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來沒有如果(2 / 3)

思齊說:“嗯。好了。”

他抹一把淚:“終於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思齊說:“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的。我也會把他照顧好的。”

他點點頭,笑著從她麵前離開。思齊靠著牆,笑著,淚水卻像決堤的湖水,怎麼也擋不住。直到四月出來,慢慢把她攬進自己懷裏,她才嗚嗚地哭出聲來。

湛藍的天空下,一架銀色的小型客機轟然起飛。擎宇倚玄窗而坐,側目看著下麵的綠色草地與灰色樓群交織T城一閃而過,笑著,卻又忍不住落淚。很快,就在雲朵之上,眼前隻剩下澄澈寧靜的藍空和大朵的白雲,思齊,四月,吳靜華,李軼天,一張張麵孔從那些雲朵上浮過,也都含著眼淚卻帶著笑容。

一隻纖細的手遞過一張紙巾,擎宇吸吸鼻子,說聲謝謝,想接過來卻被那手上銀灰色的指甲嚇了一跳,扭頭,竟然是那個逃無可逃的梅可欣。

皺眉,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紙巾也不要了,靠在座椅上,閉上眼,淡淡地說:“早就告訴你了,我們不可能。你幹嘛還陰魂不散的跟著我!”

“切!誰跟著你了。”早有準備的梅可欣把Queen’s University的入學通知遞到他麵前,“拜托你好好看看,我們,隻不過一不小心同路而已。”

聽她把紙張抖得簌簌直響,擎宇慢慢張開眼睛,接過一看是入學通知,不由瞟了她一眼:“你還真有些本事啊。”

梅可欣卻露出一臉衰相:“真的太難了——這半年都累吐血了,虧得老娘——不,是本姑娘在美國混過,語言不成問題,當初的課程也還馬馬虎虎過得去。宋擎宇,現在,你可不僅是我的未婚夫,還是我的師哥,到了加拿大,你可要好好照顧我。”

宋擎宇猛然麵露凶相,把梅可欣視若生命的那張紙甩到她懷裏:“梅可欣!再提這個事兒,你信不信我把你從飛機上扔下去!”

“好,好,不提,不提——這篇兒翻過去——”梅可欣趕忙舉雙手投降,“咱們訂婚那事兒,徹徹底底翻過去——”

看宋擎宇又靠在那兒,閉上眼睛,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梅可欣小心翼翼收起入學通知書,嘴上卻不閑著:“擎宇,昨天四月姐姐帶我出去玩了。你猜猜,我們去哪玩了,去看戲——唱什麼——”說著竟然哼哼唧唧唱了起來,“巧兒我可要,自己找婆家呀——”看擎宇還不出聲,就接著說,“擎宇,你說咱倆,像不像那個巧兒和柱兒——包辦的婚姻怎麼能算數,我們要婚姻自主——”

擎宇依舊閉著眼睛,任她自己在哪裏比比劃劃,絮絮叨叨。過了會兒見她還不消停,就從包裏拿出手機,把聽筒塞進耳朵。張傑的歌聲馬上響起來:

“也許受過傷 才會試著學習體諒

在挑剔之中成長 誰都一樣

別問獎賞 信仰之所以為信仰

縱然逆光

STAND UP 我摸到星光

STAND UP 你讓我勇敢

希望 點亮了希望

我站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4

齊沐風是4月28日上午十點四十五分被檢察院的人直接從公司門口帶走的。

早就料到這一天一定會來,隻是沒料到蘇熙出手竟然這麼狠。

作為齊沐風身邊的人,沫子也被傳喚例行詢問。一個小時以後,沫子走出檢察院,邁下最後幾級台階,竟然有些腿軟。殷正連忙過來扶住她,她一把推開,昂首闊步,坐到車裏,才有氣無力的說:“怎麼會這樣!”

殷正發動了車,看著她原本憔悴的臉色越發灰白,不由心疼:“先吃點東西去吧。出差十幾天,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我真要找齊沐風算賬了。”

“找吧,他就等著你找他呢。巨額行賄——我說你這個法律顧問怎麼當得啊!”可話說出來也覺著不對勁,這些還都是幾年前的事兒,甭說殷正不清楚,就是自己也根本不清楚,“怎麼辦啊,‘恒通’剛走上正軌,齊沐風要是進去了,就都完了。蘇熙這不要臉的女人,她根本撐不起這攤子!”

“你就別發愁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要想在商場上混,沒這麼點經曆,還能算是成功商人!”殷正伸出一隻手,摸摸她有些淩亂的頭發,“‘恒通’完不了,T城上千口子還都指著它養家糊口呢。”

“‘恒通’當然完不了,可齊沐風呢?殷律師,以你現在的判斷,多少年?”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於辦理行賄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幹問題的解釋》,第三百八十九條,為謀取不正當利益,給及國家工作人員以財物的,是行賄罪;第三百九十條,對犯行賄罪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罰金;因行賄謀取不正當利益,情節嚴重的,或使國家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罰金。行賄一百萬以上屬於重大行賄案件,量刑一般三到七年。至於齊沐風——這就要看公檢法能坐實的具體數額。”

沫子耐著性子聽他背完條款,不由拍拍額頭:“天啊!怎麼又是個三到七年!關鍵是齊沐風走一年也不行啊!你是搞法律的,趕緊想辦法疏通一下啊!”

“真是累暈了,還知道我是搞法律的!”殷正停好車,把她拖進一家麵館,“放心吧,一切有我呢。趕緊先吃飯,吃飽了回公司,齊沐風不在這幾天,好多事還指著你這個特別助理給撐場子呢!”

大碗牛肉麵端上來,紅紅的辣子泛著油光,沫子胃口大開,呼嚕幾口就吃進去大半,打個飽嗝喘口氣,抬頭看著殷正:“四月還等著信呢。怎麼跟她說?”

“你現在打算怎麼跟她說?”

“齊沐風讓我告訴她,沒事——就是公司出了點經濟問題——查查沒事就回來了。”

“瞞不住的,跟她說實情吧。”殷正一臉嚴肅,恢複了一慣的幾乎冷漠的簡潔,“現在能幫齊沐風的,隻有四月。”

沫子一臉懵:“連我都不知道怎麼幫他,四月能幫什麼忙?”

“蘇熙是決定齊沐風命運的關鍵人物,她掌握著公司大量不為人知的細節。現在的情況也很明顯,就是蘇熙要整齊沐風——能讓蘇熙改變主意的,隻有一個人,韓夢潔。”

“你是說四月去求韓夢潔?”沫子猛然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我說殷正,你到底長得什麼心啊!這個時候讓四月出麵去求韓夢潔,你是不是想幫你的老同學韓夢潔翻盤兒啊!”

殷正不露聲色:“該麵對的總要去麵對。韓夢潔懷孕了,是齊沐風的。”

沫子猛然站起來,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半碗麵條瞬時被掀翻在地上,殷正也急忙站起來,把她從一灘湯水中拽出來,跟聞聲過來的老板說著對不起,付了錢,生怕沫子情急之中大鬧人家麵館,趕緊拉著她離開。

沫子卻像被雷電擊傻了一般,直愣愣坐在車裏,一直不出聲。直到殷正把車停在“恒通”大樓的停車場,她才忽然問出一句:“韓夢潔什麼時候懷孕的?”

“這我怎麼知道。不過,看樣子有五六個月了。”

“不可能!”沫子喊起來,“這韓夢潔被吳靜華從“風華”除名都半年多了,那會齊沐風早就跟四月好上了,他怎麼可能讓韓夢潔懷孕!”

“這我就更不知道了。不過依我對韓夢潔的了解,這事兒她不可能作假。那天,我親眼看到她挺著一個大肚子——”

“她不可能作假!那你的意思就是齊沐風有問題了!一邊跟四月卿卿我我,一邊又讓韓夢潔懷孕!”沫子瞪大眼睛看著他。

“齊沐風我也了解啊,”以伶牙俐齒著稱的T城大律忽然也有些淩亂,“按理說,他也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啊!”

“你怎麼不問齊沐風啊!這事隻有他能解釋得了。”

“這不還沒來得及跟他說嘛。你們剛下飛機,還沒來得及進公司,就讓檢察院的人接走了。我也沒想到他們下手這麼快。”

“那你還不趕緊去。”沫子已經從他車上跳下來,“這才真是嚴重的問題。”

殷正把腦袋從車窗伸出來:“到辦公室你先換件衣服,渾身牛肉麵味。”

沫子擺手,讓他快走。

此刻,用大起大落來形容四月的心境是再合適不過了。昨天晚上就收到沫子從遙遠的澳大利亞發過來的信息,早上又接到她的電話,絮絮叨叨說著酒店的夥食多麼難以下咽,又想到齊沐風走時說回來要吃茴香麵,便破天荒的跟劉大強請了半天假,早早去了菜場,買了各式的食材,又特意到超市買了炒勺、蒸鍋、菜刀、鍋鏟等廚具,大包小包拎到齊沐風家裏。

拿出齊沐風早就給自己的鑰匙,四月打開房門,進去的一瞬,腦中竟然陸陸續續閃出一些鏡頭,都是那日自己喝得醉醺醺的被齊沐風拖來這裏的情景,臉又忍不住紅了——裏裏外外收拾幹淨,便一心一意準備午飯。一切準備妥當,隻等他回來開火炒熟便可上桌。十點鍾,沫子的電話到了,說是已經下飛機,但要先回公司,中午再把齊沐風還給他。雖然很希望馬上就能聽聽他的聲音,但是也不好意思再給齊沐風的打電話,就把他臨行前換下的衣服、床單、被罩一一洗幹淨,曬在陽台上,忙活一通,還不見齊沐風回來,又沒事找事的給客廳裏的魚缸換了水。

可一直到了十二點,也不見齊沐風回來,就有些沉不住氣了,拿過電話給他打過去,竟然無人接聽,四月有點生氣了,噘著嘴給沫子打電話。沫子也是過了一會兒才把電話回過來:“今天中午可能回不去了,讓檢察院的人請來了,沒啥事,公司的事,有點經濟問題,你別擔心,過會兒再打給你。”

四月要追問,沫子已經掛了電話,聽著耳朵裏不停湧入忙音,四月隻好先收了電話,怔怔發呆。她知道沫子說得輕描淡寫,但已經到了檢察院了,自然不會是什麼小事。

幹著急也沒什麼用,既然一時半會回不來,四月就去廚房把備好的食材收進冰箱裏,惴惴不安的回了公司。

老劉似乎也聽到了什麼風聲,看四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沒緊著給她安排什麼任務,四月就換上工作服,一邊在工地上跟胖嫂搭手幹活,一邊等電話。下午三點多,四月的手機終於響了,不是齊沐風,也不是沫子,而是李軼天。

料想這個時候他來電話,肯定是跟齊沐風有關。四月的心猛然懸了起來,氣息竟然有些喘不勻,手也有些顫抖地接通:“李董,你好——”

“四月,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吧。”

“好。”

一路小跑著,穿過大半個靜宜園,氣喘籲籲上了樓,在李軼天的辦公室門前站了一會兒,四月才讓自己的氣息平穩一些,抬手敲門,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進來”。

四月有些遲疑,但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李軼天和蘇熙都在。

蘇熙看著四月灰藍的工作服和腳上沾滿泥漿的膠靴,不由冷冷哼了一聲。

“四月,過來。”李軼天看著她潮紅的臉龐,心裏竟然微微抖動了一下,不過很快調整,指指辦公桌對麵的沙發,“過來,坐。”

四月又看了一眼蘇熙,發現她也正冷笑著盯住自己,剛剛穩定下來的氣息又不覺短了起來,慢慢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李董,你找我有事?”

“嗯。”李軼天微微歎了口氣,“其實,準確說,是她找你。關於齊沐風——”

蘇熙站起來,把手裏的一份文件遞給四月。

四月的臉上畫著大大的問號,低頭略一掃讀,又不覺吃驚。這是一些賬目的影印件,但上麵的一些款項赫然是公賬上找不到的,比如某月某日宴請、某月某日禮金,每一筆轉賬的時間、地點、卡號都一一確鑿。很顯然,這是一本內容詳盡的暗帳。

“當然,這還隻是冰山一角。”蘇熙笑意更濃,但眼神卻更冷,“以丁助理的經驗肯定明白,吃吃喝喝其實是些小事,‘恒通’的暗帳肯定不會是這三五百萬——”

“你到底什麼意思,給我看這些幹什麼?”四月把那些資料放在茶幾上,看著她,“‘恒通’的賬目有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蘇熙也坐到沙發上:“跟你當然沒關係。但跟齊沐風有關係。我的意思,很簡單,齊沐風的命,現在就在我手裏。隻要我願意,我手中掌握的這些證據,足夠讓他在監獄裏待個十年八載的。”

“你為什麼這麼做!毀了他,就是毀了‘恒通’——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四月猛然站起來,大聲斥責。

“我當然有理由。”蘇熙也不示弱,“我不能讓他把韓夢潔毀了,卻還春風得意。我要讓他陪葬。”

“韓夢潔?”四月愣在那裏,已經很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現在猛然提起,竟然有些陌生,“韓夢潔怎麼了?”

李軼天站起來:“韓夢潔懷了齊沐風的孩子。但是,齊沐風不肯承認——”

站在那裏,四月這回真的沒聽懂,她一時無法把韓夢潔和齊沐風聯係到一起。

蘇熙又說:“丁助理,從他們兩個之間退出去吧。如果沒有你,他們也許早就舉行婚禮了。”

四月驚愕的說不出話來,隻是求助地看著李軼天。

“是這樣,四月,”李軼天說,“齊沐風跟韓夢潔是大學裏的同班同學,也是戀人,韓夢潔為了齊沐風,付出了很多。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他們順理成章的可以在一起,可是後來你出現在齊沐風身邊——當然,感情這種事情,沒人能夠勉強。但是,現在韓夢潔懷了齊沐風的孩子——他不能不認。”

四月已經聽明白,淚水忽然滾落。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哭了:“李董,我明白了。你們的意思,齊沐風必須跟韓夢潔結婚,否則,你們就不惜把他弄進監獄,對嗎?”

李軼天啞然,蘇熙也挑了挑眉毛,沒出聲。

“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四月說,“如果齊沐風寧可進監獄,也不跟韓夢潔結婚呢?”

蘇熙冷哼一聲:“丁助理,你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吧。你覺得齊沐風會為了你,丟下‘恒通’,自毀一生?”

“四月,何必那麼強,齊沐風真的進了監獄,他這一輩子,就真的完了——‘恒通’剛剛上市,公司的損失,也是無法估量啊!四月,我送你出國吧,去加拿大找擎宇——”

“李董!我忽然覺得,我們都被你騙了——包括吳靜華。你真的不懂感情。”四月忽然站起來:“我不會聽從你們的擺布,齊沐風更不會。他不會丟下‘恒通’,他更不會自毀一生。如果聽從了你們的擺布,他就不會是齊沐風。”說完,四月大步離開李軼天的辦公室。

李軼天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忍不住點了一支煙,幽幽說:“也許,她真的比我們了解齊沐風。”

蘇熙嘴角抖動,眼神中犀利已經變成凶狠:“一個沒見識的小姑娘,我會有辦法對付她的。不過,李董,這局麵不正是你盼望的嗎——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都好自為之吧。”

5

雖然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冰涼的手銬接觸肌膚的刹那,齊沐風的身體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四周,好在除了還怔在車門旁沒回過神來的林沫,周圍並沒有別人。怕林沫回過神來大聲吵吵反而招來更多的人,急忙把她喊過來,簡單交待了幾句,就被一胖一瘦兩位檢查官帶上了車。

警車離開的刹那,齊沐風側過頭,透過厚厚的鋼筋水泥牆麵,似乎也能看到一身黑色套裝的蘇熙筆直地站在三層董事長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像一道黑色的影子,一晃而過。齊沐風也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心想:“終於等到你們出手了。”

審訊室裏的氣氛比想象中的似乎還要壓抑一點兒,手銬已經除去,齊沐風的心也已經平靜下來,就按照之前和殷正做好的預案,該坦白的坦白,該交代的交待,該保留的保留,該沉默的沉默。第一輪審訊很快結束,檢察官的態度也還算和氣。

中午吃到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頓牢飯——那位矮胖的檢察官遞過來的盒飯,白米飯加土豆絲,饑腸轆轆的齊沐風竟然覺得比澳大利亞五星酒店的紅酒牛排還要好吃。一陣風卷殘雲,吃飽了靠在椅子上,忽然又想到四月,也不知道這丫頭是不是已經把麵條都煮熟了,茴香肯定已經燙好了,白嫩的雞肉肯定也已經煮熟被切成細細的絲,碼在盤子裏——今天肯定吃不成茴香麵了,也罷——傻丫頭,就再等我幾天吧,蘇熙這個女人,不設法除掉她,她真的就會整死我了。

殷正很快辦好了接見手續。急匆匆走進層層鐵柵欄,竟然看著齊沐風已經滿嘴油光的坐在那裏等著,又想到沫子嘮嘮叨叨的抱怨,不覺啞然失笑:“看來咱T城的牢飯也比國外星級酒店的西餐好吃啊。”

齊沐風白了他一眼,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殷大律師,你可真是烏鴉嘴——這一樁樁一件件可都是被你說中了。”

“你該說我是料事如神。”殷正煞有介事的把公事包裏的文件資料一一拿出,“不過有一件事情我沒料到。齊沐風——我說過,對我任何隱瞞都可能讓你一敗塗地。”

“隱瞞!”齊沐風睜開眼,不解的看著殷正,“老弟,我的小命就捏在你手上,我哪敢對你有隱瞞!快說,到底怎麼了。”

“韓夢潔!”殷正盯住齊沐風,一字一頓,“你對我隱瞞了你跟韓夢潔的真實關係。”

“韓夢潔?”齊沐風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憋不住笑了出來,“我說你有病吧。跟韓夢潔那點破事兒,你比我還清楚。得了,早就過去式了。這時候你就別那這個尋開心了,哥們還在深牢大獄裏等你救命呢。”

“過去式!”殷正臉上卻沒有一絲笑紋,“也算過去式吧。可後患不小啊。齊董,這事兒你要是不解決清楚了,我怕你真得在這兒待幾年了。”

“哼!我就知道這女人不會這麼輕而易舉的放過我。說吧,她又想怎樣!”

“我還真不知道她想怎樣。我隻知道她懷孕了。五個月。是你的種。”

“五個月?我的種?胡說八道!”齊沐風眉頭緊皺,忽然狠狠地說:“她懷孕,跟我什麼關係!殷正,你該知道,我跟她,早就沒有任何關係!”

“你肯定,不是你的?”殷正問。

齊沐風猛然一拍桌子站起來:“你難道真的不了解我是什麼人!蘇熙這個女人,真是卑鄙,竟然連這麼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出來了——”

殷正繼續問:“百分之百不是你的?”

齊沐風的臉已經因氣憤變形,卻也隻得耐著性子解釋:“這麼說吧,從她被‘風華時代’除名,怎麼也有六個月了吧,這期間,我根本沒見過她;再直接一點,2015年11月28日,我接手‘恒通’,那天以後,我根本沒碰過她。”

“嗬,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齊沐風頓了一下:“那天,我喝醉了,去找過她——可是之後,我們真的再也沒有——”

殷正卻已經把幾張紙遞到他麵前:“看看吧。”

隻看了幾眼,齊沐風的臉色就變了,額上的青筋猛然爆出,冷汗也冒了出來。

殷正忙把他手中的資料收回來:“我也覺得確實有些不對勁兒的對方,所以,來這之前,特意先跑了幾個地方。看來韓夢潔早就料到這一天了。冷凍精子的日期就是你說的,2015年11月28日,做試管嬰兒是一年以後,也就是2016年11月25日。到今天,2017年4月28日,整整5個月零三天。”

“冷凍精子!試管嬰兒!”齊沐風猛然頭大,冷汗也冒了出來,“她瘋了嗎!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你要問她,不過,根據現在的資料顯示,她肚子裏的孩子,應該是你的——當然,你如果還不相信,可以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就去做DNA鑒定。”

“不能讓她生下這個孩子,馬上找到韓夢潔,無論她提什麼條件,都答應——隻要不生下這個孩子——”

“人家早就知道你會這麼做。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找韓夢潔,最起碼想問問她到底什麼意思,但根本沒線索。更何況,齊沐風,無論它是怎麼來的,終歸是你的孩子,你真的忍心?”

“我的孩子!”齊沐風跌坐在椅子上,使勁揉揉太陽穴,汗水濕答答的順著頭發淌下來。

獄警在外麵敲敲窗玻璃,之後走進來:“殷律師,齊先生,時間到了。”

殷正把桌麵的文件一件一件收好,問依舊沉默著的齊沐風:“怎麼辦?還按原來的方案嗎?”

“讓我想想吧。難得這裏安靜,我要好好想想。”齊沐風慢慢站起來跟在獄警身後,“先別告訴四月。”

“估計瞞不住,蘇熙已經去找她了。”殷正也站起來,“我先給你辦手續出去。”

“暫不取保候審,”齊沐風邊走邊說,“我倒要看看她下一步究竟要幹什麼。”

“嘿!真是的——”殷正扶正鼻梁上的眼鏡,忍不住對著他的背影小聲說,“看來這牢飯你還真吃上癮了。”

四月從李軼天的辦公室走出去的時候感覺腦子有些發懵。一直坐在辦公室發呆,直到劉大強走進來,敲敲她的桌麵:“四月,下班了。走吧,我帶你一程。”

四月這才發現,外邊天已經黑了。急忙拿起包,關了門,跟在他身後,上了他的五十鈴麵包車。

“四月,我去問過了,齊董那兒邊,問題不大,你就別太擔心了。”劉大強一邊開車一邊說,“這幾年上頭盯得緊,大家夥都加著小心呢。商場比戰場更殘酷,我估計他肯定是得罪了誰,被算計了。”

“劉經理,我隻是不明白,他們這麼算計來算計去的,到底圖什麼?”四月看著車窗外流動的車河,喃喃著問。

“圖什麼?圖什麼的都有——但最終可以歸納成兩字:錢,權。有了一萬就想兩萬,有了一億就想兩億,錢不嫌多;當了科長又想當處長,當了市長又想當省長,權不嫌大,說得好聽叫追求,夢想——其實歸到根兒上就是一個字:欲。人麼,這輩子不就是被這個字攆著,不停往前奔。”

“可是為了滿足個人欲望,就可以不擇手段,違法亂紀,甚至傷害別人嗎?”

“當然不能。但是,法律是有漏洞的,如果隻靠法律約束,自然會被那些道德缺失的人鑽了空子。”

“道德缺失的人?”

“為了滿足個人欲望而不惜傷害別人的人。總有這麼一些人,覺得整個世界都欠他的,為了滿足個人欲望,不擇手段。”

“誰來懲罰他們?”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即使偶爾會有那麼一兩條漏網之魚,也長久不了——法理之上,還有天理!我們的世界,還是正義與公平占了主流,因為,絕大多數人的本性,還是善良的。”

“劉經理,你怎麼懂這麼多?”

劉大強抬起一隻手摸摸半禿的腦袋,哈哈哈大笑:“四月,不怕你笑話,十年前,我老劉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可是咱T城鋼鐵第一分廠的業務廠長——”

“是嗎?劉經理,沒想到你還有這麼輝煌的曆史呢?”

“算不得輝煌。96年企業改製,我本想也隨著改革大潮,下海撲騰幾下,可撲騰來撲騰去,也就在海邊拾了幾條臭魚爛蝦——不過這人來人往的,年頭兒多了,事兒也就看明白了,那些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的,都沒好報。具體的例子我也不給你舉了,四月,慢慢兒你也就看明白了。”

下車前,四月說,“讓我做個不傷害別人的善良人吧。這樣,心裏踏實。”像是跟劉經理說,也像是跟自己說。

路邊的燒烤攤,城管驅了就散,可過不了多會兒城管一走攤子又會擺上,生意依舊火爆。恐怕很多人跟沫子的觀點相同:擼串麼,就得露天的,聞著煙熏火燎的味,肉串、雞皮、雞心、韭菜、大蒜、饅頭幹——吆五喝六的大口整紮啤,那才叫過癮!窗明幾淨的店裏,靠著軟軟的卡座聽著輕柔的音樂,根本吃不出燒烤的味來。

可現在,坐在鬧哄哄的馬路邊,看著眼前擺的滿滿的烤串,也真的什麼胃口也沒有,兩個人隻是默默地喝啤酒。

“真的沒事嗎?”沫子終於忍不住問。

“你覺得那!”四月扭過頭看著她,喝過幾杯啤酒的臉頰又是漲得通紅,連眼圈也是紅的,“我隻覺得,吳靜華傻得可憐!自始至終,她都不過是李軼天的一枚棋子,李軼天利用吳靜華對他的感情,不僅吞並了天一,更是搭上了遠翔和碩豐,甚至連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的確是條老狐狸。現在,他又想利用蘇熙的手,搬掉齊沐風。這樣,他就可以重新把‘恒通’收入麾下。 ”

“然後呢?”

“成立新的公司——真正屬於他自己的公司。”

“那齊沐風呢?連你都知道這些,齊沐風肯定早就有所防備了,是不是?”

“當然有所防備了——隻是沒想到韓夢潔會突然來這麼一招兒,把整個計劃都打亂了。”

“突然?懷孕都五個月了,怎麼會是突然!”四月喝酒,流淚,“男人,真的沒有一個好東西!”

“別這麼武斷!不是告訴你了嗎,都是韓夢潔自己搞的鬼,人家齊沐風的心,可是一直在你身上。”

“可他的孩子,在韓夢潔的肚子裏。”

“那是他們用來要挾齊沐風的籌碼,你放一百個心,殷正正在想辦法找到韓夢潔,找到她讓她做掉就可以了。”

“齊沐風也這麼說的嗎?他真殘忍——那是一條生命,是他的孩子啊!難道他也會為了利益,什麼都不顧及了嗎?”

“他,還沒做決定——但如果留下這個孩子,齊沐風勢必會被蘇熙拿住命脈,他就永遠沒有在‘恒通’翻身的機會了——而韓夢潔,就是想用孩子拴住齊沐風,你想過沒有,你將來要怎麼麵對這麼一個局麵?”

“我不能想,我不敢想——”手一滑,酒杯落到地上,怦然而碎,四月慢慢歪倒在她的懷裏,“沫子,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啊!”

“有什麼糾結的!”不知什麼時候殷正坐在了她們對麵的塑料方凳上,“你如果愛他,當然要站在齊沐風身邊,跟他一同麵對——”

四月睜開眼睛,看著他:“我如果愛他?我當然愛他——可是,他的世界離我太遠了,我覺得,我夠不著——我要怎麼才能跟他一同麵對!王子就是王子,灰姑娘就是灰姑娘——夢就是夢,童話永遠成不了真的。”

說著,四月慢慢站起來,看著霧蒙蒙的天空:“從今天起,丁四月的愛情,死了。”

6

跟殷正一塊到看守所門口接齊沐風的,還有思齊和丁大力。齊沐風接過殷正遞過來的太陽鏡戴上,又掃了一眼,還是這三個人,四月沒來,林沫也沒來。遠遠的幾個扛著設備不停拍照錄像的,肯定是聞風過來的記者。

思齊眼圈發紅,把胸前的一大捧鮮花送到他麵前:“哥。”

齊沐風一笑,故作輕鬆:“搞這麼隆重幹嘛,取保候審,又不是什麼光彩事。”

“有什麼不光彩的,咱們又沒幹違法亂紀的事。我爸說,就是蘇熙這個壞女人,想害你,她好霸占咱們‘恒通’——哥,你放心,我爸會幫你的。”

“是嗎?他真這麼說?”

“當然。他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才讓‘恒通’有了今天的規模,現在他雖然不在公司主事,但他怎麼會忍心讓那個女人欺負咱們!”

“這也是他說的嗎?”

“這,是我自己想的。哥,我知道,你跟爸之間因為公司的事情鬧得不開心——但畢竟是他把咱們帶大,我們心裏都清楚,如果沒有他,就根本沒與我們的今天——”

“思齊,哥還有事——你先跟大力回家吧,到家以後,你替我跟姑父說聲謝謝。”說著,轉身跟殷正上了車。

一路飛馳,很快到了公司的樓下。

齊沐風忽然開口:“按計劃,執行吧。”

殷正側頭看著齊沐風:“包括韓夢潔?你真的決定好了?”

齊沐風長舒一口氣:“決定好了。你去找她吧,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她——告訴她,我會跟她舉行婚禮,盡快。”

“好。我這就去。對你,對‘恒通’——這是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

“對四月呢?”齊沐風冷冷看著她。

“誰讓你是 ‘恒通’的董事長。我想,四月會理解的——”

齊沐風擺手打斷他:“去吧。找到韓夢潔,馬上給我電話。”說完下了車。

邊往裏走邊撥四月的電話,可她竟然關機了。齊沐風知道她一定是生氣了,這個傻丫頭。枉她也在吳靜華手下待了那麼長時間,怎麼連這麼點兒事都看不明白!隻好又撥劉大強的電話,很快就接通:“齊董,我正想找您呢,蘇助理剛才來了電話,不讓我們進駐施工現場,還非要跟我們解約——眼下料也備足了,人馬也找齊了,前期投入幾十萬,馬上就要開工,這不是誠心要整垮我們嗎!”

“公司的事,她還做不了主。”

“那我求求您快點給解決吧——我們這剛成立的小公司可架不住你們折騰啊。不開工也得給人家開工資,一天挑費好幾萬,我可撐不起啊!”

“我馬上就給你解決——但,你先讓四月接個電話。”

“四月?她今天沒來上班啊。早上忽然又給我發了個信息,說要辭職。我給她打電話也沒打通——剛才又讓蘇熙一鬧,還沒空再找她呢——”

“辭職?她為什麼辭職?”

“我哪知道啊。幹得好好的,忽然辭職,讓我一時半會上哪兒找人接替她的工作啊!”

“行了,老劉,就你那幾個人,你原來沒助理自己幹的不也挺歡的,四月到底怎麼回事?無緣無故她怎麼會辭職?”

“齊董,我真不知道。就是昨天下午,‘風華’李董忽然把四月叫過去了,回來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悶悶不樂——”

“好了,我知道了。先通知你的人開工吧——”

動車,特快,尤其是高鐵加開,現在的火車站也早就不像從前人山人海,人喊馬嘶的亂成一團,人們都從從容容地提前在網上訂好票,然後悠閑地拉著行李箱取票,靜靜地用耳機塞住耳朵坐在整齊的排椅上候車。

車票是四月提前一天在網上預定的,看著文凱取完票走過來,就把他的行李箱交給他。

“四月,”他抬手,把她耳邊垂著的一縷的亂發別到耳後,輕聲說,“那個號碼,我又找回來了。不會換了。如果——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如果——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也打電話告訴我——”

眼淚終於被他招惹出來,四月使勁吸吸鼻子,小聲說:“為什麼非要我打給你,你就不能打過來嗎!”

文凱苦笑:“你那個齊沐風太小心眼——林沫對我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我不要再對你有什麼想法。你放心,我會有分寸的,隻要你開心。”

“文凱——”

四月還要說什麼,文凱已經拉起行李箱:“你放心,我會控製住自己的,絕對不會複吸。要檢票了,你不要在這哭鼻子了。四月,再也不要因為我而傷心了。”

又看著他過了安檢,上了電梯。

文凱在電梯上站定了,一手扶著行李箱,側過身子,對著四月笑笑,扶著扶梯的那隻手抬起來,揮了一下。

那笑容,一如七年前,他在首都機場洶湧的人流中——四月也笑著,對他擺擺手。看著他醒目的白衣慢慢向高處飄移,終於消失在轉彎處,四月轉過身,慢慢的往前走,似乎也回到了七年前送他去美國的那一瞬,眼前的一切,耳邊的嘈雜都消失了,一顆心空蕩蕩的漂浮起來,無法安放。

一個人坐在咖啡廳,聽著機器裏不停地循環播放《天空之城》,直到外麵夜色濃黑,才跟前台借了部手機,給沫子打電話。

決定早就有了,但四月就是下不了決心。

一聽是四月的聲音,沫子尖叫起來:“你個死丫頭,跑哪去了,家裏找你找翻天了——尤其是齊沐風,已經快瘋了!”

“沫子,不要告訴齊沐風——就你跟殷律師,你們一起過來。”四月生怕自己又拿不定主意,飛快地說完,就掛了電話。

不一會兒,沫子就拉著殷正衝了過來:“怎麼回事,你,長本事了,學會玩失蹤了——”

“你別吵吵。”殷正把她按在座位上,然後看著四月:“四月,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四月從包裏掏出一個黑皮的筆記本放在桌子上,又把一枚銀白色的金屬U盤放在旁邊:“我昨天去幫文凱整理出租房裏的東西,無意中發現的。應該是吳靜華留在那裏的。”

“什麼啊?”沫子一臉問號,拿起筆記本翻了幾頁,就尖叫起來,“天啊!竟然是這樣,吳靜華竟然是被他們逼死的——他們也太、太歹毒了!”

“沫子!”殷正低聲製止了她,拿過本子翻了幾頁,心中也是愕然,卻依然不動聲色,“那U盤裏呢?”

“大部分是賬目,還有一些視頻資料——涉及到的人物,不僅有商場那些人,還有市裏、省裏的——我覺得,這肯定是吳靜華故意留在那裏的,她怕他們不肯放過文凱,所以留下這些,讓他萬不得已時拿來自保。但文凱根本沒再回過出租屋——現在他已經回家去了。”

“四月。你是想讓我把這些交給齊沐風嗎?”殷正接著問。

沫子打斷他:“當然要交給齊沐風,有了這些證據,就不愁搬不倒李軼天。”

“不止李軼天,是T城的一根官商勾結、錢權交易的腐敗鏈條,是一張罪惡的網。”殷正說,“但是四月,在你做出這個決定之前,我必須先告訴你一些事情,關於你的身世——你的親生父親,就是李軼天。”

“殷正!”沫子猛然站起來,對著殷正吵吵,“你胡說什麼!這個時候怎麼說這個,李軼天!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麼可能是四月的父親!”

殷正不管沫子,隻是看著四月,繼續說:“其實找到他很簡單——你的媽媽戶口本上的地址,跟他檔案裏的原籍,是同一個地方,一字不差。還有,你爸爸從T大門口把你媽媽帶回家那一年,他正是T大的學生。”

“笑話!就因為是一個村子出來的!”沫子轉身對著四月,“四月,你別聽他胡說,當律師當出來的毛病,胡亂推理!”

殷正依舊不理他:“四月,你記不記得你為他輸血——你們的血型,完全相同。”

“這也不足為奇!”沫子依舊叫喊,“血型相同就是父女關係!殷正,你當我們都是白癡啊!”

“你們的血型,都是Rh陰型,也就是你們常在電視劇中聽說的熊貓血——你,李軼天,還有宋擎宇——連那天為你們輸血的醫生護士都覺得驚奇,如果沒有血緣關係,怎麼可能同時出現三個稀有血型的人!同時,為了以後出現稀有血型的人需要緊急輸血而聯係方便,他們不僅留下了這三個人的聯係方式,更留下了他們的血液資料。”

“夠了!不要再說了!”沫子已經發狂,一掌拍在桌子上,“一派胡言,都是胡說八道,四月,你別聽他的!”

四月一直那麼靜靜的坐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像是在聽,也像是在做夢。

沫子過去,摸摸她的臉:“四月,你沒事吧。我們走,不聽他胡咧咧。”

過了好一會兒,四月才常常歎了一口氣:“殷律師——那些資料可以證明,我們三個具有血緣關係嗎?”

“可以。四月,在醫學上,親子鑒定除了你們知道的DNA檢測,其實還有很多方法,包括血型鑒定。那些資料,足以證明,你和宋擎宇,都是李軼天的孩子,而你和宋擎宇,屬於同父異母的姐弟。”

沫子已經沒有力氣在出聲。四月卻忽然笑了,笑得喘不上氣來。沫子隻好把她攬在自己的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

終於,四月推開沫子,可還是忍不住笑,一邊笑著一邊說:“謝謝你。殷律師。我終於知道了,為什麼我媽一看到他就發瘋!為什麼我媽對擎宇那麼好——為什麼,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的想靠的更近,看到他的白頭發,看到他的皺紋,我會心疼,聽到他歎息,我就喘不過氣——知道他那麼不擇手段,甚至想要利用我,就會難過——很難過——”

沫子彎下腰,把她臉上的淚抹掉:“你早就有預感了?是不是?不管怎樣,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總是好事。”

四月卻猛然站起來:“什麼預感!都是騙人的,如果親人之間真有感應,那他為什麼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當初為了思齊,他動手打我——現在為了韓夢潔,他讓我離開齊沐風!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是我的親生父親!殷律師,沫子,我想求你們一件事——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齊沐風,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父親,隻有一個人,他姓丁,叫丁萬春。”

“可是,四月——”殷正臉上一慣波瀾不驚的表情竟然有些扭曲,“齊沐風已經知道了——”

“什麼!”沫子首先喊起來,“齊沐風已經知道了,他知道李軼天是四月的生父?他怎麼會知道,你連我都不說,為什麼告訴他!”

“哦。”四月聲音低低地,鼻子酸澀,卻忍不住想笑出來,發出的聲音也帶著一種怪怪的哭不得笑不得的顫音,“知道了就好。那就按你們都計劃好的,進行吧——”

“那你呢?”殷正和沫子齊聲問。

“我——我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哦,對了,我已經報考了公務員考試,這些天,我會專心複習。你們就安心做你們的事兒吧。”

看四月臉上,似乎真的已經輕鬆起來。兩人麵麵相覷:“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很多疑問都解決了,心裏很輕鬆。”四月說,“真的。我們回家吧。”

7

整夜加班,齊沐風命人把財務室可能出現問題的資料全部搬了過來,分類、整理,清查,一點一點核對。忙到後半夜,就在辦公室裏間的休息室合衣,一睜眼,就看到天已大亮,急忙跳起來,簡單洗漱了一下,又坐到辦公桌前。

八點剛過,就聽到敲門聲,齊沐風抬起頭,看到蘇熙推開門,像往常一樣,一隻胳膊捧著公文夾款款走過來,習慣性地彎下腰,把文件遞給自己,另一隻手則遞過一支筆。看著她臉上麵具一般的笑容,齊沐風忽然有些反胃,便低下頭去,把手中的協議書粗粗看了一遍,拿起自己的筆,簽了字,隨即又遞給她。

她卻沒像以往一樣轉身就走,而是站直了身子,臉上的笑容似乎也淡了些:“沐風,真對不起。”

“哦?”齊沐風不由得又抬起頭來,冷笑道,“對不起?你竟然跟我說這三個字?”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這麼討厭韓夢潔吧。”她接著說。

“也許吧。”他未可置否。

“可她為你做了那麼多!”

“為我做了那麼多?她為我做了什麼?引誘我去開房?到天一當商業間諜偷吳靜華的資料?還是冷凍精子,做試管嬰兒?你覺得,哪一件,她是為了我?或者,這些全都是為了你吧!”

“可她做這些,全都是因為她想討好你,千方百計想得到你的歡心,她是真想跟你在一起啊!為了做試管嬰兒,你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甚至連命都差點兒搭上,如果不是真愛你——”

“閉嘴!”齊沐風猛然一拍桌子,“不要跟我說這些!你們這種自私自利的女人,不配談愛!不過我倒奇怪了,你不是他的親姨嗎,你怎麼忍心眼睜睜看著她吃苦,你為什麼不製止她!”

“如果我早就知道,我肯定不會讓她幹這蠢事。”

“現在也不晚,讓她做掉,一切還可以商量。”

“已經晚了,現在做掉孩子,她要冒很大的風險,而且會永遠失去生育能力,齊沐風,她可是把一輩子的賭注全押在了你身上!”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就算死了,與我何幹!”

“哈哈哈哈——”蘇熙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那就是說,你在報紙上登的結婚預告也是假的!你就是想把她騙來,然後逼她弄掉孩子,甚至不惜弄死她!”

齊沐風隻是冷哼一聲,不回答。

蘇熙也冷冷看著他:“自私自利的何止我一個!齊沐風,你比我更冷血——無論對韓夢潔還是李軼天,你都毫不留情。你很清楚,沒有他,不可能有“恒通”,他即便做錯甚至違法,也都是大勢所趨,也都是為了你們齊家……”

蘇熙的話還沒說完,卻被突然闖進的丁大力打斷了。大力把緊跟過來擋在身前的保安推到一邊,冷冷瞟了蘇熙一眼,便徑直走到齊沐風的辦公桌前,把手中那張已經攥得皺巴巴的報紙拍在他麵前,質問他:“齊沐風,這是怎麼回事!”

齊沐風不看也知道那上邊肯定是登載了自己將要和韓夢潔結婚的消息,丁大力這個直腸子一根筋怎麼會明白自己的真意,當著蘇熙的麵又不能說得過多,隻好站起身,把那報紙抓過來,團成一團扔進紙簍,然後轉出來想推著大力出去:“丁大力,這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你不要瞎摻和!”

保安也過來扯著他的胳膊勸他先出去。

大力一把甩開他們,依舊梗著脖子質問:“是跟我沒關係!可是四月呢,你這麼做,四月怎麼辦!”

冷眼看著的蘇熙忽然開口:“丁大力,我勸你們就不要癡心妄想了!思齊嫁給你,那是迫不得已,可丁四月,她憑什麼嫁給‘恒通’董事長,一個父親下崗母親患病自幼在貧民區長大的丫頭,一個在工地上幹零活賣苦力的小工兒,你說她有什麼資格攀上‘恒通’這棵大樹——我勸你們還是省省吧!”

大力不出聲,隻是用一雙冒火的眼睛盯著齊沐風。齊沐風繼續往外推他:“別聽她胡說,你先回去,我會親自跟四月說,你讓她放心,我不會對不起她的。”

“是啊,你回去告訴你妹妹——”蘇熙繼續煽風點火,“畢竟也算跟了齊董一段時間了,不管是要錢還是要房子,讓她盡管提。韓夢潔也會念著她在自己手下幹了那麼久的份上,好好打發她——至於別的,你就勸她別做夢了——”

“你閉嘴!”齊沐風大吼,卻被大力猛然揮過來的拳頭擊中鼻子,瞬間眼前一黑,身體晃了幾晃,靠住身後的辦公桌,才沒倒在地上。

思齊氣喘籲籲從保安身後擠過來,一眼就看到血水從他的鼻子和嘴角淌出來,掛在下巴上,又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衣服上,白襯衫的領子瞬時被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