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
“一個是鄭伯的故事,一個是高祖的故事。”有同學回答了。
“不錯,這是一個寶貴的人生經驗,在今天也是很有用處的。下麵,請同學們仔細閱讀課文,根據作者的經曆,去體驗作者的情懷。”司馬真說著,走下了講台。
“大家默讀課文。逐字逐句地讀。”
學生們聽話地讀了,神情也顯得很凝重。
4
司馬真在教室裏來回巡視著,他仔細看著每個學生的麵孔。他能夠從學生的麵孔上讀出他們是否在思索,他們是否已經投入,他們是否進入到書中。有的同學,在司馬真走到跟前的時候,用微笑和目光,相互交流。其中的含義都是雙方能夠理解的。
於秋霞又跟魏英在紙上筆談,二人推來推去地寫著,看著。
她們分別在紙上,一人一句,這樣寫的:
他的安排是我們想像不到的
他完全不按照平常的程序進行
是的,司馬非常討厭總結主題和寫作特點
你怎麼知道?
我聽他對別人說過
他怎麼說?
他說,一個作家在寫作的時候,從來不考慮什麼主題和寫作特點的
是的,他懂得作者的心理。可我從來不去這樣想,所以,教課就死板
誰說不是呢?看來我們的最大失誤就是依樣畫葫蘆,我們的葫蘆就是我們的初高中老師
不錯,我們還要叫自己的學生變成葫蘆,哈哈
隻有司馬不是葫蘆
那是什麼?
是一把刀,庖丁解牛的刀
她們正寫到這裏,司馬真踱到跟前。她們並沒有發現。司馬真伸手把紙拿起來,看著。
兩個姑娘很不好意思地捂臉,摟在一起。她們想,這可真把司馬得罪了。
司馬真看完,無聲地笑了笑,在紙上填了一句話:
難道無論什麼課文都分析主題和寫作方法,能教好學生嗎?司馬以為,所以大多數學生不會寫文章,恰恰是被這些東西束縛住了。
她們接過來,看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們不敢認同,也不完全反對。於秋霞又在紙上寫了:
司馬老師,課後跟您認真討教,好嗎?
司馬沒有接過,直接點頭,悄聲說:“Let‘slearneachother.(讓我們互相學習)”
過了一會兒,司馬真回到講台,他指了指第一排的同學說,從那裏開始往後排,一人讀一句,翻譯一句。同學們都笑了,顯然是因為沒有指著別的行而感到慶幸。他不看書,可學生的每一句翻譯,有一點兒錯誤,他都能馬上聽出來,當場予以糾正,講解。這一行到頭了,他又從另一行的開頭,讓同學接續下去,直到全部課文翻譯結束。然後,他又走到教桌前,細致地講解了幾個難點的句子。最後,在大屏幕上顯示了作業布置:寫一篇史評,題目,字數都不限製,隻要求以一個曆史人物為話題,不可以重複別人或自己的觀點。
“怎麼叫不重複別人或自己的觀點呢?那就是自己創新。不要模仿或參考別人的文章,也不要寫自己過去曾經有過的觀點。”司馬真解釋說。
“老師,什麼時間交呢?”有同學問。
“三個周以後的今天。”司馬真說。
“啊,這麼長?”有同學驚訝了。
“可能大家還不理解,為什麼這麼長時間呢?因為過去你大都在課堂完成了,但是每次都沒有下功夫。一次次重複過去的敷衍了事,寫多少遍都是無用的。我要求你三周。是第一周,必須思考,確定寫誰,怎麼寫,甚至要查看一些資料,進行比較。第二周醞釀如何寫,必須確定好主旨和標題,並且開始動筆。主旨和主題是不同的。主旨,就是作者寫作的意圖和目的,完全出自作者個人的意思。而主題呢,往往肯被誤解成:為了尋找某個所謂正確的思想或觀點去寫作。前者沒有框框,後者容易有框框。所以,我主張自己確定主旨,而不是去尋找什麼主題。第三周完成並且修改好。進行這樣一次長時間的寫作練習。記住,你拿出來的東西,必須是獨一無二的。否則,就別交!”司馬真說。
有同學長長歎了口氣,好像感覺到難度了。
司馬真微笑了笑,說:“剩下的時間,大家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提問。”
“老師,能不能簡單介紹一下唐宋八大家各家的特點?”梅如花舉手,司馬真點頭後,她站起來說。
“Very,verygood,indeed.(實在太好了)。”司馬真拍了拍手說,“這是我第一次遇到同學這樣提問。為這一點,我先為她鼓掌!”
他話沒說完,大家就高興地鼓掌了。
魏英悄悄對於秋霞說:“我終於明白司馬真的課堂上為什麼動不動有掌聲了。他太會鼓勵學生,太理解學生了。”
“是啊,這樣的課誰不願意上呢?”於秋霞說。
“我們為什麼要說‘做學問’呢?怎麼不說‘做知識’呢?要學,就要問。問了才能學到,就是在不斷地學與問中長進。所以,我最喜歡學生提問。為什麼特別讚美這個同學?因為他是在我講完之後,又提出更新,更深的問題。一般都是老師講多少,就滿足了,老師不講的,不再去探索。這就是主動學習與被動學習的區別。”司馬真說,“聽我給大家解答這個問題。為朱右的《唐宋文衡》寫序的那個人,大家還記得嗎?”
“記得,叫貝瓊。”有同學驕傲地喊出來。
“不錯,就是他在序裏,這樣說過,韓之奇,柳之峻,歐陽之粹,曾之嚴,王之潔,蘇之博。”司馬真走到電腦前,一麵敲打鍵盤,一麵說出來。
學生又如獲至寶似地記錄起來。司馬真看他們記得認真,故意不再說什麼,等感覺他們記得差不多了,又說:“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韓愈的散文奇特,柳宗元的散文高出於一般,歐陽修的散文純粹,曾鞏的散文嚴謹,王安石的散文潔淨,三蘇的散文博大。”
這次是說完了,才在電腦上一一打出。
於秋霞和魏英也情不自禁地記錄了。於秋霞一麵記錄,還一麵說:“我們脫了鞋,也攆不上司馬啊!”
魏英笑說:“但我們緊靠住司馬,就有幸站到司馬肩膀上。”
“難啊!”於秋霞吐了下舌頭說。
“不過,我今天可真收益非淺。我明白了一個很深刻的問題:同樣的課,教法卻可以差距這麼大。”魏英說.
“是啊,本來隻埋怨學生是朽木不可雕,哪裏知道自己是二把刀呢?”於秋霞對著魏英耳朵說,魏英差點笑出來,趕緊捂住了嘴。旁邊的學生看了她們一眼,她們不好意思了。
不少學生都在看著大屏幕,琢磨。他們眼睛裏充滿了求知的欲望。
“有同學可能問,老師為什麼不講這些呢?因為咱們學的是蘇軾的《留侯論》,唐宋八大家是衍生的問題。你提出來了,我就講,不提,可以不講。所以,你們要學到更多,那就得多問。學無止境啊!那麼,關於唐宋八大家還有沒有問題了?還可以有,比如有沒有人不同意唐宋八大家的提法呢?這也是可以提的,而且也真有。清朝的文人袁枚,就提出過。他說,茅坤憑什麼定唐宋這八大家呢?莫非唐宋的文章,你都讀過了嗎?唐朝那麼多文人,為什麼隻選了韓愈和柳宗元呢?他認為三蘇也不該一下子占了三個名額,歸為一個也不是不可以。他還認為曾鞏不夠格呢。”
不少學生頻頻點頭,有的是表示讚同,有的是表示感謝老師告訴他們這麼多從來也沒有聽說過的知識。
“老師,可不可以問別的問題呢?”有同學不舉手,就急切地問了。
司馬真不計較,他點頭,說:“Ofcourse,verywell.(當然,很好)”
魏英小聲對於秋霞說:“我發現,司馬真一比較滿意了,就肯說英語。”
“這是特別獎勵。”於秋霞點頭。
5
“老師,我想問個與我們學生有關的問題,也可以嗎?”蘇軍妹搶先說。
“Yes。大家記住,站在這個台上的人,就應該,也能夠回答台下任何人的提問。因為這是一個大講台。何謂‘大’?去掉了天的一切,都包括了。春秋時代,孔子已經創造了問答式的教學,流傳下來的《論語》,就是實證。也有人解釋‘論語’,就是輪流說的意思。韓愈在做國子監的時候,也采用問答式的教學。有《進學解》為證。當然,這裏的問,決非考問。這與麵試的問是不同的。麵試是考察被試的學生。這裏是一個大講台,台上是老師,台下是學生。你應該是有疑惑,需要解答才問。韓愈早就說過。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其實,任何一個人,想考問住老師也容易。隨便一個很普通的問題,都可以難住老師。比如,問從地球到太陽是多少光年?宇宙間為什麼有的星體是可以有人的,有的星體則沒有?為什麼有的動物偏偏在水裏才能生存,而有的在水裏則無法生存?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不是嗎?即使不是這些無法解答的問題,比如有同學問我,你喜歡什麼明星?我隻能說,我什麼明星也不喜歡。我們為什麼非要喜歡個明星呢?有同學問我,孔雀為什麼朝東南飛?我隻能說,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孔雀——”笑聲和掌聲打斷了司馬真的話,司馬真也笑了。笑了一會兒,他才說,“隻要不是考問,我都可以回答。好,夏秋影,你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