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岩林立，風沙漫天，這片被妖靈稱為博裏的峽穀距離綠指環已經相當遙遠了，它也幾乎是石雕平原環境最為惡劣的地方。
呼嘯的狂風從來沒有停止過吹拂，空中飛舞的沙礫或許幾十年都接觸不到地麵；視野裏沒有一點綠色，連陽光也不太射的進來，荒涼無邊，死氣沉沉，恐怕是眼前土地最好的寫照。
地獄之門的隊伍蜿蜒在漫漫黃沙中，他們已經在遮天避日的塵暴中度過了兩個日夜，每個人都張著幹裂的嘴唇一步步向前挪動著，他們瞟視著腰間的水袋，不停的用嚴格的紀律和自身的榮耀來抵消對水的渴望。
風沙似乎是小了一點，前方漸漸傳來隆隆的轟鳴聲，冥河河水的聲響如同千軍萬馬在奔騰，這在此時的人們耳裏，大概比最美妙的天籟還要悅耳動聽。
暗黑軍團的大統帥此時同樣狼狽不堪，他的嘴唇已裂開一條血口，眼睛裏也布滿了血絲。冥河已近在眼前，比列輕鬆了一口氣，走到少女身邊解下自己的水壺。
“再堅持一會，已經能聽到冥河的聲音，我們很快就能脫離這個鬼地方了。”比列說道，聲音從厚厚的口罩後傳出顯得有些含糊不清。
莉莉絲搖頭推開了比列的手，她看著身邊陸續盤跚走過的同伴，心情更加落寞了。
在預計的計劃中，他們應該是從華清下層，冥河上遊饒過中層進入上層，根本不會經過這片荒漠。正是因為她，比列才不得不帶著部隊來到這裏，然後與妖靈產生了不必要的衝突，之後更是隻能選擇一條曲折坎坷的道路前往他們的目的地。
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同伴受到不必要的折磨，甚至失去生命，這絕對不是莉莉絲所願意看到的。
“所有的事情與你無關。”比列似乎看出少女的心思安慰道。
“或許我應該和大家一起行動？”
比列搖搖頭：“雖然‘三大術之亂’後，東方家族勢力漸微，但他們仍然是很可怕的敵人。我們不能冒險帶著你在他們的領地裏穿行，你單獨行動，由歐羅進入華清的選擇是正確的，遺憾的是，我們之中大概出了奸細，透露了你的行蹤。”
莉莉絲還想說什麼，比列打斷她說道：“即使是你的錯誤，現在後悔已經沒有意義，莉莉絲，你隻需要想著如何完成自己的使命，其他一切由我們來負責。”
“抱歉，離開一下。”比列忽然感到懷裏一陣震動，他走開兩步掏出懷裏的飾物，打開翻蓋。
飾物上的紅寶石射出一蓬光束，希利亞的麵孔很快出現在比列的視野裏，她的雙眸依然銳利而且充滿活力，颯爽的金發也在陽光下奕奕生輝，和比列的狼狽倒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夷？怎麼搞的灰頭土臉的？”
希利亞疑惑的問道。“華清的路不是那麼難走才對？”
“我們在博裏峽穀。”
“博裏峽穀？你們去哪裏幹什麼？”
希利亞小小一驚。
“莉莉絲的航班被賈拉哈諾夫的混蛋劫持，最後墜落在喜瑪山係東側，我們隻好衝進華清中層接應要人。”比列的語氣很無奈。
“難道……和妖靈衝突了？”希利亞皺起了眉頭：“妖靈不會好心放過我們，詠月那小子，纏了我幾百年，不也是為了複仇二字嗎？”
“損失不小吧？”
希利亞惋惜的問道。
“三分之一，都是最值得信賴，可以在戰鬥中交付後背的人啊。”比列痛苦的說道。
“的確可惜，被妖靈屠殺，他們的死完全沒有意義。”希利亞也歎了一口氣：“他們很快就會忘掉和妖靈的接觸，或許會留下一些東西，被凶猛的野獸襲擊？那有什麼用。”
比列冷冷的看了希利亞一眼，和這個女人相交數百年了，他倒是對希利亞話語裏蘊涵的意味一清而楚。
可惜？她的確覺得可惜，連真正的凶手也不記得，概念模糊的‘凶猛野獸’不是可以凝聚仇恨與恥辱，產出強大向心力的對象，所以希利亞才說他們的死，完全沒有意義。
她根本不是為了慘重的犧牲而可惜，而是為了‘沒有意義’的慘重犧牲而可惜。如果能以一部分人的犧牲挑起餘下部隊的榮辱感和複仇心理，讓他們的能力得到更強的發揮進而取得勝利，恐怕希利亞會說這些犧牲是值得的，而且是完全應當的。
赤裸裸的勝負論，比列素來對此頗有言辭，但他並不準備斥駁希利亞分毫。希利亞·瑪澤魯，她的冷靜，甚至冷酷、不擇手段，正是比列現在所需要的。
“好了希利亞，與我聯係不是為了看我窘樣的吧。”比列問道：“歐羅的局勢如何？”
“非常微妙。保羅有派克裏斯與北歐和談的意向，看來即使我們提供了試驗型的拜亞血統和海上戰略堡壘‘智天使號’，我們的教皇陛下對掀起第二次神權戰爭依然興趣缺缺。”
希利亞說道。
比列心不在焉的聽著，他對希利亞挑撥離間的本領向來佩服，其實遠的想想五百年前妖靈的內亂，近的看看‘三大術之亂’後東方家族的慘狀，都是這個女人一手主導，那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利害也不需要過多形容了。但同時，他也對這些拿不上台麵的東西，感到……
“不齒嗎？比列，想到沒有犧牲而取得勝利，你還真是個根深蒂固的理想派，或許真正擁有騎士精神的幾個幻象會和你很談的來。”
希利亞嘲諷道。
比列無奈的微搖著頭：“你愛怎麼說都行，總之隻要我這邊成功，一切都結束了，不會流血，沒有傷亡，這個世界會在永遠的夜晚中靜靜毀滅。”
“你的想法……太理想化，太溫和了。”
希利亞說道：“罷了，現在你的心全在那耀眼的恒星上，歐羅的事務，我還是等和失敗後的你詳談吧。”
“希利亞！”比列一陣惱怒，忍不住低喝道：“我不會失敗的！”
“生氣了？真生氣了。你畢竟投注了太多精力和感情在上麵，”
希利亞淺笑道：“那麼，我祝願你成功，雖然在我看來，你的機會微乎其微。”
希利亞結束了通訊，看著她消失的麵孔，又想起速水的‘忠告’，比列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濃。他不知道這些不安出至何處，對他計劃最大的障礙就是妖靈，但速水已經保障他們都不會插手，他應該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忽然比列想到另一個可能，妖靈之所以選擇旁觀，或許是妖靈們對將要出現破壞他計劃的人信心十足。
“比列大人？”
部下的話把比列從沉思中喚醒，冥河已經隱約可見了，茫茫天地之間慢慢拉起一條灰色的線條，巨大而沉悶的轟鳴越來越清晰的從那邊傳了過來。
“讓大家不要飲用冥河的河水，過了石橋就是華清上層了，那裏麵會有水源。”比列叮囑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漫天飛舞的黃沙已經消失，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氣息，這對長途跋涉，忍受了非人幹渴的隊伍來說無疑是決好的享受。
跨越冥河的巨大石橋也出現在視野裏。在已知的渡過冥河的三條路徑裏，一條連通了華清中層和東方土地，他們就是經由那條道路進入妖靈領地的。另一條由曾經的死神大王執竿擺渡，小小的渡船不適合大部隊的遷徙，而且他們也付不起那昂貴的船票。
最後一條就是這座飛躍冥河兩岸，連名字都沒有的石橋，它將華清的中層和上層連接在一起，而後者正是他們的目的地。
石橋跨越的冥河河斷恐怕是冥河裏最窄的一斷了，河水依然波濤洶湧，氣勢磅礴，但遙遙彼岸已經能夠看到了。雖然不甚清楚，卻讓蒼茫無邊的感覺大打折扣。
橋麵也相當寬闊，靠近河岸的地方大概能夠容納十匹馬並排馳行，即使在河中央最窄的地方，通過並肩的五人也應該沒有問題。
上百人的隊伍小心翼翼的步上石橋，僅僅在文字的記載裏這座石橋就有上萬年的曆史，它實際的年齡可能還要老的多，終日受到河水和河風的侵蝕，誰也不能保證它還堅固如初。
幸運的是石橋似乎受到過某些特殊處理，深插入河水的橋墩異常穩固堅實，承載了百人的重量後也沒有一點晃動和異響；寬闊的表麵也沒有腐蝕的跡象，甚至防滑用的紋路也依舊存在著，清晰可見。
“莉莉絲，你的臉色不太好。”比列偶然回過頭來，發現莉莉絲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抱歉，”
莉莉絲笑了笑：“你能扶著我過去嗎？我看不見這座橋，漫步虛空的感覺讓我很不安。”
比列疑惑的指了指耳朵，
莉莉絲點點頭，她的耳朵遠勝常人，甚至能夠像蝙蝠一樣接受超聲波，所以她雖然看不到身邊的世界，卻可以聆聽周圍的景象。但是橋麵上似乎有一種吸收聲波的塗液，這讓石橋整個‘消失’在莉莉絲的‘視野’裏。
雖然腳下依然有踏著石板的感覺，但少女已經習慣了用耳視物，她此刻感到像是在獨木樁上行走，心裏一陣陣的發慌。
“怎麼不早些告訴我？雖然橋麵很寬，但是真要一腳踩空掉下冥河，沒人能救的了你！”比列的語氣有些責難，他可不想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