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訶德》reference_book_ids\":[6867361822106717192]}],\"51\":[{\"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51,\"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14,\"start_container_index\":51,\"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09},\"quote_content\":\"《啟示錄》reference_book_ids\":[7128051908622683144]}],\"53\":[{\"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53,\"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38,\"start_container_index\":53,\"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33},\"quote_content\":\"《啟示錄》reference_book_ids\":[7128051908622683144]}],\"54\":[{\"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54,\"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48,\"start_container_index\":54,\"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43},\"quote_content\":\"《啟示錄》reference_book_ids\":[7128051908622683144]}]},\"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但是,果真得到證明了嗎?但是,果真證明是對的了嗎?他為 什麼又這樣哆嗦,這樣冒冷汗,並感到這樣茫然和寒冷呢?是不是 因為他現在又看見了這雙眼睛?但是,他從夏園跑到這裏來,正是 為了看這雙眼睛!他的“突如其來的念頭”也就是如此。他堅決想 看到“那雙眼睛”,以便來確定他一定會在那裏,會在那所房屋附近 碰見它們。他非常熱烈地懷著這個願望。而他現在真的看見了,為 什麼又那樣頹喪和驚愕呢?好像沒有料到似的!是的,今天早晨, 當他從尼古拉也夫司克鐵路的車廂裏走出來時,在人群中向他觀望 的就是那雙眼睛 (關於這一點,現在已經毫無疑問了)。後來,當他 坐在羅戈任家的椅子上,他感到背後有人看他,也是那雙眼睛。(完 全是那一雙!) 羅戈任當時一口否認這一點。他撇著嘴,冷冰冰地笑 著問:“那是誰的眼睛呢?”在幾個小時之前,當公爵到“皇村”鐵 路車站,上火車,準備去見阿格拉婭時,忽然又看見了這雙眼睛,在一天之中已經是第三次看到它們了。當時,他很想走到羅戈任的 跟前,對他說:“那是誰的眼睛呢?”但是,他從車站跑了出來,隻 有當他站在商店櫥窗前,估計一件帶鹿角把手的東西值六十戈比才 算清醒過來。奇怪而可怕的魔鬼完全附在他的身上,再也不想離開 他。當他坐在夏園的菩提樹下,神誌不清的時候,這個魔鬼對他耳 語說:如果羅戈任從早晨起就偵查他,一步不離地跟蹤他,那麼, 知道他不上帕夫洛夫斯克去 (這對羅戈任來說當然是一個不好的消 息),羅戈任一定會到那裏去,到彼得堡區的那所房子去,一定在那 裏守候公爵。就在今天早晨,公爵還對他發誓說:“不再見她。”他 到彼得堡來不是為了這件事情,而公爵卻拚命地向那所房子奔去。 其實,就算他真的在那裏遇見羅戈任,又有什麼呢?他隻看見一個 不幸的人,這個人的心情很糟,但又很容易了解。這個不幸的人現 在也不藏藏躲躲了。是的,今天早晨,羅戈任不知為什麼躲閃和撒 謊,但是他在“皇村”車站上卻並不躲藏。在實際上,躲藏的倒是 他——公爵,而不是羅戈任。現在他站在那所房子附近,站在街的 對麵,離開有五十步遠,站在人行道上,又開始等候著。他站在非 常顯眼的地方,他似乎故意要站在這個顯眼的地方。他站在那裏, 像是一個原告,又像一個裁判官,並不像……並不像什麼人呢?
為什麼公爵現在不親自走到他麵前去呢?為什麼他轉過身,假 裝什麼也沒看見,而其實他們已經互相看見了呢?(是的,他們的眼 睛遇到一起了,他們互相對望了一下) 他剛才不是還想拉著羅戈任 的手,一塊兒到那裏去嗎?他不是想明天到羅戈任那裏去,對羅戈 任說他自己到她那裏去了嗎?他剛才到那裏去,在半路上,心裏突 然充滿喜悅的時候,不是擺脫了附在自己身上的魔鬼了嗎?難道在 羅戈任的身上的確有一種東西,也就是說在這個人今天的整個形象 裏,在他的言語、動作、行為和眼神裏的確有一種東西,能夠證明公爵的可怕預感,以及附在他身上的魔鬼憤怒的耳語都是對的呢? 難道有一種東西,一看就看出來,但是很難分析和敘述,而且不能 用充分的理由證明它的存在,它卻給你留下十分完整的、不可磨滅 的印象,而且這種願望還會不知不覺地變成充分的信念呢?
信念——對什麼的信念呢?(啊,這種信念,“這種卑劣預感” 的可怕和“卑鄙”,使公爵多麼痛苦哇!他曾多麼無情地責備自己 呀!)“如果你有勇氣,你說,是對什麼的信念呢?”他帶著責備和挑 戰的口氣,不斷對自己說,“把你的整個思想說出來,大膽地,明確 地,毫不遲疑地表現出來!唉,我真是太不誠實了!”他又憤憤地說 道,臉上露出紅暈,“我今後這輩子,用什麼臉來見這個人呢!唉, 這是多麼糟糕的一天!天哪,這是多麼荒唐的一場噩夢!”
當公爵從彼得堡區走完這個又長又苦的路程時,有一瞬間,他 心裏突然出現一個迫切的願望,他想要立刻到羅戈任那裏去,等候 他,帶著羞愧和眼淚擁抱他,對他說出一切,一下子使一切都完 結。但是,他已經到了旅館的門前……今天早晨,他是多麼不喜歡 這個旅館,這個走廊,整個這所房子,以及裏邊的房間,乍一看 去,他很不喜歡;他在一天之內,有好幾次帶著一種特別嫌惡的心 情,想起他必須回到這家旅館來……“我今天怎麼像一個生病的女 人,盡相信預感呢?”——他這樣想著,帶著惱怒的嘲笑神情,站在 旅館門口。
在那門口,他心裏又湧起一股近似絕望的羞愧之情,使他邁不 動步子,於是他停了一會兒。人們有時是這樣的,當心裏的思緒按 捺不住,突然回憶起往事——特別是令人感到羞愧的往事時,也會 停留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地待上一會兒。“是的,我是一個沒有心 的人,我是一個懦夫!”——他很懊惱地重複說,猛然向前走去,但 是……又站住了。
門口本來就很暗,這時候,由於烏雲布滿天空,遮去黃昏的夕 陽,就更顯得暗了。當公爵走到房屋跟前時,烏雲忽然變成了雨。 當他停了一會兒,猛然向前走去的時候,他剛好到了門口,也就是 從大街進門的地方。他忽然看到大門深處,在半明半暗的地方,在 樓梯口,有一個人。這個人,當然不能肯定說他究竟是誰。再加 上,這裏來來往往有許多人,這裏是一個旅館,經常有人出入,在 走廊裏來回走動。但是,他忽然充分地、確切地相信:他認識這個 人,這個人就是羅戈任。過了一刹那,公爵跟在羅戈任的後麵,奔 到樓梯上去了。此時,他的心髒好像要停止了跳動。“現在,一切都 會解決的!”他帶著奇怪的信念,自言自語。
公爵從門口跑上去的那座樓梯,通到第二層和第三層的走廊, 旅館的房間就在走廊的兩邊。正如一切舊日建築的房屋裏一樣,這 座樓梯也是石頭的,黑暗而狹窄,圍著一根粗石柱子盤旋。在第一 個梯頭那裏,這根石柱有一個凹洞,頗像壁寵,寬不到一步,深有 半步。但是,那個人可能藏在這裏。無論怎樣黑暗,公爵一跑到樓 梯頭,立刻就看出在那個凹洞裏不知為什麼藏著一個人。公爵突然 想走過去,不向右看。他已經跨了一步,但是忍不住,又轉回來了。
剛才的一雙眼睛,就是那雙眼睛,忽然和他的眼光碰到了一 起。藏在凹洞裏的那個人也從裏麵跨出了一步。他們兩人幾乎挨在 一起,麵對麵地站了一秒鍾。公爵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樓 梯光亮的地方去:他想更清楚地看這張臉。
羅戈任的眼睛閃著光,他氣憤若狂的笑容使他的臉都變歪了。 他舉起右手,手裏有一件亮晶晶的東西,公爵不想抓住那隻手。他 隻記得自己似乎喊了一聲:“帕爾芬,我不相信!……”
接著,他的麵前好像頓時豁然開朗了:一種不尋常的,還是自 己身體光亮突然照耀著他的心靈。這一瞬間大概隻有半秒鍾,但是他清清楚楚地記住了開頭的情況,記住了自己的第一聲可怕的慘 叫,那是從他的胸內自然而然迸發出來的,是他用任何力量也無法 製止的。隨後,他的意識立即喪失了,一切完全黑暗了。
他的癲癇已經很久沒有發作,現在又發作了。大家都知道,癲 癇病,它就是白癡症,是會突然發作的。在這一刹那,病人的臉, 特別是眼神,突然變了樣子。整個身體,整個臉龐都發生抽搐和痙 攣。從胸內迸出一種可怕的、無可形容的、無可比擬的吼叫聲,在 這種吼叫裏,好像所有的人性忽然都消失了,一個旁觀的人簡直不 可能 (至少很難) 想象而且承認,就是那個人吼叫的。你甚至以為 是另一個人在這個人的身體裏吼叫。至少有許多人是這樣講述他們 的印象。有些人一看見癲癇的發作,就會引起極大的恐怖,這種恐 怖甚至帶著一些神秘性。我們可以意料到的是:這種突如其來的恐 怖印象,再加上當時的其他一些可怕的印象,忽然使羅戈任愣住 了,使公爵躲開了那根本無法躲避的、已經向他身上落下來的一 刀。羅戈任當時還沒有猜到那是癲癇病在發作,他一看見公爵從他 身旁倒退,忽然倒了下去,一直往樓梯下麵滾,後腦勺猛撞在石階 上,他就拚命往下跑,從倒下的人身上跳過去,幾乎像失去理智似 的,從旅館逃走了。
由於抽搐、哆嗦和痙攣,公爵的身體從樓梯的階梯 (一共不到 十五級),一直滾到樓下。他躺在那裏,很快地 (不到五分鍾),公 爵就被人發現,於是聚集了一大堆人。他的頭旁邊有一攤血,引起 大家的疑惑:這個人究竟是自己摔下來的呢?還是“出了什麼命 案”?但是,有幾個人馬上看出他是癲癇症發作了;有一個茶房認出 公爵是剛剛來到的旅客。幸好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才使這場騷 動很圓滿地平息下來。
科利亞·伊伏爾金本來約定四點鍾回到“惠舍”旅館,但是有事到帕夫洛夫斯克去了。他在那裏突然心血來潮,沒有在葉潘欽將 軍夫人家裏吃飯,就回彼得堡,趕緊到“惠舍”旅館來,晚上七點 鍾左右,他便到了旅館。他從留下來的字條上知道公爵已經來到彼 得堡城,便按字條上留下的地址跑來找他。旅館裏說公爵已經出 門,他便到下麵的餐廳裏等候,一邊喝茶,一邊聽人彈奏風琴。突 然,他聽說有人癲癇症發作了,他憑著一種可靠的預感,立刻趕到 現場去,認出正是公爵。大家於是立刻采取了必要的措施,他們先 把公爵抬進房間。此時,公爵雖然已經清醒過來,但還沒有完全恢 複意識。人們請一位醫生來看他被摔傷的頭部,給他用藥水洗過, 並說絲毫沒有生命危險。過了一個小時,公爵已經完全清醒過來, 科利亞便雇了一輛馬車,從旅館送他到列別傑夫家裏去。列別傑夫 非常熱心地,點頭哈腰地照顧病人。為了這個病人,他決定提前搬 到別墅去:到第三天,大家已經在帕夫洛夫斯克了。
第 六 章
列別傑夫的別墅規模不大,但是很舒適,甚至很漂亮。準備出 租的那一部分還特別裝飾一新。從外麵進入屋內時要通過一個涼 台,這個涼台很大,列別傑夫為了能夠引人入勝,在這裏擺了一些 栽在綠色大木桶裏的橘樹、檸檬樹和素馨花。有幾棵樹是他連同別 墅一起買下來的,由於他看見那些樹給涼台添了許多光彩,他就決 心趁著這個好機會,順便在拍賣行裏購置一些同樣栽在木桶裏的樹 木。在所有的樹都運到別墅並且擺好的那一天,列別傑夫三番五次 從涼台的梯級跑下去,由外麵觀賞自己的房產,每次都在心裏增加 了向未來房客索取的房租費的數目。公爵身體虛弱,心情煩悶,精 神不振,他很喜歡這個別墅。不過,在搬到帕夫洛夫斯克來的那一 天,也就是癲癇病發作後的第三天,從外表上看,公爵已經和健康 人差不多了,隻是心裏覺得自己還沒有複原。他很喜歡這三天來在 自己周圍所看到的一切人,他很喜歡幾乎沒有離開過他一步的科利 亞,他也喜歡列別傑夫的全家人 (除了那個不見影兒的外甥),也喜 歡列別傑夫本人;甚至很愉快地接待在城裏時就已拜訪他的伊伏爾 金將軍。當他搬到這裏的那天晚上,在涼台上有許多客人圍繞著 他:加尼亞首先來到,公爵已經不大認識他了;半年以來,他的樣 子改變了不少,而且瘦了。接著,瓦裏婭和普季岑來了,他們也是 帕夫洛夫斯克的避暑客。伊伏爾金將軍差不多一直住在列別傑夫家裏,而且好像是和他一塊兒搬來的。列別傑夫極力想辦法不叫他去 見公爵,使他留在自己屋內。他對將軍很友好,顯然是老相識。公 爵注意到,在這三天內,他們有時進行長時間的談話,常常發生爭 論,似乎還談學術的問題,看樣子,列別傑夫是感到很高興的。我 們可以想到,他是需要將軍的。但是,自從搬到別墅以後,列別傑 夫就是對於自己的家人,在有關公爵的問題上,也采取了嚴密防範 的措施。他以不要驚吵公爵為由,不準任何人到公爵那裏去;他隻 要一猜疑女兒們到公爵所在的涼台上去,即使公爵屢次請他不要趕 走人,他也還是跺著腳,向女兒們撲去,把她們攆走,連抱孩子的 薇拉也不例外。
“第一,如果您放縱她們,她們就不會尊敬您了;第二,她們也 不大雅觀……”在公爵質問他為什麼這樣做的時候,他終於這樣解 釋說。
“那為什麼呢?”公爵抗議了,“說真的,您這一套監督和看守隻 會使我痛苦。我一個人很悶,我已經對您說過許多次了。您老是不 斷地揮手,還蹺著腳走路,使我更加苦悶了。”
公爵是在暗示列別傑夫,他雖然借口病人需要安靜,把家人全 都趕走,但他卻一連三天,幾乎時時刻刻都到公爵屋裏來;他每次 先打開門,伸進頭,向室內張望,好像要弄明白,在這時候公爵沒 有逃走嗎?然後就踮著腳,像小偷似的,悄悄走到躺椅那裏,因此 有時冷不防,倒使房客大吃一驚。他不斷打聽公爵需要什麼,當公 爵顯得不耐煩,叫他走開的時候,他便馴順地,不聲不響地轉過身 子,躡手躡腳地退到門外;他在走的時候,老是揮著雙手,好像表 示說:他隻是來看看,他絕不說一句話,他已經走出來了,絕不會 再來。然而,過上十分鍾,或者至多過一刻鍾,他又出現了。科利 亞在公爵那裏自由出入,使得列別傑夫大為生氣,甚至非常惱恨。
科利亞覺察出列別傑夫在門外站立半小時,偷聽他和公爵的談話, 於是就把這種情況告訴了公爵。
“您好像把我據為己有,而且鎖起來了,”公爵提出抗議說,“至 少在別墅裏,我不希望這樣;我告訴您說,我想見誰就見誰,我想 要到哪裏去就到哪裏去。”
“這是絲毫沒有疑問的。”列別傑夫揮手說。 公爵從頭到腳把他仔細打量了一番。 “盧基揚·季莫費伊奇,您那隻架在床頭上麵的小櫥,也搬到這裏來了嗎?” “不,沒有搬來。” “真的留在那裏了嗎?”
“不能搬,如果搬它,必須把牆給拆掉……因為釘得很牢,很 牢。”
“也許這裏會有同樣的小櫥吧?” “比那個還要好些,比那個還要好些,我買別墅的時候,是帶它的。”
“啊!您剛才沒有放誰到我這裏來?在一個小時之前。” “那是……那是將軍。我的確沒有放他進來,他到您這裏來不大方便。公爵,我很尊敬這個人,他……他是一個大人物;您不相信 嗎?您以後會看出來的。不過……公爵閣下,您最好不要接見他。” “請問您,那是為什麼呢?列別傑夫,您現在為什麼老是踮著腳 站在那裏,當走到我麵前來的時候,總像要貼著耳朵,好像報告秘密似的呢?” “我感覺到我很低賤,很低賤,”列別傑夫出人意料地答道,很動感情地捶著自己的胸脯,“您不會覺得將軍太殷勤嗎?” “太殷勤?”
“是的,太殷勤。第一,他也準備住在我家裏來;這隨他去吧, 不過這個人太不知分寸,他立刻攀起親戚來了。我們倆已經攀了幾 次親戚,原來還是連襟呢。他昨天還對我說,您是他母親方麵的表 侄。如果您是他的表侄,那麼,公爵閣下,我和您也是親戚了。這 還不要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缺點罷了。但是,他剛才還對我說, 他一輩子,從少尉起一直到去年六月十一日,他家每天要有二百多 個食客吃飯。後來,他更吹牛說,那些食客根本不離席,每晝夜要 有十五個小時連著吃中飯、晚飯、喝茶,三十年一直沒有間斷過, 簡直都沒有工夫換桌布。一個人剛剛站起來走了,另一個人就來 了,在逢年過節的日子,食客要達到三百來人。在俄羅斯建國一千 周年紀念日那天,食客竟然達到五百位。這是一種怪癖,這種大話 是很糟糕的征兆,誰也害怕接待這種殷勤好客的人,所以我想:咱 們不覺得他過分殷勤了嗎?”
“不過,您和他的交情大概很好吧?” “我們好像親弟兄似的,我認為這是一種玩笑。就算我們是連襟吧,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隻會給我增添一些榮譽。就是從他所講 的招待二百位客人和俄羅斯建國一千年紀念的話中,我也看出他是 一個極好的人。我說的是真話。公爵,您剛才談到了秘密,也就是 說,您總覺得我走過來要對您說什麼秘密的話。偏巧就有個秘密: 有一位您認識的太太剛才跟我說,她很想和您秘密相見!”
“為什麼要秘密相見呢?絕不。我可以去見她,今天都可以。” “絕不,絕不,”列別傑夫揮手說,“她並不像您所想的那樣懼怕誰。我順便告訴您一聲,那個惡棍每天都來打聽您的健康,您知 道嗎?”
“您為什麼老是管他叫惡棍?這使我很疑心。” “您沒有什麼可疑心的,絕不會有什麼可疑心的,”列別傑夫連忙否認說,“我隻是想解釋,那位太太並不是怕他,而是害怕另外一 個人,另外一個人。”
“怕什麼呢,您快告訴我。”公爵急不可耐地追問著,望著列別 傑夫那種吞吞吐吐的樣子。
“秘密就在這裏呀。”列別傑夫笑了。 “誰的秘密?”
“您的秘密。公爵閣下,是您自己禁止我在您的麵前說話……” 列別傑夫喃喃地說,當他看到已經把聽話人的好奇心吊到完全忍不 住的程度,心裏很痛快,才忽然明白地說,“怕的是阿格拉婭·伊萬 諾夫娜。”
公爵皺著眉頭,沉默了一會兒。 “列別傑夫,我的確要離開您這所別墅,”他突然說,“加夫裏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和普季岑夫婦在哪裏?在您這裏嗎?您也把 他們拉過來了嗎?”
“來啦,來啦。連將軍也跟在他們後麵來了。我要把所有的門打 開,把我的女兒也叫來,立刻都叫來,立刻都叫來!”列別傑夫慌張 地微語著,他揮著手,從一扇門跑到另一扇門去。
這時候科利亞從外邊進入涼台,他宣布說:有幾位客人隨後就 到。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和她的三個女兒。
“放不放普季岑夫婦和加夫裏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進來呢?放 不放將軍進來呢?”列別傑夫聽到這個消息後大吃一驚,著急得跳了 起來。
“為什麼不呢?全放進來,誰願意來誰就來。我告訴您,列別傑 夫,您一開始就不大明白我的態度,所以您始終犯一種錯誤。我沒 有任何理由來躲避別人,把自己藏起來。”公爵笑了。
列別傑夫看著他,認為自己有跟著笑的義務。列別傑夫雖然非常心慌,可是看樣子也很滿意。 科利亞所報告的消息是正確,他隻是為了預先來通知一聲,比葉潘欽一家人早到幾步。因此,客人們忽然從兩方麵走了進來,葉 潘欽一家人從涼台上邊來,普季岑夫婦、加尼亞和伊伏爾金將軍從 屋內進來。
葉潘欽一家人剛剛從科利亞口中知道公爵生病,來到帕夫洛夫 斯克。在這以前,將軍夫人曾經感到異常惶惑。將軍前天就把公爵 的名片交給家人,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看到這張名片以後, 深信公爵一定立即到帕夫洛夫斯克來看她們。姑娘們跟她說,這個 人半年沒有音信,他現在絕不會那麼匆忙,而且除了看她們之外, 他在彼得堡也許有許多事情要做——誰知道他會有什麼事情呢?可 是,她們的話等於白說。將軍夫人聽了以後,十分生氣,準備跟女 兒打賭,說公爵最遲第二天一定來,說這樣“已經算晚了”。第二 天,她等候了一個早晨,大家等公爵去吃午飯,等他在晚間閑談; 等到暮色昏黑的時候,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見到什麼都生 氣,和一切人都拌嘴。當然,在吵嘴時,並沒有提到公爵一個字。 在第三天一整天,也完全沒有提到公爵。阿格拉婭在吃飯時偶然脫 口說出:“Maman,由於公爵沒有來,正生著氣。”將軍馬上回答 說:“這不是他的錯。”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聽了,馬上站起 來,憤憤地離開飯桌走出去了。科利亞晚上終於來到,報告了所有 的情況,敘述他所知道的公爵的一切遭遇。結果,伊麗莎白·普羅 科菲耶夫娜雖然得了勝,卻還狠狠地數落了科利亞幾句:“他一連到 這裏轉好幾天,攆也攆不掉他。哪怕自己不來,至少應該通知我們 一下呀。”為了這句“攆也攆不掉他”,科利亞立刻要發脾氣,但是 他決定留到下次再說了。如果這句話不太過火,他也許完全可以原 諒的,因為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在聽到公爵生病的消息時,那種慌亂和不安的樣子,使他十分喜歡。她始終主張立刻派人到彼 得堡去請醫學界的頂尖人物,乘第一次列車到這裏來。但是,女兒 們把她給勸住了。後來,母親忽然準備要去看病人,她們倒也不願 離開她。
“他正在生死關頭上,”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在忙亂中 說,“我們還要守什麼禮節!他是不是我們家的朋友呢?”
“不問水勢深淺就鑽進去,這也是不對的。”阿格拉婭說。 “那麼,你就不必去了。這樣倒也不錯,因為葉夫根尼·帕夫洛維奇快來了,沒有人招待他。” 在說了這番話之後,阿格拉婭當然立刻就隨著大家同去了。其實,即使不這樣說,她也是打算前去的。施公爵正和阿傑萊達閑 談,經她一邀請,立刻就答應跟她們前去了。以前,他和葉潘欽家 剛開始相識的時候,聽到她們講起公爵的事情,就感到很大興趣。 原來他也認識公爵,最近還在某處見麵,並且在一個小城裏同住了 兩個來星期。這是三個來月以前的事情了。施公爵講了許多有關梅 什金公爵的事情,他對梅什金公爵表示很同情的態度,所以他現在 是真心願意去訪舊友。這一天,伊萬·費道洛維奇將軍不在家。葉 夫根尼·帕夫洛維奇也還沒有來。
從葉潘欽的別墅到列別傑夫那裏不到三百步路。伊麗莎白·普 羅科菲耶夫娜的第一個不愉快印象,就是見到有一大群客人圍繞著 公爵,更不用說,在這群人裏還有兩三個她恨透了的人;第二,她 感到驚異的是:她原先以為公爵一定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哪知道 從外表上看,公爵卻是一個完全健康的、穿著漂亮衣服的青年人。 他笑容可掬地來迎接他們。她覺得莫名其妙,不由得站住了腳步, 這使得科利亞感到十分痛快。在她沒有從自己別墅動身之前,他本 來可以對她好好說明並沒有人就要死去,也沒有人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但是,他當時沒有說明。他很調皮地預料著:將軍夫人見到 公爵後一定會發火,這是十分好笑的。依照他的估計,她一見到自 己的好友——公爵那種健康的樣子,必然會生氣的。科利亞非常不 客氣,他為了逗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發火,竟當眾把自己的 推測說了出來。他和將軍夫人雖然交情很深,但是,他常常挖苦 她,有時甚至和她唇槍舌劍一番。
“小家夥,你不要忙,等著瞧吧!你可不要得意忘形啊!”伊麗 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坐在公爵給她拉過去的椅子上麵,這樣回 答說。
列別傑夫、普季岑、伊伏爾金將軍忙著給小姐們拿椅子,將軍 遞給阿格拉婭一把椅子,列別傑夫又給施公爵端來椅子。這時候, 他的彎腰的姿勢都表現出特別的尊敬。瓦裏婭照例笑嘻嘻地,小聲 向小姐們問好。
“說實在的,公爵,原來我以為你一定躺在病床上。我在驚慌之 中,把實際情況誇大了。我絕不想跟你撒謊,剛才我看到你滿臉笑 容,覺得非常可恨。但是,我可以對你發誓,這隻是在我還沒有仔 細考慮的那一分鍾。我隻要一用腦子,無論說話和做事,總是會聰 明一些。我想你也是這樣。老實說,我看到你的病好了,如果我有 親兒子的話,也要比見到親兒子的病好了還要歡喜。如果你不相信 我,那是你的羞恥,並不是我的羞恥。可是,那個小壞蛋跟我開的 玩笑也太大了。我想,你一定是他的保護人,所以我警告你將來總 有一天,我會跟他絕交的。”
“可是,我有什麼錯呢?”科利亞喊道,“我無論怎樣告訴您,說 公爵的病差不多好了,您也絕不願意相信;因為您想象他躺在床上 快死了,心裏也大大地高興呢。”
“您是不是打算在我們這裏長住?”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對公爵說。 “住一個夏天,也許還要多些日子。” “你是單身嗎?沒有娶親嗎?”
“是的,沒有娶親。”公爵聽到這樣天真的諷刺不禁笑了。 “有什麼可笑的?這種事常常會發生。我說的是這所別墅。你為什麼不搬到我們那裏去住?我們的整個偏房都是空著的。不過,隨 你的便吧。你是向他租的嗎?向這個人嗎?”她回頭指著列別傑夫, 輕聲說,“他為什麼老彎腰鞠躬?”
這時,薇拉從屋內到涼台上來,還是手裏抱著嬰兒。列別傑夫 完全不知道自己待在哪裏好,隻是圍著椅子亂轉,不過,他根本不 想走開。他一看到薇拉,就向她撲去,向她揮手,攆她離開涼台, 甚至很放肆地跺起腳來。
“他瘋了嗎?”將軍夫人忽然說。 “不,他是……”
“也許喝醉了吧?你的那夥朋友都不怎麼樣,”她把其餘的客人 打量了一番,毫無顧忌地說,“不過,這位姑娘多可愛呀!她是誰?”
“薇拉·盧基揚諾夫娜,這位列別傑夫的女兒。” “啊!……很可愛,我想和她認識認識。” 列別傑夫聽到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的誇獎,早就把女兒拉過來引見了。 “孤兒們,孤兒們!”他走過來的時候,喃喃地說,“她抱著的那個孩子也是孤兒,她的妹妹,我的女兒柳博奇卡,是我的發妻葉蓮 娜生下來的,可憐在六個星期以前,當她生這個孩子的時候,就受 了上帝的寵招,死掉了……是的……她代替母親,其實隻是個小姐 姐,還不過是個小姐姐……不過是個,不過是個……”
“先生,請恕我直言,其實你也不過是個傻瓜。但是夠了,我想你自己會明白的。”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忽然十分憤怒地說。 “這是千真萬確的!”列別傑夫極恭敬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跟您說,列別傑夫先生,人家說您專門講解 《啟示錄》,這是真的嗎?”阿格拉婭問。 “千真萬確……講了有十五年了。” “我聽見過您,報紙上好像刊登過您的事情吧?”
“不,那是關於另一個講解人的,是關於另一個人的,那個人已 經死了,由我繼承他。”列別傑夫得意忘形地說。
“勞您駕,請您用半天的時間給我講解一下,因為我們是鄰居。 我對於 《啟示錄》 一點也不明白。”
“我不能不預先警告您,阿格拉婭·伊萬諾夫娜,他這一套全是 騙人的把戲,您要相信我的話。”伊伏爾金將軍突然快嘴插了一句, 他好像坐在針氈上,急切等待參與談話的機會,他坐在阿格拉婭· 伊萬諾夫娜的身旁。“當然,在別墅裏避暑是有權利的,”他繼續 說,“也是愉快的,傾聽這種特別的冒牌學者解釋 《啟示錄》,也和 別的遊戲一樣有趣,甚至是一種很聰明的遊戲,但是我……您大概 對我很驚異吧?讓我介紹一下自己,我是伊伏爾金將軍。我還抱過 您的呢,阿格拉婭·伊萬諾夫娜。”
“我很高興見到您。我認識瓦爾瓦拉·阿爾達利翁諾夫娜和尼 娜·亞曆山德羅夫娜。”阿格拉婭喃喃地說,她竭力忍著,不笑出 聲來。
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臉紅了。心裏積存已久的怒火,忽 然要爆發了。她對伊伏爾金將軍已經不能再容忍,她以前的確見過 他,不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先生,你又在撒謊,你從來沒有抱過她。”她憤憤地對他說。 “您忘記了,maman,他真是抱過的,在特維爾,”阿格拉婭忽然出來證明說,“那時候我們住在特維爾。我記得,我那時候有六 歲。他給我做了一把弓箭,還教給我射箭,我射死了一隻鴿子。您 記得,咱們一塊兒射鴿子的事情嗎?”
“那時候他送給我一頂用紙板做的軍帽,還有一把木劍,我也記 得的。”阿傑萊達喊道。
“我也記得這件事,”亞曆山德拉證實說,“你們當時還為了那隻 受傷的鴿子吵嘴,家裏罰你們各自站在一個牆角,阿傑萊達站牆角 時還戴著軍帽,佩著木劍呢。”
將軍對阿格拉婭說他抱過她,本來是隨便那麼一說,打算找個 話題;當他要和年輕人結識的時候,他幾乎永遠這樣開始談話。但 是這一回,他恰巧說出實在的情形,而他又恰巧把這事情忘記了, 當阿格拉婭忽然提到他們倆一同射鴿子的時候,他猛地就想起了過 去的情景。人一上了年紀,常常對幾十年前的往事都記得很清楚, 所以將軍對於那件事情,當然也想起了其中的一些細節。這種回憶 對可憐的,還有幾分醉意的將軍來說,是多麼強烈的影響;不過, 他忽然顯出特別受感動的樣子。
“我記得,我全都記得!”他喊道,“我那時是二等上尉。您是那 麼小,那麼好看。尼娜·亞曆山德羅夫娜……加尼亞……我在你們 府上……承你們的款待。伊萬·費道洛維奇……”
“你瞧你現在這樣子!”將軍夫人搶上去說,“你既然這樣受感 動,那就表明你還沒有把自己高貴的情感全都喝完呢!你把你的太 太簡直折磨死了。你本來應該教導孩子,可是你偏偏亂借錢,坐監 獄。先生,你快離開這裏吧,你去找個地方,站在門後的角落裏痛 哭一場吧。你如果回憶你過去的清白,上帝也許會饒恕你的。去 吧,去吧,我對你說的是正經話。懺悔過去的種種,是改過自新的 最好途徑。”
但是,用不著來重複她所說的那一篇大道理。將軍和一切經常 喝醉的人們一樣,感覺很敏銳;他又和一切墮落太深的醉鬼一樣, 一想到過去的幸福生活,就容易惹起閑愁。他站起來,很馴順地向 門口走去,這倒使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立刻對他可憐起來。
“阿爾達裏昂·亞曆山德拉洛維奇,老太爺。”她朝著將軍的背 呼喊,“你站一站。我們大家都是有罪的。當你感到良心不大責備你 的時候,你到我家來吧,我們可以坐著閑聊過去的事情。我的罪也 許比你多五十倍; 好, 現在你走吧, 再見, 你不必再坐在這裏 了……”她忽然害怕他再回來。
“你暫時可以不必去服侍他,”公爵看見科利亞想跟著父親出 去,便阻擋他說,“要不然,過一會兒他又要來麻煩,整個的時間就 叫他全糟蹋掉了。”
“這話很對,你先不要管他,過半個鍾頭以後再去吧。”伊麗莎 白·普羅科菲耶夫娜決定說。
“你瞧,他一輩子說了一次實在的話,竟感動得落淚了!”列別 傑夫大膽地評論說。
“如果我聽到的話是實在的,那麼,先生,你也一定是個好人 哪。”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立刻對他進行攻擊。
公爵的全部客人的相互關係,漸漸明確起來了。公爵當然能夠 珍惜,而且已經珍惜將軍的夫人和女兒對他那種親切的關懷。他當 然也很誠懇地對她們說,在她們來訪之前,他就打算今天一定到她 們家裏去,不管自己有沒有病,也不管時間晚不晚。伊麗莎白·普 羅科菲耶夫娜看了他的客人們一下,回答說:“這立刻就可以辦 到。”普季岑是個有禮貌而且很機警的人,他馬上站起來,到列別傑 夫所住的屋子裏去,極希望把列別傑夫本人也帶走。列別傑夫答應 就走。這時,瓦裏婭和小姐們說開了話,就留在那裏了。她和加尼亞見到將軍出去,心裏十分高興;過一會兒,加尼亞也和普季岑走 了。當他在涼台上和葉潘欽家母女同坐的那幾分鍾,他的態度謙恭 而莊嚴。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雖然帶著很嚴厲的眼神,從上 到下打量了他兩遍,他也沒有一點驚慌,以前認識他的人們,的確 可以想到他已經大有轉變了。這使阿格拉婭很高興。
“剛才出去的就是加夫裏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嗎?”她突然問 道,她有時喜歡這樣大聲地,嚴厲地發問,打斷別人的談話,並不 單獨對什麼人說。
“就是他。”公爵回答說。 “我簡直不大認識他了,他大有轉變……向好的方麵大大轉變了。”
“我替他感到高興。”公爵說。 “他病得很厲害呢!”瓦裏婭帶著很同情的聲音說。 “他怎樣向好的方麵轉變呢?”伊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顯出憤怒、困窘、幾乎吃驚的樣子問,“你這是從哪裏說起?我覺得沒有 一點好的地方。你覺得好在哪裏?”
“不比‘貧窮的騎士’好!”科利亞忽然開口說。他一直站在伊 麗莎白·普羅科菲耶夫娜的椅子旁邊。
“我也是這樣想。”施公爵說,並且笑起來了。 “我的意見也完全相同。”阿傑萊達很莊重地說。 “什麼叫作‘貧窮的騎士’?”將軍夫人問,她莫名其妙地,很惱恨地朝所有說話的人掃了一眼,但是,當看見阿格拉婭滿臉通紅 時,便氣衝衝地說下去,“一些無聊的話!這個‘貧窮的騎士’是 誰?”
“您寵愛的那個壞孩子經常歪曲別人所說的話!”阿格拉婭帶著 傲慢的神氣,很惱恨地回答說。
當阿格拉婭每次發火的時候 (她時常發火),不管她在表麵上多 麼正經和嚴肅,但是幾乎每一次都要露出一些孩子氣的、小學生才 會有的急躁的、掩飾得很不好的神情,使人看到她,有時就不能不 發笑。但這又使阿格拉婭更加氣惱,因為她不明白人家笑什麼,覺 得“他們怎麼能夠笑我,怎麼竟敢笑我”。現在,姐妹們和施公爵都 笑了,連列夫·尼古拉耶維奇公爵也微笑了,不知是什麼緣故,他 的臉也紅了。科利亞哈哈大笑,露出得意揚揚的樣子。阿格拉婭真 的生氣了,顯得更加嫵媚。她越是困窘,就顯得越好看,在困窘之 外又加上惱恨,更顯得特別標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