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老人忽然說出了這兩個字，並問道，“關於‘輪回’你們是怎麼看的？”
我有些愕然，雖然我最近的經曆已超出了從小受到教育的慣知的唯物論，但大腦還是無法一下子接受老人的問題。
葉凡卻開口回答了：“簡單的說，‘輪回’就是宗教——特別是佛教——中所提出的生命消失後靈魂得以保存以及籍以再生的現象，其實按照所謂的現代科學的‘物質不滅論’，這似乎也說的過去：一個生命能量的轉換過程。”
這時我也已開始‘習慣’老人的問題，於是接著說道：“而且輪回是有條件的，生前為善，靈魂可以上天堂，等待轉世；如果生前作惡，那靈魂是要下地獄的，在中國的神話傳說中是說經過十八層地獄的煎熬，在西方傳說中則說要在一座叫做‘煉獄之山’的山體中受到折磨，非得贖盡罪惡後才能投胎。”
老人輕歎了一聲，沒有出聲，似乎我們的話讓他想起了什麼，良久，才又接著問道：“你們認為，所有死者的靈魂都歸了天堂或地獄麼？這麼多年來，世人也都是如此想的？”
“難道不是？”葉凡從老人的話裏聽出了弦外之音。
一個念頭忽然在我的腦海內閃過，我不由說道：“在中國民間一直有一種說法，歸納為四個字——‘孤魂野鬼’，雖然也用了這個‘鬼’字，不過卻似乎不同於被收歸地府的那一些。”
“是不是可以說，那是些既沒有上天也沒有入地的靈魂？這有點像韓嚴死後的情形。”葉凡指著我說道。
“嗯，你們思路很敏捷，雖然說的不完全對，但也猜中了不少。”老人用讚許的語氣說道，“那些你們稱為‘孤魂野鬼’的靈魂，其實大部分最後還是要被迎上天堂或拘回地獄的。他們之所以存在於世，是因為一些靈魂在死前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了結，也有一些是死得不明不白，於是拒絕承認自已已死的事實。但時間久了，沒了結的事也就放棄了，拒絕承認的終究還是要麵對現實的——人，無論生死，大多如此，不是麼？”
“大多如此……這就是人性。”老人的話讓我感歎，感歎時間對執著的消磨。
“也不是全都如此！”葉凡忽然大聲反駁道，“有些事，是時間無法衝淡的，愛或恨到了極至，我不信有什麼可以把它們抹去！”
啊，四年前的那件事，葉凡還是不能忘懷，因為那件事，使他離開了這個城市，一個人流浪遠方——我的思緒，不由被帶到了記憶的最深處……等等！四年前的舊事！葉凡的神情如此激動，應該是因為那件舊事，那麼，他的記憶恢複了？！
我凝視葉凡的眼睛，是的，他的眼眸越發清晰了，但顯然處在心神激蕩中的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記憶正逐漸恢複。
“的確不是所有的人都輕易在時間麵前潰敗下來。”老人居然附和了葉凡的話，“同樣也不是所有的靈魂都甘心就此忘卻前世的種種而投入輪回。事實上，就有一部分靈魂避開了天堂和地獄的收容，偷偷留在了一個特別的地方，為的，隻是保留自己不願放棄的某些記憶。這個特別的地方，就被稱作‘迉靈界’。”
“迉靈界。”我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也想象著遊蕩於這異界的那些靈魂。無論到天堂還是地獄去，即便接受磨難，那還是有轉生機會的，可是那些進入迉靈界的靈魂將永遠無法再回人間，他們所要保留的記憶，對他們來說竟是如此重要！
老人的聲音又中斷了，於是那個立方體裏隻有音樂透出，而無語聲。
在對我們講述同時，老人是不是也已想起了自己的往事？對於一個老人來說，往事有時就代表一切，昔日的榮耀，昔日的愛人，甚至昔日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如塵往事，都不知不覺的會被突然記起，繼而讓自己唏噓不已……
“您……”我意在打破這沉默的氣氛，卻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唯恐不經意間觸動老人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