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間隙中是蟲鳴鳴的夜半,圓月猛然一躍已從華燈初上的慵懶過渡到了睡意黯然的安詳,群眾演員皆這一天當中陰氣最旺盛的時刻陸續歸來,又恰逢是睡覺洗漱的最佳時刻,緊打緊的成群結隊的回房瞌睡。轉角走上樓梯,路過我們仨所堵的必經之路時,或是好奇,或是疑惑,向我們這處投來異樣的目光,其中還包括一堆喜歡聽八卦的群眾演員們。爾時的場景是這樣的。
朦朧的月光半灑於飄柔肩頭,她閑來無事的磕著瓜子坐等添竹的解釋,而我則無聊的拋著已經被我折磨的半死不活的金龜子,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一上一下的最終砸到了飄柔的腦袋上,咯咚一聲,金龜子順著她腦袋的坡度掉在了地上,垂死掙紮的倒弄一會,然後腿兒一抖一抖的便沒有了生息。
我好學的觀察了許久,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經此意外之劫它大概已經奄奄一息了。就算沒有奄奄一息,也在飄柔那丫頭有力的一擊踩踏下生不如死了。
隻聞哢擦了聲,我仿佛聽見了蟲殼碎裂聲。
“添竹,你的那位雇主難道是徐算子?”飄柔埋頭想了片刻,唯一能想到的解釋也就隻有這個。
添竹那丫頭應了聲:“是。”然後相當拘謹的搓著自己的手掌,我瞧那搓手的勁頭估摸著早就搓出了一檔的角質來,又礙於她的頂頭上司飄柔在場,著實不好意思將那一檔多餘的角質,沒有修養的隨意拋在地上。但我想這完全是她多想了,她若是也能像我這樣活潑開朗積極向上,大概便會曉得她的頂頭上司飄柔其實是個沒有修養沒有文化還常常爆粗口的市井小姐。
不過想想,她前半輩子都未能發覺,下輩子也著實沒有發覺的前景鋪設,再想想,她這輩子怕是沒有這種機會了。
話再說回來,狹窄的走廊總歸不是說話的地兒,便是她有心說上什麼,也禁不住客棧裏有心人的拷貝。想到這層關係,我果斷的努努嘴,叫飄柔轉移地點繼續探討:“飄柔,我們還是想進去再說吧。”
話還沒說完便被她打斷,她音拔兩丈不可思議的嚎叫:“徐算子難道要你調查珂姨?”
言畢,我心裏作怪的敲定,鐵然又多了些許聽牆角的小人,說不得裏麵還魚龍混雜了八卦嶺的八卦探子。
正打算繼續叫飄柔轉移地點,旁兒一直眼兒直勾勾盯著自己雙足的添竹,從茫然之中抬起頭,又將我的話語掐死在胚芽當中。她小聲的嘀咕了一字輕若蚊蒼的話語:“是。”然後更加拘謹的僵了一僵背脊。
得到肯定的飄柔再接再厲的繼續發問:“那他要你做什麼,該不會隻是在靈堂裏宿上一宿吧?”
添竹不曉得在介懷什麼,糾結的擰頭皺眉半晌,坦誠卻愈加小聲的絮叨應聲:“是。”我都快懷疑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活脫脫的花姑娘,而是一個複讀機了。
顯然這個答案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更別提飄柔了,試想想,哪有那麼輕鬆容易卻能賺很多錢的任務?打死我也不相信,但想想那個雇主是不按章法出牌的徐算子,著實又覺得很有可能,同時,又感歎於自己的雇主怎麼不是徐算子那副德行,那樣的話,我的盤纏早已有了著落,我也就不用拘泥於這個脫俗的小城兒。側眼,見著飄柔正耐住性子好興致的等著添竹的下一句,等來等去卻沒等到添竹開口,倒是一張脫俗的臉愈愈的沉了下去,最後不耐煩的鬆鬆衣領,她扯嗓嚎喃的吼了聲:“磨磨唧唧的,難道你就沒有其他屁可放了嗎?”
添竹微微的一愣,明顯是被她的粗俗給驚嚇到了。
我默默的仰頭哀嚎了聲,實在不曉得這姐兒的節操何在。
等她音將將敲定、我們皆皆吐槽完時,左一排右一排的客房門很是有團隊精神的吱吱打開,一個個沒有睡著的房客門都探出頭來,舉目望向我們仨,交頭接耳,小聲的議論紛紛。飄柔立即豪邁的將隨身攜帶的鞭子,啪啪的摔上幾輪回,嚎叫道:“沒你們的事兒,別出來給老娘亂添亂。”然後,他們就團滅了。
回頭,收好鞭子,飄柔繼續疑惑的咄咄逼她無中生有:“你確定真的什麼也沒有嗎?。”
添竹立時嚇得打起哆嗦來,連帶著說話也不連貫了:“徐道士隻是讓我拿著這物什兒在靈堂待上幾刻鍾的時辰,染上犀角香再回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隔夜的發黴的餿饅頭,頓了頓:“他還讓我去收羅收羅珂大夫掉在地上的發絲,說這後麵的件事兒,可能不容易完成,局時,若是實在收羅不到也不要糾結,隻得先將餿饅頭拿回來便是,傭金照常是那個價兒,所以我就按照徐道士錦囊上的畫字來到了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