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冥河上空的異變,論場麵之龐大,氣勢之恢弘,恐怕是‘千夜一夜’後從沒有過的了。先是河水怒嘯,掀起萬丈波濤。

而後隨著魂橋接連的崩潰,冥河如同在最後的掙紮中耗盡氣力,大片大片的河段失去了生命的氣息,河麵平靜的光可鑒人,到處彌漫著死氣沉沉的蕭瑟。

然而異變並沒有就此結束,魂橋的斷裂讓靈魂的巡回完全中斷,仍然有靈魂飄入河中,冥河卻無法將它們送回天地之間,很快的,河水沸騰翻滾起來,河麵湧起密密麻麻的巨大水泡。

靈魂歡笑著,竄動著,它們為終於能脫離囚禁它們的牢籠而雀躍;水泡無法承受內部越來越大的壓力破裂開來,無數青色的氣團呼嘯著破空而出。

舉目望去,上千裏的河段全部籠罩在閃著青色光輝的魂團裏,夕陽在它們身後落下,黑暗之中它們的光芒更加的璀璨奪目,似乎要印證這個世界最後的餘輝。

魂團開始移動了,它們都受到遠處那一點不可抗拒的吸引,往莉莉絲的方向聚集。小一些的魂團直接穿過空間的間隙融入青芒中,而較大的則往劍塚的方向飛行著,在那裏有開敞著的空間的通道,能讓他們輕易的穿行。

在一片青色之中,一個不和諧的黑點伴隨著它們的腳步一同前行。魂團在飄行裏不斷的融合在一起,越聚越大,達克身邊的間隙也隨之越縮越小,他幾乎已被包裹其中了。

達克很快飛到地獄之門部隊渡河的地方,石橋已經不見了,雖然經曆了上萬年風吹日曬雨淋石橋依然屹立不倒,但它在天威之前仍然渺小不堪。

眼前的河水早以平靜,除了露出水麵的幾截粗大石柱,整個石橋都已消失,而且達克相信,另一座跨越冥河的橋梁同樣不會幸免,它多半早就變成河底的一堆亂石了。

“真是麻煩,糾出元凶把他們製服或許不難,但是要引導靈魂回到冥河,再重新架起魂橋就不是一兩年可以解決的了。”達克苦惱的直搖頭,他當下的興趣全集中在了他的代言人身上,達克可不想在妖靈領地呆上十數年來收拾爛攤子。

“或許……”

“休想把皮球踢給我!”

“喂哈克,你表達感情能不能委婉一點,你太讓兄弟我寒心了……恩?哈克?”達克疑惑的自言自語道:“幻覺嗎?沒理由聽到哈克的聲音啊?哎,是我太想他了,咋,我又發現了自己一個優點,我真是個有人情味的死神!”

“哦哦,真是讓死神大王都受恐若驚的同胞愛,手足情。”

“當然,我當然不是為了讓你一個人收拾爛攤子才想你的,你能理解我很……高……興……”達克擦了一把汗:“喂,我真聽到你聲音了。哈克,是你嗎?”

“不然還能有誰?跟我來。”一隻幹瘦的爪子從達克身邊穿了出來,哈克抓著達克的手臂一把將他拖了過去。

蓬萊門戶之處,夕陽最後的餘輝也終於消失了,黑夜降臨了這片土地,像厚重的絨布一樣把一切囊括其中。

地獄之門的隊伍沒有點起火把,他們警惕的,甚至恐慌的死死盯著百步開外的地方。雖然那裏同樣漆黑一片,但在地獄之門的精英們眼中,擁有比黑夜更深沉的黑暗的上百對黑翼正在上下輕舞著。

他們躲在各自選好的地方,竭力隱藏各自的身影,屏住呼吸,甚至恨不得讓心髒跳動的咚咚聲也停下來。

巨石背後,亞巴頓雙目圓睜,大汗滿頭,即使是地獄之門最年輕,最閱曆最淺的戰士都已本能的感到眼前生物散發出的強大氣息,對和曾經的死神大王共處過的亞巴頓來說,他受到的壓迫感和精神上沉重負擔更是幾乎讓他崩潰了。

在和比列探討的潛在的敵人裏,他們一致認為,如果來的是東方家族,他們有把握在地利之下獲得優勢;如果來阻撓的是妖靈,他們帶來的精英可以在短時間裏和妖獸以及少數人類憑依勢均力敵;但如果因果的雙翼出現在他們麵前,哪怕僅僅一雙,他們恐怕隻有希望老子能夠壓製他了。

遺憾的是那湧動的黑潮裏撲散的雙翼遠不隻一雙,他絕望的看到,黑翼的主人們,幾乎傾巢出動。那些可怕的家夥正衝著他們指手畫腳,亞巴頓已經絲毫不懷疑他們早已暴露,事實上,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能成功的掩瞞身影,甚至伏擊。

亞巴頓認命的站了出來,他示意大家點燃火把,跳動的火焰竭力驅散了他們身邊的黑暗,而在火光的隱約映射中,黑翼反射的光輝依稀可見。

火光之中,死神臉上戲謔的表情更加的清晰,他們各式各樣希奇古怪的麵孔上盡是對渺小人類的嘲笑。亞巴頓突然湧起一絲希望,因為他驚訝的發現,死神們似乎沒有攻擊的意思。

空間又一陣開合,達克被哈克的次元之手拽到身邊,他同樣張大了嘴合不上來,一臉驚訝的看著身邊的一堆同胞。

附近的幾位死神察覺到身邊的動靜,他們對趕來的死神大王微微的點頭致敬,而更多的則是難得去關心周圍的異動,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閑扯,或者拿出喜愛的食物品嚐著。

達克放出禪心,他撈了撈頭,除了四個尚在人間履行‘諾言’的死神,他的同胞已經全部積聚在這裏,也就是說,所有的死神都已經離開死神界來到人間。

他們中也包括三大王之下,七位君主級的死神,當然,作為以君主等級代死神大王的斯蘭·安佩羅·歐林也在其中。

達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斯蘭趕緊擺著手說道:“你知道了吧?你應該知道了!我隻是應了某位同胞的要求,是他把你的寶貝偷出來交由我帶走,讓我把你騙到K市去的。”

“我知道,不然我早拆了你,你真以為我還沒發現你的蹤跡嗎?”達克惡狠狠的說道。

斯蘭趕緊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他可不想在一些沒意義的爭執上讓達克記恨。

達克一臉的不甘心,除了他和斯蘭,或許還有哈克,應該沒有其他死神知道‘某位同胞’的含義,那個該死的小子,為了結成邁比烏斯的輪回,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斯蘭妥協,讓斯蘭把他偷出來的雷刃留下的東西帶往人間,誘使他前往K市。

他能在車禍中遇到宇覬,並讓他成為自己的代言人,根本不是偶然,而是巴克那家夥一手操控的結果,一想到自己居然有被別人玩弄的時候,達克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個軟骨頭,不知道收了他什麼好處。”達克一陣狂撓頭:“啊啊啊~~~~~我要瘋了,你不是軟骨頭他找的就不是你了。好了,把東西還給我。”

“其實,其實……”

斯蘭吞吞吐吐的說不下去。

“你還給我‘其實’!”達克飛起一腳就踹了過去:“那東西對我很寶貴,你卻一點用沒有,要讓我知道你把它拿去換酒喝了,我把你骨頭都磨成灰!”

斯蘭嚇的臉都白了,他趕緊求救的看向另一個死神大王。

“咳,這個問題我來回答。”哈克的死魚眼瞟了一下劍塚的方向:“其實……它被它原本的主人拿回去了。”

達克愣了一下,但他馬上明白過來哈克的意思,他猛的看向哈克目光交距的地方,然而遙遠的距離和重重黑幕阻礙了他的視覺,讓他一無所獲。

突然數息微風蕩了過來,一股淡香迎麵而來,死神心髒猛跳起來。這魂牽夢擾的感覺……達克忽然神情一片恍惚。

雪蕾花,費裏德姆精靈王國萊切兒森林的雪蕾花,自從離開那偉大的國度,與他曾經的愛人行同路人,他便再也沒有聞到過它的幽香。

夢幻之花,離開萊切兒森林很快就會枯萎而死的雪蕾,它的幽香帶來的暢想可以輕易的讓任何人迷醉。烏娜·拉拉·潔卡茜,伴隨著萬年一盛開的夢幻之花降臨的森林精靈的公主,周身都散發著雪蕾夢幻的幽香,烏娜的雪蕾公主之名,或許比雷刃的稱號更讓人廣為傳誦。

風中的雪蕾花香漸漸飄淡,甚至微不可聞,達克拚命的吮吸著那一縷殘香,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充滿了光榮和夢想的時代,回到了萊切兒森林中的雪蕾花園,回到潔白花圃中旋轉著優美的身姿,衝他巧笑嘻嘻的紫發麗人身邊。

“娜娜……”達克無力的伸出手,他無奈的垂下頭,即使是次元之手也無法挽留幽香在指間的流逝,達克想到烏娜目光中曾經的溫柔已經變成了足以凍結他靈魂的冰冷,連鼻子都有點酸酸的感覺。

“‘感情’,真是玄妙的讓人費解,”哈克挖苦著:“當我還是一個鄉下農夫的時候,影刃達克·夏德,領導之刃呼昂·裏爾德,雷刃烏娜·拉拉·潔卡茜,何其如雷貫耳的名字。但當我成為死神大王後才發現,你們一樣被萬千情感的絲線纏繞的動彈不得。”

“哼,哈克,別裝深沉了,你那兩把刷子……”

“達克吾友,我明白的,”哈克戲謔的笑道:“越是長久的生命,越是需要完整。一個人可以有追逐不盡的夢想,朝氣蓬勃的精神,卻總是存在他永遠不可能能擁有的東西。而當帶著這些東西的人出現在他目前時,他對那種誘惑是無法抗拒的。追尋完整的自我,這或許也是進化的目的之一,而它的副產品——愛情、親情、友情,不是嗎?”

“但共處的時間越長,或多或少的衝突總會顯現,生活習慣上或許可以相互適應調解,性格上的或許可以包容,但理念上的,卻是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哈克說道:“特別是經過漫長歲月洗禮的高等生命,‘大多數’彼此衝突的觀念都難以明晰對錯,而他們決無在理念上妥協的可能,因為這是他們存在的意義,比生命更寶貴的東西。”

“難以明晰對錯?遺憾,我非常想煽當年那個衝動、固執的小白癡一個耳光。”達克說道。

“當然,吾友,當然,因為你很不幸的屬於那‘一小部分’,”哈克說道:“不過你必須承認,感情總是難以駕禦的,即使是親如手足的三賢,或者是關係奇妙但深厚的依沌和依蓮娜,都對他人有所保留。”

“所以啊,”哈克遙望遠方:“完全敞開彼此的心扉,卻上百個神元沒翻過臉,那兩位身上真是凝結了太多的奇跡。”

達克微微一愣,終於安心的舒了口氣:“我的代言人前段時間說他有些神經質,現在我也想這麼說了。我還在想都那麼大動靜了,你怎麼還能神閑氣定。”

哈克大大的打了個哈欠說道:“你以為我喜歡從被子裏鑽出來嗎?除了尋找代言人並且從他身上得到一些樂趣,我對前往人間並不具有特殊的感情。遺憾的是老板要視察工地,你倒是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我一個中層白領,實在沒有不陪著的道理。”

達克訕笑道:“白領藍領?你幾百年沒跑人間了,哪兒去學的這些東西?”

“不要轉移話題,我沒有對你不滿的意思,就死神界那幾萬年出不了點破事的地方,有沒有人管都是一個樣。”哈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