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老者紅光滿麵,鼻直口闊,舉手投足之間更有一番威儀氣度。如果不是坐在那部轎車裏,而是從一輛吉普車上下來,我一定會以為他是一個戰功顯赫的將軍。更難得的,是老者炯炯有神的雙目讓人一眼就可以覺出他是一個坦蕩爽朗的人。
雖然老者的氣質讓我大生好感,但對於一個不知來意的陌生人,我依舊存有戒意。正想著該如何應答,老者卻又開口道:“韓先生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您,但我卻是專程來接您和葉凡先生的。”
他先說我們素昧平生,可見其說話的直爽,而後立刻坦言是來接我們的,雖然在旁人聽來有點冒昧,但這種並不拐彎抹角的口氣,卻是誠誠懇懇。
我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即便是敵人,因為在我眼裏一個真小人也遠比一個偽君子更讓人覺得可愛。
所以我大聲道:“現在我們不已認識了麼?隻是老先生知道我叫韓嚴,他叫葉凡,我們卻還不知老先生的大名,這是否有點不公平呢?”
老者哈哈一笑:“是不公平。我的名字也沒啥子稀奇的,藏著不說倒顯得小氣了。我姓馬,馬先行。”
我剛開口叫了一聲“馬老”,老者——馬先行連忙擺著手說道:“哪裏稱得上馬老,你們就叫我老馬好了。這是我兒子,賤名不說也罷,叫他小馬就行。我派他一路負責二位的周全,總算還沒辦砸。”他說的是站在他身後的年輕人,也就是和我們同機而來的那個。
我還以為那些車是來接他的,卻原來等的是我們。
“不知馬老找我們何事?”葉凡客客氣氣地問道,卻給馬先行一眼瞪了回去:“是老馬,不是馬老,你這娃子要不得。”
這老人還真是可愛,剛才還一口一個“韓先生”、“葉先生”,現在卻成了“娃子”。我笑著接過了話頭:“那我說老馬啊,你如此大的排場,是要把我們接到什麼地方去呢?說實話,那麼好的車子我還沒坐過,今天也算開了洋葷。”
“我們主人想請二位先生移駕到他的別墅一聚。”說這話的是小馬,他與乃父不同,一看就是一個城府頗深的人。
“大人說話,哪裏輪到你開口!”馬先行叱罵道,而後對我們拱了拱手,“鄙上複姓公孫——恕我避諱不便直呼其名——他得知二位到這白帝城來,特命我在此恭候。”
主人?我不由吃了一驚,這馬先行的不凡氣度已經異於常人,居然還有一位主人?提及這位主人時,他的措辭也變得文雅起來,由此可見他對這位主人的尊敬。
“複姓公孫……貴主人大名是否‘繼述’?”葉凡忽然問道。
“正是。”馬先行的語氣中絲毫沒有驚訝,好像不知道才是讓人奇怪的。我看到葉凡的臉色微微一變。
“葉先生見過我們主人?”一旁的小馬問道。
“沒有,隻是久仰其名。”葉凡道。
公孫繼述,我卻真的沒有聽說過,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
這時我聽見葉凡說道:“那就相煩老馬……先生引見了。”他還是對直呼馬先行為老馬有些別扭,在後麵又加了“先生”二字,幸好這次馬先行倒沒有再發脾氣。
葉凡輕輕扯了我一下,邁步走向那輛黑色的賓利車。
他顯然已決定走這一趟,我也隻好跟上了。馬先行沒有和我們共乘一車,而是坐在後麵另一輛車裏。
車隊一駛出機場就開啟了雙跳燈,在縣城內暢行無阻,路上的車輛紛紛避讓,直闖紅燈時甚至連巡警都沒有上前攔阻。
我打開車載冰櫃,不由歡呼起來,裏麵清一色是“CabernetSauvignon”,這種口感狂野粗曠的深色紅酒,正是我最喜歡的。
坐在“賓利”內手工縫製的牛皮座椅上,品味著美酒,葉凡終於開口了:“公孫繼述,自稱是西漢末年公孫氏的後人。他由白帝城起家,經過三十年的苦心經營,壟斷了蜀中至鄂西的所有非政府物流運輸渠道。你要知道,在‘難於上青天’的蜀道上,控製了交通運輸就等於控製了一切,公孫繼述這個人有才能,也有狠勁,他在十年前一舉吞並了川鄂一線各大黑道勢力,獨霸一方。隻是我聽說他律下極嚴,雖然是黑道中人,卻並不擾民。”
我咋舌道:“原來是一個土皇帝。可他找我們所為何事?你和他有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