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困住她們,她們又是為誰哭?她想拿起石壁上的油燈去照亮山洞那頭的世界,看清歹人的模樣。但是有人打落那盞微弱的油燈,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等她再次感受到溫暖的光明時,她已經換上輕紗薄縷,腦海中隻有一個人的名字:“晏、長、傾!去殺了晏長傾!”
她的頭炸裂般疼痛,耳朵裏傳出隆隆的嗡鳴,她在哪裏?她做了什麼?她失控地搖晃著頭,發出痛苦的喊聲,“啊——”
“知意!”晏長傾心疼地安撫她躁動的情緒,“別怕,一切都過去了。”
沈知意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晏長傾的深眸,她害怕地抱住晏長傾:“到底發生了什麼,我?”
晏長傾輕柔地拂過她的長發,緩緩講述了劉司珍遇害的經過。
“還好,你沒事!”他緊緊抱住沈知意,仿佛抱住失而複得的珍寶。
“劉司珍死了?我是凶手?”沈知意下意識地抬起光滑的手腕,金環月不見了!
“你去找劉司珍就是問金環月?”晏長傾的眼底閃過一絲痛惜,沈知意緩緩點頭,她講述了司天監甘心受死和自己對金環月的疑惑。
“劉司珍認不出金環月是否出自宮廷,她說金環月或許是娘親留給我的定情信物。”沈知意遲疑地說道,“當時,隻有我和劉司珍兩個人在屋內,並無其他人。我離開時,劉司珍還好端端的,門外並沒有宮女。是誰能在如此短的時間殺人,又找來宮女栽贓嫁禍給我呢?”
“那你是在哪裏被人打暈的?”晏長傾再問。
沈知意想了想:“掖庭!”
“掖庭?”晏長傾陷入沉思,掖庭位置偏僻,從掖庭出宮必須要經過九仙門,殺害劉司珍的凶手是如何避開駐守城門的神策軍帶走知意呢?難道是鬼王……
沈知意也認真回憶起和劉司珍交談時的情景,劉司珍的眼神仿似總是瞄向角落,角落裏有什麼呢?她眼前一亮,篤定地說道:“我知道了,我和劉司珍在屋內交談時,凶手就藏在衣櫃裏,他與劉司珍彼此熟悉。我走之後,他與劉司珍爭執,殺了劉司珍,被屋外趕來的宮女看到,便將宮女裝進衣櫃。之後,他尾隨我來到掖庭,將我打暈,將我運出宮,又在我的耳內下了操控的鐵哨,讓我來殺你!不過——”
晏長傾接著說下去:“不過,那名宮女為何一口咬定是你親手殺死劉司珍?她又是如何將你帶出守衛森嚴的九仙門?”
“我?”沈知意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在近乎昏厥的瞬間,她在撕裂的縫隙裏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她的手臂上綁著一條紅綢帶,不!是黑綢帶。
“到底是紅色,還是黑色?”她驚慌地自言自語,晏長傾忙將雲時晏留下的藥丸喂她服下,她才逐漸恢複理智。
“是他,是他!”她痛苦地搖頭,“怎麼會是他呢?”
晏長傾重語:“他要借你的刀殺我,再借陛下的刀殺你。看來,我們要引蛇出洞了。”他朝沈知意微微一笑,“你先休息,我讓夏維去請鍾世子和寧婉。”
“他們?”沈知意有些忐忑不安。
晏長傾貼心地安撫她:“知意,我們要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沈知意從他的眼裏看到無比堅定的信念,她也同樣執著地看著他,重複他的話語:“我們要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一會兒的功夫,晏府花園的氣氛格外的微妙,糾纏不清的藤蔓爬滿灰暗的圍牆,鍾離辭臉色晦暗地盯著依偎在晏長傾懷裏的沈知意,寧婉的眼底更是充滿仇恨。
沈知意滿臉惶恐地避開兩人的目光,驚慌地躲在晏長傾懷裏:“我怕,我怕!”
“知意,這是鍾世子。”晏長傾輕柔地嗬護她,“這是寧婉。”
“我不認識他們。”沈知意固執地扭過頭。
寧婉詫異地盯著沈知意:“她怎麼了?”
鍾離辭也看出沈知意的異常,皺緊眉頭:“知意她?”
晏長傾搖頭:“自從她回到晏府,就變成這個樣子,還險些傷我,雲時晏也診不出她的脈象。知意如今身陷囫圇,凶險萬分。她在長安城隻認識我們三人,如今陛下命我與鍾世子擒拿她,我想與你們商議,如何救她!”
寧婉厭惡地反駁:“我聽義父說過此事,人證物證俱在,我們如何救她?即使她是長安神探,我們也不能徇私枉法。不如將她交給陛下,就說她是主動投案自首,或許陛下一時心軟……”
“不行!”鍾離辭當即反對,“陛下根本不會因為淩煙閣一個小小的女官而心軟。如果找不出真凶,知意隻有死路一條,我們不能將她交給陛下!”
“那?”晏長傾故作為難的模樣,他刻意地看向遠處的馬廄,馬廄裏傳出馬兒的嘶吼,沈知意的眼神頓時凝固成一片冰色,她從發髻上拔下一根尖銳的銀釵,徑直撲向寧婉,“去死吧!”
寧婉震驚地躲閃,高呼:“救命呀——”
“知意!”麵對突如其來的狀況,鍾離辭如玉的臉頰變得慘白。
馬廄的方向又傳出馬兒的嘶吼,沈知意僵硬地站在原地,銀釵落在地上。晏長傾及時扶住她。
寧婉站在鍾離辭身邊,眼底脹滿洶洶的火焰:“她瘋了,難怪陛下要殺她,她就是凶手!
沈知意反駁:“我不是凶手!我不是凶手!”她的情緒愈加激動,身子提不起一絲力氣,眼前也變得一片漆黑……
“知意!”
“知意!”
晏長傾、鍾離辭不約而同地迎上去,左右相扶。
“送她回紗居休息。”晏長傾將沈知意攔腰抱起,走向曲徑幽深的小路。鍾離辭的手中一空,雋秀的臉頰蒙上一層灰暗之色。
寧婉譏誚地笑道:“沒想到,鍾世子也有失手的時候?”
鍾離辭冷冰冰地掃過她,若有所指地問道:“你沒有失手過嗎?”
寧婉惱羞成怒地舉起手臂,又重重垂落,不再理會鍾離辭,去追趕晏長傾的腳步。
鍾離辭目光幽深地看向馬廄的方向,微微勾起唇角,也緩緩跟了上去。
晏府正堂,茶氣繚繞,婀娜飄渺的霧氣潤濕了晏長傾和鍾離辭的雙眸,兩人似乎又回到各自守護的龕牆前。
鍾離辭緩緩放下茶杯:“你想引蛇出洞?”
晏長傾穩穩地將一顆小貝片落入銅鏡背後的凹槽,凝神說道:“蛇早就不請自來了!”
“你想如何?”鍾離辭眯著眼眸,將晏長傾的輪廓碾在微小的夾縫中。
晏長傾抬起頭,迎上那咄咄的目光,反問:“你想如何?”
鍾離辭直言:“絞殺就在眼前,誰也無法阻止!”
晏長傾再問:“你確定自己會笑到最後?”
鍾離辭目光一滯,他捂住胸口,幽幽地說道:“我是在兌現諾言。”
“好一招釜底抽薪!”晏長傾又夾起一顆小貝片,“退潮之後,遍地死屍,即使僥幸存活,也隻剩下半條命,你說,這半條命能得以善終嗎?”
“既然求活,何必在意死?”鍾離辭握緊溫熱的茶杯,“你將知意居住的臥房命為紗居,不正是時刻提醒她,她就住在殺局裏嗎?”
晏長傾的手臂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他將小貝片放回香囊:“這都是陰差陽錯罷了,她畢竟是淩煙閣殺局唯一活下來的人。”
“她是死子,一切因她而起,因她而終!”鍾離辭喝下甘冽的熱茶,“你確定用自己的方法能保護她?”
晏長傾堅定地口吻應道:“我們已經互許承諾,同生、共死!”
“哼!”鍾離辭憤怒地將空茶杯摔在地上,“我不會放手!”
晏長傾氣韻深長地站了起來,“我也不會放手!”
突然,紗居的方向傳來寧婉的尖叫,隨即聽到刀劍相博的打鬥聲,晏長傾看向鍾離辭:“蛇果然出洞了。”鍾離辭遲疑地拂過廣袖,廣袖之下是攥得骨節泛白的拳頭。
兩人迅速趕往紗居,沈知意正在守護受傷的寧婉,夏維的腳下踩著一個身穿黑袍的蒙麵人。沈知意朝晏長傾微微點頭。
晏長傾接過夏維手中的無環刀,高懸在蒙麵人的麵前:“你終於現身了。”
“哼!”蒙麵人絲毫沒有畏懼。
“是我用這把刀挑開你的麵紗,還是你主動摘下麵紗呢?”晏長傾死死盯著蒙麵人的雙眼。蒙麵人的眼底冒出熊熊的火焰,“長安神探果然陰險狡詐!”她主動拽下麵紗,露出一張充滿戾氣的臉。
“師父!”虛弱的寧婉驚訝地盯著冰冷的紅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