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強人
依美吩咐阿妹換了上等的廲香，準備好名茗又擺了糕點等物。一切準備整齊，左京方慢慢走了進來。
依美上前施禮：“女兒不孝，近因身體欠佳，多日示曾去給爹爹請安，今夜反要爹爹親來，請爹恕罪。”
左京點點頭，在大堂上首坐下了。阿妹忙端上新沏的鐵觀音，依美接過恭敬奉上：“請爹用茶。”
“好。”左京接過掀起杯蓋吸了吸香氣，細細喝上一口，在口中含了片刻方吞下。慢慢蓋上蓋子方道：“這半夜了，你請我來所為何事，就直說吧。”
“是。”依美欠了一禮，“女兒今聞紅葉鎮黃家有人來訪。”
“嗯，其實我也知道是為這個事兒。”左京點著頭把杯子放下，“以前爹把這事交給你三哥打點，他是太疼你了，怕委屈了你，所以才拖到今天這局麵。”他略一頓又接道，“放心吧，爹替你作主了，這黃家與咱家可說得上是門當戶對，你三哥也很鍾意，就是嫌遠。但這也不是什麼問題，騎馬也不過半日路程。位置又臨近郯城，以後若你什麼好事，說不準還能連帶合好家裏，你說是吧。爹明兒就和你三哥說，把婚事訂下來。”
“爹，不……”依美搖頭。
“傻孩子，人長大了總得出嫁的嘛！找了幾年才尋到這麼個合適的人家，他也不用再擔心，總算可以安定下來了。”
“不，爹！”依美“咚”地跪在地上：“女兒不嫁！”
“什麼？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依美叩下頭：“女兒隻願永遠留在家中伺候爹爹！”
“胡鬧！”左京拍案而起：“女兒家哪有不出嫁的！婚姻大事父母作主，我要你嫁你就得嫁！”
“爹！”依美哀喚。
“不必再說了！兄妹倆人都這般胡鬧！學盡了你二哥的那些壞毛病，也不看看你大哥和三哥！最讓我頭痛的就是你倆兄妹！給我回房省一省！”左京怒氣衝衝地走了。
“爹！”依美的眼淚隻能往肚裏流，她又何嚐不想自己能離開這個牢籠一般的家！可他，允許嗎？
“老太爺，不好了！老太爺！”天剛亮，小杜就在猛拍左京的房門。
許久夏紫荊方出來開門：“一大早的在鬧騰什麼呀？！”
小蘭在一旁滿臉委屈：“老太爺，姨太太，我……”
“知道了，不怪你。”左京在屋裏道，“小杜，什麼事兒你說吧。”
“是。”小杜走進房中，咽了幾口口水：“今早三爺把黃老爺家人叫起來，把四姑娘的婚事給推了！現在已送出家門了！”
“什麼？！”左京大怒：“逆子，真造反了！”
“老太爺，可趕緊去把人給追回來呀！”小杜勸道。
“哎呀！”左京苦進心裏：若是由他去了，依美的婚事又擔擱了，但若真去追回來，那卻太令櫻仫難堪了……他氣得連連拍桌子，搖頭歎氣：“唉，算了，算了……回來再教訓他！”
“老太爺，”小杜急道：“那四姑娘的事？！”
左京揮揮手：“去吧，去吧。”
小杜無奈，隻得退了出去。
櫻仫至午飯時候方領小廝回來了。阿寺守在院口，一見他馬上上前道：“爺，老太爺吩咐您一回來就去見他。”
櫻仫應了聲，遣退小廝領著阿寺往大院去。進了主屋，知道左京正與夏紫荊一同用飯，就站在屋外對小劉道：“告訴老太爺我來了。”
“是。”小劉進去片刻，小蘭便出來道：“老太爺請三爺進去。”
櫻仫掀簾而進，果見兩人正坐在炕上吃飯。夏紫荊一見他馬上摸著才微微凸起的小腹站起來，她遣退所有下人，倒了杯荼遞給櫻仫，向左京使了使眼色，然後也避開了。
櫻仫雙手端荼到左京跟前：“爹。”
“逆子，給我跪下！”左京喝道。
“……”櫻仫猶豫了片刻，跪在地上雙手高舉杯子。
左京見了他的模樣雖有些不忍，但一想起今早這事就氣不打一處出，罵道：“你好呀你！真真好不器張！什麼時候學會了自作主張？！……”左京越罵越氣，大呼：“來人，家法伺候！”
眾人一湧而進，紛紛為櫻仫求情。左京寒著臉一揮袖子轉身進了內堂。
夜半月明。
夏紫荊提了食盒偷偷摸進祠堂，見櫻仫有氣無力地跪在左家列位祖宗的靈位前。她心疼地走過去：“真是難為了你！老頭子也太狠心了，竟罰你跪一天一夜！”
櫻仫看了她一眼，坐在團甫上。夏紫荊放下食盒，趴在他身上……
笠日早飯過後，各人仍各自忙天。依美也還是待在房中並不出門，隻聽得門外的小青哭道：“三爺這樣就把小紅送給黃家作妾了！我和她打從進了左家就不曾分開過，如今也不知怎麼了？”
阿妹歎了口氣：“人長大了，總是要嫁出去的嘛！你們終歸要分開的。”
“可是，她這麼一走，以後就再也不能見麵了！”小青擦著眼淚，“妹姐你不是也二十了還沒嫁人嘛！我和小紅才十六歲！”
“人都已經送走了，你能怎麼辦？”一個婆子道，“要不請三爺把你也送到紅葉鎮去好了！”
“嗚，我不要！翠姨欺負我！”小青又趴在阿妹肩上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