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感恩母愛(2 / 3)

世界上一切光榮和驕傲,都來自於母親。

——(蘇)高爾基

第二次,是我九歲那年。一個外鄉人挑了一擔鹽來村裏賣。我媽手頭有事,就拿了一塊錢,讓我去打十斤鹽。那個外鄉人稱好了十斤鹽,我正要遞錢給他,看到四周買鹽的人很多,他無暇顧及我,便提了鹽溜走了。那一塊錢我也沒交給我媽,而是去買了一包花生糖。我正躲在牆角津津有味吃著時,被我媽瞧見了,她拉住我,虎著臉問:“哪來的錢?”我急赤白臉說不出來。我媽見我這副模樣,心裏明白了七八分,拿起紫竹鞭子,我便竹筒倒豆子全部說了出來。我媽聽了,氣得咬牙切齒:“貪圖小利,難成大事。小小年紀竟有貪念,豈不毀了一生。”越說越來氣,手起鞭落,在我屁股上印下了一條條清晰的鞭痕。打完後,我媽遞給我一塊錢,“去,把錢給人家送去!”我咧著嘴,乖乖地一瘸一拐地把錢送給那賣鹽的外鄉人。從此,在我頭腦裏再沒出現過“貪”字。

第三次,是在我讀二年級時。我的同桌有一支嶄新的“英雄”牌鋼筆,這在當時可是十分罕有。我見了,眼饞不已,瞅個不防,將這支鋼筆偷走了。自然,這支鋼筆不能在學校用,我便放在家裏寫作業。我媽見了,問我筆的來曆。我漲紅著猴腚臉,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我媽看出破綻,臉上便籠上一層寒霜,要我如實招來。我知道一切都瞞不過她,隻得如實說了。我媽聽罷,氣得臉都綠了,渾身發抖,道:“小時偷針,大時偷金。一世人都落個小偷的壞名聲,永遠別想在人前抬頭走路。”說著,操起紫竹鞭子,將我狠狠揍了一頓。這一次,她打得特下勁。我屁股皮開肉綻,半個月不敢沾凳子。

第二天,我把鋼筆還給了同桌。從此,麵對再怎麼誘人的東西,我都沒動過心。

長大後,無論我走到哪裏,都牢記我媽的教誨,為人誠實,不貪不占,活得堂堂正正。

現在,我媽已離開我多年了,我也成了一個握有實權的單位頭兒,但我仍保存著我媽的那根紫竹鞭子。我將它懸掛在一個顯眼的地方,時時警醒著我。

從13歲開始享受自由

(美)安妮·蘭伯特

願意對自己的人生負責,這是一個人自尊心萌芽的表現。

從小媽媽就教我凡事都問個為什麼。她是那種對沒完沒了的“為什麼”永遠不厭其煩的媽媽。

不過,媽媽從不簡單地給我答案,而是讓我自己先思考。漸漸地,我學會了在做事之前,先用自己的小腦瓜分析所有的可能性,遇事常常自問:“如果有人這麼對我,我會怎麼想?”媽媽的循循善誘和嚴格要求為我形成良好的品性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我13歲生日那天,媽媽把我叫進她的房間。“安妮,我想和你談談。”媽媽拍了拍身邊的床鋪。

“我用了12年的時間培養你的價值觀和道德觀,”她開口道,“你覺得自己具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了嗎?”“當然。”我答道。這個出人意料的開場白讓我不覺隱去了笑容。

“今天是你的13歲生日,從今以後你就不再是小孩了,生活會變得複雜很多。”媽媽語重心長地說,“我已經為你打下了基礎,現在是你開始自己拿主意的時候了。”我茫然不解——拿什麼主意呀?媽媽笑了。“從現在起,你自己的規矩自己定。什麼時候起床,什麼時候睡覺,什麼時候寫作業,和哪些人交朋友,這些都由你自己決定。”

“我不明白。你生我的氣了嗎?我做錯什麼了?”媽媽伸手摟住我的肩膀,“每個人遲早都要自己做主。很多被父母嚴格管教的年輕人,往往在他們離開大學,沒人給他們指導的時候犯下了可怕的錯誤,有些甚至毀了自己的一生。所以我要早一點給你自由。”

我目瞪口呆地盯著她,各種念頭一起閃過腦海。那麼,我隨便多晚回家都可以,自由參加各種聚會,沒有人催促我寫作業……這簡直棒極了!

媽媽站起來,莞爾道:“記住,這是一種責任。家裏人都在看著你。而隻有你一個人為自己的過錯負責。”

“你為什麼這麼信任我?”我有些興奮不安。“因為我寧願你現在犯錯,現在你還在家裏,我能給你建議和幫助。”她說著用力抱了抱我,“別忘了,我一直在你身邊。任何時候,如果你需要,我會隨時幫助你。”

我們的談話就這樣結束了。同以往一樣,這個生日是與家人一起度過的,有蛋糕,有冰激淩,還有禮物,而母女間的這次交談卻是我收到的最有意義的生日禮物。我明白,媽媽並沒有徹底走出我的生活,隻是給我空間來伸展翅膀,準備未來的飛翔。

沒有無私的、自我犧牲的母愛的幫助,孩子的心靈將是一片荒漠。

——(英)狄更斯

在之後的數年間,我也做過不少錯事,但那是每個少男少女必經的人生體驗。我有時不完成作業,偶爾熬熬夜,還有一次參加了一個危險的聚會。媽媽從沒有為這些而責罵我。當我成績下滑時,她會平靜地指出我想進入理想大學的機會正在減少,成績越差,機會越少;如果我熬夜,她會幽默地取笑我是不是心情不佳。那次聚會後,她隻是問我認為那些朋友10年後會幹什麼,是否希望自己的未來和他們一樣。我當然不希望那樣。當我明白了這些,我就不斷地改變自己的行為來彌補過失。

人生如織錦,媽媽總是用最好的建議來幫我修補裂痕。我從未像許多青少年那樣對父母有過叛逆和怨恨。實際上,媽媽的教育方法使我們更加親密。

幾年前,在我女兒13歲生日那天,我也把她帶進了我的房間,進行了一場類似的談話。在她的青春期,我們也一直很親密。我的兒子在這個年齡也和他的父親談過。孩子們雖然犯過不少錯誤,但事實證明,那些都隻是成長的裏程碑而已。同時,更多嚴重的錯誤因此避免了,因為他們凡事認真思索並和我們商量。他們把父母視為良師益友而非監管人,兩代人的關係因此健康而和諧。

生命和智慧就這樣在這個家庭延續下來。愛、榮譽和對經驗、智慧的尊重得到了珍視。這些都得益於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媽媽。

愛的教育

佚名編譯

初涉人生,我們不僅需要母親的慈愛,以哺育自己鍾情生活的愛心,還需要老師的教導,以培養自己把握生活的能力——而我則很榮幸地擁有一位當老師的母親,所以,她對我的饋贈便是雙重的了。

記得我在母親任教的學校上二年級時,班裏有兩個人見人厭的學生,10歲的弗蘭基和9歲的戴維。他們是兄弟倆,學習極差,也都留過級,而且每天都要弄出點惡作劇來,恃強淩弱,以欺侮同學、滋事搗亂為快。有一回,他們甚至搞來了一枚小型炸彈,偷偷地放在一個窗架子上;待上課時,猛聽得一聲巨響,師生們都被嚇得魂不附體,好幾個同學都尿了褲子!(我也是其中之一)幾年下來,班裏幾乎沒有不被他們倆欺侮過的——被敲詐、被打罵,等等,可誰也拿他們沒辦法。

五年級時的一天,厄運降到了我的頭上。當時,我正順著小路騎自行車回家,等我聽得弗蘭基大嚷大叫地從後邊衝過來:“快滾開,我來了!”已經來不及躲避了(也無處躲避),被他狠狠地撞入了路邊的一條深溝裏,自行車又重重地壓在我身上,直跌得鼻青眼腫,頭上還磕了個大包。弗蘭基見已大功告成,便幸災樂禍地打著呼哨,揚長而去了。

我匆匆趕回家,盡量把泥汙血跡洗幹淨,希望媽媽不會看出來,否則,她一定會告訴校長,懲處弗蘭基,那樣既對弗蘭基無損(他巴不得弄得雞犬不寧),又實在對我有害(他必定要伺機作更惡毒的報複)。

可惜頭上的大青包無論如何也按不平。晚上,在媽媽的一再追問下,我掩飾不住,隻好將自己受欺侮的事和盤托出了。隻是懇求她不要報告校長。

媽媽看著我,想了想以後答應了:“那好,明天我自己找他談一談。”

第二天,我總是心神不寧,擔心有更大的災禍在等著我,放學時,還特地繞了遠路回家,隻怕再遇上弗蘭基。而媽媽下班後,倒是告訴了我一個好消息:“他們再也不會來欺侮你了。”我想,媽媽一定是報告了警察局長,讓他把這兩個作惡多端的壞孩子捉進了監獄——這下可好了!

但是,媽媽告訴我的是另一回事:

“今天,我先去翻閱了弗蘭基兄弟倆的檔案材料,發現他們的父親早就死了,母親現在也不知所蹤,兄弟倆是靠了一個姑姑養大的,生活條件很差。而且,教過他的老師還告訴我,兄弟倆小時候常常遭到他們母親的毒打。他們成為現在這個樣子,並不全是自己的錯:自己沒有得到過多少愛,所以也不懂得去愛別人。”

母親啊!你是荷葉,我是紅蓮,心中的雨點來了,除了你,誰是我在無遮攔天空下的蔭蔽?

——冰心

“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

“課後,我把弗蘭基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問他是否願意當我的助手,每天替我準備些教具,我會為此給他一些報酬的。另外,如果工作得好,周末時我還會讓你和他們兄弟倆一道去看電影……”

“我?我跟他們一起去看電影?”——出於憤怒,更出於畏怯,我當即表示反對,“我不去。”

“不,你應該去。”媽媽勸我,“他們需要別人的關心與尊重。隻有愛才會教會他們去愛。”到了周末,我十分勉強地隨媽媽到弗蘭基他們的住處,接他們去看電影。媽媽對他們的姑姑說:“弗蘭基這一星期在我這裏工作得挺不錯。我相信他弟弟戴維以後也能來幫忙的。”他們的姑姑聽了連連道謝,他一定從未夢想過自己這兩個臭名遠揚的侄兒還真能做好事兒,還真能被人喜歡!

在去電影院的路上,我們彼此都很窘。我偷偷瞥了弗蘭基兄弟倆一眼。嗬!竟是一副規規矩矩、頗有教養的神色了——與平常完全不同。正疑惑時,弗蘭基還很鄭重地向我道歉:“實在對不起,那天我把你撞到了溝裏。請你原諒!”態度極為誠懇,垂著眼睛,顯得很羞愧。

他還向我保證:“以後我再也不會去欺侮任何人了。”

這破天荒的奇跡倒把我弄得怪不好意思,在媽媽的催促下,才表示了諒解——雖然心裏已不記恨他了。

說來奇怪,這以後弗蘭基兄弟倆真的如脫胎換骨了一般,徹底改邪歸正了,不僅不再惹是生非了,而且學習也認真了——這對學校、對老師、對同學固然都是一個好消息,而對於我來說,也從中受益匪淺。

母親傳給我兩滴水

陳誌宏

我的母親是一個沒有多少文化的農家婦女,小時候因為家裏窮,她連初小都沒上完。在我的成長路上,母親並沒有因為自己缺少文化而忽略對我的教育。她總是用鄉下常見的事物來教導我,開啟我混沌的心靈。

年少時候,母親曾在無意之中傳給我兩滴水,至今我仍然銘記在心。人生道路上,這兩滴水給予我的力量和智慧,遠比書本上的文化知識來得深刻和豐富多彩。

流水不爭先

10歲那年,我開始上三年級了。村裏流傳這麼一種說法:讀書讀到三年級,爹媽管教要加緊。開學之初,村小的老師來到我家,對我的父親母親說:“你家的伢子讀三年級了,對他的學習要抓緊一點,管嚴一點,三年級是一個關啊!”

此後,我去上學的時候,母親總不忘叮囑一句:“在學校裏要好好讀書!”在這之前,她總是這麼說:“在學校裏莫跟別人打架!”

一個星期天,母親提著桶子到門前小溪裏去洗衣服,我夾著語文書也跟了去。陽光明媚,風清雲淡,小鳥在樹上鳴叫,樹葉在風中跳舞,我坐在溪邊一塊岩石上,捧著課本一本正經地朗讀。

母親停下手中的活,對我說:“宏仔還在看書哇?”

我說:“是啊,老師說要抓緊點嘛!”

母親指著溪水說:“古話說得好:流水不爭先。讀書不能靠一時性急,想讀就猛讀一氣。你看,這水慢慢地流啊流,它不去爭先後,而是在一點一滴地積蓄力量,到時候,有力量了,還在乎什麼先後呢?”

我問:“媽,你是不是不要我看書啊?”

母親說:“不是不要你看書,而是該看書的時候就好好看,該玩的時候就盡情地玩。你越要爭先,越爭不到先,做什麼事都要慢慢來,一口吃不出一個胖子!”

母親的話一說完,我就扔下書本,一頭鑽到皂角樹林裏,采摘皂角。在我看來,那是再好玩不過的了。那個陽光燦爛的上午,我在皂角樹上盡情地享受著玩耍的快樂,母親洗好衣服的時候,我的衣服兜裏裝滿了青嫩的皂角。從此,我的腦袋裏裝下了這麼一句話:流水不爭先。

滿水不供家

上初中後,因為學校離家很遠,我隻有在周末才回一次家。那個時候,我們開始注意鍛煉身體,發誓要煉出一個男子漢的身材來。每天早上,我和同寢室的同學早早起床,在一顆樹下扔沙包。就這樣,長了不少勁,身體漸漸有了男子漢的風格。

那次回到家,為了展示自己的男子漢風度,我主動幫母親提水。母親看著我提著兩個水桶,眼角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真的長大了。我家在院子裏自掘了一口壓水井,把水桶放在出水口下,隻消輕輕地壓,井水就源源不斷地流出來。我用力地壓水,出水口的井水噴湧而出,不一會兒,兩隻水桶滿滿當當地盛著清澈的井水。

母親從廚房追了出來,衝我喊:“宏仔,你莫把水裝得太滿,滿水不供家哩!”

我說:“沒事,我提得動它!”

當我左右開弓一手提一隻盛滿水的木桶,隻聽見嘩嘩的潑水聲,井水沾濕了一路。

在廚房,母親說:“你看,滿水提到屋裏,還不是少了一大截?”

我沒有去理會少沒少水,而是疑惑不解地問:“媽,‘滿水不供家’是什麼意思?”

母親說:“水裝得太滿了,不就潑了嗎?做什麼事都是這樣,不能太過頭了。”

母親的手

莊因

在異鄉做夢,幾乎夢夢是真。去年秋天匆匆返台,回來後,景物在夢中便依稀了,故交、新友、親戚們也相繼隱去,獨留下母親一人,硬大盤固,偉為泰山,將夢境充實了。

那夜,我夢見母親。母親立於原野,背了落日、古道、竹裏人家、炊煙、遠山和大江,仰望與原野同樣遼闊的天極。碧海青空中,有一隻風箏如鯨,載浮載沉。母親手中緊握住那線繞子,線繞子纏繞的是她的絲絲白發啊。頃刻,大風起兮,炊煙散逝,落日沒地,古道隱跡,遠山墜入蒼茫,而江聲也淹過了母親的話語……母親的形象漸退了,我的視線定焦在她那一雙手,那一雙巨手,竟蓋住了我淚眼所能見的一切。那手,是我走入這世界之門;那十指,是不周之山頂處的燭火,使我的世界無需太陽的光與熱。

母親的手,在我有生第一次的深刻印象中,是對我施以懲罰的手。孩童挨大人罵挨大人揍是難免的,但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任何挨母親打的片段來,連最通常的打手心打屁股都沒有。雖如此,母親的懲戒更甚於打,她有揪擰的獨門絕招。我說絕招,是她揪擰同時進行——揪起而痛擰之。揪或擰,許是中國母親對男孩子們慣用的戒法,除了後娘對“嫡出”的“小賤人”尚有“無可奉告”的狠毒家法外,大概一般慈母在望子成龍的心理壓力驅使下,總會情急而出此的。我的母親也正如天底下數億個母親一樣,對我是“愛之深,責之切”的。特別是小時候,國有難,民遭劫,背井離鄉,使得母親對她孩子們律之更嚴,愛之益切,責之越苛。母親之對我,雖未若嶽母之對武穆,但是,在大敵當前的大動亂時代,大勇大義之前,母親與任何一位大後方逃難的中國母親一樣,對子女們的情與愛,可向上彰鑒千秋日月。在貴州安順,有一年,家中來了遠客,母親多備了數樣菜,這對孩子們來說,可是千載難逢“打牙祭”的大好機會了。我因貪嘴,較往常多盛了半碗飯,可是,扒了兩口,卻說什麼也吃不下了。隔了桌子,我瑟縮地睇著母親。她的臉色平靜而肅然,朝我說:“吃完,不許剩下。”我搖頭示意,母親的臉色轉成失望懊忿,但仍隻淡淡地說:“那麼就下去吧,把筷子和碗擺好。”在大人終席前,我不時偷望著母親,她的臉色一直不展,也不言笑。到了夜裏,客人辭去,母親控製不了久壓的情緒,一把拽我過去,沒頭臉地按我在床上,反了兩臂,上下全身揪擰,而且不住說:“為什麼明明吃不下了還盛?有得飽吃多麼不易,你知道街上還有要飯的孩子嗎?”揪擰止後,我看見母親別過頭去,坐在床沿氣結飲泣。從此以後,我的飯碗內沒有再剩過飯。

當然,母親的手,在我的感情上自也有其慰帖細膩的一麵。那時,一家大小六口的衣衫褲襪都由母親來洗。一個大木盆,倒進一壺熱水後,再放入大約三洗臉盆的冷水,一塊洗衣板,一把皂角或一塊重堿黃皂,衣衫便在她熟巧之十指下翻搓起來了。安順當時尚無自來水,住家在院中有井的自可汲取來用,無井的便需買水。終日市上沿街都有擔了兩木桶水(水麵覆以荷葉)的賣水的人。我們就屬於要買水的異鄉客。寒凍日子,母親在簷下廊前洗衣,她總是漲紅了臉,吃力而默默地一件件地洗。我常在有破洞的紙窗內窺望,每洗之前,母親總將無名指上那枚結婚戒指小心取下。待把洗好的衣衫等穿上竹竿掛妥在廊下時,她的手指已泡凍得紅腫了。待我們長大後,才知道母親在婚後數年裏,曾過著頗富裕的“少奶奶”生活,大哥、我、三弟,每人都有奶娘帶領。可是,母親那雙纖纖玉手,在“七七”炮火下接受了洗禮,曆經風霜,竟脫胎換骨,變得厚實而剛強,足以應付任何苦難了。也同樣是那雙結滿厚硬的繭手,在微弱昏黃的油盞燈下,毫不放鬆地督導著我們兄弟的課業。粗糙易破的草紙書,一本本,一頁頁,在她指間如日曆般翻過去。我在小學三年級那年,終因功課太差而留級了。我記得把成績單交給母親時,沒有勇氣看她的臉,低下頭看見母親拿著那張“曆史實錄”的手,顫抖得比我自己的更厲害。可是,出乎意外地,那雙手,卻輕輕覆壓在我頭上,我聽見母親平和地說:“沒關係,明年多用點兒功就好了。”我記不得究竟站了多久,但我永遠記得那雙手給我留下的深刻印象。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孟郊

冬夜,爐火漸盡,屋內的空氣更其蕭寒,待我們上床入睡後,母親坐在火旁,借著昏燈,開始為我們縫補衣襪。有時她用錐子錐穿厚厚的布鞋底,再將麻繩穿過針孔,一針一針地勒緊,那承受的痛苦,大概就是待新鞋製好,穿在我們腳上時,所換得的欣快的透支罷!

然則,就在那樣的歲月中,母親仍不乏興致高漲的時候。每到此際,她會主動地取出自北平帶出來的那管玉屏簫和一枝笛子,吹奏一曲,母親常吹的曲子有《刺虎》、《林衝夜奔》、《遊園驚夢》和《春江花月夜》。那雙手,如此輕盈跳躍在每個音階上,是那般秀美而富才情。去夏返台時,我注意到母親的手上添了更多斑紋,也微有顫抖,那枚結婚戒指竟顯得稍許鬆大了。有一天上午,家中隻留下母親和我,我去廚房沏了茶,倒一杯奉給她。當我把杯子放在她手中時,第一次那樣貼近看清了那雙手,我卻不敢輕易去觸撫。霎時間那雙手變得碩大無比,大得使我為將於三日後離台遠航八千裏路雲月找到了恒定的力量。

母親的手,從未塗過蔻丹,也未加過任何化妝品的潤飾,但那是一雙至大完美的手。

與眾不同的媽媽

(美)珍瑪麗·庫根

小時候,媽媽簡直就是我的“心腹大患”,因為她太與眾不同了。我很早就知道了這一點。

去其他孩子家玩的時候,他們的媽媽開門後,說些“把你的腳擦幹淨”或“別把垃圾帶到屋裏”之類的話,不會讓人覺得意外。但在我家,卻是另外一種情形。當你按響門鈴後,就會有故做蒼老的孩子的聲音從門裏傳出來:“我是巨人老大,是你嗎,山羊格拉弗?”或者是甜甜的假嗓子在唱歌:“是誰在敲門呀?”有時候,門會開一條縫,媽媽蹲伏著身子,裝得跟我們一樣高,然後一板一眼地說:“我是家裏最矮的小女孩,請等會兒,我去叫媽媽。”隨後門關上大約一秒鍾,再次打開,媽媽就出現在眼前——這回是正常的身形。“哦,姑娘們好!”她和我們打招呼。

每當這時候,那些第一次來的夥伴會一臉迷惑地看著我,仿佛在說:“天哪,這是什麼地方?”我也覺得自己的臉都讓媽媽給丟盡了。“媽——”我照例向媽媽大聲抱怨。但她從來不肯承認她就是先前那個小女孩。

說實話,大人們都很喜歡媽媽,但畢竟與媽媽朝夕相處的是我,而不是他們。他們一定無法忍受“觀察家”的存在。這是個隱形人,媽媽經常跟他談論我們的情況。

“你看看廚房的地麵。”往往是媽媽先開口。

“哎呀,到處是泥巴,你才把它擦幹淨,”“觀察家”同情地答道,“他們就不知道你幹活有多累?”

“我猜他們就是健忘。”

“那好辦,把汙水槽的抹布交給他們,罰他們把地麵擦幹淨,這樣才能讓他們長記性。”“觀察家”建議。

很快,我們就人手一塊抹布,照著“觀察家”給媽媽的建議開始幹活了。

“觀察家”的語調和媽媽如此迥異,以致根本沒人懷疑那就是媽媽的聲音。“觀察家”注視著家庭成員的一舉一動,不時地挑毛病、出主意,所以我的朋友們經常問我:“誰在跟你媽媽說話?”

我真不知如何來回答。

時間流逝,媽媽的言行沒有絲毫變化,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有了改善,一個偶然事件使我第一次意識到,擁有與眾不同的媽媽是很不錯的事。

唯有成為母親之人,才會了解何謂愛和幸福。

——(德)阿·夏米索

我家住的那條街,有幾棵參天大樹,孩子們喜歡沿著樹爬上爬下。如果一個媽媽逮到哪個孩子爬樹,馬上就會引來整個街區的媽媽們,然後是異口同聲的嗬斥:“下來!下來!你會摔斷脖子的!”

有一天,我們一群孩子正待在樹上,快活無比地將樹枝搖來擺去。剛好我媽媽路過,看到了我們在樹上的身影。當時,大夥兒都嚇壞了。“沒想到你還能爬這麼高,”她大聲衝我喊,“太棒了!小心別掉下來!”隨後她就走開了。我們趴在樹上一言不發,直到媽媽在視野中消失。“哇!”一名男孩情不自禁地輕呼。“哇!”那是驚訝,是讚歎,是羨慕我擁有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媽媽。

從那天起,我開始注意到,同學們下午放學回家的時候,總喜歡在我家逗留一段時間;同學聚會也經常在我家舉行;我的夥伴們在自己家裏沉默寡言,一到我家,就變得活潑開朗,跟我媽媽有說有笑。後來,每當我和這些夥伴遇上成長的煩惱時,總願意向我媽媽求助。

我慶幸自己是媽媽的女兒,我終於喜歡上了媽媽的與眾不同,而且為有這樣的媽媽感到十分自豪。

媽媽哭泣的那一天

(美)傑拉德·莫爾

這是很久以前的一個昏暗的冬日。那天,我剛收到了一本心愛的體育雜誌,一放學就興衝衝地往家跑。家,暫時屬於我一個人,爸爸上班,姐姐出門,媽媽新得到一個職業,也要過個把鍾頭才會回來。我徑直闖進臥室,“啪”一聲打開了燈。

頓時,我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母親雙手掩著臉埋在沙發裏——她在哭泣。我還從未見她流過淚。我走過去,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肩膀。“媽媽,”我問道,“出什麼事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沒有,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事。隻是,我那個剛到手的工作就要丟掉了。我的打字速度跟不上。”

“可您才幹了三天啊,”我說,“您一定會成功的。”我不由地重複起她的話來。在我學習上遇到困難,或者麵臨著某件大事時,她曾經上百次地這樣鼓勵我。

“不,”她傷心地說,“沒有時間了,很簡單,我不能勝任。因為我,辦公室裏的其他人不得不做雙倍的工作。”

“一定是他們讓您幹得太多了。”我不服氣,她隻看到自己的無能,我卻希望發現其中有不公。然而,她太正直,我無可奈何。

“我總是對自己說,我要學什麼,沒有不成功的,而且,大多數時候,這話也都兌現了。可這回我辦不到了。”她沮喪地說道。

我說不出話。

我已經16歲了,可我仍然相信母親是無所不能的。記得幾年前我們賣了鄉下的宅院搬進城裏時,母親決定開辦一個日托幼兒園。她沒受過這方麵的教育,可這難不倒她,她參加了一個幼兒教育的電視課程,半年後就順利結業,滿載而歸了。幼兒園很快就滿員了,還有許多人辦了預約登記。家長們誇她,孩子們則幾乎不肯回家了。她贏得了人們的信任和愛戴。這一切在我看來都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事。母親能力很強,這不過是個小小的證明罷了。然而,幼兒園也好,雙親後來購置的小旅館也好,掙得的錢都供不起我和姐姐兩人上大學。我正讀高中,過兩年就該上大學了,而姐姐則隻剩三個月功夫了,時間逼人。母親絕望地尋找掙錢的機會。父親再也不能多做了,除了每天上班,他還經管著大約30公頃的地。旅社賣出幾個月後,母親拿回家一台舊打字機。機子有幾個字母老是跳,鍵盤也磨得差不多了。晚飯間,我管這東西叫“廢銅爛鐵”。

“好點兒的我們買不起,”母親說,“這個學手可以了。”從這天起,她每天晚上收拾了桌子,碗一洗,就躲進她那間縫紉小屋裏練打字去了。緩慢的“嗒”、“嗒”、“嗒”聲時常響至深夜。

聖誕節前夕,我聽見她對父親談到電台有個不錯的空缺。“這想來是個有意思的工作,”她說,“隻是我這打字水平還夠不上。”

“你想幹,就該去試試。”父親給她打氣。

母親成功了。她那高興勁兒真叫我驚異和難忘,她簡直不能自製了。

但到星期一晚上,第一天班上下來後,她的激動就悄然而逝了。她顯得那樣勞累不堪,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而我無動於衷,仿佛全然沒有察覺。

第二天換上父親做飯拾掇廚房了,母親留在自己屋裏繼續練著。“媽媽的事都順利嗎?”我向父親打聽。

“打字上還有些困難,”他說,“她需要更多地練習。我想,如果我們大家多幫她幹點活兒,對她會有好處的。”

“我已經做了一大堆事了。”我頂嘴道。

“這我知道,”父親心平氣和地回答,“不過,你還可以再多做一點兒。她去工作首先是為了你能上大學讀書呀!”

我根本不想聽這些,氣惱地抓起電話約了個朋友出門去了。等我回到家,整個房子都黑了,隻有母親的房門下還透著一線光亮。那“劈啪”、“劈啪”的聲音在我聽來似乎更緩慢了。

第二天,就是母親哭泣的那一天。我當時的驚駭和狼狽恰恰表明了自己平日太不知體諒和分擔母親的苦處了。此時,挨著她坐在沙發上我才慢慢地開始明白起來。

“看來,我們每個人都是要經曆幾次失敗的。”母親說得很平靜。但是,我能夠感到她的苦痛,能夠覺著她的克製,她一直在努力強抑著感情的潮水。猛地,我內心裏產生了某種變化,伸出雙臂抱住了母親。

終於,她再也把持不住自己,一頭靠在我的肩上抽泣起來。我緊緊抱住她不敢說話。此時此刻,我第一次理解到母親的天性是這樣的敏感,她永遠是我的母親,然而她同時還是一個人。一個與我一樣會有恐懼、痛苦和失敗的人。我感到了她的苦楚,就像當我在她的懷抱裏尋求慰藉時,她一定曾千百次地感受過我的苦悶一樣。

這陣過後,母親平靜了些。她站起身,擦去眼淚望著我,說:“好了,我的孩子,就這樣了。我可以是個差勁的打字員,但我不是個寄生蟲,我不願做我不能勝任的工作,明天我就去問問,是不是可以在本周末就結束掉這兒的工作,然後就離去。”

她這樣做了。她的經理表示理解,並且說,和她高估了自己的打字水平一樣,他也低估了這項工作的強度。他們相互理解地分了手。經理要付給她一周的工資,但她拒絕了。

時隔8天,她接受了一個紡織成品售貨員的職業,工資隻有電台的一半。“這是一項我能夠承擔的工作。”她說。

然而,在那台綠色的舊打字機上,每晚的練習仍在繼續,夜間,當我經過她的房門,再聽見那裏傳出的“劈啪”聲時,思想感情已完全不同於以前了。我知道,那裏麵,不僅僅是一位婦女在學習打字。

兩年後,我跨進大學時,母親已經到一個酬勞較高的辦公室去工作,擔負起比較重要的職責了。幾年過去,我完成了學業,做了報社記者,而這時的母親已在我們這個地方報社擔任了半年的通訊員了。我學到許多東西,母親在困境中也同樣學到了很多。

母親再也沒有同我談起過她哭泣的那個下午。然而,每當我初試受挫,當我因為驕傲或沮喪想要放棄什麼時,母親當年一邊賣成衣、一邊學會了打字的情景便會浮現在眼前。由於看見了她一時的軟弱,我不僅學會了尊重她的堅強,而且,自身的一些潛在的力量也被激發和開掘出來。

前不久,為給母親62歲生日作壽,我幫著燒飯、洗刷。正忙著,母親走來站到我身邊。我忽然想到那天她搬回家來的舊打字機,便問道:“那個老掉了牙的家夥哪去了?”

“嗅,還在我那兒,”她說,“這是個紀念,你知道……那天,你終於明白了,你的母親也是一個人。當人們意識到別人也是人的時候,事情就變得簡單得多了。”

真沒料到她竟知曉我那天的心理活動。我不禁為自己感到好笑了。“有時,”我又說,“我想您會把這台機子送給我的。”

“我要送的。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永遠不要修理它。這台機子幾乎派不上什麼用場了。但是,正因為如此,它給了我們這個家庭最可貴的幫助。”我會心地笑了。“還有,”她說,“當你想去擁抱別人時,就去做吧,不要放棄。否則,這樣的機會也許就永遠失掉了。”

我一把將她抱住,心底裏湧漲起深深的感激之情:為了此時,為了這麼多年的歲月裏,她所給予我的所有的歡樂時刻。“衷心地祝願您生日愉快!”我說。

現在,那台綠色的舊打字機仍原樣擺在我的辦公室裏。每當我苦思冥想地構思一個故事,幾乎要打退堂鼓時,或者每逢我憐憫自己時,我就在打字機的滾軸上卷上一頁紙,像母親當年那樣,吃力地一字一字地打起來。這時,我心裏就會升起一種東西,一種回憶,不是對母親的挫折,而是對她的勇氣——自強不息的回憶。

媽媽的夢

(美)貝蒂·麥克法蘭

我多麼希望我沒有打開那個破舊的鬆木箱子啊!因為在它的裏麵,有一個外麵包著一層小棉被的盒子,這個盒子對我來說簡直是太熟悉了,盒子的上麵用鉛筆寫著“采用信”。如今,盒子上依舊殘留著媽媽平素最喜歡佩戴的玫瑰的芳香,那香味雖然已經很微弱了,但是仍舊那麼清新,那麼怡人。我凝視著這個盛放著媽媽作品的盒子,那如煙的往事有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無盡的悲傷則像濃霧一樣彌漫了我整個身心。她那成為一位作家的美好夢想最終也沒能夠變成現實。

早在20年前,我就第一個知道媽媽非常非常地想成為一位作家。記得有一天,她坐在廚房裏的餐桌旁,伏案疾書,她正在寫她剛剛賣掉的那匹心愛的馬兒和那幅年代久遠的古畫這件事,她一邊寫著,一邊揩著順著臉頰悄悄流淌下來的淚水。那時,我們已經沒有錢付房租了。

媽媽並沒有把她的這篇文章投到任何一家報刊去,但是,就在那天之後,我發現媽媽的眼睛裏又閃爍著一種新的神采。“孩子們,”她對我們說,“你們的媽媽將會成為一位作家的。我感到上帝想讓我今後寫些小說,寫些能夠鼓舞別人的士氣、振奮別人的精神的小說。”

於是,她買來稿紙和文具,並且訂製了名片,上麵印著她的姓名、家庭地址以及“作家和講師”的字樣。她說,認真而又正確地處理一些細節問題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附信看起來非常適當和有禮貌的話,那麼編輯就有可能會讀她的作品。

接著,她把地下室的一個角落清理幹淨,把一扇門搭在兩個文件櫃上當做書桌,又從爺爺那裏借來一台打字機。但是,至今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放在她的書桌上文具旁邊的一個盒子,無論是打開還是關閉,也無論拿起或者放下,她總是那麼小心翼翼。盒子的外麵包著一層點綴著藍色的小勿忘我花的米色的小棉被,她用一條淡藍色的緞帶把它緊緊地係了起來,並且還充滿自信地寫上“采用信”幾個字。我想她一定從來沒有想到過她可能會被一些編輯拒絕,而且還會收到一些退稿。

就這樣,媽媽開始收集素材,並且還買了一本《作家指南》,正式開始了她的寫作。但是,就在她即將完成她的第一篇文章之前,爸爸離開了我們。猛然之間,媽媽陷入了困境,不得不獨自承擔起照顧和養育孩子的重任。她總是抽出時間來寫一些鼓勵我們的便條,塞在我們的午餐盒裏或者是放在我們的衣兜裏——這樣一來,她就沒有多少時間來創作她的小說了。雖然如此,媽媽卻對我們說:“親愛的,別為媽媽擔心。上帝既然給了我這個夢,那麼他就一定會關照它的。”

時光荏苒,日月如梭。雖然我已經記不清媽媽是什麼時候把這個盒子和那些文具收起來的,但是我仍舊清楚地記得它們不再擺放在她的書桌上的那一天。有時候,當看見媽媽靜靜地坐在書桌前的時候,我就想,此刻,媽媽一定是正在寫她的小說呢。但是,事實往往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因為在那之後,我才發現她總是在寫些信函,不是寫給我的一個在軍隊服役的兄弟,就是給一位友人寄一張明信片,或者是給我爺爺寫一封使人感到愉快的短信。

當我們幾個孩子都長大成人,各自建立了家庭,離開媽媽以後,我想她是多麼希望能夠有時間來進行寫作啊!但是,總是事與願違,一件件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媽媽的弟弟在一次嚴重的交通事故中受了傷,她必須去看望他、照顧他;我的姐姐剛剛生了孩子,媽媽也必須去照顧姐姐和她的孩子;爺爺又得了重病,為了能得到周到的照顧,他也搬到了我們家與我們同住;此外,還有一位孤身一人的鄰居,無依無靠,隻能向我媽媽尋求幫助……媽媽從來沒有發表過一篇文章,沒有出版過一本書,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寫作。

此刻,我把手伸進這個鬆木箱子裏,將那個寫著“采用信”的盒子取了出來。讓我驚奇的是,這個盒子竟然非常沉重。它的外麵捆紮著一條淡藍色的緞帶。

“盒子裏究竟都收藏了些什麼呢?”我沉思著。然後,我抑製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這個盒子,開始閱讀那些靜靜地躺在盒子裏的“采用信”。

謝謝您,媽媽,謝謝您每天給我寫來的信。如果沒有這些信,我是絕不會通過海軍的新兵訓練的。

我隻是通過這封信告訴您,我姐姐對您在她生病的那些年月裏給她寫來這麼多支持她、鼓勵她的信是多麼的感激啊!

謝謝您在我撫養我的小毛孩的這段漫長的日子裏一直寫信給我,幫助我,安慰我。

謝謝你抽出時間來專門給我寄來這麼漂亮的明信片。像我這樣上了年紀的老人總是覺得沒有誰還會想到我們,也沒有誰還會來關心我們的。

當我處於我人生最低穀的時候,您的信飛到了我的身邊。您鼓勵我勇敢地麵對一切困難和挑戰。如今,我已經是我們這個團體中最好的銷售員之一了。

媽媽,謝謝您給我寫了這麼多的信,正是這些信幫我度過了那段最困難的日子,它們使我在那段日子裏始終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清明的神誌。非常感謝您對我的始終如一的支持、祈禱和信賴,尤其是,您的愛!

的確,上帝確實幫助人們實現了夢想——雖然媽媽沒有發表過一篇文章,沒有出版過一部書,但是,她確實是一位作家。

天底下最美的母親

馬德

那時候,我在張家口鄉下的一所偏僻的鄉中學教書。每天上午,我總會看見一個跛腳的女人推著一輛自行車進來,斜穿過辦公室與教室之間的過道,去給食堂送豆腐。女人上身穿著一件發黃的軍棉衣,腰間胡亂地捆著一根布繩。下麵是一條黑棉褲和與時令並不匹配的膠鞋。頭發蓬亂著,亂麻一般。人顯得非常憔悴。她的腳跛得很厲害,深一腳淺一腳的,自行車推得也不平穩,我幾次都擔心她車後邊的豆腐會掉下來。

有一天,我看學生交上來的隨筆,一個叫王蕭勵的女生這樣寫道:

這個星期天回家,心裏很不是滋味。父親在炕上躺著,還是不能動彈,吃了那麼多的藥也不頂事。算起來他在炕上已經躺了3年了。弟弟還小,生活的重擔都由母親一個人擔著,每次回來看到母親忙前忙後的樣子,我都想哭。

這學期開學的時候,我提出不想再上學了,想幫母親幹農活。躺在炕上的父親眼眶裏滿蓄著淚水,不說話,母親在炕上坐著也不作聲。弟弟還小,在炕邊玩,整個屋子裏靜靜的。末了,母親說:“上吧,再辛苦也把你供下來……”

春末的時候,我在這個村鎮的街上閑逛,又遇到這個跛腳的女人。這次她正趕著一輛牛車,車上是些剛剛收到的廢品,紙盒、易拉罐,還有些生鐵。她坐在車前轅的一塊硬紙片上,吆喝著牛,往公路的方向走去。正是大中午,街上沒有一個人,整個村莊都籠罩在一片家庭的氛圍裏。而她,這個跛腳的女人還在為生計奔波著,陪伴她的隻有牛蹄聲,在空空的街道上有條不紊地響著。

我目送著那輛車上了公路,直到它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我不知道她的下一個地方是哪個村莊,也不會知道她今天的中午飯要熬到什麼時候才吃,但我敢肯定她必須要繼續奔波下去。

發現這個跛腳女人是王蕭勵母親的那一次,蕭勵的隨筆是這樣寫的:

有好些天了,母親給學校送豆腐,我看到過母親幾次,但沒敢和她說話。虛榮和自卑的心理占據著我的內心,我怕同學們知道那就是我的母親而笑話我。

母親每次總是急匆匆地來,又急匆匆地去,也不知道她是顧不上看我,還是有意地回避我,總之,我的心裏很矛盾,既想讓母親來看看自己,又怕同學們知道了會譏笑我。有時候,我真想罵自己一頓,自古說:“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自己現在連狗都不如。

這次考試,我考得很不好,在班裏,我總抬不起頭來,也怕看見老師們的目光。我總覺得自己很笨,比別人努力得很多,卻總是考不過別人。人們都說笨鳥先飛,但對於我,卻仍是無濟於事。

每當考完一次試,我的內心就動搖一次,我這樣的成績很對不住含辛茹苦的母親,也對不起躺在炕上的父親。一次一次的失敗幾乎讓我堅持不住了。

回家後,當我看到母親忙碌的身影以及她堅毅的目光時,我已經到了嘴邊的想退學的想法便不敢再說出來。我得堅持下去……

天氣逐漸轉暖的時候,王蕭勵的母親來得更早。常常是上第一節課,或者第一節課還沒有上就來了,因為那時候我一般都是上第一節課。我有時隻是從窗戶裏,看到她匆匆掠過的身影。

那時候,我也開始注意王蕭勵了,眼睛並不大卻很有神的一個女孩子,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裏聽課,很認真。

有幾次上課,我提問她,她的聲音很輕,謹小慎微的樣子,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而引起別人的笑話。我常常鼓勵她,盡管有時候她答非所問,我還是給予了極大的肯定。我知道,這樣的學生,這樣的孩子,此刻是多麼需要別人尤其是師長的肯定。

6月份的一個下午,我在辦公室看作業,又看到了王蕭勵的文章:

這一段時間感覺好了許多,我終於敢昂著頭出入教室了。而且最要緊的是,我的成績有了很大進步。我回去把我的成績報告給父母後,母親很高興,一下子打開櫃子,說是要為我淘米做一頓糕吃,父親眼中好像也淚水汪汪的。

那一天,我看著母親舒展的眉頭,真想過去擁抱母親一下,是的,這個家過了多少天陰雲密布的日子了,該高高興興了,但是我沒有動。母親說:“家裏有我一個人就行了,你安心讀書就是了。”我咬了咬嘴唇,差點哭了。

想想我以前的虛榮心,我就暗暗地恨自己。現在想來,我一定要找一個機會,在眾多同學的麵前把母親介紹給大家。我告訴他們,這就是我的母親,天底下最堅強最勤勞的母親,也是天底下最美的母親……

我知道,有許多像王蕭勵一樣的家庭,像王蕭勵一樣的孩子,更有數不清的像王蕭勵母親一樣平凡堅毅的母親,她們在艱難的生活中苦苦掙紮,用犧牲自己的方式去支撐家庭,去供養孩子上學,不怕累,不言苦,把淚水一個人吞盡。

生命之橋

鄧軍清

母親造橋的那年,是我3歲的哥哥去世後的第二年。父親告訴我,那時1毛錢3個蛋,造一座橋,需20元錢。到現在為止,父親還不知道那時隻靠幾隻雞下蛋換錢的母親是如何在一個月內攢夠20多元造橋的錢的。我隻記得橋造好的當天,年邁的母親站在兩根木頭的橋邊淚水盈盈。從那以後,母親除了對我更加關懷以外,對這座生命之橋更多了一份嗬護,每日清晨,她都要從河中打水洗去橋上的灰塵和泥土,雨天過後為了不使過橋的小孩在橋上滑倒,她就要從家裏鏟出一點煤灰,撒在橋上。

年幼的我始終不知母親造橋原因的內幕。直到一日,隔壁算命的阿婆才神秘地告訴我母親造橋的“原因”。她說母親前輩子罪過太深,必須造一座橋,讓千人過萬人踏,才能洗滌前生的恩怨,不然母親永遠不能留住兒子。當我對阿婆的話半信半疑時,老師給我們講述了祥林嫂造門檻的故事,使我對母親造橋的原因深信不疑。從此,每當走過這座生命之橋時,總覺得是踏著母親的脊背,走在橋上痛在心頭,以至於每次放假回家我情願赤腳淌過河,也不願從母親的橋上走過。

白駒過隙,我考上了大學,參加了工作。一日,母親托人給我寫了一封信,我才知道那座生命之橋終於抵擋不住歲月的剝蝕,在一個大雨滂沱之夜被河水衝斷了。信的最後母親說想用水泥另造一座橋,不知我能否寄500元錢回家。我連夜寫了回信,從破除迷信談到科學知識,最後,我告訴她,如果沒錢買米買衣我可給錢,但是造橋需要的錢我是不會給的。

今年清明回家,當我走進村口時,就發現一座寬1米、長6米的水泥橋替代了母親那座木橋。回到家,看見正在做飯的母親,我氣憤地說道:“信裏不是告訴你,這是迷信、迷信!媽,不是我說你,把錢花在這上麵,你真的是無知……”沒等我把話說完,母親走出了家門,一直沉默不語的父親這時到鄰居家,拿來一張發黃的相片問我道:“你還記得這是誰嗎?”我點點頭,那是我記憶中的玩伴——小玲!相片中她背著書包一臉天真的笑。“那時你還小,小河上隻有你母親造的一座木板橋,小玲是放學回家時,從木橋掉下去被河水活活地衝走的,孩子,你說如果小河上沒有一座好橋,別的孩子放學回家,不是又會發生悲劇……”父親哽咽了,我的心中也突然感到有一把刀在挖著、剮著,為母親也為那座生命之橋,我的眼角滑出了淚珠。被定義為現代知識分子的我終於知道了——“無知”的母親造橋的沉重的原因。

童心與母愛

佚名編譯

在我14歲的那年夏天,我和媽媽伴著幾個比我小的孩子在一個海濱渡假。

一天早晨,我們在海濱散步時遇見一位美貌的母親。她身邊帶著兩個孩子,一個是10歲的納德,另一個是稍小一點的東尼。納德正在聽他媽媽給他讀書。他是個文靜的孩子,看上去像剛剛生過一場病,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東尼生得一雙藍色的眼睛,長著一頭金黃色的卷發,像是一頭小獅子,既活潑,又斯文。他能跑善跳,逗人喜歡,生人碰到他總要停下來跟他逗一逗,有的人還送他一些玩具。一天,遊客們正坐在海濱的沙灘上,我弟弟突然對大家說,東尼是個被收養的孩子。大家一聽這話,都驚訝地互相看了看。但我發現,東尼那張曬黑了的小臉上卻流露出一種愉快的表情。

“這是真的,是嗎,媽媽?”東尼大聲說道。“媽媽和爸爸想再要一個孩子,所以,他們走進一個有許多孩子的大屋子裏,他們看了那些孩子後說:‘把那個孩子給我們吧。’那個孩子就是我!”

“我們去過許多那樣的大屋子,”韋伯斯特夫人說,“最後我們看上了一個我們怎麼也不能拒絕的孩子。”

“但是,那天他們沒有把那個孩子給你們。”東尼說。他顯然是在重述一個他已熟知的故事。“你們在回家的路上不停地說:‘我希望我們能得到他……我希望我們能得到他。’”

“是的,幾個星期以後,我們就得到了。”韋伯斯特夫人說。

東尼伸出手,拉著納德,“來,我們再到水裏去。”孩子們像海鷗似的衝到海邊的浪花裏。

“我真想不通”,我媽媽說,“誰舍得拋棄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呢。”過了一會兒,她又補充道,“明明知道他是被人收養的,但他卻絲毫不感到驚訝。”

“相反,”韋伯斯特夫人答道,“東尼感到極大的快樂。似乎覺得這樣他的地位更榮耀。”

“你們確實很難把這事情告訴他。”我媽媽說。

“事實上,我們並沒有告訴過他,”韋伯斯特夫人回答說,“我丈夫是個軍隊裏的工程師,所以我們很少定居在什麼地方,誰都以為東尼和納德都是我們的兒子。但是,6個月前,在我丈夫死後,我和孩子們碰上了我一位多年不見的朋友。她盯著那個小的,然後問我,哪個是收養的呀,瑪麗?”

“我用腳尖踩著她的腳,她立刻明白了過來,換了個話題,但孩子們都聽見了。她剛一走開,兩個孩子就擁到我的跟前,望著我,所以,我不得不告訴他們。於是,我就盡我的想象力,編了個收養東尼的故事……你們猜結果怎樣?”我說:“什麼也不會使東尼失去勇氣。”

母愛可以豐富我們的感情。

——(法)巴爾紮克

“對極了,”他媽媽微笑著應道,“東尼這孩子雖然比納德小一些,但他很剛強。”

在韋伯斯特夫人和她的孩子們將要回家的前一天,我和媽媽在海濱的沙灘上又碰見那位母親。這次她沒有把兩個孩子帶來,我媽媽誇獎了她的孩子,還特別提到了小納德,說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孩子對他的母親有這樣深的愛,文靜的小納德竟對他母親如此地依賴和崇拜。不料夫人說道:“你也是一位能體諒人的母親,我很願意把事實告訴你:實際上東尼是我親生的兒子,而納德才真是我的養子。”

我媽媽屏住了呼吸。

“如果告訴他,他是我收養的,小納德是受不了的。”韋伯斯特夫人說,“對於納德來說,母親意味著他的生命,意味著自尊心和一種強大的人生安全感。他和東尼不同,東尼這孩子很剛強,是一個能夠自持的孩子,還從來沒有什麼事情使他沮喪過。”

去年夏天,我在舊金山一家旅館的餐廳裏吃午飯,臨近我的餐桌旁坐著一位高個子男人,身著灰色的海軍機長的製服。我仔細觀察了那張英俊的臉寵和那雙閃爍著智慧的眼睛,然後走到他跟前。我問:“你是安東尼·韋伯斯特先生嗎?”

原來他就是。他回憶起童年時我們一起在海濱度過的那些夏日。我把他介紹給我丈夫,然後,他把納德的情況簡單地告訴了我們。納德大學畢業後,成了一位卓有成就的化學家,但他隻活到28歲就死了。

“母親和實驗室就是納德那個世界裏的一切,”東尼說,“媽媽曾把他帶到新墨西哥去,讓他療養身體,但他又立即回到他的實驗室裏去了。他在臨死之前半小時,還忙著觀察他的那些試管。死的時候,媽媽把他緊緊摟在懷裏。”

“你媽媽什麼時候告訴你的,東尼?”

“你好像也知道?”

“是的,她早就告訴過我和我媽媽,但我們都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

東尼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淚花,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我很難想象,在我的一生中,我還能獻給母親比我已經獻出的更加深切的愛。”他說,“現在我自己也有了一個孩子。我開始思索,在這20多年裏,母親為了不去傷害養子那顆天真無邪的童心,而把親生兒子的位置讓給他,她自己心裏會是怎樣一種滋味呢?”

因為愛你

朱慧琪

一天放學時,班主任朱老師說本周星期六上午開家長會,每位家長都必須到會。每次期中考試之後,朱老師都要召開一次家長會。朱老師還說,這次會議很重要,能增進老師與家長的交流,準確掌握學生的思想動態。家長會當然要公布每一位同學的成績。但小琴怕開家長會,並不是她考得不好,而是這次家長會她爸爸不能來。朱老師問:“誰的家長不能來,請舉手。”沒人舉手。小琴猶豫再三後,還是把手舉了起來。老師問:“前幾次你爸爸不是來了嗎?為什麼這次不能來?”“我爸爸外出工作去了。”“那叫你媽媽來吧!”“不,不。”小琴有些急了,“我媽媽不能來,因為……她從未參加過這樣的會議。”老師笑了,說:“這不是理由。叫你媽媽一定要來!”

小琴回到家,媽媽正在做晚飯,盡管她忙得不可開交,但還是向小琴做了個“我愛你”的手勢。以前小琴會高興地回媽媽一個吻,或者說:“我也愛你。”可是這時,小琴隻看了媽媽一眼,目光就慌忙地躲開了,一句話也沒有說就低著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小琴的媽媽是個啞巴,所以每次都用手勢來表示她很愛小琴。小琴是愛學習的女孩,平時隻要坐下來就投入到課本中去。可是這天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看見書上的字就像密密麻麻的螞蟻,心裏亂極了。“咚咚”,是媽媽在敲門,小琴忙收回心思,開門見媽媽做了個吃飯的手勢,就起身來到飯桌邊。媽媽做了很多小琴喜歡吃的菜,可小琴一口也吃不下去。媽媽見狀,摸了摸她的頭,小琴忙說:“沒事,隻是心裏有點不舒服。”媽媽沒太在意。小琴看著媽媽,媽媽長得很漂亮。小琴聽爸爸說,媽媽生下她後就得了重病,以後就再也不能說話了。

小琴輕輕歎了口氣,在心裏對媽媽說:過兩天就要開家長會了。我多麼想讓你參加,可又不能讓你去。如果同學們知道你是一個啞巴,會怎樣看我呢?更重要的是,不能讓你受到傷害——我們班的同學最會取笑人了。

到了周六的上午,家長們按時來到教室,坐到自己孩子的座位上。規定的時間到了,朱老師走上講台說:“各位家長,再耽誤你們幾分鍾,還有一位家長沒到。”小琴趁等待的時間數了一下,有49位家長到了,班上有50位同學。朱老師說的莫非是……小琴想到這兒不由得緊張起來。就在她忐忑不安時,教室門口出現了一位漂亮的中年女子。媽媽!站在門口的是媽媽。她怎麼會來?小琴壓根兒就沒告訴媽媽今天開家長會。

一位自愛的母親讓子女體驗愛意味著什麼、歡樂意味著什麼、幸福意味著什麼比讓子女體驗被愛也許更有裨益。

——(美)埃·弗羅姆

“趙琴同學,請把你媽媽領到你的座位上去。”朱老師說道。小琴麵紅耳赤地向媽媽走去,媽媽向大家打了個手勢。

“趙琴,請把你媽媽的手語翻譯一下。”小琴先是一愣,然後說:“我媽媽向大家問好並道歉。她遲到了一會兒。”大家立即明白這是一位啞巴媽媽,都報以友好的微笑,還熱烈地鼓掌歡迎,小琴走到媽媽麵前,輕輕說:“您怎麼來了?”媽媽臉一紅,做了一個手語,意思是:“因為愛你!”

小琴的眼眶一下子潮濕了,怕自己流下淚來忙轉過身去,牽著媽媽的手走向那唯一的空位。

雪落無痕,真愛無聲

龍顯旖

對於雪,我總是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不為別的,隻為它下時的無聲無息、極度地寬容與包容著地麵上的一切,像母愛。那年夏天,我收到了來自北方城市的一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全家上下就跟過年過節一樣,一片喜氣洋洋,尤其是母親,嘴巴一直沒有合攏過,還翻出了好久未穿過的新衣服穿上,裏裏外外地忙開了。忙著置辦酒席,宴請親戚朋友。等這一切忙完了,好不容易清靜了幾天,母親又忙開了。這次總是她一個人躲在臥室裏,連平時最愛看的電視劇也不看了。我雖然感到奇怪,卻沒想太多。直到有一次去父母房裏拿點東西,才看見母親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台燈下,麵前放著一本編織書,而母親則拿著已織好的半截毛衣上的織針,雙手生硬而費勁地挑來挑去,一會兒看看書,一會兒打幾針,一會兒又折幾針。我和小妹隻在小時候穿過母親織的毛衣,離現在已有十幾年了,不知母親何以再拿起了織針,織起了毛衣。我問了一聲:“媽,你在幹什麼?”

母親停了一下,揚起了手中的半截黃色的毛衣,有一點興奮:“看,給你打的毛衣。聽說北方那邊比這邊冷,雪也下得早,打件毛衣給你冬天穿。”母親歎了口氣,似有一點感慨,“好久沒打過毛衣了,有十幾年了吧!想當年你們冬天穿的都是我打的毛衣,現在學都學不會了。”

我有點不以為然,一把搶過母親手裏的毛衣扔到一邊,說:“現在還是夏天呢,怎麼就想到冬天去了。況且,外麵滿大街都有羊毛衫賣呢!”母親撿起了毛衣:“傻孩子,外麵賣的沒打的暖和。”我說:“那外麵賣的可是純羊毛的呢,比這暖和10倍不止,而且又好看又流行,誰還穿這古董一樣的毛衣啊!”不由分說又將毛衣扔到一邊,拉起母親的手,拖著她去看電視。母親勉強跟在後麵,坐在電視機前,眼睛左顧右盼,全然沒有心情看電視,一直念叨著:“打的毛衣也可以打出很多式樣的……”

臨走前一天,母親又將我準備好的行李打開來,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這已是第三遍了,確認無誤後才收拾好,然後坐在一旁盯著行李,想著還有什麼沒帶的。那目光使我不忍多看,好像丟失了什麼似的。帶著新鮮與緊張的心情,我終於踏上了北上求學的路。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出那麼遠的門,總想著外麵的世界的精彩,全然沒有覺察到父母眼裏的那種戀戀不舍和放心不下。

母親一直在耳邊說個不停,什麼“一個人出門在外,要自己小心啊!”“要照顧好自己啊!”“要吃飽啊!”“不要餓著啦,不要凍著啦!”等等,斷斷續續地傳過來又飄遠去了,讓我覺得有一點煩,隻以點頭和“嗯”“好”應對。等到火車啟動了,看到滿車廂裏全都是陌生的臉時,我的心才一顫,這次是真的自己一個人了,忙去搜尋父母的影子。車窗外,父親母親相扶著,盯著我所在的車廂,母親的眼裏早已是噙滿了淚水。我突然有了一股想哭的衝動,最後還是強忍住了,男兒流血不流淚,這一直是我作為男兒的一種信仰。

開學的第一天,晚上衝完涼後,我將要洗的衣服隨手扔在了床角,到第二天要穿的時候才發現它們還在原地;每天下午一下課,便衝出教室往校門外跑,這才記起此處離家已是千裏;每次吃完最後一口飯,習慣性地總想點一下頭,這才記起已沒有了母親的關問:“吃飽了沒有?”

經過一段新鮮與適應,日子慢慢趨於平靜,我漸漸習慣了自己的衣服自己洗;習慣了下課了就趕著去飯堂吃飯;習慣了自己問自己吃飽了沒有。這一切,在家裏都是由母親代勞的。一想到這些,心情就變得複雜起來,平時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如一頓供你挑剔的飯菜,一件仍帶有清香的幹淨衣服,都是那麼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等到離家遠了,一切都得靠自己了,才發現母親所給予自己的原是那麼多。而平時沒有發現,是它不露一點痕跡,還是你身處其中,習慣了從而忽視了它。

日子就這麼過著,我寫給家裏的信由頻漸少,而母親的來信卻絲毫沒有放慢腳步,一封緊接一封地傳到我的手上,如一口幽泉般,徐徐地送來甘甜的母愛,滋潤著我遠離故鄉遠離父母而變得脆弱的心。母親在信中始終不變的話題是:“這幾天的溫度是17~19度,會有大雨下,別忘了帶傘,當心感冒。”“這幾天的溫度是18~21度,會出太陽,別忘了曬曬被子……”母親的家書就像是一個溫度計般,測量著我周圍的一切。可以想見,母親現在最愛看的電視節目就是天氣預報了吧!每天七點半,新聞聯播一完,母親就會停下手中正在洗的碗或衣服,認認真真、一字不落地傾聽我所處的城市的天氣變化,恨不能自己就變成了控製天氣的雷公電母,給我以一生的風和日麗、晴天碧日。然後她又會逼著父親拿出那張看了無數遍的中國地圖,仔細地按圖索驥,找出我所處的城市的地理位置,默默凝視這個容納著自己的兒子的地方。

當母親信中的溫度慢慢降到了四五度的時候,我才驀然發覺,這個秋天已經過完了。老天爺總是陰沉著臉,丟失了先前的熱情。母親在信中寫道:“冬天到了,多穿點衣服,有空再去買幾件厚點的外套,不要怕去逛街。……要不我給你買了寄過去吧?”母親仍記得我最怕的就是去逛街,所以我的大部分衣服都是母親幫著去買的。我回信道:“不用了,我自己會去買的。”而我要買的那些衣服,在我把所有的厚衣服都加在身上仍能感覺出寒意時,仍沒有買回來。隻有躲在厚厚的被窩中才能感覺到一種踏實的溫暖。想起母親來,才發覺她是多麼的有先見之明。

這床棉被是家裏最厚的一床,當初我不肯帶,是母親硬逼著我帶來的。理由是外麵賣的沒有家裏的暖和。到現在我終於知道家裏的任何東西都要比外麵的好,真的。

天空低沉得似乎觸手可及,北風呼嘯著發出狂妄的吼聲,目空一切。我躲在被窩中竊笑:是沒有多少東西可以跟你抗衡,但是我有母親準備的棉被,有母親的愛,已足夠渺視你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路過通告欄,順便看了一下,有我的信和一個包裹,是母親寄來的。會是什麼呢?我猜測著。領回來了拿到宿舍一打開,一件黃色的毛衣膨脹著露了出來……是今年夏天母親打的那一件。“龍兒,這幾天天氣預報說你們那裏可能會下雪,要多穿點衣服。這件毛衣這兩天打好的,冷時就穿上吧!”我一把抓起毛衣,掌心裏一團柔柔的,暖暖的。仿佛又看到了母親默默地坐在台燈下,前麵放著編織書,母親認認真真地用生硬的針法,把一顆愛心融於一條細細的、長長的毛線,繞上千絲萬縷的思念,一針一針織就了這件曲曲繞繞的毛衣。穿在兒子身上,卻是母親的一顆心啊!驀地想起一首詩: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我念叨著,突然明白了母親為什麼會在我要走的時候想起為我打一件毛衣,而我呢?卻將母親的一份愛子之情,扔到了一旁。我不禁感從中來,反問自己:我將如何去報答母親的恩情呢?感覺著遠方母親的愛,喉間忽然一緊,鼻子一酸,一股暖流從臉上劃過,又流入了心裏。那句男兒流血不流淚的信仰被我拋諸腦後,淚水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窗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昨晚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雪下得無聲無息,覆蓋了一切,充斥著每個人的眼睛。一場平凡的雪,卻又是不平凡的。它給人們帶來了一個全新的世界;給我開啟了一扇通向母親情感世界的大門,讓我可以更清楚地認識母親對於子女們的愛。

我將母親織的毛衣穿在了最外麵,此刻,心裏已沒有了一絲寒意。

我們是怎樣過母親節的

淩山編譯

在最近提出來的所有各式各樣的意見中,我認為,一年過一次“母親節”這個主意要算最高明了。難怪5月11日在美國正在成為人人喜愛的一個日子,而且我還相信,這樣的想法也一定會蔓延到英國去。

在我們這樣一個大家庭裏,這個想法特別受歡迎,所以我們決定為“母親節”舉行一次特別慶祝。我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它使我們大夥兒都體會到:母親為我們成年累月地操勞,她吃足苦頭和付出犧牲,全都是為了我們的緣故。因此,我們決定把這一天過得痛痛快快的,成為全家的一個節日,我們要做一切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讓母親高興。

父親決定向辦公室請一天假,好在慶祝母親的節日時幫幫忙。姐姐安娜和我從大學請假回家,妹妹瑪麗和弟弟維爾也從中學請假回來了。

我們的計劃是,把這一天過得像過聖誕節或別的盛大的節日一樣隆重,我們決定用鮮花點綴房間,在壁爐上擺些格言,以及諸如此類的事情。我們請母親安排格言和布置裝飾品,因為在聖誕節她是經常幹這些事情的。

兩個姑娘考慮到,每到這樣一個大場麵,我們應該穿戴得最最漂亮才合適,於是她們倆都買了新帽子。母親把兩頂帽子都修飾了一番,讓它們顯得很好看。父親給他自己和我們兄弟倆買了幾條帶活結的絲領帶,作為紀念母親節的紀念品。我們也準備給母親買頂新帽子,不過,她倒是似乎更喜歡她那頂灰色的舊無簷帽,而且兩個女孩子都說,那頂舊帽子,她戴了非常合適。

早飯後,我們作了一個出乎母親意料的安排,我們準備雇一輛汽車,把她帶到鄉下去美滋滋地兜遊一番。母親一向是難得有這樣一種享受的,因為我們隻雇得起一個女傭人。

在家裏母親幾乎得整天忙個不停。當然,如今鄉下正是春光明媚的時節,要是讓她驅車遊逛幾十裏,度過一個美好的早晨,這對她來說可真會是莫大的享受。

但是,就在當天早晨,我們把計劃稍微修改了一下,因為父親想起了一個主意,與其讓母親坐在汽車裏逛來逛去,倒不如帶她去釣魚更妙。父親說,租車和雇車一樣得花錢,我們為什麼不利用它又遊玩又開到山上有溪流的地方去釣魚哩。就像父親說的,如果你隻是驅車出遊而沒有一個目標,那麼你就會有一種毫無目的之感;可是如果你要去釣魚,前麵就有個明確的目標,能提高你的興致。我們大夥兒都感覺到,對母親來說,有個明確的目標會更好些。再說,不管怎樣,父親昨天剛好又買了一根新釣竿,這就更自然而然地使他相中釣魚來了。他還說,要是母親願意的話,還可以使用那根釣竿;真的,他說過,釣竿實際上是給她買的,不過母親說,她寧願看著父親釣魚,她自己卻不想的。

沒有一件寶勝過自己的孩子,金銀白玉誠可貴,怎及愛子身價高。

——(日)山上億良

這樣,我們便為這次旅行做好了一切安排,母親切了些夾心麵包片,為了怕我們餓肚子,還準備了一頓便餐,當然中午我們還要回到家裏來吃一頓豐富的正餐,就像過聖誕節和新年那樣。母親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們收拾齊全,放到一隻籃子裏,準備上車。

唉,車子到門口的時候,不料汽車裏麵看來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寬敞,因為我們沒有把父親的魚簍、釣竿以及便餐估計在內,顯然,我們沒法兒都坐進車裏去。

父親叫我們不必管他,他說他留在家裏也很不錯,而且他相信他能利用這段時間在花園裏幹點活兒。他說那裏有一大堆他可以幹的粗活和髒活,比如挖個垃圾坑什麼的,這就免得雇人來幹了,所以他願意留在家裏。他說我們也用不著顧慮他三年來一直沒有過過一個真正的假日這回事,他要我們馬上出發,快快活活地過個節,不要為他操心,他說他能夠整天埋頭幹活。

不過,當然我們全都覺得,讓父親留在家裏可絕對不行,特別是,我們都知道,他果真留下來的話,準會闖禍。安娜和瑪麗姐妹倆倒也都樂意留下來,幫著女傭人做中午飯,隻是,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日子裏,她們買了新帽子不戴一戴,未免太使人掃興。不過,她們都表示,隻要母親說句話,她們就都樂意留在家裏幹活。維爾和我本來也願意退出,但不幸的是,我們在準備飯菜上,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因此,到最後,商定還是母親留下來,就在家裏痛痛快快地休息一天,同時準備午飯。反正母親不喜歡釣魚,而且盡管天氣明媚,陽光燦爛,但室外還是有點兒涼,父親有些擔心,要是母親出門,她沒準會著涼的。

他說,當母親本來可以好好地休息的時候,如果他硬拉她到鄉下去轉悠,一下子得了重感冒,他是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他說,母親既然已經為我們全家操勞了一輩子,我們有責任想方設法讓她盡可能安安靜靜地多休息會兒。他還說,他之所以想到出門去釣魚,主要的是,這麼一來就可以給母親一點安靜。他說年輕人很少能體會到,安靜對於上了年紀的人有多麼重要的意義。關於他自己,他總算還夠硬朗,不過他很高興能讓母親避免這一場折騰。

於是我們向母親歡呼了三次之後就開車出發了。母親站在陽台上,從那裏瞅著我們,直到瞅不見為止。父親每隔一會兒就轉身向她揮手,後來他的手撞在車後座的邊上,他才說,他認為母親再看不著我們了。

我們把汽車開到山崗中行駛,度過了最愉快的一天。父親釣到了各式各樣的大魚,他敢肯定,要是母親來的話,她是無論如何也拽不上來的。維爾和我也都釣到了魚,不過我們釣的魚都不及父親釣的那麼多。至於那兩個姑娘呢,在我們乘車一路去的時候,她們碰到不少熟人,在溪流旁邊,她們還遇到幾個熟識的小夥子,便在一塊兒聊起來。這一回,我們大夥兒都玩得痛快極了。

我們到家已經很晚,快到下午7點了,不過母親猜到我們會回來得晚,於是她把開飯的時間推遲了,熱騰騰的飯菜給我們準備著。可是首先她不得不給父親拿來手巾和肥皂,還有幹淨的衣服,因為他釣魚時總是弄得一身髒兮兮的,這就叫母親忙了好一陣子,接著,她又去幫女孩子們開飯。

終於,一切都齊備了,我們便在最最豪華的筵席上坐下來,有烤火雞和聖誕節吃的各種各樣的好東西。吃飯的時候,母親不得不屢次三番地站起來,去幫著上菜、收盤,再坐下來吃;後來父親注意到這種情況,便說,她完全不必這樣忙來忙去,他要她歇會兒,於是他自己便站起身到碗櫥裏去拿水果。

這頓飯吃了好長的時間,真是有趣極了。吃完飯,我們大夥兒爭著幫忙擦桌子,洗碗碟,可是母親說她情願親自來做這些事,我們隻好讓她做了,因為這一次我們也總得遷就她才行。

一切收拾完畢,已經很晚了。睡覺之前我們全都去吻母親,她說,這是她有生以來過得最最快活的一天。我覺得她眼裏含著淚水。總之,我們大家都感覺到,我們所做的一切得到了最大的報償。

櫻桃樹下的母愛

檀小魚編譯

蒂姆4歲那年,一向花天酒地的父親向母親提出了離婚。母親帶著他搬到了馬洛斯鎮定居。

馬洛斯鎮盡頭有一個大型的化工廠,工廠附近有許多美麗的櫻桃樹,蒂姆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裏。

蒂姆在新的環境中生活得十分愉快。他喜歡拉琴,每天都要拿著心愛的小提琴來到院子裏的櫻桃樹下演奏。

幾年過去了,他的琴技日漸提高,悠揚的樂聲是他們生活中最美妙的伴奏。

不幸還是再一次降臨到了這對母子身上。化工廠發生了嚴重的毒氣泄漏事故,距離化工廠最近的蒂姆家受到了嚴重的汙染。蒂姆時常惡心、嘔吐,最可怕的是他的聽力開始逐漸下降,醫生遺憾地表示蒂姆的聽覺神經已嚴重損壞,僅保有極其微弱的聽力。

母親狠下心把蒂姆送到了聾啞學校,她知道要想讓兒子早日從陰影裏走來,就必須盡快接受現實。醫生提醒過,由於年紀小,蒂姆的語言能力會由於聽力的喪失而日漸下降。因此,即使在家裏,母親也逼著蒂姆用手語和唇語跟她進行交流。在母親的督促和帶動下,蒂姆進步得很快,沒多久就能跟聾啞學校的孩子們自如交流了。櫻桃樹下又出現了蒂姆歪著腦袋拉琴的小小身影。

看到兒子的變化,母親很是欣慰。和以前一樣,每次隻要蒂姆開始在櫻桃樹下拉琴,她都會端坐在一邊欣賞。不同的是,演奏結束後母親不再是用語言去讚美,取而代之的是她也日漸熟練的手語和唇語,以及甜美的微笑和熱情的擁抱。

可蒂姆的聽力太有限,他很想聽清那些美妙的旋律,但他聽到的隻有很輕的嗡嗡聲。蒂姆很沮喪,心情一天比一天壞。

看兒子如此痛苦,母親不禁也傷心地流下淚來。一天,母親用手語對蒂姆“說”道:“孩子,盡管你不能完全聽清楚自己的琴聲,但你可以用心去感覺啊!”

母親的話深深印在了蒂姆心裏,從此他更刻苦地練琴,因為他要用心去捕獲最美的聲音。為了讓蒂姆的琴技更快地提高,母親還想出了一個妙招——鎮上沒有專業教師,母親就用錄音機錄下蒂姆的琴聲,然後再乘火車找城裏的專家進行評點,為了避免有所遺漏,她還麻煩專家把參考意見一條條地寫下來,好讓蒂姆看得清楚。

可蒂姆發現,隻要自己演奏較長的樂曲,有時明明超過了50分鍾,磁帶早到了該翻麵的時候,可母親還看著自己一動不動。蒂姆提醒母親,母親忙說抱歉,笑稱自己是聽得太入迷了。後來,隻要錄音,母親都會戴上手表提醒自己,再也沒出現過任何疏漏。

櫻桃樹幾度花開花落,在法國的一次少年樂器演奏比賽上,蒂姆以其精湛的技藝和昂揚的激情震撼了在場所有的評委,當之無愧地獲得了金獎。而當人們得知他幾乎失聰時,更是覺得他的成功不可思議,許多人把他稱為音樂天才。更幸運的是,蒂姆的聽力問題也受到了醫學界的關注,經過巴黎多位知名專家的聯合會診,他們認為蒂姆的聽覺神經沒有完全萎縮,通過手術有恢複部分聽力的可能。

手術很快實施了,術後的效果很理想,醫生說再戴上人造耳蝸,蒂姆的聽覺基本上就能與常人無異了。

那段時間,母親一直陪伴在蒂姆身邊,戴上耳蝸的這天,蒂姆表現得特別興奮,他用手語告訴母親:“從現在起,我要學習用口說話,您也不必再用手語和唇語跟我交流了。”他甚至激動地拉起了小提琴,用結結巴巴的聲音說:“母親,我能聽見了。多麼美的聲音啊!”然後他又問道:“母親,您最喜歡哪首曲子,我現在就拉給您聽好嗎?”

但奇怪的是,母親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她依然坐在那裏含笑看著他,保持著沉默。蒂姆又結結巴巴地問:“母親,您怎麼不說話啊?”這時,護士小姐走了過來,她告訴蒂姆,他的母親早已完全失聰。蒂姆睜大了眼睛,直到這時,他才知道了真相:原來,在那次毒氣泄漏事故中損壞了聽覺神經的不隻是他,還有他的母親,隻是為了不讓蒂姆更加絕望,母親才一直將這個痛苦的秘密隱藏到現在。母親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和蒂姆用手語和唇語交流。因為很少開口,如今都不怎麼會說話了。蒂姆想起年少時對母親的種種誤解,不由得抱著母親痛哭起來。

蒂姆和母親回到了家中,初春時節,在開滿粉紅花瓣的櫻桃樹下,伴著柔柔的和風,蒂姆再次為母親拉起了小提琴。他知道,母親一定聽得到自己的琴聲,因為她是用心去感受兒子的愛和夢想。雖然他當年在母親那兒得到的隻是無聲的鼓勵,但這其實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奉獻給兒子的最振聾發聵的喝彩!

生命的姿勢

阿兵

一對夫婦是登山運動員,為慶祝他們兒子一周歲的生日,他們決定背著兒子登上7000米的雪山。他們特意挑選了一個陽光燦爛的好日子,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就踏上了征程。剛天亮時天氣一如預報中的那樣,太陽當空,沒有風沒有半片雲彩。夫婦倆很快就輕鬆地登上了5000米的高度。

然而,就在他們稍微休息準備向新的高度進發之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風雲突起,一時間狂風大作,雪花飛舞。氣溫陡降至零下三四十攝氏度。最要命的是,由於他們完全相信天氣預報,從而忽略了攜帶至關重要的定位儀。由於風勢太大,能見度不足1米,上或下都意味著危險甚至死亡。兩人無奈,情急之中找到一個山洞,隻好進洞暫時躲避風雪。

氣溫繼續下降,妻子懷中的孩子被凍得嘴唇發紫,最主要的是他要吃奶。要知道在如此低溫的環境之下,任何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會導致體溫迅速降低,時間一長就會有生命危險。怎麼辦?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弱,他很快就會因為缺少食物而被凍餓而死。

丈夫製止了妻子幾次要喂奶的要求,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妻子被凍死。然而如果不給孩子喂奶,孩子就會很快死去。妻子哀求丈夫:“就喂一次!”丈夫把妻子和兒子攬在懷中。喂過一次奶的妻子體溫下降了兩度,她的體能受到了嚴重損耗。由於缺少定位儀,漫天風雪中救援人員根本找不到他們的位置,這意味著風如果不停他們就沒有獲救的希望。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孩子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喂奶,妻子的體溫在一次又一次地下降。在這個風雪狂舞的5000米高山上,妻子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平常極為簡單而現在卻無比艱難的喂奶動作。她的生命在一次又一次的喂奶中一點點地消逝。

3天後,當救援人員趕到時,丈夫已凍昏在妻子的身旁,而他的妻子——那位偉大的母親已被凍成一尊雕塑,她依然保持著喂奶的姿勢屹立不倒。她的兒子,她用生命哺育的孩子正在丈夫懷裏安然地睡著,他臉色紅潤,神態安詳。被偉大的生命的愛包裹的孩子,你是否知道你有一位偉大的母親,她的母愛可以超越5000米的高山而在風雪之中塑造生命?

母愛既是一種激情,也是一種需要;既是一種感情,也是一種義務;既是一種付出,也是一種幸福。

——(法)巴爾紮克

為了紀念這位偉大的母親、妻子,丈夫決定將妻子最後的姿勢鑄成銅像,讓妻子最後的愛永遠流傳,並且告訴孩子,一個平凡的姿勢隻要傾注了生命的愛就變得偉大。

瘋娘

佚名

23年前,有個年輕的女子流落到我們村,蓬頭垢麵,見人就傻笑,且毫不避諱地當眾小便。因此,村裏的媳婦們常對著那女子吐口水,有的媳婦還上前踹幾腳,叫她“滾遠些”。可她就是不走,依然傻笑著在村裏轉悠。那時,我父親已有35歲。他曾在石料場子幹活被機器絞斷了左手,又因家窮,一直沒娶媳婦。奶奶見那女子還有幾分姿色,就動了心思,決定收下她給我父親做媳婦,等她給我家“續上香火”後,再把她攆走。父親雖老大不情願,但看著家裏這番光景,咬咬牙還是答應了。結果,父親一分錢未花,就當了新郎。

娘生下我的時候,奶奶抱著我,癟著沒剩幾顆牙的嘴欣喜地說:“這瘋婆娘,還給我生了個帶把的孫子。”於是,我一生下來,奶奶就把我抱走了,而且從不讓娘靠近。娘一直想抱抱我,多次在奶奶麵前吃力地喊:“給,給我……”奶奶沒理她。我那麼小,像個肉嘟嘟,萬一娘失手把我掉在地上怎麼辦?畢竟,娘是個瘋子。每當娘有抱我的請求時,奶奶總瞪起眼睛訓她:“你別想抱孩子,我不會給你的。要是我發現你偷抱了他,我就打死你。即使不打死,我也要把你攆走。”奶奶說這話時,沒有半點兒含糊的意思。娘聽懂了,滿臉的惶恐,每次隻是遠遠地看著我。盡管娘的奶脹得厲害,可我沒能吃到娘的半口奶水,是奶奶一匙一匙把我喂大的。奶奶說娘的奶水裏有“神經病”,要是傳染給我就麻煩了。

那時,我家依然在貧困的泥潭裏掙紮。特別是添了娘和我後,家裏常常揭不開鍋。奶奶決定把娘攆走,因為娘不但在家吃“閑飯”,時不時還惹事生非。一天,奶奶煮了一大鍋飯,親手給娘添了一大碗,說:“媳婦兒,這個家太窮了,婆婆對不起你。你吃完這碗飯,就去找個富點兒的人家過日子,以後也不準來了,啊?”娘剛扒了一大團飯在口裏,聽了奶奶下的“逐客令”顯得非常吃驚,一團飯就在嘴裏凝滯了。娘望著奶奶懷中的我,口齒不清地哀叫:“不,不要……”奶奶猛地沉下臉,拿出威嚴的家長作風厲聲吼到:“你這個瘋婆娘,強什麼強,強下去沒你的好果子吃。你本來就是到處流浪的,我收留了你兩年了,你還要怎麼樣?吃完飯就走,聽到沒有?”說完奶奶從門後拿出一柄鋤頭,像佘太君的龍頭杖似地往地上重重一磕,“咚”地發出一聲響。

娘嚇了一大跳,怯怯地看著婆婆,又慢慢低下頭去看麵前的飯碗,淚水落在白花花的米飯上。

在奶奶地逼視下,娘突然有個很奇怪的舉動,她將碗中的飯分了一大半給另一隻空碗,然後可憐巴巴地看著奶奶。

奶奶呆了,原來,娘是向奶奶表示,每餐隻吃半碗飯,隻求別趕她走。奶奶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幾把,奶奶也是女人,她的強硬態度也是裝出來的。奶奶別過頭,生生地將熱淚憋了回去,然後重新板起了臉說:“快吃快吃,吃了快走。在我家你會餓死的。”娘似乎絕望了,連那半碗飯也沒吃,踉踉蹌蹌地出了門,卻長時間站在門前不走。奶奶硬著心腸說:“你走,你走,不要回頭。天底下富裕人家多著呢!”娘反而走攏來,一雙手伸向婆婆懷裏,原來,娘想抱抱我。奶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繈褓中的我遞給了娘。娘第一次將我摟在懷裏,咧開嘴笑了,笑得春風滿麵。奶奶卻如臨大敵,兩手在我身下接著,生怕娘的瘋勁一上來,將我像扔垃圾一樣丟掉。娘抱我的時間不足三分鍾,奶奶便迫不及待地將我奪了過去,然後轉身進屋關上了門。

當我懵懵懂懂地曉事時,我才發現,除了我,別的小夥伴都有娘。我找父親要,找奶奶要,他們說,你娘死了。可小夥伴卻告訴我:“你娘是瘋子,被你奶奶趕走了。”我便找奶奶扯皮,要她還我娘,還罵她是“狼外婆”,甚至將她端給我的飯菜潑了一地。那時我還沒有“瘋”的概念,隻知道非常想念她,她長什麼樣?還活著嗎?沒想到,在我6歲那年,離家5年的娘居然回來了。那天,幾個小夥伴飛也似地跑來報信:“小樹,快去看,你娘回來了,你的瘋娘回來了。”我喜得屁顛屁顛的,撒腿就往外跑,父親奶奶隨著我也追了出來。這是我有記憶後第一次看到娘。她還是破衣爛衫,頭發上還有些枯黃的碎草末,天知道是在哪個草堆裏過的夜。娘不敢進家門,卻麵對著我家,坐在村前稻場的石滾上,手裏還拿著個髒兮兮的氣球。當我和一群小夥伴站在她麵前時,她急切地從我們中間搜尋她的兒子。娘終於盯住我,死死地盯住我,裂著嘴叫我:“小樹……球……球……”她站起來,不停地揚著手中的氣球,討好地往我懷裏塞。我卻一個勁兒地往後退。我大失所望,沒想到我日思夜想的娘居然是這樣一副形象。一個小夥伴在一旁起哄說:“小樹,你現在知道瘋子是什麼樣了吧?就是你娘這樣的。”我氣憤地對小夥伴說:“她是你娘!你娘才是瘋子,你娘才是這個樣子。”我扭頭就跑了。這個瘋娘我不要了。奶奶和父親卻把娘領進了家門。當年,奶奶攆走娘後,她的良心受到了拷問,隨著一天天衰老,她的心再也硬不起來,所以主動留下了娘,而我老大不樂意,因為娘丟了我的麵子。我從沒給娘好臉色看,從沒跟她主動說過話,更沒有喊她一聲“娘”,我們之間的交流是以我“吼”為主,娘是絕不敢頂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