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照片能不能先借我?」牧原說。
「好啊,你拿去吧。說到她的照片,我也隻有這一張,要是有臉部更清楚的照片或許還能幫上你們的忙。」
牧原掏出記事本,問她知不知道淳子在東邦造紙上班時,平常會出入哪些場所。例如咖啡店、小餐館、書店、時裝店、花店、牙醫診所——她們會不會一起去吃午餐?下班之後有沒有一起去逛百貨公司或看電影?
有田好子一直搖頭。
「一次也沒有。現在回想起來,她會參加那次舍慶簡直是奇跡。她很討厭與別人打交道,從來不肯讓人親近。雖說我跟她有點交情,會打招呼或寒暄兩句,有時候還會一起走到車站,但那也是最大極限了。」
牧原表示待會兒會去東邦造紙打聽,然後闔上記事本。如果有舊的員工名冊,或許能查出青木淳子當時的住處吧。
「讓你們白跑一趟,不好意思。」
有田好子一臉抱歉地鞠躬。知佳子說聲沒那回事,輕拍她的手臂。牧原打完招呼就匆匆走向電梯,知佳子和她還站在玄關門口。
「寶寶叫什麼名字?」
「叫桃子。」
「真可愛。」
「是我先生取的。」有田好子雙頰羞紅。「我們算是晚婚,都不好意思告訴大家。他是個很溫柔的好人。把桃子捧在手心疼愛,還會幫我洗尿布。」
「真好。這有什麼好害羞的,追求幸福又沒有年齡限製。」
有田好子喜孜孜地點點頭。「我啊,單身時,在公司還算受到器重……,因為我的資曆最久嘛,薪水也不差,過得還挺快樂的。可是,自從緣分到了,結了婚、生下桃子……,好像才恍然大悟——啊!原來我以前很孤獨。就在這時候,我聽到青木小姐的事,該怎麼說呢……,讓我想了很多。我很後悔,要是能跟她……,再親近一點就好了。」
與其想這些,還不如專心照顧丈夫和桃子就好了。知佳子說道。
「你要多保重身體。」
「好,謝謝。」有田好子深深地一鞠躬,嬰兒哭鬧聲傳來。等訪客要離開了才哭,真是個孝順的孩子。
他們去東邦造紙查舊資料時,順便拿著青木淳子的肖像畫和照片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店和小餐館四處打聽,卻毫無結果。後來,他們也去看過淳子在東邦造紙上班時的住處,依然沒有任何收獲。
「多田一樹也說,在河邊命案發生以後,會去她以前的住處找過她。」
由於積雪壓斷電纜線,JR過了中午依然無法全麵恢複通車。計程車供需嚴重失衡,在路上攔不到一輛空車,隻能搭地鐵行動。他們就這樣一邊兜圈子一邊在都內來回。
一路上,兩人聯絡了佐田夫妻與多田一樹,確認目前的狀況,並向江口總子探詢倉田母女,對方說小姐在飯店的庭園裏堆雪兔。知佳子和牧原一路上不時滑倒或幫助差點滑倒的路人,在平安夜的下午逐漸縮減調查名單。來到都心區,看到百貨公司和餐廳、精品店的華麗裝飾,再加上四麵八方傳來的聖誕歌曲,知佳子還是不能免俗地感到雀躍,而牧原始終板著臉,不停地抱怨積雪的路麵有多難走。
「幸好後來雪就停了,老天爺算是幫了一個大忙。」
天空依然陰沉,看起來毫無放晴的跡象,不過雪倒是沒下了。因此,道路似乎已解除封閉,東名高速公路和中央高速公路遠比預期中更快恢複通車,不過塞車情況還是很嚴重。
快到傍晚時,他們感覺比平常還要疲累,雙腳酸得抬不起來。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石津小姐,你先回去好了。」牧原說,「我想再去一個地方。」
他是指位於赤阪的一家餐廳「Parallel」。知佳子審視名單。「Parallel」列在名單最上麵,早已經查證過了。
「不是已經打聽過了嗎?」
「對。可是當時,我隻有青木淳子的肖像畫,今天既然拿到照片,我想給店裏的人再看一次。畢竟,肖像畫和照片喚起記憶的程度或許有差別。」
「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既然列在名單上的第一個,表示這是多田一樹首先提到的場所。
「這是他們一起去過的餐廳嗎?」
「據說那是他們倆第一次談論雪江命案和如何『處決』小暮昌樹的場所。」
好像是青木淳子很喜歡的店——牧原說。「桌上點著蠟燭。聽說她還在多田一樹的麵前點火,不過多田看了還是不相信,於是她又把當時停在路邊的一輛賓士轎車引火燃燒。」
知佳子搖搖頭,走向地鐵的入口。
「Parallel」的入口處,放了一棵真正的樅樹,比牧原還高,雖然隻有簡單的小燈泡裝飾,不過綠葉上的積雪倒是真的。
寬大的吧台很搶眼,這是一家裝潢雅致的店。原來如此,每張餐桌上果然燭光搖曳。時間已過了六點,店內開始出現人潮,都是準備共度平安夜的情侶。吧台旁邊裝飾著婚禮常用的心型燭台。店家大概覺得這個應景的擺設很貼心吧,但在知佳子看來,似乎搞砸了原本的安逸氣氛。
包括店長在內,所有的店員還記得牧原。這位刑警什麼時機不挑,偏偏選在一年當中最忙碌的晚上來訪。店長在一瞬間露骨地表示不悅,不過又馬上殷勤地把他們帶進後麵的辦公室。在他們表示不占用太多時間的保證下,店長答應讓他們依序會見有空的員工。
店長自己則斷然表示無論是照片或肖像畫,都對這名女客毫無印象。他們接連問了好幾名男員工也是一樣。但,將近七點,正當他們打算放棄時,一名年輕的男服務生卻表示想起了某件事。
「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打電話通知刑警先生。」
那是個體型矮小、臉蛋像洋娃娃般清秀的年輕人,頂多隻有二十五歲吧,講話略帶旦首。
「上次,刑警先生來的時候,不是留下肖像畫的影本嗎?」
牧原點點頭。當時他用這間辦公室的影印機印了好幾張。
「那個,我給馬子看過,就是我女朋友啦。她在三、四年前也在這裏打過工。」
他女友表示還記得肖像畫的女子。
「她說那是個經常獨自上門的客人。」
「這女孩一個人來?」
「是的。」
「並沒有約其他人,純粹是一個人來?」
「是啊,所以我女朋友才會記得。一般女孩子的記憶力好像比男人還好,對吧?這一點,有時候實在很傷腦筋。」
知佳子笑了。「不是她傷腦筋,是你傷腦筋吧?」
服務生也笑了。「哈哈,說的也是。」
「然後呢?」牧原不耐煩地催他。「就這樣?」
「啊,呃……」服務生胡亂抓抓頭發。「我女朋友說,那女孩看起來很寂寞。她啊,動不動就喜歡胡思亂想。所以,當時,她還在猜那女孩會這麼頻繁地獨自上門,一定是有什麼理由。比方說跟死去的男友在這裏有過難忘的回憶之類。」
「原來如此。」
「所以,她的印象非常深刻。害得我啊,也開始回想這女孩的長相了。」服務生用指尖敲敲著青木淳子的照片。「結果,昨天,這女孩真的來了。」
牧原聽著服務生東拉西扯,正打算闔起記事本,霎時瞪大了眼。「你說什麼?」
「她來了!絕對是她沒錯。」
「還是一個人?」
服務生搖搖頭。「才不呢,跟一個男人。兩人並肩坐在吧台角落,點了濃縮咖啡,一喝完就走了,我想頂多隻待了三十分鍾吧。」
「什麼樣的男人?」
「哇,好像很有錢喔。」他報上一個外國品牌,說那人身上穿著某名牌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