廟門,是一座數丈方圓的小院子,院中雜草叢生,似是久已無人打掃。

穿過小院,又走了一段紅磚鋪成的小徑,到了大殿,方雲飛晃燃火摺子,隻見供案後幾尊神像,也已破敗不堪。

陸天霖讓方雲飛把火摺子一隻隻銜接起來,要傅玉琪坐在地上,解開他前胸衣服,道:

“琪兒,你現在試行運氣。”

傅玉琪俊臉微泛羞紅,閉目行功,他自幼追隨“瞎仙鐵笛”修習的先天一元氣功,是一種上乘的內家功夫,氣行三百六十五穴,血轉體內奇經八脈,不大功夫,但見前胸熱氣蒸蒸而出。

陸天霖附在傅玉琪胸前,凝神嗅了良久,皺皺眉頭,替玉琪扣好胸前衣服。

傅玉琪正值行功緊要關頭,狀如坐禪入定,陸天霖替他掩扣衣服,他連眼皮也未睜動一下。

方雲飛低聲問道:“大哥,琪兒中了毒沒有?”

陸天霖點點頭,歎口氣,道:“不但中了毒,而且還不輕。”

方雲飛聽得一怔,道:“那有沒有辦法救得?”

陸天霖道:“目前還很難說,如果毒氣深入了內腑血脈,那就很難醫了!”

方雲飛垂頭無言,臉上微現黯然之色。

轉臉望那須繞頰大漢,也是一臉惶急,看樣子他的焦慮比方雲飛更有過之。

雖然幾人都沉默不語,但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氣氛,良久後,方雲飛才輕輕歎息一聲,道:“要是大哥那粒千年雪蓮子還在,定可解去琪兒之毒。”

陸天霖淡淡一笑,道:“如果不救那青衣龍女唐鳳君,我也不會離開鬆竹坪,隻怕連琪兒的麵也不會見了?”一語甫落,突見那須繞頰大漢,蹲下身去,右掌伸抵在傅玉琪背心“命門穴”處,兩目圓睜,雙眉倒豎,片刻間,臉上微現汗水。

原來他見師弟運行先天一元氣功,久久不能運轉全身,心頭一急,隨以本身精深內功助他。

要知那須大漢,功力深厚,在傅玉琪數倍之上,這一伸手相助,立見功效,不到一盞熱茶工夫,隻見傅玉琪頂門上汗水滾滾而下,先天一元氣功,已遍行全身一周,倏然睜開眼睛,那須大漢也收了右掌,站起身子。

陸天霖再看傅玉琪眉宇間隱泛的黑氣,已然不見,知是被他本身真氣逼散全身,並非被迫體外,眼下幾人,隻有他一個心中明白傅玉琪因運氣迫毒,弄巧成拙,反而促使劇毒深入他的全身血道、內腑,增加了除毒困難,療治之望,十分渺茫,隻有用金針過穴之法,或能奏效,但傅玉琪一身武功,也要被金針過穴之法,完全廢去。

是以他心中如負千斤重鉛,腦際間盤旋著各種迫療體內毒氣之法,希望能想得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出來,既可療治他體內之毒,又可保全他一身武功。

傅玉琪見陸天霖一直抬頭若有所思的一語不發,微微一笑,道:“陸伯父,你心在想些什麽?兒此刻已完全好了。”

陸天霖啊了一聲,仍是仰臉思索。

方雲飛知他正在集中精神思解著一件難題。搖搖手,不讓玉琪再打擾他。

這當兒“金翅大鵬”身上火摺子已經用完,火光一晃熄去,大殿上登時黑暗下來。

陸天霖搜盡枯腸,始終想不起更好的療毒方法,長長歎息一聲,道:“琪兒,你知不知道那‘金翅蜈蚣’奇毒,已深入你血脈內腑。”

傅玉琪聽得一驚,道:“兒絲毫感覺不出。”

陸天霖又一聲長歎道:“始才在小船上麵,我見你眉宇間隱泛黑氣,已知那‘金翅蜈蚣’奇毒,浸入血道之中,但還不敢確定,所以剛才讓你運氣行功,現在已證實我猜想得不錯了。”

大殿中一片漆黑,幾人眼力雖都大異常人,但也隻能看出五官輪廓,難以看出神色變化。但聞幾聲驚愕歎息過後,陸天霖又接著說道:“那‘金翅蜈蚣’本是天下一等一的毒物,由腹中噴出的毒氣,更是混雜,療治本就十分困難,你在吃那毒氣噴中之後,不知閉穴阻毒,反而運用本身真氣,想把毒氣迫出體外,雖然仗上乘內功,迫出了大部毒氣,但卻有一部份被你轉運真氣,帶入了血脈之中,因我一時大意,未能及時阻止,致造成這次大錯。”

傅玉琪聽得心頭一震,道:“小既已中毒,那就不如趁在毒性未發之前,追上那艘雙桅巨船,取得靈蛇寶,就是死了,也值得啦,……”

陸天霖接道:“你認為你現在還能和人動手嗎?須知那‘金翅蜈蚣’奇毒,已混入你血液之中,和人動手過招,勢必加速血脈循環,隻有促使毒氣攻入心髒,提早發作而亡。……”

方雲飛已無法再控製心中激動,插嘴問道:“難道就無法可救了嗎?”

陸天霖歎息一聲,道:“救雖有法可救,但卻要廢掉琪兒一身武功,而且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習練武學了!”

方雲飛隻聽得由心底冒上一股寒意,顫聲問道:“你再想想看,是不是還有別的法子?”

陸天霖道:“我已遍搜枯腸,除了用金針過穴之法,洞穿他十二死穴,逼出毒氣,再無別法可循。”

傅玉琪熱血沸騰,霍然起身,答道:“小寧可讓毒發身死,也不願金針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