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月光他往四下一看,孤零零的墳頭上直直插著根骨頭,不正是剛才他丟的那根嗎。
他沒想到這一路朝著一個方向跑,到頭來竟然又回到了這裏。
今晚指定是被東西迷住了眼,此時氣力全無,哪怕真是女鬼來索命也無力反抗,看來自己這一身今晚要交代在這。
想到此處劉富貴悲從心來,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草叢裏忽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隻見一條碩大無比半人多高的黃鼠狼撥開草叢鑽了出來,站在劉富貴不遠處彎腰作揖,口吐人言道:“小哥,你看我像人還是像仙。”
劉富貴駭的四肢發軟,這東西不知修煉了多少歲月,居然能開口說話。
它渾身皮毛黃中帶白,黑黑的眼睛賊溜溜轉著,竟和人一樣雙足直立而站。
劉富貴正不知如何回答,一條黑色大狗突然從草叢裏飛撲出來,張開巨口朝黃鼠狼咬去。
黃鼠狼身子一側,堪堪躲過這波偷襲,它凶性大起,擺起尾巴就朝黑狗的腦袋掃了過去。
黑狗衝勢太猛沒停穩,被一尾巴打翻在地,它從地上爬起,抖了抖身上的土灰,又衝上去與黃鼠狼鬥在一起,雙方你撕我咬,打的難解難分。
兩者體型相差巨大,黃鼠狼卻毫不示弱,更隱隱占了上風。
鬥了半盞茶功夫,黑狗漸漸體力不支,被黃鼠狼一口咬在背上,哀嚎一聲鑽進草裏不見了蹤影。
黃鼠狼見黑狗敗走,露出得意神色,轉頭又問劉富貴:“小哥,你看我像人還是像仙?”
劉富貴十八年的奇遇加起來也比不上今晚這遭,眼見黃鼠狼擊退黑狗,又聽它反複詢問像人像仙,心想這老東西不是善茬,連大黑狗都不是對手,它一直追問像人像仙不知有什麼企圖,我便偏偏不順著它的話說,胡亂忽悠它一頓,等它頭昏腦漲尋個機會說不定能逃出生天。
他定了定神,說道:“我看你像木頭樁子長白發,又似雞毛撣子長尾巴。 ”
還TM挺押韻。
這黃鼠狼修行不知多少年月,即將功成,隻待我曾祖回答像人便成就大道,從此化作人形逍遙世間。怎料遇上劉富貴這麼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愣頭青,話音剛落,黃鼠狼一身道行化作烏有。
它七竅流血竟被活活氣死。
劉富貴見黃鼠狼像泄了氣的皮球倒地,暗呼僥幸,掙紮著爬了起來。
大黑狗不知從什麼地方又鑽了出來,圍著黃鼠狼的屍體轉了幾圈,鼻子探過去使勁嗅了嗅,隨後又搖著尾巴朝劉富貴叫了兩聲,似乎在示意劉富貴跟著它走。
劉富貴見這黑狗沒什麼惡意,與其自己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不如跟著它,說不定能走出這片墳地。
大黑狗也果真有幾分靈性,帶著劉富貴七拐八繞,幾根煙的功夫就鑽出了那片墳地。
等他再次站在大馬路的時候,天邊已經露出魚肚白,隱隱能看到前方極遠處的十裏亭。
劉富貴對黑狗生出感激之情,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蹲下來對它說道:“狗兄,眼下我手頭沒什麼能報答你的,等他年我發了財,還來這裏尋你,請你痛快吃肉。”言語間竟和黑狗稱兄道弟起來。
黑狗衝他汪汪叫兩聲,搖了搖尾巴鑽進草裏再也看不到。
劉富貴進城後很快就被眼前的花花世界迷住了眼,昨晚的連番奇遇好似夢境,被他一股腦丟到了九霄雲外。
他進了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買雙鞋,腳上那雙露出腳趾的老布鞋讓他有點難為情。
穿上新鞋後,他才開始慢悠悠的在街上逛蕩,吃著包子時不時低頭看看腳上的新鞋,甚是得意。
走走停停來到一座叫“梅園”的建築前,門口掛著兩個大紅燈籠,裏麵吆喝聲呼喊聲一陣陣傳來。
這引起了劉富貴同誌的興趣,走進去一瞧,謔!好家夥,原來是個戲園子。
台上鑼鼓喧天,唱的是連台大戲《三國傳》,這可正好撓到了劉富貴的癢處,當下找了個坐,要了茶水瓜果蜜餞,吃吃喝喝起來。
再說台上,正唱到趙子龍長阪坡單騎救主,萬軍從中殺了個七進七出,直殺的曹軍人仰馬翻哭喊一片。
此時又有旁白唱道:“血染征袍透甲紅,當陽誰敢與爭鋒;古來衝陣護危主,唯有常山趙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