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波詭雲譎(1 / 3)

《十年》reference_book_ids\":[6847811115464789005,7078996531730189343]}]},\"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1

當一座座二十幾層的高樓拔地而起,當璀璨的燈火照亮了城市的夜色,酒吧,這個炫耀都市繁華夜生活的櫥窗,仿佛是在一夜之間出現在T城的大街小巷。可T城,畢竟隻是一座發展中的中型城市,酒吧也沒有幾家能做出自己的特色。

喝過兩罐啤酒,不用扭頭看,韓夢潔就知道齊沐風已經在自己右邊的高凳坐下,坐在左邊的,無疑是殷正。舉起杯子,一左一右分別跟他們碰一下,繼續看著眼前的風景:“殷大律師還是跟齊少寸步不離啊!”

殷正嗬嗬笑著看著她:“我這不是為了找個機會來看看我們的校花是不是風采依舊嗎!”

“哼!我能有什麼風采——依舊是小小的‘天一’裏一個小小的銷售經理,哪像你,一場又一場官司打得風生水起,T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金牌大律師。跟人家齊大少爺就更沒法比啦,馬上就要入主‘恒通’——”

“不是我說你,一個女人這麼要強做什麼!”殷正忍不住嘁了一聲,“我勸你還是早早找個人嫁了吧!都三十了,瞎折騰什麼,無論商場還是戰場,都是我們老爺們的事兒,你們女人相夫教子才是正事。”

“我倒想呢,可是沒人願意娶我呀!”韓夢潔的眼神故意瞟著一直沒出聲的齊沐風。

“得了,明白了——我不自覺了,當電燈泡上癮是怎麼的——”殷正端著杯子轉身離開,“娶不娶嫁不嫁的,您二位慢慢商量——”

可是,沒有了殷正,就隻剩下沉默。隻是各自慢慢喝著酒。也和以往一樣,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韓夢潔。

“你那妹子李思齊,現在怎樣了?”她問的波瀾不驚的。

“老樣子。”他的回答也沒有任何情緒。

“真會成為植物人嗎?”

“也許吧。”

“這樣也好,李軼天就沒有理由霸著‘恒通’不撒手了。”韓夢潔忽然冷冷地說,“他本就是替你和李思齊打理‘恒通’的,你早已有能力主持工作,如果李思齊一直醒不過來——”

“你胡說什麼!”齊沐風猛然轉頭看著她,眼中露出一縷凶光,“她身上流著我們齊家的血。我們齊家的一切都不允許別人染指!不管是誰,傷了她一分,我就要讓他用十分來償!”

“可你明知道,就算你把那的哥弄死,也是於事無補。”

“哼!”他惡狠狠吐出一口濁氣,又轉頭看著別處,“你以為我真的就是想整那個的哥?”

韓夢潔仰頭把酒灌進嘴裏,斜眼瞟著他,她忽然覺得他越來越陌生了,根本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齊沐風。

“吳靜華一直在防著你,可是她防不住丁四月——”齊沐風接著說。

“齊沐風!”韓夢潔猛然打斷他,“你真的以為,所有人都會像我這樣心甘情願地做你的棋子嗎?”

齊沐風卻根本不看她,隻是冷冷哼了一聲:“怎麼,後悔了!”

“我有資格後悔嗎!”她反問,話說了出來,卻發現這個問題其實她更應該問自己,自己有資格後悔嗎,真的都是心甘情願的嗎?

“我早就說過,你隨時可以離開吳靜華。我不會勉強你什麼。”齊沐風的一雙眼睛盯住她,“隻是你的姑媽會讓你離開嗎?看樣子她就要得手了。”

“不要拿我姑媽當借口!齊沐風——你明明知道我留在‘天一’的真正理由!”她和他對視,直到他不敢看她,別過頭去,“包括我姑媽蘇熙,也是你的一枚棋子,你的目標,根本不是‘天一’的吳靜華,而是你的姑父李軼天!”

他又是冷哼一聲。

“齊沐風,‘恒通’早晚是你的!你又何必急於一時!沐風,聽我一句勸好嗎,耐心等,李軼天總有一天會把‘恒通’交給你的,他在‘恒通’的借口隻有一個,那就是李思齊,現在李思齊又出了車禍,生死未卜,他沒有別的選擇,耐心一些——急於求成,隻能讓你得不償失。”

“急於求成!是我急於求成嗎!”齊沐風望著前方飛旋的一束光,“李軼天處心積慮,早就安排好了,他不可能順順當當把‘恒通’交給我!”

“他畢竟在‘恒通’經營二十多年,你該清楚他接手的時候‘恒通’是個什麼樣子——”

齊沐風猛然擺手:“你叫我出來,就是說這些嗎?”

“沐風——”韓夢潔看著他,“我隻想告訴你,無論為你做什麼,我都願意。”

齊沐風被那眼中的光閃的心中猛然顫了一下,可隨即轉過頭不看她:“既然你願意,就不要把這些當做脅迫我的理由。”

“我又怎麼會脅迫你!”

“其實你本身就是脅迫我的工具。”齊沐風猛然放下杯子,“我想,你不會不知道。”說完,轉身就走。

韓夢潔看著他的背影,眼眶忽然熱辣辣的。殷正不知什麼時候又轉了過來,幫她把酒續上,又陪她喝了一個,才說:“韓夢潔,你何必這麼固執,非在這一棵樹上吊死!”

“誰要吊死了!可我眼裏隻看到這一棵樹——從我離開我那不像樣子的家,不,那不是我的家——是我那個懦弱爸爸和尖酸刻薄後媽的家,我就一個人,隻背著高中背了三年的舊書包,沒有行李箱,因為我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韓夢潔有些醉了,一雙微醺的眼睛帶著盈盈的水光看著殷正,“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像一隻又蠢又笨的鳥兒,我飛了幾千裏,來到這兒,投奔我姑媽——卻發現,我姑媽也是一隻沒有巢的鳥,她在這兒,也隻不過暫時找到了一棵樹,一顆叫‘恒通’的樹,暫時可以讓自己躲避一下風雨的樹——那天一下火車,姑媽把我領進那所金碧輝煌的大房子,看到從樓上下來的金光燦燦的齊沐風,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和這一個人一起住在這所大房子裏,那就真的是死也值了——”

“好一個背靠大樹好乘涼!你可真是個直腸腐女,可是,就算他‘恒通’是棵大樹,也不是任誰都能靠上去的!”殷正盯著她清瘦的側影,緩緩地說,“你自己強勢的就跟長滿刺的月季似的,幹嘛非要靠別人跟你遮風擋雨啊!”

韓夢潔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沒出聲,隻是把酒杯重重的放在吧台上:“大律師,你買單。”說完也搖搖晃晃的離開了酒吧。

沫子假裝咳嗽了一聲,又使勁跺了一下腳,樓道裏的那盞本就不是太亮的聲控燈也沒露出昏黃的光,隻好摸黑爬上五樓,腳下卻被軟軟的絆了一下,沫子驚叫起來,樓道裏的燈也一下子亮了起來。沫子再低頭,才發現驚嚇自己的不是別人,而是坐在樓梯上臉色煞白的四月。

“四月,人嚇人嚇死人的!”沫子一把把她拉起來,“樓道裏又黑又冷的,你坐這來幹啥!”

林海兩口子和老丁幾乎同時打開了門,樓道裏更亮了。

“深更半夜的,你倆折騰啥呢!”劉月英不滿的吵吵著。

沫子不理她,扶起四月進了丁家。

“沫子,趕緊過來,有事和你商量。”劉月英喊。

“沒啥商量的,過幾天就把借你的錢還你。”沫子扶住四月冰涼的身體,甩過一句話,“丁叔,怎麼讓她出去啊,她這身子虛著呢。”

“我哪知道她坐外邊呢。我回來的時候就沒人。四月,這是咋了?病了?”老丁也跟過來。

“沒啥事,丁叔,你接著看電視去吧。我們兩待會就好了。”沫子扶住四月直接進了臥室。

開燈,才發現丁嬸和衣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呼吸也十分微弱。

四月重重的歎息,忍住自己的眩暈,向跟在後麵的父親發牢騷:“爸,你怎麼又給媽過量吃藥,告訴過你那藥傷腎,總吃過量會要她的命。”

老丁也不滿地哼了一聲:“我有什麼辦法,你們兩都不在,她從後半晌就開始折騰,連喊帶叫,不是哭就是鬧的,我好不容易哄著她吃了藥——四月,我說你們哥倆都忙活啥呢,你哥都好幾天沒回家了,也不知道給家裏打個電話。我今個兒給他打電話,怎麼還關機了?”

“不是告訴你了嘛!”四月和沫子一邊幫著母親脫了衣服,讓她躺得舒服些,一邊假裝不在意的和父親說著,“有一個做生意的老板包了他的車,要出門一段日子。”

“哦,包車呀,給的錢準多。可怎麼不接電話呀,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趕上沒電了唄。一個大老爺們,能出什麼事,行啦,爸,你快看你的電視去吧——”四月看了沫子一眼,“我和嫂子有事要商量,你不方便聽。”

現在老丁最在意的就是沫子這準兒媳,一聽這個,連忙轉身:“哦,哦——行,你們商量。”順手把房門關上了。

“要不,還是先把她送療養院吧——”沫子看著床上縮成一團的未來婆婆,“我們都沒空照看她,別再出什麼事,實在不行,醫藥費,我來出。”

“醫藥費確實挺貴的。可是,”四月輕輕揉搓著母親露在外邊的一隻手,“我和哥都不忍心看著她在裏邊受折騰,又是電擊又是針刺的,上次住院治療把她折騰的就剩一層皮了,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去受那個罪了。”

“好,那我們兩個把時間安排好,盡量不要讓丁伯一個人看著他——”沫子拍拍她的胳膊,安慰她。

“沫子——”四月一把抱住沫子,淚水濡濕了她的肩膀,“要是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呀!”

“這回真知道我的好了。”沫子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讓她盡情地發泄,直到她自己平靜下來,才說:“行了,不哭了,我這裏帶來的可是好消息,怎麼樣,是先聽我的好消息提提神,還是先吃東西?”

四月抹一把已經麻木的臉,竟然也咧出一個笑容:“先吃飯,吃飽了,無論好消息壞消息,都統統來吧!”

“行,我也沒吃呢,還真餓了!”兩個人開門進了廚房,刷鍋切菜,配合默契,不一會兒一鍋熱騰騰的雞湯掛麵,就做好了。

老丁已經識趣地回了自己屋裏,把小客廳的茶幾讓出來。兩個人真的餓極了,不說一句話,嘰嚕呼嚕一會兒就把麵條幹掉。沫子鼻尖上冒著汗珠,仰麵靠在沙發上,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

“吃飽了——開始彙總今天一天的工作。”沫子首先宣布,“先拿我的好消息墊墊底,怎麼樣。”

四月看著她,她忽然覺得,隻要有沫子在,一切問題都會解決。

“四月,你知道我下午去找誰了嗎?”沫子已經迫不及待地趴過來,壓低了聲音,“殷正,我們T城最著名的大律師,據可靠資料統計,從沒輸過官司的殷大律師,已經同意接手我們的案子了!”

這確實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四月也激動了:“真的?那我哥就有希望了!”

“不是有希望!”沫子白了她一眼,“人家殷律師說,現在我們該找出租公司協商,你哥給出租公司開車,那也是簽了合同的,按殷律師的話說,就是他們的雇員,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致人損害的,雇主應當承擔賠償責任,總之他們出租公司不能一推二六五,賠償也要保險公司和他們出大頭——”

“那我哥還用不用判刑?”四月最關心的其實是這一點。

“這個要看當時具體的情況,還有傷者的恢複情況。殷律師說,他明天就會到看守所和交警部門做相應的調查和了解。”

“明天?這麼快?”

“當然了,人家已經接受我們的委托了,自然要盡快著手采集證據。”

“看來大律師就是不一樣啊!”四月看著沫子,“沫子,你才和人家見一麵,就滿口的專業術語了!那,律師費,要多少,我們什麼時候給人家?”

“那個——已經給了。”沫子頓了一下,又很快說,“隻要了兩千的代理費,說是以後如果走上訴訟程序的話,也可以分期支付。”

“真的?”四月這次是真的高興起來了,“隻要我哥沒事,那一切都可以解決!”

沫子看著四月:“是嗎?那就說說吧,你怎麼回事?失魂落魄的,剛剛差點沒把我嚇死——”

四月的笑容僵在臉上,緩了一口氣才說:“已經不叫事了。我下午想著去求梅林深副市長,本來他答應見麵談談,可後來人家根本沒來,可能一聽說咱撞的是‘恒通’李軼天的女兒,就不願意管了。”

沫子看著她,知道她的話還沒說完。

果然,四月垂下頭去,又等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後來,我在星巴克我看見陸文凱了。”

沫子竟然沒像以往似的大呼小叫,依然平靜地等著她繼續說。

“他住在郊區挺破落的地方——看他的樣子一定不如意。他不理我,可是他自己躲在屋子裏哭。沫子,我該怎麼辦?”鼻子雖然還有點酸,可四月也平靜了,最起碼已經不再由著自己落淚。

“四月,你打算怎麼辦?”沫子問。

“我不知道。”四月茫然的望著窗外。

“回來也好。無論如何,都該有個了斷吧。”沫子也隨著她的眼光向窗外看去。

隻有昏黃的幾盞路燈,亮著,撐得很疲憊。

沫子其實還有一個消息沒告訴四月,她已經給裝修到一半的房子找好了下家,人家不僅按現價把房子買過去,還說裝修的費用花了多少就補給多少,明天下午就去辦手續。

這算個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2

陽光斜斜的進來,鋪在特護病房淺藍格子的被子上,蘇熙也站在這片陽光裏,默默地看著這個精心守護了十年的男人。

整整十年,十年是個什麼概念呢?十年前自己27歲,在那座被這裏人喚為關外的小城裏,有一份踏實穩定的工作。隻因自己看不慣國企的那種頹廢,看不慣身邊人為了一時小利的蠅營狗苟,憤然推翻了父母辛辛苦苦為她安排好的生活,義無反顧地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來到了他的身邊。那時的他也才37歲,整整大自己十年,那時的他正是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時候,那時的“恒通”已經有些起色,他正是渴盼精兵強將的時候,她一頭紮了進來,一紮就是十年啊,這十年,他們將“恒通”做的順風順水,很多人都說,是蘇熙來了以後,“恒通”才壯大起來的,甚至現在的小年輕都把自己看成“恒通”二當家的,而他,也早已習慣了自己的陪伴,自己的幫助——自己呢?十年了,時間是多麼無情啊,似乎就是一個轉瞬,就把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子打磨成一個37歲圓滑世故的老女人,十年了,她的數字終於與他的十年前重合,而她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依然是十年,十年的時光,是一條很寬的河流,她趟不過去。

即使睡夢中,他的眉頭也還緊緊皺著,她很想伸手抹平那些褶皺,卻又怕驚醒了他。十年了,她第一次這樣仔仔細細的看他,她看清楚了他眼角的也添了皺紋,鬢角夾雜著零星的白發,臉上的棱角依舊那麼分明,下巴上滋生出的青茬,卻讓他的一慣的犀利顯得柔和了許多,她忽然很感謝他的這場病,讓她能再靠近他一些。

她輕聲地歎息還是驚擾了他,他的眼皮輕輕跳動幾下,慢慢張開眼,蒼白起皮的嘴唇囁嚅:“你來了。”

“你呀,別看都快五十了,還跟個壯小夥一樣呢。體質真是不錯,手術才兩天,各項指標就都正常了,”蘇熙俯下身去,把他的被角抻平,滿臉都是笑容,“用不了幾天,就又是生龍活虎的了 。”

李軼天苦笑了一下:“這真是禍不單行啊。”

“禍不單行昨夜行。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拿出幹淨的棉簽,濡濕他幹裂的嘴唇,“感覺怎麼樣?”

“四十七了。”他費力地咽下一口吐沫,“真的老了嗎?”

“又不是黑山老妖,誰能不老呢,”她也輕輕歎息著,“我剛到T城那會兒,思齊還是個十多歲的小丫頭,紮著兩羊角辮,看見我就要跟我比個頭——一轉眼兒的功夫,比我高半頭了。”

“她正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卻動不了,幫我多看看思齊的情況——有什麼事,好告訴我。”

“會的。你都挺過來了,她那麼年輕,會醒的。”

“公司的事,你也要多幫幫沐風,他沒經過事,難免意氣用事。”

“你呀,張開眼就給我安排這麼多事。這麼多不放心的,還不趕緊調養好了,爬起來繼續當你的李鐵人。”她故意調侃他。

“指揮了你十年了,都成習慣了。”他習慣地接招,“還有給我輸血的那個姑娘,帶點東西去看看人家吧。”

“這個還用你操心嗎!”她輕嗔道,“沐風早就處理好了。隻是——她的意圖,其實很明顯,她是為了撞思齊的那個的哥,聽ICU的護士說,那姑娘每天都會到醫院來看思齊。”

提到思齊,李軼天的心又被揪痛了,一直活蹦亂跳的思齊,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躺在那裏,已經整整三天了,他很清楚責任並不完全在那個的哥身上,可是卻又明明眼看著思齊被那輛車撞得飛了起來,血肉模糊,讓他怎麼可以原諒!慢慢閉上眼,不再出聲。

“休息吧。我去看一眼思齊,然後回公司。”蘇熙站起來。

他的眼睛又睜開,看著她:“蘇熙,就不必公司醫院兩頭跑了,你的氣色也不好,下班以後直接回家,好好休息吧。”

“跟我還客氣什麼。”是啊,他們之間,早已不是老板和助理的關係,那是什麼呢?情人,那是別人認為的,朋友嗎?蘇熙自己也搞不清楚。

“唉——”他重重歎息,看著她,她的心意,他又怎麼會不懂,“是我辜負你太多。”

她的淚忽然湧上來,可她隻是微笑著看著他,說不出話。

“我剛剛夢到我爸了,還有老家的房子,等思齊好了,我想帶你們回家看看。”他慢慢地說。

“好。”她說,“你們爺倆,都努力,快點好起來,你們好了,咱們回家去看看。”

蘇熙走出病房時,腦海裏忽然回響起一個旋律,上大學時候非常火的一首歌,陳奕迅的《十年》。

“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隻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懷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離開的時候,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沫子拎著大袋小袋的,做賊一樣溜到七層的經理辦公室外麵。估計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已經下樓去吃午飯了,她才躡手躡腳的推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

“誰讓你進來的!”齊沐風忽然從電腦前側過頭來,聲音不大,卻異常嚴厲。

“啊——”沫子一時手足無措,本以為趁著沒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四月交給自己的任務,誰曾想齊沐風竟然還在辦公室。

看到她手中那些花花綠綠的袋子,他猛然“哼!”了一聲,瞬時明白了她來這裏的目的,他隻是有點奇怪,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明明已經走投無路,卻還非要守住所謂的尊嚴,這也真夠奇葩的。

“哦。齊經理 ——”沫子的思維總算找到了舌頭的位置,“您,還沒去吃飯呢?您可真是敬業,我們‘恒通’在您的帶領下,一定可以,可以再創輝煌!”

齊沐風的冷目還在盯著她,想看她還有什麼花招。

“哦,是這樣的,”沫子被他盯得脊背一個勁兒的冒寒氣,隻得皮笑肉不笑的接著往下演,“聽說,咱們‘恒通’的李董事長生病了,這個,這個,是點兒小意思,請您笑納,笑納!”

沫子把袋子舉過頭頂,整張臉藏在後麵,畢恭畢敬向前走了幾步,放在齊沐風的辦公桌上,慌忙轉身往後撤。

“林沫!”齊沐風已經怒不可遏地站起來,“你給我站住!”

林沫無奈慢慢轉身,說實話,她也是滿肚子委屈:“齊總經理——這可真不是我的意思,你不知道我們家四月的脾氣,她說不要就是不要,我也是沒辦法——我也知道,當官的還不打送禮的,把這麼貴重的補品都給您拿回來,實在不識抬舉,可四月就這脾氣,她說收下這些東西就成賣血的了。”

“哦?”齊沐風的眼睛已經把袋子掃了一遍,沒有那隻信封,不由得又冷冷哼了一聲,“難道她不是嗎?”

沫子也馬上從他輕蔑的眼神中讀出了他的意思,迅速伸手從一紙袋子裏拈出那隻信封:“齊總,我們還真不是賣血,您那五萬塊錢在這兒,一分都沒少您的。”

到是齊沐風一時怔在那,一愣神的功夫,沫子啪地一聲把信封拍在那兒,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回過頭來,挑釁似地看著齊沐風,大聲說:“齊經理,真別因為我們是窮人,就把我們看扁了!我們掙的每一分錢,都是幹幹淨淨的血汗錢!至於這些不明不白的,我們一分也不要!不過,還是要謝謝您告訴我們殷正律師的聯係方式,我們已經和殷律師聯係過了,他已經同意代理我們的案子。”

“是嗎!”齊沐風的臉上又浮起一層冷笑,“林副總監,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上個月才上任銷售部的副總監吧,你就不怕,雞飛蛋打?”

“雞飛蛋打?什麼意思?”

“不僅輸了官司,還要丟了工作!你別忘了,你現在掙的每一分錢,都是‘恒通’給你的,你竟然要找律師來和我打官司!”

話既然說到這份上,沫子的情緒倒平靜下來:“齊總,我能當上這個副總監是因為我在‘恒通’這些年勤勤懇懇,我的業績和能力有目共睹,如果您是個公私不分的人,非要因為我們之間的個人恩怨否定了我的工作能力,那我也沒有辦法。”

走出齊沐風的辦公室,沫子的腰板反倒拔得更直了,心裏話:“幸虧聽了四月的!”

快下班的時候,沫子向主管請了假早走。打車到了“光大”律師事務所,四月已經到了一會兒,正在外麵焦急地等著沫子。

四月沒想到T城大名鼎鼎的殷正律師才三十歲出頭,個子不是很高,白淨的圓臉上戴著一副黑邊眼鏡,雖然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樣子,四月卻因為對他的感謝而倍感親切。

“是這樣的,丁四月小姐。”殷律師客氣地把四月讓到沙發上,然後自己在斜對麵坐下來,“接到林沫女士的委托後,我們事務所已經著手對丁大力交通肇事一事進行了相關的調查取證,丁小姐是整個事件的目擊者之一,現在請您把當時的情況詳細說明一下。”

“哦,是這樣,那天晚上,也就是10月22日的晚上——”四月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吳靜華淒楚落淚的臉,停了一會兒,才說,“我有事,去‘麗園’別墅。我哥惦記著我沒吃飯,就去那給兒我送飯盒。”

“不是跟你們吳總去找他兒子嗎?”一邊的沫子忍不住插話,“怎麼變成了你有事?”

“當時吳總他們都在車上,我也是從倒車鏡裏看到思齊被撞的。”

“之後呢?”殷律師也抬起頭來。

“我和宋擎宇下了車,看到思齊渾身是血,躺在地上。”

“丁大力呢?”

“我哥也下車過來——”

“是誰的車把傷者送到醫院的?”

“是——我們吳總開的車。”

“當時都是誰在車上?”

“我和宋擎宇。”

“當時丁大力在幹什麼?”

“我——”四月仔細想了一下,“我當時隻顧著思齊,沒大注意我哥。”

“那你是什麼時候見到丁大力的?”

“李思齊進了急救室以後。”

“在哪見到的他?”

“在醫院的大門口。我給他打電話,他說他在那兒,我就去找他。李董手下的人,打了他。”

“之後呢?”

“我說醫院這兒我看著,讓他去交警隊說明情況。”

殷律師合上記錄本,一臉嚴肅的看著四月和沫子:“就目前的情況,丁大力交通肇事已成事實,交警隊已認定了責任,肇事車輛負全責,我們現在所做的辯護,隻能是爭取賠償盡量從輕。”

“賠償隻要在合理的範圍,我們都接受,隻是,殷律師,我哥到底會不會被判刑?”

“是否逃逸是本案定性的關鍵,如果是肇事逃逸,就構成了交通肇事罪,量刑會在三年到七年之間。”

“殷律師,我哥當時是和我們一起送傷者去醫院,之後又是自己去了交警隊,這真的算逃逸嗎?”

“如果如你所說,肇事者是送傷者去醫院,就不是逃逸,可是交警隊到達現場的時候,肇事車輛已經離開,並且肇事者是在對方報警以後才去的交警隊,隻能被視為逃逸後自首。”

“他當時在醫院!”

“這需要證人。”

“我可以作證!”

“你可以作證,但是作為直係親屬,效力很低。”

“我——”四月梗在這裏,好久才說,“除了我和我哥,就是被撞的思齊的父親和表哥齊沐風——”

“雙方的親屬當堂作證的證明力都不大,最好還有其他旁證。現場,還有醫院——”

“殷律師,我知道了!”沫子猛然醒悟地喊起來,“醫院,醫院肯定有監控,那個時間段!”

殷律師看了看她,微微笑了一下:“這是有力證據。如果可以證明丁大力不是肇事逃逸,而傷者得到了及時的救助,那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不構成肇事罪,隻承擔民事賠償,不追究刑事責任。”

“那就是不用判刑嗎?”

“是的。不過,賠償的數額要依據傷者的情況——”

“沒事,隻要不判刑,賠多少,我們認!”四月和沫子的眼圈都紅紅的。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四月卻拉住沫子:“我還是要去醫院看看思齊。”

“好,我跟你一塊兒去。”沫子點點頭。

3

清晨,難得的明媚陽光透過整塊的落地窗滿滿的灑在辦公室白色暗紋的木地板上,空調還沒打開,空氣中還有剛剛打掃過的水和微塵混合在一起的淡淡的氣息。四月特意趕在其他同事上班前到了公司,把自己之前關於的銷售的一些思路整理好,然後發到了韓夢潔的郵箱裏。

雖然梅林深並不肯幫助自己,但四月還是十分感謝韓夢潔的提示,或許她並不像看起來的那麼冷漠,如果可以,四月願意和她成為朋友,即便做不了朋友,也不要每次見麵都是劍拔弩張吧!

找出鑰匙打開吳靜華的辦公室,四月開始打掃衛生。吳靜華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她的辦公室鑰匙隻交給四月一個人,平日的衛生也就隻能四月來打掃。四月十分感激她對自己的信任,覺得隻能加倍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才對得起她對自己栽培。

雖然,她不願意出麵幫大力去作證,但她的難處四月清楚,關於她和李軼天的恩怨情仇,四月不敢去妄自揣度什麼,她所能做的,除了為她保守秘密,就是盡可能地在工作上為她分擔。

整理好了吳靜華的辦公室,四月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給沫子撥了個電話,低聲商量跟大力的出租公司談判的事宜,臨掛電話,沫子補了一句:“你還是抓空去看看陸文凱吧。”四月沒出聲,算是默許了。

同事們陸陸續續到了,趁著吳靜華還沒到的功夫,一群女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一邊兒嘻嘻哈哈說著體己話兒,一邊兒不停地拿眼掃著門口方向,以防被苛刻的大老板撞見這閑聊的熱鬧場景。

四月有些奇怪,自己從售樓處調到總部半年來,吳靜華還從沒遲到過。今天這是怎麼了?

吳靜華是被自己的兒子耽擱晚了的,昨天晚上吳靜華回家時又一次發現擎宇醉醺醺的躺在門前的台階上,好不容易才把他拽進客廳裏,擎宇仰麵躺在沙發上就再也不肯起來。她隻好用濕毛巾把他的手腳擦幹淨,然後靠在他身邊。擎宇在沙發上睡了一夜,吳靜華則一夜未眠。

八點半,吳靜華把依然蜷在沙發上的擎宇拉起來,不用分說塞進車裏,一陣疾馳,又生拉硬拽地把他拖下車,穿過地下停車場一輛又一輛汽車,進了電梯。

見他依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兒,吳靜華終於忍不住了,一把甩開他的手,“宋擎宇!不能再這樣了!你醒醒好不好!我隻給你兩條路,要麼進公司幫我,要麼回加拿大繼續讀書!”

擎宇把脊背緊緊貼在冰冷的電梯壁,側過頭,看都不看她。

“就算你醉死,你也改變不了事實!”她狠狠盯住他,一字一頓,“兒子,你知道嗎,死是最卑微最懦弱的方法,一切悲劇都是李軼天這個混蛋製造的!我早就活夠了,可是,我死之前,一定要讓他在我的麵前倒下,搖尾乞憐!”

擎宇似乎被她的狠毒嚇到了:“媽,你瘋了!”

“是的!我瘋了!”吳靜華的一雙眼睛幾乎滴出血來,“我早就瘋了!二十幾年前,我就已經瘋了!”

“媽,我們放手吧!”擎宇攬住母親顫抖的身體,“我們離開這裏吧,你越恨他,越證明你忘了他,我不再去想思齊,你也別再想他。你跟我去加拿大,我可以找到工作,我可以養活你!我們走吧——離開這裏——”

“不!我不會走的!擎宇,我不會讓他逍遙得意。擎宇,‘恒通’看似強大,實則外強中幹,這次我把整個‘天一’搭進去要和另外兩家公司聯手,就是要給他致命一擊,打垮李軼天,我有能力把‘天一’做成T城最大的房產開發集團,擎宇,你那時就是T城最年輕的的集團總裁,我要讓那個狠心拋棄我們母子的混蛋看到,我吳靜華一人也可以把孩子養大,而且超越了他千百倍——擎宇,你幫媽媽,你幫我好不好!”

“媽!”擎宇搖晃著母親,想要把她搖醒,“你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了!不要跟他鬥了,我們走吧!不要再和他鬥了!我不要當什麼總裁,你這麼做,沒有意義,沒有任何價值!你們已經毀了思齊了,真的也要把我徹底毀了,你才滿意嗎!”

“好,既然你不願意跟他鬥,那你走,去加拿大繼續讀書,等你回來,我交給你一個強大‘天一’集團。”電梯門然打開,吳靜華快步走出去,“我馬上就讓四月給你訂機票,你走了,我也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

走了幾步又轉身回來,擋住正在關閉的電梯門,把擎宇拉下來:“送你上飛機之前,你必須寸步不離的跟在我身邊,我不會讓你去找他們,也不會再由著你每天爛醉如泥。”

“天一”總部整層樓的諸位女性跟看外星人似的看著被董事長拉著的這個大男孩,擎宇臉色雖然憔悴,卻擋不住他俊朗外形對女性的魅力。

“丁四月!”吳靜華一直拉著他到了四月的辦公桌前,“我發到你手機上的信息,還有嗎?幫他定機票,盡快。”

四月有些遲疑的望著他們母子,卻知道吳靜華的命令不得有半分違逆,就嗯了一聲。

“訂吧,要訂就訂兩張,你和我一起走。”擎宇順勢坐在四月邊上的一張轉椅上坐下來,“否則,我不會走。”

“行,走不走隨你。”吳靜華丟開他,進了個辦公室,聲音從辦公室傳出來,“四月,替我看住他,別讓他再出去惹是生非。”

“哦。”四月瞥了擎宇一眼,幾天時間,那個頑劣的富家子形象已經不複存在,略長的頭發淩亂糾纏,下巴上也生出一層青色,這倒讓他顯得成熟了一些。

擎宇什麼也沒聽到,茫然望著前麵,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四月也就低下頭去,不再管他。昨天一天沒有上班,桌子上的文案已經堆得小山似的,四月知道現在已經到了拿下舊城改造項目最關鍵間的階段,自己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在“天一”站穩腳跟。哥哥那兒出了事,家裏一切可都要靠自己了。

“姐——你身體沒事吧。”擎宇的注意力不知什麼時候轉到了自己對麵這個女子身上,看著她依舊蒼白的臉,忽然問。

“哦,”四月抬起頭,看他正盯著自己看,才明白他的意思,“沒事,我身體好,上學的時候也去獻過血。”

“謝謝你。”想到那天的一幕,擎宇的眼眶又濕了,“我不是故意把他氣倒的,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心髒病。我隻是,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一切,我——”

“好了,別難過了,一個大男人,怎麼說抹淚就抹淚啊。”四月站起來,幫他倒了一杯水端過來,“李董已經沒事了,手術很成功。”

“本該我去的,反倒連累你一個女孩子去輸血。”

“唉!”四月歎息著,“你不必自責,算我對思齊的一點補償吧。如果不是我,思齊不會被撞,事情也就不會搞成這個樣子。”

談到思齊,兩個人都沉默了。

桌上對講機響“嘟”的了一下。四月回過神來,慌忙接通。

“四月,你過來一下。”吳靜華聲音很大,後麵這一句是說給擎宇的,“宋擎宇,你老老實實在這呆著,別再弄出什麼幺蛾子給我添亂。”

“好的,吳總。”

拿起桌上的檔案夾,走過他身邊時,四月小聲說:“無論如何,你該去看看思齊。已經昏迷了十三天了,或許醫生已經把她歸入植物人的範圍,可是我們不能讓她就這麼沉睡下去啊,她還這麼年輕——你,或許是最能把她喚醒的人。”

擎宇的眼中,卻隻有茫然。

拿下舊城改造項目最關鍵的一環就是和“碩豐”、“ 遠華”兩家公司的合作,吳靜華知道李翔和劉晨光這兩個人,一個是尾巴尖長出白毛的老狐狸,一個是貪婪成性連骨頭渣都得嚼碎咽了的白眼狼,跟他們兩個合作絕對是鋌而走險,自己一步走錯,不僅得不到好處,甚至會把自己苦心經營了十幾年的“天一”搭進去。

沒有肥肉他們是絕不肯張開嘴巴咬住鉤,那麼,隻能自己暫時先吃點兒虧,大股東讓給他們,至於到底誰能拿下最多股份成為第一任執行董事,那就看他們兩個誰的本事大了。

拿定主意,吳靜華又仔仔細細把合股的條文逐項看了一遍,確定沒有漏洞以後,又把簽約前需要注意的事項逐一交代給四月。

等兩個人忙完了抬起頭時,才發現已經快十二點了。

吳靜華靠在椅子上,捶捶自己的肩頭,歎息著說:“四月,辛苦你了。”

“沒事。”四月把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好,“您休息一會兒,我這就叫外賣,您還是要老三樣嗎?”

“別叫外賣了,你帶擎宇出去吃吧,回來給我帶點兒就成。”吳靜華已經閉上了眼睛,“幹點活就累的不行,難道真的老了嗎?擎宇什麼時候能懂點事啊。”又忽然想起似的睜開眼,看著四月,“四月,你哥那事兒,有點兒眉目了嗎?”

“已經委托律師代理了,”四月把自己的歎息壓下去,努力讓自己的口氣輕鬆一些,“還在調查取證。”

“哦。”吳靜華又閉上眼睛,“如果缺錢,告訴我。”

“嗯。謝謝吳總。”

四月回到助理室,發現宋擎宇早就沒影了,急忙到格子間詢問正準備出去吃飯的小吳和孟姐:“孟姐,小吳,宋擎宇什麼時候走的?”

“走了不大會兒了。”孟姐說。

“那他幹什麼去了?”

“這就不知道了。人家可是大Boss的公子,‘天一’未來的主人,我們哪敢問。”小吳背好包,走過四月身邊的時候,拍拍她的肩膀,“四月,你可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將來成了‘天一’的女主人,眼眶子可別太高,千萬不能忘了我們這些和你一起同甘共苦的姐妹。”

“小吳!”四月知道她誤會了,眉頭皺起來,“你說什麼呢!”

“呦,都把人家迷得魂不守舍了,還不承認!”小吳嗬嗬笑著,“孟姐也都看到了,那位公子爺,就直愣愣坐在你的座位上,看著你的照片,足足有兩鍾頭,一動不動的。”

“照片?”四月愣了一下,回身把桌子上的照片拿起來,那是四月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沫子特意給拍的一張全家福,照片上,四月和大力都開心的咧著大嘴笑著,媽媽的臉上也有羞怯的笑容,爸爸還是一臉嚴肅,但他關上房門換上新衣服出來的時候,四月從他臉上看到的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四月,”孟姐也湊過來附在四月耳邊小聲說,“標準的高、富、帥,還是個海歸,在咱們小小的T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好好把握呀!”說完和小吳嘻嘻哈哈的出去吃飯了。

四月還在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全家福,心想:“他看我家的照片做什麼?”又一轉念,這位公子爺到底又幹什麼去了?先去找找吧,讓吳總知道了,她又會連中午飯也吃不下了。

吳靜華卻已經走了出來:“真是我前世的冤家!指不定有紮到哪個酒吧去了,四月,跟我一起去找找他吧,從那個李思齊出事以後,他就天天這樣。”

“好。”四月跟在吳靜華身後,來到電梯間等電梯。

電梯門打開,出來的竟是宋擎宇。

看到他手中拎著的飯盒,吳靜華激動地喊起來:“兒子,你給我買飯去了?”

看她眼中噙著淚花,擎宇的心也被輕輕觸動了一下,可他依然緊緊抿著嘴,徑直進了她的辦公室,把一份飯菜擺在她的麵前。

一層層打開飯盒,黃澄澄的雞肉燉蘑菇,青翠的西蘭花炒蝦環,晶瑩剔透的米飯,都冒著熱氣。吳靜華深深吸了一口撲鼻的香氣,忍不住抬起手來,抹掉眼角的淚痕,兒子就是兒子,一直知道她最喜歡吃什麼。

他又遞過一杯水,小聲說:“別那麼著急,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胃不好。”

“好,好,先喝水。”她享受著兒子帶給她的幸福,“你也吃吧,擎宇,這幾天,都是媽媽不好,知道你心情不好,也沒時間多陪陪你,連頓像樣的飯都沒給你做過,你也吃吧,你看你瘦的,都沒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