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爾讓莉蓮在演出結束後直接去他的更衣室,想讓莉蓮看他換裝。他用手蘸了些濃稠冰冷的卸妝乳,擦掉化妝油和粉彩,拭去眉毛上的炭黑,眼角處的藍點,眼部邊緣的白色三角,刷在臉頰上的兩道粉色,他做著這一切就像是在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服。莉蓮緊扣雙手站在門口。麥爾走到一麵屏風後邊,再次緩緩走出時已換上了藍色的佩斯利渦紋花呢長袍,遮住了深色褲子,脖子上還搭著一條汙漬斑斑的白毛巾。“進來,”他說,“坐在這兒。我很快就好。”他將臉擦淨,接著,似乎他剛剛注意到長袍被滴濺上了水點,將它脫下來扔到了椅子上,然後隻穿著內衣和褲子站在莉蓮麵前。歐斯普就不是這個樣子。這是一位漂亮的男人,像一匹漂亮的栗色駿馬。
他穿上了一件熨燙有些過頭的幹淨襯衫,胸口那一塊像冰麵一樣泛著光。他把襯衫掖進褲子裏,然後套上了夾克,襯衫領露出了一截。莉蓮抬手幫他整了整衣領。麥爾笑了。“哪兒還需要再調整一下麼?”莉蓮點點頭,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她將麥爾·布爾斯坦這位音樂劇偶像的外衣翻領順了順,感覺到了他強健的胸肌。他伸出手臂,與莉蓮相挽著走向羅伊埃爾餐館。那三個街區的旅程就像是一場夢。
人群熙攘的餐館內,麥爾的父親已經等候在角落裏的一張餐桌旁了,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深色頭發的幹瘦男人,他衣著的簡陋與布爾斯坦的雅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麥爾吻了他的父親,又向那個男人點了點頭。莉蓮全然不知自己該怎麼做,她從未與有錢人交往過,從未有過被這兒的所有人都認為是約會的經曆畜棚後的親吻,與歐斯普緘默多刺的父母和麵色蒼白的姐妹們共同捱過的漫漫長夜。她從未到過這樣的一個餐館,戲劇界人士的彙集地,那些女人濃妝豔抹,戴著裝飾繁瑣的帽子並揮動著香煙,向穿天鵝絨披肩的男人們拋去鮮紅的吻,或是朝他們噴雲吐霧,而那些男人則放聲大笑著,似乎聽到了什麼新鮮可笑的或者也可能是下流的事情。所有這一切都在布爾斯坦他們座位的四周浮遊旋動。
魯本·布爾斯坦吻了她的手,麥爾隨後為她拉開了那把光滑的曲線優美的椅子,莉蓮坐進去時膝蓋撞到了鐵桌腿。魯本·布爾斯坦用英語說:“很高興你也來了,”接著又用依地語說,“你現在已經是我兒子的得意助手啦。”麥爾為他們兩個點了些吃的,然後把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他說他得出去走走,隻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