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錫春

吳大媽本應有一個幸福溫馨的晚年,卻因為種種原因造成借房子躲雨無人養老的現狀。這是在測試農村廣播電視覆蓋情況,在一起拉家常閑談時,我們才真正了解吳大媽和她的家事。

結婚那天,吳大媽被人揭開蓋頭時,才認識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是自己的男人,名叫鄭道培,後來大家都叫他“硬倒黴”。倒黴的事就接二連三地光顧他家。

1956年鹽邊縣少數民族地區奴隸主武裝叛亂,雲南解放軍來鹽邊平叛剿匪。一天,鄭道培在趕街回家的路上遇到解放軍,解放軍叫“老鄉”能不能帶帶路剿匪,他沒多想就答應了。在朵格梁子的戰鬥中,鄭道培被土匪擊中大腿,經解放軍衛生員簡單地包紮處理後回到家中。此後傷口留下後遺症,既不能幹重活,又不能沾冷水,成了吃得做不得的殘疾人,家中所有的活都落在了吳大媽身上。

剿匪平叛工作結束後,原想申報個因公負傷,得點照顧。結果鄉村幹部了解怎樣負的傷?帶路的部隊翻號?誰包紮的傷口?有無證明人?解放軍給了多少錢?為什麼剿匪平叛結束,土匪都被消滅了才說?這些讓鄭道培說不清、道不明,又無證明人,一問三不知。領導還懷疑他不但報假案,還有可能是參加叛亂被解放軍打傷被俘醫治後放回來的。由於是貧農出身,就暫時作為內控人員管理,不劃成四類分子。生產隊不僅不管傷殘,還將其當成“四類分子”,幹義務工、掃街掃路、背義務柴等都少不了他一份。

家裏失去主要勞動力,年年成倒補戶,窮得有了上頓無下頓。吳大媽白天下地掙工分,夜裏將丈夫拖著病體瘸拐上山挖來的攀枝花樹根根磨成漿熬給早產兒喝。生產隊年終決算每10分工僅4角錢,倒補戶年年欠賬,沒有工分糧,隻能東拚西湊,半饑半飽,蓋短被蓋過日子,丈夫還沒有等到兒女成人,沒有過上幾天好日子就去世了。

朝鮮戰場回鄉的李老表,是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漢。他看見表嫂吳大媽家實在是太困難,家中沒有勞動力,娃兒又小又多,生產隊年年倒補戶,家中缺糧缺錢缺衣缺油鹽。熱心人於是隔三岔五的過來幫幫忙,幹些重活路,收拾收拾房屋豬圈,背點柴火什麼的。有時上山打個野雞、野兔,挖幾根山藥苕,撿點野菌給孩子們解解饞。適當的時候也留下來吃頓飯。就這樣,被村裏幾個長舌婆造謠生事,說老表與表嫂有染。東傳西傳,使整個村子都認為吳大媽“不正經”,老表勾引良家婦女。當遇到李老表和吳大媽路過時,那些人背後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為此吳大媽和李老表斷了來往,也拒絕任何人的幫助,再苦再累也獨自撐起這個窮家。

為了讓孩子們有一個好的前程,吳大媽起早摸黑,省吃儉用,輕活重活自個承擔,想方設法掙錢養家,東拚西湊供子女們讀書識字。孩子們由於有了父親的所謂“政治”問題,許許多多的事都受其影響,他們的前程一片陰影。母親所謂“醜事”損毀了他們的名譽,使他們受到恥辱,臉上無光,孩子們在屈辱中讀書,在歧視中生活,在饑餓中成長。吳大媽嘔心瀝血好不容易將幾個孩子盤大成人,孩子們都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事業。老家的破房子也因移民搬遷在集鎮上修了新房,靠門麵出租有了可靠的經濟收入,日子開始好轉,總算鬆了一口氣。

按照鹽邊老規矩:女兒成人要出嫁,兒子成人要分家。子女們紛紛要求將房產賣後分家,母親年紀大,不留財產,由子女們輪流供養,醫藥費憑醫院發票由子女們分攤。盡管親戚們百般反對,子女們驚人地達成賣房分家的統一陣線,每家人分得4萬元錢,母親則按照“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的慣列,從幺兒家開始吃轉轉飯,每月一家人,成為一無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