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徹底地否定庸俗的人口理論,即否定那種認為人口越少越能提高生活的品質的想法;無論何種文化和技藝的傳承,無不是通過巨大的人口基數來實現其延續性和多樣性的。————摘自皇帝的新年賀詞
凜冽的寒風中,成千上萬的魚人勞工在拖運著石塊和土方,地麵上插滿了高大的圓木和奇形怪狀的金屬。我們正在為偉大的旁遮***修建陵墓,這並不是說他死了他活得好著呢,但是他就要修陵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畫了很多圖紙他都不滿意,在這件類似於咒自己死的事業上他從不妥協,最後我失去耐心,隨手畫了一個金字塔的形狀,他看中了,這個該死的兩棲動物。
我之所以願意對這件事情付出熱情,是因為我在陵墓的內部設計了一個夢境實驗室,平常辦公的地方人多眼雜,難保不會被這群狡猾的家夥看出我的秘密,旁遮普恐怕到死都想不到自己的棺槨旁邊就是實驗室的洗手間吧。
在無關緊要的細節上,我充分發揮了一個老官吏的狡黠,比如說應該用黃金裝飾的地方我全部用的黃銅,應該使用白玉的地方我全部替換成了凍豆腐,反正氣溫低也看不出來。我就看不慣這些窮奢極欲的貴族,你說死都死了還要用那麼好的東西幹嘛,便宜了盜墓的。
在地下的施工隊長和我說,我們這樣是不行的,偷工減料會惹怒上天時,我相當地不以為然,上天認識你是誰啊,我飛行了那麼多光年連上天的影子都沒看到一點,在這兒貪墨一點建材就惹怒上天了,荒謬。
可能我的狂妄真的激怒了神明,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黑色的雪,非常細的顆粒狀物體,然後工地裏的抽水機就不工作了,接著城市裏也停電了,電話也打不通了,無線電台也不能工作了。就在大家都陷入迷茫的時候我和金森首先明白過來了,這是天要亡我們,這些不是雪,是一種碳納米武器,可以讓一切用電的設備短路,除非有相當的信息手段能夠讓碳機器人的程序自毀,否則一切文明都會瞬間回到煤油燈時期。
巨大的恐懼感籠罩了我,我根本沒心思去想到底是何種力量用這種手段襲擊一個大部分地區都沒通上電的殖民地,也忘記分析這次襲擊的成本本身就超過了這個國家全部財富的總和,我隻知道我們人類在這個星球上相較於土著的全部優勢和巨大威壓都寄托在電力上,現在我就變得像一條真的魚一樣軟弱無力,任何一個魚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捏死我。
我不知道你們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處理,總之我無法忘記人類曾經給這個民族帶來的戰爭屠殺和文明浩劫,我相信它們也無法忘記,所以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以前我逃跑了,就像從五號殖民地逃跑那次一樣,什麼都沒有帶,誰都沒有通知,等到魚人們反應過來,必然會清算我們,那時候金森和其他的同事難逃一死,這就不是我能考慮的了。如果你們要批判我的懦弱和卑鄙,那我也沒有辦法,畢竟卑鄙的我活到了現在,不是嗎?
可惜這回沒有無人區可以讓我躲藏了,我也沒信心能在刺骨的海水裏泅渡,所以我鑽進了最近的下水道,裏麵溫暖潮濕,而且有很多生物,最重要的是下水道四通八達,可以把我引導到這個國家的邊緣。
事實證明我想的太天真了,下水道裏的惡臭令人不堪忍受,溫暖潮濕的環境讓我的毛發裏長滿了寄生蟲,老鼠和水蛇雖然很多,但體積大到可以捕食我,大部分時候我隻能披著撿來的毛毯在垃圾裏捉蟑螂吃。昏暗的微光中,我的視力和聽覺變得異常敏銳,不僅可以看到水裏浮遊的怪異生物,還可以聽到地上人的種種活動。
寫出來雖然很短,但這段異常辛酸的經曆卻非常漫長,長到我開始出現精神分裂的症狀,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是一隻巨大的老鼠,從小就生活在下水道裏,與蛆蟲和水蛇一起浮遊,在星羅棋布的管道裏奔騰,每一個爛蘋果都能讓我心花怒放,每一隻鮮活的蟑螂都能讓我胃口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