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雞
說是滾雞,其實滾的不是雞。是一種本地人稱作草山雞的鳥兒。
天一立秋,那些家夥們就成群結隊遮天蓋日地朝著麻村南山撲落下來。而此時,以五奎為首的麻村人就開始坐在天井裏拾掇雞籠子了。
雞籠當然是專為滾雞用的。一色的嫩荊條編成,比一般鳥籠大,和29寸彩電外型差不多,正上方拴一個鐵絲吊鉤,吊鉤兩側是兩個用柳條紮成的竹筏樣的小門。小門仰天朝上,隻一頭用草繩係了,利用杠杆原理在下方墜兩塊碎磚頭,名曰:墜石。這樣,兩麵柳條小門就布成了兩個陷阱。
草山雞這玩意兒,花花離離,伶伶俐俐,個頭如拳,叫聲清越。一飛一大片,一落一大群。入秋時節來,過冬之前走,捉了來,用砍刀剁成碎肉,煎了、炒了,香味能飄散好幾個山頭。
草山雞吃得挑剔,愛啄高大柿樹上成熟的烘柿籽,也愛叼草棵裏一種名叫滾珠的果子。滾珠藤像迎春,果子一結一簇,非常密集,一顆顆像坡裏紅透了的小草莓。如果哪年草山雞來得早,樹上的柿子尚未熟透,那這種紅彤彤的滾珠就是草山雞們最愛的美味了。
所以,五奎他們總喜歡采了滾珠係在雞籠兩麵小門的內側,專等草山雞來啄。一旦它們撲撲啦啦從天而降,爭先恐後地撲到籠門上來啄滾珠,那麼兩麵小門就會“唰”地一聲塌下去,將草山雞們一個不剩地滾進籠子裏!這時候,它們驚恐萬狀欲再做掙紮頂撞,卻已無濟於事,因為小門早已因墜石的拉力關得嚴嚴實實了。
當然,麻村人五奎捉草山雞還有很多種方法,比如用網拉、用盆扣、用槍點,但時間一長,它們就驚了,上套兒的少了。
在麻村,五奎之所以是一個捉草山雞的行家。原因是他腦子活,肯費心思琢磨,還舍得下工夫。五奎怎麼捉呢?他通常在每年立秋之際,先用粘網拉住零星的幾隻草山雞,再從這裏麵精選出一兩隻羽毛成舊磚牆色的,特別能跳、能叫的,當“鳥引子”。麻村人趕這類鳥叫“護子”。這護子一旦進籠,就像渾身生了刺,躁動不安,躥跳不停,叫聲也格外響亮,往往剛把它們放進籠子,天上雲彩厚的草山雞就扇棱著翅膀撲下來了。甚至,五奎還試過,不在籠子上放滾珠,單靠護子引,就能惹得草山雞成群成片地下來就擒。
不忙時,五奎老婆也會搭把手,幫五奎用長竹竿將雞籠挑上高高的柿樹。而五奎則躺在草棵子裏一睡就是大半晌。暖暖的秋陽蓋在身上,就像一層綿軟的毛毯。
麻村有200來戶人家,按一半人家有雞籠、家家10個算,那全村得有2000餘個雞籠子。如此一來,一整個秋天,麻村人要吃掉數以萬計的草山雞。
早幾年,麻村人短菜。五奎家就專門拾掇了草山雞醃起來,伺候客人。甚至鄉裏來了人,聽說草山雞口味一絕,都要由鄉幹部領著進村找五奎去。五奎的臉上就很風光,趕上時節了,他還會提起雞籠子現去山上滾活的回來下酒。
就在去年,鄉裏突然來了通知,說讓麻村人去鄉政府領錢。村人歡天喜地地去了。一問,才知道,錢是某個日本協會出的。日本方麵說草山雞係稀有鳥類,是屬於日本國的,每年秋天南飛途徑麻村南山作短停覓食,請村民們不要捕殺。
五奎第一個扭頭走了。有領了錢的,回村即被五奎罵了個狗血淋頭。五奎點劃著那些人的鼻尖吼,狗屁!誰說草山雞是屬於日本的?領錢不是背叛祖宗嗎?!被罵者恍然大悟,趕緊回去退了錢。
轉年立秋,大群村人抗著竹竿、提著雞籠再奔南山時,猛然發現隊伍裏少了五奎的身影。去約,又被罵個人仰馬翻。五奎扯著沙啞的嗓子喊:連日本人都知道護鳥兒,咱還不懂嗎?現在日子好了,眼看草山雞也一年比一年少了,行行好,都回去把籠子掛起來,讓它們安心在這兒安家落戶吧!
村人啞然。年尾村委改選,五奎竟沒費一槍一彈順利當選。
五奎幹村長,一改往日的邋遢懶散,而是作風正派,雷厲風行,切實盡力為村裏幹了不少實實在在的好事。走村串戶的五奎,還有個經常愛到村人閑置的西屋裏轉轉瞅瞅的習慣,一邊指點著那些個蒙了厚塵的雞籠,一邊感歎著說,摘下來擦擦吧,紮這玩意兒不易,留著以後哄孩子玩嘛!
炸狐
雪下了一夜,風刮了半宿。
早上起來,屋簷下懸一串冰溜兒,滿世界一片燦白。
天寒地凍,對貓在山旮旯裏的麻村人五奎來說,正是出門炸狐的好日子。
要說五奎也不是不想窩在熱炕頭,和老婆通通腿兒、拉拉呱,或喜滋滋地咪溜著幾盅地瓜幹兒白酒解解乏。山裏人累死累活了一年,也該歇歇了。
可五奎有五奎的盤算。
五奎要忙活著出門炸狐。
麻村北山,一到冬天,野狐成患,成群結隊浩浩蕩蕩地翻山串嶺。灰狐遠看像躥動的風暴,紅狐像飛翔的火焰。冰天雪地,它們是著急出來覓食呢。五奎對它們足跡的熟悉,就好像看老婆手指頭肚兒上的鬥和簸萁。
五奎是村裏公認的炸狐高手。
五奎之所以炸狐,這裏頭還有個小道道兒。
五奎乃村裏有名的孝子,全村數爹年紀最大,一百零六了。故五奎每次喝酒必邀老爹一塊兒,上就上最好的下酒肴兒,一喝三天整。爹年紀大了,唯一的愛好就是抿點兒小酒,或由一隻很老很老的黑狗陪著到坡裏地頭轉轉走走。
爹在村裏是個寶呢,五奎的下酒肴兒又怎麼能簡略?
在麻村,別人喝一天酒,興許隻就半小碟鹹菜,或一半個炸得胡裏胡氣的小辣椒。甚至有傳得更懸的,說誰在家喝酒,屋裏沒舍得掌燈,下酒菜是上頓剩下的半條螞蚱腿。那人每喝一盅,捏起螞蚱腿在嘴裏舔一舔,愣是喝了半宿。下半夜,許是醉了,手一鬆,螞蚱腿掉了,趕忙趴地上摸索,等摸著了也罵上了:“狗日的還能叫你跑了?明天三頓還全指望你哩!”第二天,這人嘴唇烏黑泛紫,腫得如豬嘴巴子,老婆湊近盤子一瞅,嚇壞了,男人舔了半宿的菜肴竟是條蜈蚣!
扯遠了。
再說五奎的下酒肴兒:二葷三素。在麻村,小蔥、香椿、桔梗三樣兒素,隻要人勤快,都能種得收得。而二葷,炒山雞和燉狐肉卻不是人人都有口福的。尤其是這狐狸肉,冬天尤肥,扒了皮毛,用砍刀剁巴剁巴,扔大鍋裏添足了柴煮,香味能把人魂兒都勾沒了。
可畢竟捉狐得有絕活兒!
首先雪下三尺深的時候,五奎就早早下炕悄悄出門了。五奎是外出看道兒呢,看那些花裏胡哨的狐狸們夜裏走的哪條道兒?將那些梅花似的一枚枚小腳印牢記在心。
其次,五奎就開始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炮製那些“炸肉丸子”。五奎先是用氮肥和硝酸銨自攙成炸藥,然後用桔梗葉一包,丟進冷卻的肉湯裏一滾,再撈出來,放到天井裏,任其凍成一個女人拳頭大小的“炸肉丸子”。
最後,等雪終於消停。五奎就帶著這些肉丸子邁著大步上山了。眾所周知,狐狸大都沿著固定的道兒道兒走,五奎就按牢記在心的狐跡撒下顆顆肉丸子。等這道工序完成了,就迅速掉頭,腳印摞腳印地往回走。不是怕冷忙歇息,而是回到炕頭上專心豎起耳朵來聽動靜。
有時候,一天夜裏,滿山遍野能響二三十炮。想那餓狐見了肉丸兒,就跟見了親爹似的,撲上去張嘴就咬,結果就被炸飛了下巴。第二天,五奎自然收獲頗豐。肩上扛的,手裏拖的,全是沉甸甸的狐狸。
可也有時候,撒出去的肉丸子一顆顆見少,但響聲卻寥寥無幾。這時候,五奎憑經驗就知道是遇到老狐狸了,它們有的徑直將肉丸子含在嘴裏,卻不撕咬,直到找塊僻靜處扒土埋掉了。但它們記性又出了奇的好,等來年哪天餓昏了頭時,會再扒出來安全地吃掉。
甚至有時,狡猾的老狐狸一見附近有人跡即會望而卻步,改道兒而行!慢慢的,五奎也就摸索出了在雪地上單步行走、掩埋腳印和在雪地裏滾擲肉丸子。
總之人跟狐鬥,最終人還是要遠遠勝出一籌的。
有一年,趕上荒年,麻村老少吃飯都極難。五奎在山上冒雪貓了三天,瞅準一隻狐頭,一心要炸趴它回來燉肉。
五奎雪後順路撒下好幾枚肉丸子,專心回家等動靜。
結果第二天,就聽見野坡裏一陣爆響。五奎興奮地赤腳躥上山去,卻發現咬了肉丸子的根本不是狐頭,而竟是他們家的那隻老黑!
老黑默默無聞跟了五奎爹大半輩子,沒想到竟就這麼去了。
說來也怪,五奎爹本來身子骨好好的,卻因為老黑突然沒了,一下臥床不起。沒幾天竟也撒手而去。臨走,爹囑咐五奎,讓把他和老黑埋成塊兒,路上好做個伴兒。
五奎流著熱淚埋了老爹。自此便斷了炸狐的念頭。
掃荒
掃荒說白了就是逮螞蚱。逮螞蚱為何不叫逮螞蚱而叫掃荒呢?這還得從麻村南坡瘋長的油草說起。
麻村南坡,地勢平緩,光照十足,每年遍地長起一種能漫人腰際的荒草,也叫油草。這種草稈細枝蔓,生得繁茂,長得密集,根莖渾黃飽滿,又耐幹旱、活力足,像能榨出黃油來的作物似的。麻村人最喜歡割了油草燒火做飯,旺啊!當然最神的,還是油草能“招”螞蚱。
油草招來的當然也不是普通螞蚱,而是油螞蚱。油螞蚱有人也誤叫牛螞蚱,其實無論怎麼叫,人人都能僅從字麵上看出這種螞蚱一定是個兒大、肉多的美味來吧?
對了,油螞蚱不隻個兒大、肉多,而且外表青黃,喜歡油草而又跟油草相像,且不愛飛跳,十分難找。要逮油螞蚱,不拿荊條或樹枝把它們掃出來,怕很難逮到。這就好比釣魚要提前“打窩子”,捉鳥要事先“下套子”,要逮油螞蚱,就得先把它們掃出草棵子來才行。
所以在麻村,逮螞蚱(其實是逮油螞蚱),也叫掃荒。
“二狗子,幹啥去?”“掃荒唻,逮它幾個油螞蚱下酒!”
“三叔,掃荒去吧,閑著也是閑著!”“走,上南坡!”
“掃荒去唻!走唻!誰去晚了沒有唻……”
你聽,你聽聽,村裏不時就有人吆三喝五地跑去南坡掃荒。那個年月窮呢,不像現在,螞蚱被成碗成盤地端上酒桌,筷子都不怎麼想動。那時候一人逮它十幾個油螞蚱用油草一穿,到家丟鍋裏使油一炸,那個酥啊、脆啊、香啊!你吃過嗎?沒有?那太遺憾啦。
過去,一到秋天,趕上好天,麻村男女老少都要去南坡忙活。男人刨藥,女人割草,老人放牛放羊,娃子們滿山亂跑。不過,所有人都能忙裏偷閑掃它一陣兒荒,逮它幾串螞蚱。漫山遍野裏,人語喧響,笑聲起伏,簡單而又快樂,繁忙而又充實。此情此景若是讓一個寫實主義畫家親眼目睹了,準能作出一幅熱鬧生動的好畫來!
麻村掃荒時的故事,能有一籮筐,這裏單講五奎家裏那個。五奎媳婦寶蓮是從外村嫁過來的,可不容易。那時候誰家有閨女不願往富裕的地方嫁?可五奎就有那個福分,生在窮地方,卻趕集時認識個悄姑娘,一來二去,真就領回來了!
可麻村人也隻羨慕了幾天,寶蓮的肚子老不見動靜!在過去,這還了得?五奎臉上就掛不住了,就吵。甚至還動手打寶蓮。幸虧寶蓮性子好,隻是偷偷躲在灶前抹眼淚。
有一天兩人再去南坡。五奎刨藥,寶蓮割草,周圍都是些活蹦亂跳的掃荒的光腚娃子。寶蓮割著油草,聽著娃子們的叫鬧,心情漸漸沉重,竟覺得也有把鐮刀在心底一刀刀地狠剜!寶蓮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個痛快,眼前一片模糊,連油草根紮人鑽心的疼也顧不得了。
突然,寶蓮就看見鐮刀底下猛得躥出個大個兒的油螞蚱!這油螞蚱大得出奇,遍身青黃,飽滿多肉,肚皮泛白,兀自在鐮刀底下掙紮跳躍個不停,寶蓮趕緊擦幹眼淚,就手捉住了,起身去找五奎。
五奎也在掃荒,聽見寶蓮喊:“哎,我逮了個大油螞蚱!”邁腿就往這邊來,卻早有一群光腚娃子急猴猴地跑上來爭搶。“看!”寶蓮興奮地舉起油螞蚱,一個娃子接去卻立即“哇”地一聲慘叫!寶蓮搖頭笑問:“大吧?嚇著了?”
五奎快步走到跟前,捏起大油螞蚱細看,不料竟也“啊”地一聲慘叫丟掉!徑直拿兩眼緊緊盯著寶蓮。寶蓮被盯得發毛,想問這是怎麼了,一個大男人還怕螞蚱?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躺在地上的哪裏是什麼螞蚱?竟是自己一根斷掉的小拇指頭!寶蓮眼前一黑,就跌倒在地。
村人火速把寶蓮送往鄉衛生院,後又轉院,無奈路太遠,又不通車,雖經全力搶救,手指仍沒能保住。醒來的寶蓮卻沒覺得傷悲,還朝著五奎笑。五奎卻在病床前捂頭痛悔,大罵自己以前是混蛋!寶蓮聽著聽著眼淚又落下來了。她忽然明白,五奎並不是不疼自己啊,他太想要孩子了!
可喜的是,這次住院並沒白住,寶蓮借機攛掇五奎一起查了體。結果兩人都沒啥事,就是五奎有點小炎症。醫生說,好治。
五奎就治了,結果回村沒倆月,寶蓮竟有了!
寶蓮生兒子那天,五奎又去南坡掃荒逮了螞蚱回來。五奎對寶蓮說:“吃點油螞蚱補補吧,小指他媽!”
寶蓮乜了五奎一眼,笑了。
放養
山裏頭,別的不說,鳥多。
比如說“啞籃子”,這鳥飛得極高,高得隻見一個點兒,可叫起來抑揚頓挫,能勾人魂兒;比如說“滴滴水子”,這鳥極小,隻麻雀一半兒大,可叫聲神奇,它“滴水~~滴水~~”地叫,那就是要下雨,它“晴天~~晴天~~”地叫,那離天晴就不遠了;再說“黃毛簍子”,叫起來就更是如絲如簧,悅耳無雙,恐怕要算是山裏頭長得最耐看、叫得最動聽的鳥啦!它怎麼叫?“黃毛簍子吃櫻桃~~黃毛簍子吃桑葚子~~”大體就是發這種音,長不長?好聽不好聽?尤其在春天,尤其剛下過雨,你若能在桑園裏遇見幾隻黃毛簍子,聽它們歡叫,說不定你都能長壽!
好了,就說那年。那年,五奎才十二。小孩兒愛玩、愛鬧、愛蹊蹺。有天跟著老爹上坡回家路過南福家時,突然拔不動腿了。老爹催幾遍,仍是癡癡不動,老爹上去再一巴掌,直扇得他趔趄幾腳,“哇”地放聲哭出來。
爹問五奎:“你丟了魂咋的?不快走!”五奎哭著說:“鳥!”爹問:“什麼鳥那麼好看?”五奎用手指指南福家的院牆說:“黃毛簍子……”
爹就放眼望去。南福家的院牆很高,但屋子地勢矮,窩在坡底下。爹這一望就望見南福老婆金花正捏了幾隻大油螞蚱喂一隻鳥。這鳥有瓷碗大小,渾身金黃,正乖乖蹲在院子裏的一棵楂果樹子上讓金花喂。可不就是黃毛簍子?!
爹哈哈一笑說:“我心思是啥好鳥?不就是一隻黃毛簍子!不稀罕!”五奎卻喊:“爹,你快看,那鳥通人氣兒!”爹再看去,果然那隻黃毛簍子已經飛上半空,可當聽到金花嘴裏“車兒~~車兒~~”地幾聲輕喚,又乖乖飛回來,落在了剛才的楂果子樹上。
爹蹙著眉說:“你要想吃楂果子那好辦,我給你要去,想要那黃毛簍子,肯定沒門兒!那是南福逮了哄新媳婦的!”五奎聽了就很不高興,他才不稀罕那種熟透了還發澀,必須得歪著脖子硬往下咽的楂果子呢,他就想要那隻黃毛簍子!
爹見五奎繼續發愣,天又擦黑,扭起五奎耳朵就把他拽回家去!
打這,五奎心裏便有了那隻能聽懂人話的鳥。五奎曾多次趁爹高興在他跟前哼嗡著要,爹卻嗬斥:“胡鬧!你當黃毛簍子好逮?老窩專挑細枝兒做,紮得有二三十米高,你想要?我還想要唻!下酒是好玩意,隻可惜爹爬不動樹嘍……”五奎聽得直掉眼淚,一邊兩個姐姐卻許願說,等哪天讓她們遇上了,一定給五奎逮一隻黃毛簍子喂!
可許願終沒實現,姐姐們都嫁走了,輕易不回來。等得到哪年哪月?五奎就偷偷跑去了南福家。金花向來最喜歡孩子,就問五奎:“你真想要?你包準不養死了它?”五奎當即發下毒誓:“誰養死它誰是王八!”於是,金花就讓五奎站到院子裏看著,她張開小嘴,兩手一擴,又“車兒~~車兒~~”地喚起來。
聽到呼喚的那隻黃毛簍子果然就不知從哪裏飛回來!還徑直落在了金花手上!金花一把攥住它,告訴五奎這鳥是倆月前被南福捉住養到現在的,養長了就能通人氣兒!五奎千恩萬謝地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