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豫:是覺得吹的時間太漫長了,好不容易吹完了,還是說……崔健:是一種心理上的舒服,我又完成了這一個小時。完成了也特別累,那是我爸爸的號,特別重、特別大,我那時候特別瘦小,胳膊拿不起來,就放在桌子上吹。
魯豫:小號是特大的,是嗎?
崔健:現在看不大,那時候看很大。
學習小號成了崔健少年時代一項重要的任務。憑借濃厚的音樂興趣和獨特的音樂天賦,崔健20歲就加盟了北京愛和管弦樂團,擔任專職小號手。不過,還不到3年時間,崔健就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屬於那種板著麵孔的嚴肅音樂。於是他開始尋找,尋找另一種能夠讓心靈飛揚激蕩的聲音。但那個時候,崔健還沒有找到答案。
魯豫:在台上獨奏的機會多嗎?崔健:沒有。
魯豫:就在一個大的樂隊裏麵?
崔健:對,我演奏這些東西都是比較傳統的,當時在北京交響樂團的時候,演奏了很多貝多芬的曲目,都是一些保留曲目。我覺得,這些東西好像是很遠、很高大的一種形象,我們演出的時候穿筆挺的黑西裝、戴領結什麼的,這種東西好像跟生活沒什麼關係,是一種音樂形象。
魯豫:你覺得那不是你?崔健:不是。
魯豫:你覺得那勁兒勁兒的,是嗎?
崔健:對,我們穿那種衣服的時候,多少會有點不好意思。所以說我從來不願意穿,演完以後馬上脫下來,穿上自己的便裝。我後來發現這種感覺好像能說明一些問題,就是你演奏的音樂和你的生活其實不是很貼近。
魯豫:第一次舞台的經驗,我指的是舞台上唱歌的經曆你還記得嗎?
崔健:忘了,恐怕是唱一些英文歌曲,一些當時算是鄉村音樂的歌曲。那時候我在北京歌舞團,給別人伴奏,偶爾也唱一唱。
魯豫:敢在舞台上唱歌,得先覺得自己唱歌唱得很好。
崔健:對,實際上我覺得我能唱歌,主要是19歲的時候,在家拿著手風琴練歌時,就覺得自己會唱歌,還行,上舞台的時候就覺得是應該的,應該上舞台。
魯豫:在台上唱歌比在台上吹小號過癮多了吧?
崔健:不一樣。你唱歌的話,當然就覺得你可以自己寫,自己編配,因為我那時候開始學作曲,自己扒那些帶子,自己試著給一些歌曲做配器,那個感覺特別舒服。實際上更舒服的是你把自己的作品拿到那兒試,最後在舞台上,觀眾有反映,底下有掌聲!我記得那時候我嗓子特別不好,唱兩首歌……魯豫:就劈了是嗎?
崔健:說話就說不出聲來了,但是能感覺到觀眾還是喜歡。這種感覺,就是我們自己寫的歌自己唱,會有一些很好的反應。
從觀眾那裏得到初步認可的崔健,馬上找樂團同事劉元等人,組建了“七合板樂隊”,開始創作屬於自己的音樂。那首《不是我不明白》就是七合板樂隊成立初期最有代表意義的作品之一。遺憾的是,80年代的中國,說唱風格的搖滾簡直是稀罕古怪的玩笑。起初,沒有人能夠接受它。
崔健:我那時候已經開始寫歌了,因為我在“七合板”時期就開始配器、寫歌。那個時候,北京好像有一個全國的流行歌曲比賽,在東方歌舞團一樓的排練室,很多人報名,我們就去了。我們演唱了兩首歌,其中一首叫“不是我不明白”。但是我們第一輪就被淘汰了。我記得特別清楚:王迪、劉元、我,還有一個黃小茂,黃小茂拿風鼓機,我們四個人,門口排著隊。門兒一開以後,點我們的名字,別人還不讓進,隻能進去四個人。我們自己拿著音箱,一插電就支上了,特別有意思。然後七個評委坐在那兒,那些人不可能聽我們這樣的音樂,我們唱歌的方法跟他們根本不一樣,都是撕心裂肺的。那時候說唱對他們來說,肯定是古怪的東西。我們當時也不管,就是告訴他們,我們很認真地做音樂,然後就來了,已經做好了被淘汰的思想準備,重要的是讓他們看到我們的態度。雖然沒有進入第二輪,但我估計就是因為那次,給王昆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覺得我們這幫人在使所有的勁兒給自己創造機會。第二次接觸到我們音樂的時候,她已經很熟悉我們了,當時歌寫得挺好,歌詞也挺好,所以我們才有機會。那是一個對我來說特別重要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