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雖漫長,但實際上也許隻是呼上兩、三口氣的時間。古澤武左衛門鞋子乍響,大步向前,伸手開門。喀啦!唰!兩聲幹脆俐落的開關門聲之後,他掉頭而去。古澤武左衛門那碩大的身影消失了。
突然之間,崗哨內仿佛空曠了許多,右京之介默默地抬起手來修理適才摔破的眼鏡。
「還好牙齒沒被打斷。」阿初說著,邊拿濕毛巾按著右京之介腫起的嘴唇。
「古澤大人真是嚇人。」六藏也說。「我是說,兩位古澤大人都一樣。我萬萬沒想到您會當著令尊的麵說出那樣的話。」
結果,辰三隻約好詳情改天再談,立即匆匆離去。崗哨裏僅留下阿初等三人與亥兵衛,以及依舊呼呼大睡的助五郎。
臉上少了眼鏡的右京之介乍看之下神情顯得世又穩重。他的眼角略微發紅,在阿初的照料下,他聽著六藏的話,然後靜靜地開口:
「有一次,家父差點殺了我。」
阿初手上的手巾險些點落地,六藏撫著下巴的手頓時停了下來,孩子似地以手撐頰的亥兵箭失手向前跌。
右京之介露出苦笑:「對不起,嚇著各位了。但這是千真萬確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假思索地開口問了之後,阿初這才連忙加上一句:「不是的,我是說,如果您不介意我們問的話。」
「當然不介意。我至今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但既然讓你們看到那種場麵,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接著他要了一杯水,阿初馬上為他奉上。津津有味地喝完這杯水之後,右京之介緩緩說了起來:
「那是十年前我七歲的時候。晚上,我睡在房裏,忽然聽到激烈的爭吵聲而醒來。豎耳傾聽片刻後,才知道那是家父與家母的聲音。家母在哭,她的哭聲聽來痛苦萬分。」
於是,右京之介隨即從鋪蓋裏起身,趕到雙親的寢室。
「我當時怕得不得了,總覺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本想出聲叫父母再打開唐紙門的,可是正當我驚疑不定、猶豫著要不要開門的時候,家父怒氣衝衝的聲音嘎然而止,隨即唐紙門猛地從內側開了,隻見家父昂然站在我麵前。」他說,至今仍無法忘記父親當時的扭曲麵容。
「在那張陌生的臉上完全找不到我所熟識的父親的臉。該怎麼說呢——家父的臉極其顯惡地皺成一團,活像抽走了一個人該有的溫暖的血肉肌膚,僅剩下殘渣碎末。」
武左衛門一看到右京之介,便掀起他的後領朝母親扔過去,母親尙未更衣準備就寢,但臉上毫無血色,發髻淩亂,腰帶也鬆了。
「家母緊緊抱著我,以全身護住了我。我不明究竟,隻是一味恐懼害怕緊抓著家母,但雙眼遲遲無法從俯視我們母子的家父身上移開。家父——」
飛也似地奔向置於房間一角的刀架,亮出白刃後,火速趕到我們母子眼前。
「一開始,我以為家父醉了,但並非如此。不過,我想當時的家父神智並不清醒,若是清醒就不會做出那種事。」
古澤武左衛門拿刀指著妻子與長男這麼說。「家父說,與你的不義之子一起受死吧。」
「不義之子?」
阿初難以置信,不由得重複右京之介的話。他輕輕點頭,一麵說道:
「是的。家父以為我是家母與其他男人私通後所生的不義之子。我想這一點至今依然沒有改變。家父的疑心深種,自始至終已然成為一處深深的傷口,不停地折磨著家父。」
「懷疑令堂的私通……這真是……」
見六藏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右京之介微笑道:
「而且,據說這私通的對象,正是家父的弟弟。」
「弟弟?」
那麼——
「是的,便是六藏頭子與阿初姑娘都認識的家叔,小野重明。」
右京之介的母親十五歲那年便嫁給武左衛門。她原本是民家之女,當時在武左衛門上司家中擔任女侍,之後獲武左衛門青睞,為了這樁親事,上司家還形式上將她收為養女,再嫁入世代為與力的古澤家。
「當時,家叔已步上算學之道,隻是尙未出門遠遊,並與哥哥同住一個屋簷下。家母是平民出身,家父又是如此嚴肅的一名武士,也許對家母而言,家叔確實是比家父更加容易親近。事實上,據說家母嫁進來時,這種傷人的無情傳聞便滿天飛揚。」
說到這裏,右京之介輕撫著腫脹的嘴唇也不禁皺起眉頭。
「但是,我不相信家母與家叔之間曾經發生過令家父疑心之事,更不用說懷疑我是家叔的孩子,這種事根本是子虛烏有。」
六藏一副有所顧忌地問道:「這件事您可與人談過?」
「我從未向家母提起,也沒有坦白地與家叔談過。但是,看家叔的態度,還有更重要的,是家母與家叔的為人讓我這麼有信心的。其實在家父內心深處同樣認為私通的懷疑極其可笑……」
右京之介無奈地搖搖頭。「不,我不知道。我不懂。也許至今家父依然懷疑,才會像方才那樣氣昏了頭。」
「那還不是因為右京之介大人當麵指責令尊是個沒有心的人。」
阿初不禁低語,右京之介隻能過意不去地無力聳聳肩。
「但是,阿初姑娘,有一段時期,家父真的割舍了自己的心。大概是因為若不這麼做,便無法與家母生活下去吧。我私心認為,家父對家母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另一方麵,卻又無法抹去私通的懷疑。也許要逃避這份痛苦,除了把心割舍換上鐵石心腸之外,已沒有其他選擇了。」
望著右京之介的側臉,阿初心頭驀地裏驚覺,話竟兀自脫口而出:「右京之介大人,您是因為令尊至今仍無法抹去懷疑——不,也許懷疑正與日倶增,您才無法隨心所欲地選擇算學之道嗎?」
六藏眉毛一挑,瞥了阿初一眼,露出「這話太沒規矩了」的神情,但右京之介本人則立刻點頭答道:
「你說得沒錯。是我,才使得家父備受折磨。我想不用我強調,我的外表與家叔實在太過相似,這也是家父懷疑的原因之一。世間常見長相相似的叔伯侄兒,但由於家父身陷於懷疑的泥沼裏,雙眼已全然見不到這普世現象。在他眼裏,一切都模糊了,扭曲了。若我再發揮與家叔相同的才能,豈不是將家父逼得走投無路嗎。」
「所以,您寧可舍棄算學而繼承令尊?就為了解開私生子疑雲?」阿初的聲音不知不覺強硬了起來。「那真是太奇怪了。右京之介大人就是右京之介大人,又不是為旁人而活,為什麼您要顧忌這麼多?」
「阿初!」
「阿初。」
六藏與亥兵衛異口同地喝止阿初,阿初隻好閉上嘴,但其實她還有好多話想說。
「不要緊的。」右京之介微微一笑,抬頭看六藏,接著將視線移到阿初身上。
「也許我錯了。在阿初姑娘這樣忠於自己才能的人眼裏看來,也許我犯了大錯。但是,我沒有其他路可走。」
那雙眼睛晦暗極了。
「我的路,或許在那時候——差點被父親手扼殺的那一刻便已經決定了。當時的恐懼至今仍深深烙印在我心裏。我一直提醒自己,決不能再讓父親有借口殺我,決不能再讓那種事情發生。」
「請回寒舍稍事休息。」六藏說道。「您的臉色不太好了。交代阿好一聲,請她為您好好治療傷口。」
右京之介表示傷勢不要緊,但拗不過六藏力勸,右京之介隻好無奈起身。
「也許先換個衣服洗把臉後會好一些。』
阿初也想跟著右京之介回去,袖子卻反被六藏按住,隻好作罷,無助地眼看著右京之介獨自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崗哨。
看不見他的身影之後,六藏與阿初頓時泄了氣般雙雙在架高的地板上坐下,亥兵衛則在背後發出一聲幹枯的歎息。
「公役大人家也有許多難處啊。說到古澤大人,可是了不起的名門啊。」
「大概就是因為了不起,才更麻煩吧。」
阿初雙手搗著臉頰默默地坐著。一想到右京之介,內心深處不覺隱隱作痛。心知這份痛楚若不平息,腦子便無法好好思考。
然而,正當她愣愣地發呆的時候,赫然驚覺四周好安靜。不,安靜是當然的,是剛才一直在耳邊響起的聲音此刻完全聽不到了。這教人直覺不太對勁。
是什麼呢?少了什麼聲音……
阿初心頭一驚,當下抬起頭來。六藏問道:「喂,怎麼?有什麼不對?」
是鼻息。少了助五郎打鼾般的鼻息,阿初彈也似地回頭看。
眼前的助五郎坐在地上,雙腿張開,攤坐的姿勢與先前沒什麼不同,頭也是低垂著。但是,隻有一個地方與先前不同。
眼睛。眼睛是睜開的,眨也不眨地睜著。助五郎沒氣了。
「哥哥,助五郎死了!」
六藏顧不了脫鞋迅速一躍而上在助五郎身邊蹲下,將手伸到他鼻子下方,僵著臉點頭。「沒氣了。」
「這下不得了……」亥兵衛馨,奔到屋外。「叫大夫!我這就去叫源庵大夫!」
被留下來的阿初與六藏腦海裏則馨另一件駭人的事,卻雙雙等著對方開口似的,鐵青著臉對望。
此刻,阿初總算見到了助五郎真正的模樣,果然是個看似怯懦而弱不禁風的年輕人。
「哥哥,」阿初好不容易問說,「你覺得內藤安之介大人的鬼魂到哪裏去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也不願意去想……」
六藏以慘叫般的聲音說,阿初卻是認真回想,而且她想起來了。
就是剛才右京之介才在這裏說過的。他的表情,那遠望的眼神,差點被親生父親親手扼殺的時候——
(那份恐懼,至今仍深深烙印在我心裏。)
死,死的念頭。死靈會不會看準這心靈的空隙趁虛而入?
「啊啊!怎麼辦?是右京之介大人呀!哥哥!」
四
中村座擠滿了觀眾。戲台上正上演著第十一段攻陷高家正門的那一場戲。
中村座寬十三間二尺(約二十二公尺),雙層樓的座位若滿坐,少說也有上千人。此時每個人的眼睛都緊盯著由花道入場、在戲台中央敲響山鹿流陣太鼓的大星由良之助,但阿初卻沒有那個心思好好觀賞。
文吉等人分頭自戲台正麵的席位開始尋找右京之介的身影,同時也請辰三派人幫忙。他們幾個人在看得入迷的觀眾縫隙中穿梭,阿初可以從頭部的移動清楚看見他們。
然而,卻不見他們要找的右京之介。
六藏立刻趕到人在戲台前的大野屋夫婦身旁,並說服他們——瞧,他們起身了。六藏帶頭,試圖領他們先逃到戲院外。看到他們起身離席,阿初的視線便從原本的座位上移開。有哥哥在,那邊就沒事了。
沉沉地吸一口氣再吐出來,阿初試著讓心情平靜下來。這時候,正是現在這種非常時刻才應該使出那內心之眼不是嗎!
快讓我看到吧!快讓我在這人海鑽動之中看到內藤安之介那張執迷不悟的臉。
戲台上浪士們正衝破高家大門蜂湧而入,掌聲響起,後方傳來喝采聲。阿初置身其中,卻隻顧著睜大她的內心之眼。在哪裏?在哪裏?在哪裏?
拚命尋找的阿初心底卻湧出一股無可扼抑的悲傷,完全打亂了她的心。
內藤安之介的死靈一旦附身於他人,徹底利用完之後離開的刹那便順手殺死身體的主人。吉次是如此,助五郎也如此。
要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右京之介身上,阿初就再也看不到他那從容自得的笑容了。阿初眼裏,隻看得見附在右京之介身上的內藤安之介。趕走安之介後,雖然能恢複右京之介原本的麵貌,那張臉卻不會再有氣息,不會再有坦然的笑,不再推眼鏡,不會喊阿初姑娘了。
(不,這次我絕對、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阿初眨著眼趕走眼角泛起的淚水,在中村座的熱氣中抬起頭來。
就在此刻,她所要尋找的人的聲音,正好從背後叫道:
「阿初姑娘。」
六藏領著大野夫婦來到通道,正準備離開客席。觀眾的心思都放在演出最後大結局的戲台上,幾乎沒有人多注意他們一眼。但再怎麼說,席上都擠得水泄不通,想順利離開出乎意料地費事。
「老爺,究竟是怎麼回事?」大野屋的理惠像個迷路的孩子一臉不安地拉著丈夫的袖子追問。
「回頭再說。總之,先照這位大人的話做。」大野屋德兵衛向妻子理惠耳語,牢牢將她拉近身邊。六藏率先急行。
與此同時,背後的客席發出哇的歡聲,原來是躲在煤炭屋的師直——即吉良上野——被眾浪士揪出來了。此刻,戲正演到最後、最精采的一幕。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出現了一道碩大的人影,閃身擋在他們麵前。
六藏抬眼看那人影的麵孔。
「您……」
右京之介就在阿初後方。阿初看到的,仍是右京之介的臉。
他沒變。
「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將少了眼鏡的臉靠過來立刻問道。阿初一顆懸著的心霎時放了下來,驟然間完全說不出說來。
「右京之介大人才是,怎麼會來這裏?」
豈料他表情緊繃,神色慌張地掃視四周,一麵說道:「我是跟著家父來的。」
「跟著古澤大人?」
「是的。離開崗哨之後,我到處漫步,試著讓頭腦冷靜下來。然後便想到,既然我對家父說了那種話,我就應該離開古澤家。但是,我不能就此消聲匿跡。我想,我至少應該先回家一趟,將一切安頓好再做個了解。」
決定這麼安排後的右京之介走向八丁堀,快到家時,卻瞥見武左衛門正往外走。「家父的模樣極不尋常。我想,也許家父也和我一樣,做了什麼決定。於是,我悄悄跟在後麵,隻見家父到了大野屋,然後又來到這裏。」
阿初頸項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附身於古澤武左衛門的內藤安之介向大野屋問出理惠的所在旋即趕來。
「但是,一進戲院,混在人群中,我便完全跟丟了。而且阿初姑娘竟然在這裏……」
耳裏半聽著大惑不解的右介說話,一邊動腦時,樓上客席後方、從阿初的所在位置無法直接看到的地方,一個女人的尖叫聲清清楚楚地傳進阿初耳裏。
古澤武左衛門一擋在六藏與大野屋夫婦麵前便緩緩拔刀,動作慢得足以凝視,慢得足以看清刀身上的刻紋,恰似蛇在飛身撲向獵物之前,以緩慢卻流暢的動作解開盤踞的蛇身一般。
一看到出鞘的白刃,大野屋的理惠即刻放聲尖叫。那聲撕力竭的叫聲響徹了高聳天花板的每一個角落。
被擋住去路的六藏當下敏捷地往後跳,推開大野屋夫婦。「快逃!往那邊逃!」
女人的淒厲尖叫,仿佛戲演到一半幕猝然落下一般,戲台上的演員停止了所有動作,觀眾的吵雜聲亦驟然中斷。
阿初與右京之介站在麵對戲台後方的客席中央當場僵立,四周的觀眾仍坐著,隻是每張臉上都失去了表情,每個人都在側耳傾聽。剛才那是什麼?尖叫聲?歡呼聲?是惡作劇還是真的?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就在此時,一聲「快逃!」的叫聲躍過一張又一張的臉,傳進一隻又一隻的耳朵裏。刹那間的空白明顯地染上了異色。那異色從中村座的一端如大火黑煙般滾動至另一端。
「是哥哥!」
六藏護著大野屋夫婦橫衝直撞地逃,緊追在他之後的是心智盡失的古澤武左衛門。他手上隻見刀光四射,無論看在誰眼裏,都很清楚這不是演戲的道具。觀眾頓時領略到現場正在發生什麼事,所有人轟然騒動,紛紛站起身來。
六藏使開捕棍抵擋武左衛門,大野屋夫婦不斷往戲台的方向奔逃。身穿打火裝束的眾演員,有的逃跑,有的在當場呆立。一道堅毅的聲音自混亂中響起並指揮眾人,聲音斷斷續續傳進阿初耳裏。那大概就是四世團藏吧。
右京之介與阿初可說是連滾帶爬地從客席上跑下來,穿過大聲叫嚷、四處亂竄的觀眾,竭力地朝戲台前進。
噩夢直接演繹成一出戲,如實在眼前上演——阿初如此感覺。眾演員為避難已逃離了戲台,隻見古澤武左衛門自劣等席上躍上戲台閃過勇敢擋住他去路的六藏,刀尖直指理惠與德兵衛,一寸寸縮短雙方的距離。
「理惠……」
內藤安之介妄執的聲音相隔百年再次複活了。大野屋德兵衛讓妻子躲在背後,著了魔似地盯著古澤武左衛門直看。
「為什麼——公役大人為何要如此?」
德兵衛看不見內藤安之介,他眼裏所見的,隻是一名儀表堂堂的與力猝然拔刀企圖傷害他們夫婦。阿初跳上台。
「內藤安之介!」一聽阿初直呼其名,武左衛門的臉順時轉了過來。
「你不是這裏的人。你的理惠夫人已經不在這裏了。快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去!」
可惜武左衛門的刀尖不為所動,大野屋夫婦亦不敢恣意移身。眼前是一名曆經千錘百鏈的劍術高手,不要說阿初和大野屋夫婦,就連六藏也無法與之抗衡。
「父親大人!」右京之介變了調的聲音喊道。「父親大人!請清醒過來!父親大人怎麼會被那妄執的鬼魂附身!」
然而,武左衛門沒有醒。阿初眼裏淸淸楚楚地看見內藤安之介瘋狂的麵孔,他一心隻想將理惠據為己有,隻想再次親手結束她的生命。
「右京之介大人。」
六藏挺身往前護住眾人,阿初一麵往的捕棍之後躲,一麵對著右京之介說:
「您先前說,您以為會被令尊所殺當時的恐懼至今仍牢記在心。」
右京之介抬頭看阿初,蒼白的臉上唯有眼睛是發亮的。「是的。」
阿初的視線仍盯著武左衛門——安之介——的臉不放,繼續說道:「當時,麵對死亡的恐懼、深怕失去摯愛的人、深怕親手殺害摯愛的人的那種恐懼,打從心底顏抖的,不止右京之介大人一人。令尊也因那份恐懼而驚駭萬分,至今難以忘懷。因此在崗哨裏與右京之介大人對話時,令尊想起過去那段往事,才會讓死靈趁虛而入,因為他的心沒有死,因為他沒有割舍他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