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轟響,卻沒有丁自傑的聲音。
村長指著孩子們說:“來來來,排好隊,一齊叫!將來,你們都考上大學,才給我們村爭氣啊。”
李老師笑著細看錄取通知書,突然見其上寫著“年學費三千五百元”,頓時收起了笑容。
在孩子們排隊的工夫,村長見李老師麵帶憂色便叫道:“嗨,李老師,一個球嘛,算了,村裏給你們幾塊錢買一個!行嗎?”
李老師苦笑著說:“幾塊錢?這球最便宜的也要五六十塊一個,這個嘛,是省隊獎給我的,三四百塊一個呢。”
村長十分吃驚,尷尬地摸著脖子,“這麼貴啊?四百多斤穀子呢。”
李老師苦笑道:“四百斤就牛不起來了?我愁的是自傑的學費,要四千斤穀子呢。”
村長卻大包大攬,一副義無反顧的樣子,“那是另外一回事,再多也得交。”轉身對孩子們說:“來來來,先叫著,別的事以後再說。”
村長向下麵叫著:“丁自傑!快回來!你考上大學啦——”
孩子們跟著齊聲叫了起來:“丁自傑!快回來!你考上大學啦——”
“丁——自——傑!快回來!你考上大——學——啦——”
山下林中的丁自傑聽見了孩子們的聲音,愣了片刻,眼眶含淚,驀地奔向一座墳前,跪下緊緊地抱住墓碑,“媽!你聽見嗎?我考上大學了!”
他用手撫摸著墓碑,碑上的字跡越發清晰,隻見上麵寫著:撲滅山火勇救學生。丁嵐老師永垂不朽。花溪村全體村民。子丁自傑。1985年11月15日。
丁自傑凝望著墓碑,眼神幽遠,“媽,你告訴我,我的父親在哪呀?”
黃昏,從丁自傑和李老師的住處冒出一縷炊煙。
李老師正在灶下燒火做飯,柴草的煙又使他發出一陣咳嗽,他不時地到門邊張望,盼著快點把那好消息告訴丁自傑。
這時丁自傑滿身大汗地抱著球回來了,另一隻手裏還提著一隻野兔,“李老師,昨天下的夾子,還真夾著一隻傻家夥。”
李老師興奮地把錄取通知書取出交給丁自傑,“你考取大學啦!重點大學的經濟係啊,真不錯。”
丁自傑平靜地說:“我早聽見你們喊了。”
“那你還不早點回來?”
丁自傑鄭重地把球放好,“總得把這寶貝找回來呀。”
“村長說給我們幾塊錢再買一個,一聽那麼貴,他就不答應了。”李老師說。
二人相視而笑。
丁自傑看完錄取通知書,將之收起。接著取了一把小刀,準備到門外去收拾兔子。
“我來,你快洗洗。”李老師說著,奪過他手中的小刀,走出門去。
丁自傑脫得隻剩一條短褲,露出滿身肌肉,拿隻臉盆也走到室外,從竹管引來的山澗水中接了一盆,由上淋下,然後用大毛巾擦拭著身上。
李老師在一旁剝兔皮,“怎麼樣?我說你能考取吧?高中畢業就該去考,偏要去打工,從工地上拖你回來複習,還像頭強牛似的。”
丁自傑甩著臉上的水珠,“我不後悔,出去打工,長了不少見識,我相信,至少比高中剛畢業的孩子更能適應環境。”
再衝了一盆水,用毛巾擦幹,丁自傑開始穿衣服。
李老師又道:“對了,我們這裏太閉塞了,有個消息我才知道,大學裏招體育特長生,分數可以相應地降低不少呢,你這籃球技術跟成績,清華北大都能上,嗨!都是我不好,少跟外頭聯係。”
丁自傑滿不在乎地笑笑,“那有什麼?不降低分數線自己能考取,不是更好嗎?”
黃昏時,村中的老樟樹下總是很熱鬧。人們端著碗,三三兩兩地在大樹下吃飯,也有的老人吸著旱煙在聊天。
一個孩子跑過來對老人說:“公公,我還有九年也可以考大學了,是吧?”
老人吐出一口煙,笑道:“你有這本事嗎?”
村長走過來接口:“都曉得自傑考取了大學這件大喜事了吧?這學費要三千五百塊呢……”
“啊呀!”人們發出驚歎聲。
老人轉頭對孫子說:“你就是考取了,公公也沒錢供你讀啦。”
村長站在人群中說道:“鄉裏大出血,給了一千五百塊,村裏,也出一千五,還差些,就要大家湊一湊,總還要給自傑留些吃飯的錢吧?”
老人首先揚聲:“這伢子好爭氣,我出一擔穀,秋天把煙葉子賣了,再給他寄點飯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