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小妖出牆來12(1 / 3)

七寶葫蘆

七寶葫蘆(一)

這一世,定要收齊一千隻妖。

風畔是被妖劍所傷,所以傷口並不是用尋常法術可以治愈的,陳小妖看他剛準備喝口藥,人便猛咳起來,一碗藥拿在手裏被震掉了半碗,餘下半碗還在晃,她忙伸手拿過來,放在桌上。

風畔咳了半晌,抬頭看她,看她盯著那碗藥發愣,桌上的幾顆糖竟然沒有碰,微微有些意外。

抬手,放在她頭上,輕輕揉了揉,笑道:“有東西也不吃,到是新鮮事。”

小妖轉頭看看風畔胸口的傷,剛才咳嗽,淡色的衣服上又有血色沁出來,小臉皺了一下,道:“你會不會死啊?”

風畔一怔,拿起隻剩半碗的藥一口喝掉,那是讓陳小妖照他寫的方子抓的,他現在的身體還是凡人肉身,既然受了傷,凡間的藥還是吃得的,他原本放在陳小妖頭上的手收回擦了擦嘴,反問道:“你是希望我死掉還是能活下來?”

陳小妖抓過一顆糖塞進嘴裏,想了想,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七彩石,道:“若你要死了,能不能先把這石頭取下來,我可不想帶著它回去,會被其他妖怪笑話的。”

風畔原本帶笑的臉聽到她的話,沉了沉,道:“看來你是盼著我死,好逃開是不是?”

陳小妖卻搖頭道:“你雖是對我不好,但我還不至於盼你死,不過已經好多天了,你的傷沒有好轉,傷口一咳嗽就崩開,不是要死了,還是什麼?”

風畔聽她這麼說,臉色稍稍好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傷,那劍妖至少有萬年的妖力,被他刺中非同小可,何況他隻是凡人肉身,要不是他體內元神護著,確實早該死了。

他仰身靠在椅背上,看著陳小妖,若沒有那串七彩石她早就離他而去了吧?想起讓她離開那魔時的萬般不舍,心裏竟有股澀澀的感覺湧上來。

對她不好?其實隻是喜歡逗她,似乎是可以像明了那般寵著她的,但又下意識的與她保持著妖神間該有的距離。

到最後你必會殺了她。

明了的話跳進他的腦中,到最後,是的,所以他才保持著這種距離,不然,會下不了手,就如前世那般。

不過反過來,正是因為這樣,是不是該對她好一些?因為她本就無辜,最後要白白賠上性命,所以前世他曾經對她很好吧,好到什麼程度?他以為自己都記得的,現在看來有一些記憶在轉世時選擇了忘記,忘記了什麼?為何要忘記?不知怎的,到此時他竟是有些好奇。

傷口還在疼痛著,而這段時間原本避他不及的妖怪也忽然曾多起來,他一出世,整個妖界都知道他有個葫蘆用來收妖,聞風喪膽,而現在,他受傷的事應該也在妖界傳開,所以便多了些想趁他受傷,奪他葫蘆的妖,畢竟葫蘆裏藏著幾百隻妖的妖力,誰得到,便能平白多個幾萬年的道行。

還好,這葫蘆本就是神物,不是妖所能接近的。

見他許久不語,陳小妖以為被自己說中了,瞪大眼看著他:“你真是要死了?”

風畔回過神,笑了一下,道:“暫時還死不了,”人轉頭看了一眼門口經過的和尚,這裏算是座大寺,一般妖怪應該進不來,雖然妖怪並不能接近那隻葫蘆,但他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來應付他們,所以帶傷住進了這座寺院,“是不是有些失望?”他指尖敲了下桌麵道。

陳小妖卻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那我們還要繼續住在這裏?”

“怎麼?”

“我好幾天沒吃葷了啊。”她有些苦惱,其實以前在廟裏時她也隻是吃供品,都是果品糕點之類的,也沒覺得多不習慣,被風畔帶到塵世後,沾多了葷腥,隻幾天工夫,就很迫切的想抓隻雞腿來啃啃。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桌上的糖也沒能引起她多大興趣,方才他還以為是因為他的傷,風畔自嘲的笑笑,即使開了情念,也仍是隻豬妖。

想著,他解開上衣,露出身上的傷,可能是脫衣時牽動了傷口,微皺了下眉道:“該換藥了,今天你來替我換。”

“我?為什麼?”不是一直是你自己換的?

“沒為什麼,過來吧。”因為是佛門清淨之地,他是瞞著受傷的事住下,根本不可能讓他人幫忙,本可以讓這隻妖換藥,但怕那道傷口嚇著她,每次都是自己施法換藥,卻相當費力,此時見這妖這麼沒心沒肺,,便有意差她。

陳小妖還是第一次看到風畔裸著上身,除了那處傷口,整個上半身都非常誘人,照往常她是該直接流口水的,卻不知為何臉紅了紅,有些別扭的走近些,看到他胸口糾結的肌肉,咽了口口水,“怎麼換啊?”

“替我將紗布解開,把敷在傷口上的草藥換成新的,再用紗布包好不可以,”他說的輕描淡寫,看陳小妖愣在那裏,便道,“愣著幹嘛,過來。”

陳小妖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上去,看到那被血浸紅的紗布,閉了閉眼,伸手解紗布。

風畔比那魔似瘦了些,怪不得上次魔受傷時比他要複原的快,陳小妖邊解紗布邊這樣想著,卻不知那魔出生時便不是凡胎,自然傷要比風畔恢複的快。

為什麼紗布要纏這麼多圈?她拉著紗布圍著風畔一圈圈的轉,手中紗布已一大團,風畔的身上仍沒解完,腳上便又快了些。

風畔看她這麼轉,也任她,隻是笑笑。

紗布解開時,原本附著傷口的草藥已是血紅,從傷口上落下,露出血肉猙獰的傷口,陳小妖瞪著那傷口,一時反應不過來,好深的傷口。

風畔空著的手已把草藥準備好,也不由她換,直接把草藥敷上傷口。

“等等。”陳小妖卻忽然製止。

他停住,抬頭看著她。

“你等我一下。”陳小妖說著奔了出去。

風畔看她奔出去的身影微微疑惑,草藥仍在手中沒有動。

隻一會兒陳小妖便端著一大盒熱水進來,進門時還濺了許多,衝風畔道:“以前我認識的和尚替被野獸咬傷的樵夫治傷,我看他是先替那樵夫洗淨傷口的,怪不得你好不了,原來沒有洗幹淨。”

說著放在手中的木盆,伸手想將裏麵的帕子擰幹,因為是方才問廟裏討來的開水,所以極燙,她試了幾下才敢伸手進去,極快的擰幹,被燙得通紅的手伸過去替風畔擦傷口:“你忍一下,有點痛啊。”其實她也不知道痛不痛,但當時和尚就是這樣對那樵夫說的,她也依樣畫葫。

可能是本能,她覺得那是痛的,所以擦一下便在風畔的傷口上吹一下,小臉極是認真。

風畔看著她的臉,感覺她的氣息噴到傷口上一陣涼,然後熱水浸過的帕子擦過又是一陣熱,伴著傷口的疼痛,他心裏忽然有股東西冒出來,極熟悉又極陌生,那是種難以承受的情緒,抓著草藥的下意識的握成拳。

有人一直在哭,還有人在輕聲的安慰。

“好了,好了,上了藥就好了,”那人輕輕的哄著,懷中的人兒卻還在哭著,“你不是妖嗎?以妖的複原力,明天便會好,哪用擦藥,真沒用,還哭鼻子。”那人笑笑的刮懷中人的鼻子,低頭想親她的額頭,而懷中人卻忽然抬頭,兩人的唇貼在一起,那人一笑,任她吻著,將她擁緊在懷中。

風畔用力的吸了口氣,他看不清臉,隻是如迷霧般的片斷,卻讓他不安,他伸手抓過陳小妖手中的帕子:“行了,”說著就把另一隻手中的草藥敷了上去,“你出去吧,我自己包紮。”聲音有些冷,他低聲道。

陳小妖一怔,馬上瞪他一眼,真是好心沒好報,低頭看看已變成紅色的水,哼了哼,端著木盆出去了。

屋裏隻剩風畔,他手還捂著傷口,卻沒有動手包紮,聽那妖在門外罵罵咧咧,他眼一沉,盯著手中的帕子。

方才心跳得好快。

隻是看她的臉,看她小心翼翼的表情。

他想著方才自胸臆間湧出的那股情緒,衝破腦中的清靜,攪亂了一切,那是情念嗎?

七寶葫蘆(二)

晚飯又是青菜加豆腐,陳小妖真想念那油肥的雞腿啊。

她不怎麼想理風畔,采了院中的果子蹲在牆角邊慢慢的吃,眼看著太陽漸漸西沉,她才站起身準備進屋去。

西院的地方傳來陣陣的香味,她進屋的動作停了停,轉頭望過去,像是烤雞的味道啊,她口水同時不受控製的流下來,人下意識的往西院方向去。

香味似乎來自院牆之外,陳小妖施了點妖力,直接躍上了院牆。

有人在牆外烤著雞,她頓時眼睛就直了,直接跳下牆,撲上去。

卻在她撲向烤雞時,撲了個空,讓她勾不到。

“給我,給我。”她踮著腳想拿,同時看到胡旋妖媚的笑。

“小妖兒啊。”胡旋輕輕的笑,終於把手中的雞塞給她,看她接過,用力咬了一口,眼睛也笑得咪起來。

直到陳小妖差不多吃完整隻雞,胡旋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可有想我,小妖兒。”

陳小妖隻顧吃,沒理他。

他不以為意,伸了袖子替她擦了擦快從嘴角滴下的油,道:“風畔的傷勢如何?”

陳小妖啃完最後一塊骨頭,有點戀戀不舍得看了眼滿地的雞骨,自己再擦了下嘴,站起來道:“我回去了。”

“不和我說話嗎?”胡旋也不攔,在她身後道,“你回答我的問題,我明天還在這裏拿了烤雞等你。”

陳小妖停住:“真的?”

“真的。”

“那你要問什麼?”她馬上變了態度。

“風畔的傷勢可有好轉?”

陳小妖看了他一眼,她一直覺得胡旋這人妖裏妖氣的,她不怎麼喜歡,但想到烤雞,還是道:“唔……,滿嚴重的。”

“怎麼個嚴重法?”

“傷口不愈合,一直在流血啊。”

“是嘛?”胡旋的眼咪了咪,那劍妖果真厲害,刺中風畔的凡人肉身,估計是好不了了,“小妖,事到如今,你為何還要跟著他,不想離開嗎?”他湊近些陳小妖道。

陳小妖向後退了一步,有些嫌棄的看著他,覺得這狐狸實在可疑,分明是店老板,卻跑來這裏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到底安的什麼心?

“我離不離開關你什麼事?我要走了。”說著想躍回寺內。

“要知,那風畔可是想殺了你。”胡旋在她身後陰側側的說道。

陳小妖再次停住,她幾乎已經忘了這句話,上次聽明了說過一次,但因為風畔受傷,自己一時就忘了,此時聽這狐狸又提起,她怔了怔,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知道她為何要殺你嗎?”胡旋繞到她跟前,“神魔大戰時他失了一半的神力,墜入輪回,必須要在一世的時間內收集一千隻妖的妖力才能助他再次成神,若一世的時間沒有集滿,就要再入輪回,重新開始。”

陳小妖聽他這麼說,心似乎被什麼東西拉扯了一下,低著頭不說話。

胡旋看她略有所動,繼續道:“有些事往往是注定的,半神收妖修行,本沒什麼,問題是你偏偏是他要收的第一千隻妖,若不收了你,他這一世的努力可算白費,又要等來世,而來世他注定還是要遇到你。”

陳小妖身體沒來由的抖了一下,看著胡旋道:“你究竟是誰?”

“我?”胡旋輕笑,“我不過就是隻狐狸。”

他看看陳小妖的臉色,繼續道:“現在風畔手無縛雞之力,你要麼快點逃,等著他再追上你,要麼,”他停了停,“要麼,幹脆將那葫蘆從他身上偷出來如何?”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陳小妖用腳踢著地上的雞骨頭,覺得更討厭眼前這隻狐狸了。

“你可以自己去問風畔。”胡旋一雙媚眼瞪著陳小妖。

陳小妖往後縮了縮,厭惡的瞪著他:“我走了。”說著直接躍上院牆。

“明天我拿著烤雞還在這裏等你。”胡旋在她身後道。

眼看著陳小妖躍入寺內,他原本媚笑的臉沉下來。

風畔剛上完藥,穿上衣服,陳小妖便衝進來。

風畔看到她油亮的嘴:“方才出廟卻了?”他低聲問道。

陳小妖一愣,他怎麼知道?卻被方才胡旋的話弄得心煩意亂,也無心問他怎麼知道的,找了張凳子坐下,從口袋裏拿出未吃完的果子,用力的咬了口,然後就這麼看著風畔將衣服穿好。

風畔見她不答話,手上停了停,看向她,她分明是看著自己的,卻若有所思的樣子,這妖也會想事情了嗎?

“以後不要輕易出寺,知道嗎?”他又低下頭穿衣服。

“風畔。”陳小妖吃完手中的果子,終於叫了一聲。

“嗯?”風畔已穿好衣服,覺得略略異樣,這妖沒有這麼正經的叫過他的名字。

“你說我和你有一段緣,是什麼緣?”陳小妖問。

“為什麼忽然問這個?”風畔皺了下眉,看向她

“那日明了說你要殺我是不是真的?”她答非所問,似沉在自己的思緒裏。

風畔臉色微變了下:“你方才出寺見到了誰?”

“是不是真的啊?”其實她是不想相信的,但明了這樣說,方才的狐狸也這麼說,想著自己還被那石頭困著,他又不放她走,定是想殺他,不然困著她有什麼用呢?連師父都說她是隻最沒用的妖。

不知為何,陳小妖想到風畔會殺了她,心裏就極難受,說不清為什麼,她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堵著,於是便忽然哭起來,眼淚不斷往下掉著:“我不過才一百來歲,你就要殺了我嗎?所以才用那石頭困住我,怕我逃跑?”當真哭的極傷心。

風畔微怔了下,看她忽然就這麼哭了,雖然以前她動不動就哭,卻都是為了吃食這類無關緊要的事,而現在,定是遇見了誰。

“小妖兒,過來。”他衝她招招手。

陳小妖賭氣的不肯過去。

風畔也不再叫,站起身,看著窗外道,忽然道:“我若說真想殺你,你怎麼做?”

陳小妖整個人抖了一下。

“現在風畔手無縛雞之力,你要麼快點逃,等著他再追上你,要麼幹脆將那葫蘆從他身上偷出來如何?”

那狐狸的話猛的衝進腦海。

她低著頭不說話,然後看到自己小指上的紅線。

“丫頭,替我將那半神的葫蘆拿來,以後你想吃什麼我都依你。”又是那魔的話。

她用力吸了下鼻子,眼淚又掉下一來,道:“你現在受了傷,一點力都沒有,我先吃了你。”說著真的撲過去。

風畔隻是舉手輕輕一擋,將她拎在手中,而那樣的力道又崩開了傷口,他眉微皺一下,道:“我再不濟,也不至於被你吃掉,告訴我,你方才見到誰了?”

陳小妖手臂空舞了幾下,道:“就不告訴你,看你總欺負我。”

風畔輕笑了下,放下她,手同時捂住傷口,衣服上已被染紅,陳小妖看著,怔了怔,又哼了一聲,自找的。

風畔坐下來:“那人叫你來偷我的葫蘆吧?”

陳小妖一驚:“你怎麼知道?”

風畔仍是笑,也不答,道:“不錯,現在要取我的葫蘆的確好機會,”這妖確實不是自己的對手,但外麵有的是人虎視耽耽,“小妖,你若真幫他偷我的葫蘆,你的脖子上就不止起泡這麼簡單,我隻要多燙你片刻,你就必死無疑。”他的口氣忽然轉為嚴厲,滿是威脅的口吻,顯然是當真的。

陳小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跳開一步:“你真是壞蛋,就知道用那石頭嚇我。”嘴上這麼說,人卻不自覺的發著抖。

風畔看著她的反應,眼神微微的轉黯,傷口在痛,他閉上眼吸了口氣,此時若有人利用她,真的相當危險,要知,其他妖魔無法觸碰的葫蘆,唯獨她是碰得的。

陳小妖還在生風畔的氣,她拉著頸間的項鏈用力的咬了幾下,牙磕的生疼,她本來是隻無憂無慮的小妖,做錯事的最多被師父打幾下,卻從未遇過性命攸關的事,此時,真的人有要她的命啊。

對於風畔,她有種說不清的感覺,有時候覺得他很熟悉,似乎是自己很早前就認識過的人,有時就是一個陌生人,是個喜歡欺負她的大壞蛋。

她腳用力的踢著地麵,口中叫著:“踩死你!踩死你。”卻並不怎麼解恨,然後低頭看著手指上的紅線。

叫那魔來,殺了風畔,再奪葫蘆,她腦中這樣想,這樣既沒有人再燙她,也沒有葫蘆收她。

她是絕不會幫那胡旋,妖裏妖氣的,看著就討厭,她呸了一聲,抬頭看星光滿天的夜空。

就這樣,她點點頭,離開這個討厭的半神,跟著那魔有吃有喝多好,或者幹脆回山裏去,雖然不能常吃肉,但有師父疼她也是好的。

她想著,輕輕勾了勾小指,又忽然有些下不定主意,想勾幾下那魔應該不會感覺到吧,等再想想,明天再說。

想著,準備進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