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勾魂(1 / 2)

視線落幕處,一顆蒼天幽深的柳樹從夜幕中垂落,窈窕的樹影隨著夜風呼鳴聲此起的幻變,打過倘開的房門,倒影在沉靜的靈位室裏,攀著阿珂素淨的似喪服一般的白衣角兒,冥冥的將她埋沒在樹魁的怨泣聲中,薄暮的從她的白衣衣角兒延伸自她那雙深邃的如雲墨均染的眼裏。

她撩眼望向幾案座下的我們,黝黑的眸中,雖有我們慌張驚恐的身影,更多的卻仍是一片望不見頭的黑暗。

簷角,靡靡的風鈴輕響,叮鈴,叮鈴的打在冷色調的幕色中,越發襯得她那白潤的膚色更顯蒼白。手中一尊犀角質的靈牌溫潤的被她握在手裏,細秀的手指若有意無意的在上頭摸挲著,良久,她細碎的嗓音伴著晚風飄來:“小小姐,沈老夫人估摸著打早便與你細細訴說過,沈公的靈堂向來不準他人接近,尤其是來曆不明的外人。”靜了會,聽不出喜樂哀愁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今日兒我便全當做沒發生,若是下次再犯,我難保著老夫人是否會知曉。”話落,就杵著那居高的架勢將將的將我們望著。

我汗汗的哽了口唾液,實在不曉得該如何變通這份莫須有的罪名。一來,我從未想過第一次做偵探就能趕巧兒的竄到靈堂來,著實這是件讓人想想就激動無比的事兒;二來,也從未想來有如此多的人和我存著一係列相似到連同卵雙胞胎都不一定能同步的想法兒,更著實的讓我無比激動;三來,就著這樣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狀態,我實在是無與倫比的激動。

心裏待定了這樣一幅崇高的境界,麵上本應該是個激動到爆表的欠揍神情,奈何,麵部神經跟不上大腦的反射弧,等大腦反應完時,麵部神經仍是處在往反射弧另一端狂奔的狀態。默默的沒人注意的我又下意識的哽了口唾液,杵著一張貌似咽了口苦瓜、想吐吐不出的模樣,對正向我救助的飄柔愛莫能助的搖搖頭,後者徹底絕望的敗下陣來,嘟嘴,不知囁嚅了些許什麼,最後,嘿嘿的抬起頭,甜甜的扯出一個萌死人不償命的笑來:“珂姨,你誤會了,其實我們是來問問本家的宴會是不是三個月後開始的,”嗬嗬,問宴會居然會問道靈堂來,果然是個人才。

“還有二舅他會回來麼?”

敢情她還是一個舅控。

“到時是不是得請頭年那唱小曲兒的花旦?”

想來是個麵貌不錯的男子,不曉得有沒有被人收了做男寵。

“還有,他是我新交的友人,是個寫話本子的,剛巧兒,寫到一個醫者的故事,所以借道來取材了。”

還有……

我霎時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懵懂的指著自己:“我?”

她點點頭:“是的。”

原來她做了一大圈的鋪墊還是繞了回來將解釋權交到我手裏,我掂量了幾口唾液,虛眼偷望了她幾眼,被她瞪了回來。驀的想這趟偵查著實是得不償失,也著實不曉得該怎麼鬼扯,實在是我對醫師這個職業的影響太過深刻。由記得小豆丁時,有次犯牙疼秉著淋巴發炎去看牙醫,當時兒,牙醫姐姐是這樣感歎的:“摔一次跤就將臉摔歪了?”

打那以後,醫師這個職業就在我年幼的心裏留下了大片大片的陰影。

現下,她居然要我和一個活生生嚴厲厲的醫師麵對麵平心的探討一番我們莫名的來意,著實是件很考量我的勇氣的事兒。誠然,她還不曉得我是個膽子忒小的人。

膽子忒小的我,當下還沒開口就被我自己想象中的醫師給震懾到了,咽咽口氣,無力的低垂下頭。旁兒的飄柔見狀不停的搖晃著我的肩,恨恨的想把我從幻想中逮回,見我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心狠手辣的朝我腦袋上打了記手刀。

咯咚的聲——

陣的疼痛感從腦袋上傳來,我出於反射性的麻利捂住自己的腦袋從幾案座下滾出,驢打滾的滾到了一雙白淨的繡鞋下,狼狽的在那鞋周身打轉,呼呼的打起一層莫須有的塵埃來。

浮起的灰塵合著我尚且算得上幹淨的衣裳,撲撲的在地上滾了一遭又一遭,直遭的我嘴裏全是土渣子,既是這樣急需應變的惡劣環境指下,我仍是敬業十分的,在慌忙之中閑暇的抽出一兩眼觀察那雙繡鞋。虛眼憋望處,淡雅的麵料上沒有運用多餘的針線作於輔助,清雅的勾勒出一幅白蘭花並蒂生的圖騰,給人一種雅然的感覺,也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錯覺。我心下感歎,一雙鞋便能讓人有如此的遐想,可見得繡這雙鞋的繡娘當時兒可是下了一番功夫。這樣思忖時,身子已經不由自主的往鞋的方向滾了一遭,本想再好好的細瞧會那雙平淡卻透著精巧勁兒的鞋子,唐突的一股子的犀角香味兒從我鼻尖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