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馬路上已難以發現行人的蹤影了,隻是如若沿著馬路看過去,就會發現在路盡頭的拐角處出現了一輛白色小轎車。它停靠在離“小溪”最近的一個停車位,從車上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韓季星。
韓季星還未推開門,韓朗星就離開凳子,把他拉了進來。
韓朗星質問他:“你怎麼這麼晚才過來?”
“我有事去了啊,我也要工作的好不好。”
“你有什麼工作,媽媽說你整日在外麵正經事不做,對,媽媽就是說你不務正業。”
“我每天幹什麼還要跟你打報告?不知好歹的東西,早知道我就不過來接你了。”
“哼,你以為這話能嚇到我嗎?我倒是希望讓你不來,這樣我就跟著文姐姐回家去,反正文姐姐肯定願意把我帶回去的,你舍得不來嗎?”
“你……”
轟隆隆的雷聲響起,打斷了兄弟倆的鬥嘴,把韓季星的最後一句話隱沒在雷聲中。三聲巨雷響過以後,雨水終於從天而降。
這場暴雨似乎帶著無數路人的愁與怨,還有滿腹的牢騷,傾瀉而下。
因為暴雨的緣故,韓季星沒有馬上離開,他在“小溪”裏逗留了半個小時。韓朗星坐在店裏用韓季星的手機在玩網遊,而韓季星正和店主人站在門口,看門外如注的暴雨。
“你知道嗎,文晨,我從十四歲開始就討厭下雨天,因為我媽媽就是在一個下雨天離開我的。”韓季星望著門外的大雨,眼神晦暗不明,“那天,媽媽把我送到樓下,她看著外麵下雨,就叫我站在原地,她上去給我拿傘。等她再下樓時,我已經不在原地了,她沒有看到我就以為我走了。其實我沒走,那天我不知道哪裏來的直覺,總覺得媽媽要走了,所以沒有去上學。我躲在一個角落裏,任由雨滴在天空中飄呀飄,然後落在我身上,將前一天媽媽熨燙好的校服浸濕。”
文晨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她的腦海中湧動著千萬種思緒,最後想起了招英曾在電台裏讀過的一句話——
在雨天,不僅天空在傾訴,人也更容易傾訴。傾訴是人的天性,但傾聽,有時卻是一道煉心的難題。
“大概在我等了一個小時後,我真的看到媽媽提著她常提的那個紅色行李箱走了出來,她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我想開口叫她,卻發現我根本出不了聲。原來從看著媽媽轉身上樓那刻開始,我就一直在哭泣,隻是,一開始我還分不清那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很討厭雨天,在我心中它就象征著別離,一看到它我就想起媽媽離開的那天。可是,人卻是一個矛盾體,我現在又覺得雨天很好,因為它把我留在了這裏,至少給了我時間跟你並肩說會兒話。”
一連串一連串的話語穿過文晨的耳膜,進入她的大腦,可最後一句話竟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想問問這是什麼意思,可無數的字詞在她的腦海中翻湧,她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字詞來組成完整的話語,她張了張口,最終無言。
“我說了那麼多,你難道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韓季星語氣平靜地問她。
文晨想了想道:“如果我難過的時候,天空在下雨,我會覺得連老天爺都在為我悲哀;如果我開心的時候,天空在下雨,我會覺得我的心裏在放晴。所以你知道嗎?在我看來不是下雨的問題,而是你的心境,隻有自己才能決定這場雨的是悲傷的還是快樂的。你說你喜歡現在這場暴雨,至少說明你不再耿耿於懷你媽媽的離開,不再糾結於那個悲傷的記憶。”
“我很慶幸也很高興,你能告訴我你從前的事,我想去安慰你,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你其實並不需要我的安慰。或許十四歲的你需要,但是現在的你肯定不需要了。在你說話的時候,我的腦海在那片刻間想了千百種語言,最終卻覺得傾聽就是最好的無聲表達。”
這個季節的暴雨總是一陣一陣的,沒過多久,就變成了綿綿細雨。
韓季星歎了口氣,輕聲道:“周傑倫有句歌詞說,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過雨的屋簷。你覺得呢,文晨。”
“我覺得歌詞很美。”
她給了他一個曖昧且模糊的回答,他也沒有刨根究底地繼續問下去。
有些話說破了,就失去了意義。
兩人重歸於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文晨才開口,打破這僵硬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