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記》reference_book_ids\":[7084161014245100575,6833642854443650061,7222920244208077876,7077842494586637342,7267090241121422395,7264930453998554174]}]},\"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第二十夜 鬼娶親
冬天的夜晚來得特別的早,深山中更是如此,寒冷挾著山風,與夜幕一起慢慢降臨,侵入骨髓。
一個破敗的草房裏,有人的生命之火正要熄滅。
僅剩敗絮的褥子上躺著一個憔悴的婦人,她麵色蠟黃,伸出幹瘦的手,摸著一個小女孩的頭。
女孩不過五六歲,大概此時也知道自己的母親已是彌留之際,失聲痛哭起來。
“珠兒,娘要是走了,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好好地聽你爹和大娘的話。”
“娘,不要叫我珠兒,我不要和姐姐一樣的名字……”她說著又哭了起來,好像不太懂她娘嘴裏的走了是什麼意思。
淒厲的哭聲從茅屋裏傳出來,飄落到風裏,被陰冷的山風撕碎。
“鬼叫什麼啊?吵得大姑娘直害怕!”一個奶娘模樣的粗壯婦人,手裏拉著一個女童,女童比方才屋子裏痛哭的女孩大了一兩歲的樣子,衣飾華麗,神態驕矜,手中抱著一個彩球。
漏風的木板門被緩緩拉開,門縫裏露出小女孩髒髒的臉,她頭發蓬亂,眼中居然冒著異樣的神采。
在黑暗中看起來很是突兀,把門外的奶娘看得嚇了一跳。
“姐姐,”小女孩笑道,伸出手掌,掌心中隱約可見精亮的珠子,“看,這是母親給我的珍珠。”
大一些的女童卻伸出手打了妹妹的手一下,珠子一下滾落在黑漆漆的地上,不見蹤影,妹妹頓時傷心得哇哇大哭。
姐姐卻開心地笑了,笑容詭異而陰險。
◆一◆
十年後。
“緋綃,你看這地圖,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王子進和緋綃自從走出那大宅,已經在山嶺裏轉了幾天還沒轉出來,二人不得不在一個簡陋的茶肆裏稍作休息。
“我來看看。”緋綃一把搶過王子進手中的地圖,“啊呀,子進,我們走反方向了啊。”
“怎麼反了?”王子進聽了心下一涼,怪不得越走越遠,原來二人一直背道而馳。
“我們去江陵應該一直往下走啊,這個怎麼標記的是往上走的?”
王子進聽他說得糊塗,急忙湊過腦袋,卻見緋綃把地圖拿反了,還在拚命研究,他一把奪過地圖,“還是我來吧!”
旁邊賣茶的白胡子老人看了他們一眼道:“二位可是要去江陵府?”
“不錯,老丈知道該走哪條路?”王子進聽了異常高興。
“從這條小路下去,直走,上了大路就能直通江陵府了。”賣茶老人伸著茶勺為二人指路,仿佛指點江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多謝老丈。”緋綃說著從懷裏掏出幾個銅錢,拋到老人手中,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哎,你等等我啊……”王子進連呼帶叫地追上去,人說動物的血比人的熱幾分真是不假,他的行動力的確令人佩服,似乎完全不經過大腦,全憑本能。
兩人的坐騎轉眼間揚起一陣塵土,消失在簡陋土路上。
旁邊幾個商人模樣的人,望向兩人消失的方向,瞠目結舌。
“老人家,你指路好像指錯了……”其中一個說。
“啊?”那賣茶老人叫道,“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裏,我還一直以為那條路是通向江陵的。”末了又抱怨,“你們知道怎麼不說話?”
“我們還來不及說話,他們就跑了。”
此時王子進和緋綃的身影已經完全在小路上消失,絕塵而去。
其中一個商人望著那條小路,麵現怪異神色,苦笑著說:“這兩個人,還走了一條特別難走的路。”
“你怎麼跑得那麼快?我還沒有喝夠水。”
“聽說江陵有一種雞非常出名,希望晚飯前趕到,能嚐上一嚐。”緋綃快馬加鞭,如風馳電掣般衝了出去。
兩人又走了半個時辰,小路倒是越來越寬闊,可就是不見賣茶老人說的官道。
“這要到哪裏才能上官道?”王子進眼見周圍一片崇山峻嶺,似乎越走越深入山區腹地。
“前麵有好多人,我們去看看。”緋綃策馬上前。
王子進隻見離二人大概十幾丈的地方,聚集了上百人,人頭攢動,比集市還熱鬧幾分。
等到二人走近,更是目瞪口呆,隻見路口有幾十個和尚和道士在相互對罵。
一撥是灰色僧服,一撥是藍色道服,兩隊人互不相讓,說得不亦樂乎。由於是出家人,倒聽不到市井間的汙言穢語,隻聽耳邊“阿彌陀佛”不斷,偶爾還夾雜著“太上老君”什麼的。
“這、這是怎麼了?”王子進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這陣勢,急忙問一個小沙彌。
“阿彌陀佛。”小沙彌道,“回施主,村子的人說是要驅邪,本來已經請了我師父來做法事,哪想著又請了道士過來,我們千裏迢迢地趕過來,還沒等進村就在這裏遇到了這幫道士。”
“你們一起做不就行了?”緋綃居然神色坦然,毫無慌張之色。
“阿彌陀佛,施主有所不知,做法事這種事是萬萬不能起衝突的,怎麼能一起做?善哉,善哉。”
王子進也略有耳聞,似乎佛家講究一個淨字,而道家講究的則是驅字,一靜一動,確實是互相衝突。
卻見人群裏有一個身材粗壯的老兒,穿靛藍色綢緞長袍,正帶著一幹村民,夾在中間吵得臉紅脖子粗。
“那是不是村長?”王子進問緋綃道。
“不錯,看起來是。”緋綃已經縱馬過去,“先問問他路怎麼走,這些和尚和道士等會兒再說。”
“這裏妖氣衝天。”人群中一個道士拿著桃木劍正在叫囂,“西南方向尤甚。”他說著轉過劍尖,卻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匹駿馬,上麵一個白衣公子,麵容端麗無雙,正看著自己笑意盈盈。
“你說什麼?”
“沒有什麼。”道士收回寶劍,暗罵今日邪門,剛才這裏明明有妖氣,怎麼突然被衝散了?
“請問這位可是村裏管事的?”緋綃朝身材粗壯的老兒道。
“不錯,是我。”老兒仰頭望去,眼中竟現欣喜之色,似乎是獵人見了獵物的表情,急忙笑道,“不知這位公子可有媒妁?”
“哎?”緋綃聽了一愣,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在下隻是問路,這又關媒妁什麼事?”
“怎麼不關?自然關的。”他似乎已經完全把和尚和道士忘在了腦後,熱情洋溢地說,“請公子到舍下小坐。”
“小坐是可以,可是我還有朋友在那邊。”
“你還有朋友?”他興奮得直搓手,“趕快叫他一起來吧。”
說罷,叫過來幾個家丁替二人牽馬,異常殷勤。
一行人很快就走遠,把和尚和道士拋在路旁,還在打著口水戰。
“緋綃,緋綃,這是怎麼了?”王子進在馬上納悶道,“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緋綃倒似乎很享受,淺笑輕盈。
“這裏的民風也太熱情了吧。”王子進望著那一幹家丁,似乎把他們當貴賓接待,如果問路都能問成這樣,天下的學子都不必攻讀書本,隻需坐著問路即可。
“無事獻殷勤,必有名堂,我們且去看上一看。”緋綃朝他眨眨眼睛,似乎等待著瞧好戲。
王子進懵懵懂懂地騎在馬上,被一幫人前呼後擁地圍到村子裏,隻覺得如英雄凱旋一般。
斜眼間卻見先前所見那錦衣老兒正偷眼望著他們,眉眼中滿含笑意,神情曖昧。
王子進與他一對視,不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二◆
一行人走了一會兒,濃濃綠意中,出現幾片瓦房的屋頂,又走了一會兒,屋子越來越多,儼然是一個頗成規模的村莊。
村裏的人見來了外人,都跑出來看,還有的坐在自家房頂上不停地往二人身上打量。
“是男的啊”“還是兩個”“趙善人這次真是撿著便宜了”……
王子進耳邊聽到閑言碎語,不由暗叫不妙,“緋綃,這、這裏的人沒有見過男人嗎?”
“不會啊。”緋綃指著十幾名家丁道,“不是這麼多嘛。”
王子進正在納悶,那幫家丁卻擁著兩人停在了一個宅院前麵。
那宅院是整個村裏最大的一所房子了,有青石台階、朱漆大門,似乎是鄉下富戶住的地方。
隻是裏麵種的樹似乎多了一些,白日裏影影綽綽地投下許多陰影,把這富麗的宅院映得陰冷幽森。
緋綃一見這院子就呆住了,兩人胯下的馬到了院子前也突然直立了起來,發出嘶鳴之音。
“這、這是怎麼了?”王子進坐不穩,差點摔下去。
“子進……”緋綃盯著院落道,“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沒有啊。”王子進隻見眼前鬱鬱蔥蔥的樹蔭,碧綠喜人,哪裏有什麼奇怪?
“算我多說了。”緋綃說著翻身下馬,“此地不可久留,等會兒找機會速速離去。”
“二位公子請進,請在客廳稍候片刻,老夫去去就來。”胖老兒引了二人進屋,自己一溜煙地往後院走去,也不知在搞什麼名堂。
王子進和緋綃坐在客廳裏等候,隻覺得屋子裏相對外麵太過陰冷,隻見窗外的參天大樹幾乎遮住了一大半的陽光。
“這樹可真多,怎麼不砍幾棵?人住在這房子裏多不舒服。”王子進嘟囔道。
“這位公子有所不知。”耳邊傳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兩人回頭看去,隻見那老兒換了一件赭色綢緞袍子出來了。
頭上戴著一個便帽,完全不似方才冒失的模樣。
“這話怎麼說?”緋綃問道。
“我們這裏盛傳山鬼的傳說,據說上了年紀的大樹都是山鬼的耳目,萬萬動不得的。”
“哦。”緋綃聽了點了點頭,似乎若有所思。
卻聽他繼續說道:“在下是這裏的村民,免貴姓趙,外人都叫我趙善人,不過是個虛名。”
“在下王子進,不知趙善人叫我們二人到寶地有何事啊?”王子進朝他行了個禮問道。
趙善人卻不答,兩隻賊溜溜的小眼一直飽含著笑意,在二人身上來回打量,王子進被他看得發毛,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果沒有什麼事,我二人還急著趕路,這就告辭了,望趙老先生能幫我們指一條通往江陵的道路。”緋綃也著急要走,估計還惦記著江陵的燒雞呢。
“怎麼沒事?”趙善人笑道,“老夫叫二位公子過來,就是要招婿的。”
“什麼?”王子進聽了,下巴差點跌到地上。
“不錯。”他異常親切地走過來,拉著二人的手道,“哎呀,這樣儀表堂堂、風度不凡,我真是有福氣啊。”
言語之間,這門親事似乎已然定下來了。
王子進急忙甩脫他的手,顫聲道:“不,不,終身大事,還沒有經過父母許可,怎能輕易下決定?”
趙善人突然麵帶失望之色,退了一步道:“二位不願意?”
王子進和緋綃從來沒有這樣心靈相通過,兩人一起狠狠地點了點頭。
趙善人似泄了氣的皮球般,胖胖的身軀一下癱在椅子上,悲哀地說:“我怎麼這樣命苦啊!我的兩個女兒要怎麼辦?可惜我那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女兒了。”
王子進聽了這話,突然來了精神,等他再說下去。
卻聽旁邊的緋綃問道:“趙老先生如此匆忙招婿,甚至從大路上拉了陌生人回來,怕是有什麼棘手的事情吧?”
趙善人抬眼看了緋綃一眼,“賢婿啊,看來你不光長得一表人才,腦袋也甚為好用啊。”
緋綃聽他如此稱呼自己,一時哭笑不得,還沒等出言否定,他卻繼續說道:“說來話長,我們這村子在深山之中,真是靠山吃飯,一切物資皆來源於這大山之中。”
王子進聽了點了點頭,這種偏僻地方確實如此。
“可是山也是有靈魂的,而且還有妖怪潛伏在裏麵,我們就叫它們山鬼。以前還是好好的,它們大不了就是捉弄一些砍柴的人,可是、可是……”他說著語氣激動,似乎不能自已。
“可是什麼?”
“近十年來,山鬼們越來越猖狂,居然要一年進貢一個女孩給它們,不然就會鬧山洪或塌方,不知死了多少人。”
緋綃聽到這裏似乎明白了,皺眉道:“可是山鬼娶親?”
“不錯。”他說著竟哽咽起來,“那些姑娘,進了山就再也沒有回來,後來屍體都在深山中被發現,還有的連送嫁的隊伍都一起消失了。”說罷又抹了抹眼淚,“這村裏隻要一生了女兒,就急忙說媒,以至於有兒子的人家一下能娶上幾個女娃。”
“你、你的兩個女兒,都沒有結親?”王子進聽到這裏,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不錯,這村裏就連三歲的小男孩都結了幾門親家,我那兩個女兒又不想找小相公,這才把二位拖了過來。”
緋綃和王子進聽了麵麵相覷,萬萬沒有想到是這個原因。
眼見這老兒哭得傷心,這親事又萬萬結不得,如此拂袖而去也太過冷血。王子進一時之間也沒有了主意,隻有庭前大樹鬱鬱蔥蔥,似乎有靈魂一般隨風揮舞著枝丫。
山鬼嗎?真的有這樣的東西?
眼前崇山峻嶺,連綿不絕,一個青麵獠牙的鬼臉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似乎那碧綠的、深深的樹林中,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恐怖。
◆三◆
“緋綃,這該如何是好?”王子進悄悄拉了拉緋綃的衣袖。
緋綃臉上一副冷漠表情,“我們也沒有辦法插手,況且這屋子也不宜久留。子進,我們還是趕快上路吧。”
“那、那我們走了,這家姑娘怎麼辦?”王子進不由急道,“難道眼見著她們去赴死?”
緋綃聽了眼珠一轉,立時明白他的心意,打趣笑道:“生而為人,早晚都是要見閻王的,也不差這幾十年。”
趙善人聽了二人對話,似乎聽出了名堂,也不抹眼淚了,一把拉住緋綃道:“賢婿,賢婿,你是不是有辦法救小女啊?如果能的話幫幫老兒我吧。”
緋綃見他老淚縱橫,哭得甚是傷心,想他為人父母,又年事已高,這喪子之痛確實是無法承受之重,不禁調笑道:“辦法也不是沒有,不過我也不敢保證能不能解決,還要看這位王公子了。”
“我?”王子進指著自己鼻子叫了一聲,趙善人肥胖的身軀已然撲了過來,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抓著他的衣襟哀號,“賢婿啊,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王子進望著緋綃一張壞笑的臉,又看了看哭喪般的趙善人,知道緋綃是將這難纏的皮球踢到自己這邊,無奈地點頭答應:“趙老先生你莫要傷心,我們定當盡力而為。”
“賢婿啊……你真是活菩薩轉世……”
當晚,王子進與緋綃受到了貴賓一般的款待,雖然未到江陵,趙善人的廚子還是給他特意蒸了一隻茯苓雞吃,待得酒過三巡,王子進還是不見兩位娘子露麵,心下不由失望。
“緋綃啊,你說這家的姑娘長得美不美呢?”王子進回到客房,望著燭光浮想聯翩。
“世間女子,美女本是少數,哪會恰巧在這山溝裏遇到一個絕代佳人?”緋綃照例給他潑冷水。
兩人正說著,卻聽庭院裏有人走動,那人似乎穿著厚厚的衣服,在走廊裏發出裙角曳地的聲音。
“是不是這家姑娘出來了?”王子進心中暗道,將窗戶推開一點,隻見外麵秋風乍起,樹影婆娑。
天上一彎新月不甚明朗,庭院中青石板上反射出暗暗的光澤,哪裏有什麼人?
“子進,不要看了。”緋綃過來一把拉上窗戶,正色道,“我剛剛進這屋子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還是一切小心為妙,少惹事端。”
已完全不似剛才的調笑表情。
王子進縮了縮頭,打消了獵奇的心思,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就各自睡去。
山裏的夜晚異常沉靜,窗外偶爾傳來似野獸般哭號的聲音。
王子進望著窗外搖曳的樹影,隻覺得心緒久久不能平靜,這深山之中,真的會有山鬼嗎?如果有的話,又是什麼樣子的呢?
他迷迷糊糊,伴著樹枝搖動發出的沙沙聲,進入淺淺睡眠。
不知睡了多久,窗外又傳出人走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這次聽得清楚,似乎是個女人,腳步碎緩,不徐不慢。
王子進想到緋綃叮囑,縮在被子裏不敢探頭,這是什麼樣的女人?會在這夜晚裏出來走動?
可好奇心還是戰勝了害怕,耳聽那聲音越來越近,他急忙翻身爬了起來,剛好看到一個人影映到自己的窗前。
他小心地拉開窗戶看了一眼,隻見黑暗中一個女人的背影,正慢慢地在走廊裏往前走,身影窈窕,衣著也甚是華美,在月光中泛著淡淡的櫻紅。
她黑發如雲,一扭一擺地消失在黑暗的走廊盡頭,似乎拐了個彎,不見了。
這裏是客房,看來這家還有別的客人,怎麼沒見趙善人提起?
他見此事稀鬆平常,就又去睡了,這一夜再無異事,睡得安穩舒服。
◆四◆
次日一大早,王子進和緋綃就被請到客廳,趙善人已經在大廳端坐著等候多時。
此時天色已明,庭院中的參天大樹已不似前日般陰鬱,綠油油的樹葉在陽光的輝映下,如翡翠一般晶瑩美麗。
“不知趙老先生找我們何事?”緋綃的眼珠轉了一下,笑道,“今日是初五,是不是娶親之日接近,趙老先生來商議對策?”
趙善人急道:“不錯,正是如此,後天就是初七了,按照我們這裏的風俗,就會有正當年的小夥子來接新娘,再將花轎抬到深山裏一處斷崖旁,還要準備供品,一起送給山鬼。”
“之後送嫁的人就會回來嗎?”王子進問道。
“不錯,就像一般的人家嫁女兒一樣。”趙善人說著又麵現悲哀之色,“隻是這女兒嫁出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不知是決定了哪位姑娘出嫁?”緋綃在一邊問道。
趙善人聽了,急忙對旁邊的仆人道:“去把二位娘子請出來。”
“不知這姑娘們長得美不美?”王子進在一邊朝緋綃擠眉弄眼。
緋綃卻瞪了他一眼,似乎毫不關心。
過了一會兒,從內室走出兩名少女,都是十幾歲年紀,一個稍大一些,穿著嫩黃衣裳,姿容豔麗,身材高挑,宛如牡丹。另一個則麵帶病氣,容貌清秀,好似芙蕖。
“這就是我的大女兒,名喚珠玉。”趙善人接著指向年幼一些的道,“小女兒珠喜。”
珠玉落落大方地朝二人行了個禮,一雙明媚的大眼打量著他們,最後停在緋綃身上,眼神久久不能移開。
王子進在一邊見了這情形不由心下一寒,不要從山鬼娶親,變成狐狸娶親就好。
“那這次出嫁的是哪位?”
卻見趙善人麵現愁容,似乎拿不定主意。
“爹,你不要發愁了。”小女兒珠喜張口說話,聲音婉轉好聽,“女兒願代姐姐出嫁。”
“珠喜……”趙善人聽了,似乎甚為愧疚。
“不要緊。”珠喜苦笑道,“反正就算我不說,也是我出嫁,什麼時候見過好事輪到我頭上?”
旁邊的珠玉聽了,豔麗的臉上一下就陰雲滿布,“真是沒有教養,在外人麵前這樣說話。”
珠喜聽了,卻不答話,隻是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哼了一聲,轉身走回內室。
“真是不好意思,讓二位見笑了。”珠玉說著愧疚地朝他們道歉,笑容明媚,卻是個美人。
“珠玉,你也趕快回去。”趙善人似乎沒有想到兩姐妹會在外人麵前吵起來,麵上十分掛不住。
王子進和緋綃見了這兩姐妹,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什麼。
卻聽趙善人繼續說:“既然珠喜願意,那麼明日就讓她準備準備,代姐姐出嫁吧。”
語氣雖然沉重,卻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傷心。
王子進和緋綃退出大廳後,不由心寒道:“這家人真是偏心得厲害,也不怪那做妹妹的生氣。哪有爹眼看著親生女兒去送死是那樣表情的。”
“子進,人的感情我們是摸不透的。”緋綃聽了搖頭道,“這世上萬物皆有規律可循,唯有人心,卻是無影無形,無法捉摸。”他看了看遠處的巍巍青山歎道,“最險惡的東西,又哪裏是什麼鬼怪了?”
王子進聽他說得有道理,也跟著連連點頭。
◆五◆
“你要怎麼辦?”王子進回房後問緋綃,“跟著送嫁的隊伍一起去嗎?”
“不錯。”緋綃趴在窗欞上,抬眼望著窗前如烏雲遮頂一般的綠樹,“我應該會去的,倒要看看山鬼是什麼樣子。”
“那我呢?”王子進問道,“我也想跟你過去。”
緋綃聽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再說吧。”
“為、為什麼這樣說?”王子進見他眼神,分明是看不起自己。
卻聽緋綃慢慢道:“子進,山裏雲深不知處,是否隱藏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我也不敢說,”他說罷笑道,“又怎麼能讓你跟著去赴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