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這廂一下安靜下來。

倆牌友還沉浸在“八十分”廝殺的“競技場”上,不耐地敲桌子催促,“小婉,出牌,快點!”

“啪”的一聲。

黃小婉把手中扇狀的牌合成一折。

她嚴肅道:“價值觀問題,我覺得咱們有必要研究研究。”

價值觀?

牌友愣了,一人:“你懂什麼叫價值觀?”

另一人:“你的人生中還有這三個字?”

……

一個激動,小婉險些掀桌,“喵的,老娘什麼時候沒價值觀了!都按你倆說的,老娘洗洗睡,明天就可以開始喝糠喝稀了!真是、開毛線的玩笑啊!一月八天一萬元,這兼差可比我工資待遇好多了……我把名片甩回去?你倆當我腦子進水了啊!”

隨著她雷霆萬鈞劈裏啪啦丟下一堆廢話。

一道閃電,毫無預兆地霹上了老姑娘兩名牌友的腦門。

兩人對視一眼,互相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二字。

緊接著,一人露出恍然的神色,薄如蟬翼的紙牌被纖白如雪的手指輕輕捏著,微微翹起,清美如詩如蘭。

她微微一笑,似乎是想通了什麼。

柔軟纖白的手指輕輕摸了摸小婉蓬軟烏黑的柔絲,寬慰道:“我就知道這種單細胞草履蟲的構造,是不可能存在價值觀問題。”

小婉推開她的爪子,怒目。

另一人顯然還沉浸在如此詭異價值觀的體現上。

此人愕然道:“那家夥這樣羞辱你,擱誰都HOLD不住,正常女人都會發怒,你還接了這單兒!”

一提這,小婉優越感油然而生:“所以我就說你們這些經不住打擊的人!真是弱爆了!這點小挫折都受不住,難怪畢業到現在,存不住錢,保不了工作,男友成妹夫,未婚夫投入男人的懷抱……”

氣壓驟降。

清清淡淡翹著指尖,捏著牌色的某一個,眼皮稍稍一抬。

兩撇飛刀子的目光乍然雪亮。

某人優越感泛濫,真真是悍不畏死,居然也敢把剩下的話音字正腔圓的砸出來,“回首你們倆這前半生啊,可不就八字總結——顛沛流離、飽經辛酸……”

牌色扣在桌麵,一直柔順閨秀的另一個唇角一味上挑。

隻那唇角笑紋間,赫然挾帶萬千凜冽殺氣。

氣壓驟降到冰點。

四撇飛刀子的雪亮目光,挾帶著雷霆萬鈞的凜冽之勢。

這顯而易見的氣壓變化中,小婉忽然醒悟到“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得罪了虎崽兒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倆可不是寧靜柔順的小虎崽,都是爪牙尖銳氣勢萬千的母老虎啊!

老姑娘恍然驚悟,慌忙幹咳兩聲,試圖補救:“那啥,黑豆燉牛肉熟了,我去盛來,大家一人一碗,分分蘋果、吃吃喝喝,都早點休息吧,我明天一大早還有事……”老姑娘爬起來,踮著腳尖剛準備開溜,褲腿一下被人踩著了。

這倒黴姑娘雙手撲棱了幾下,“砰”的一聲跌了個狗吃屎。

小婉怒了,轉頭,唬著臉咆哮:“誰?哪個不長眼的踩了老娘的褲腿!”

容貌最出挑的那個女孩氣定神閑雙手環抱在胸前,眼前閃過一道精光,淡漠道:“明天聖誕節,你早起幹什麼?”

小婉憤怒,忍不住咆哮:“坑爹男柔弱可憐的妹妹還等著老娘去解救!你說老娘早起幹什麼!”

一言既出,兩牌友都愣住了。

憋了半晌,好牌友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瞅著黃小婉,驚愕地飄出兩句話,“我……我勒個去,你還真有出息啊,這麼羞辱性的兼差,你……真接了?”

不管牌友們同意,還是不同意。

黃小婉接兼差的心意就像葵花向著太陽,風雨無阻。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把自己收拾得順當整齊,八點半還沒到,這丫已經蹲世紀廣場的小花園,安安靜靜守上了。

老姑娘心裏也有一把小九九在打算著——

一萬元一個月的兼差!

大買賣!

這世上幽默開朗的人多著呢,偏偏撞上你!

這是財神在招手!

正所謂,時也、運也、命也。

她晃晃悠悠咧著個嘴,笑了一會兒,哈欠接二連三。看看天,還朦朧著,瞅瞅手機上的時間,七點過五分。還一個多小時,老姑娘想了想,還是沒抵住周公發來的邀請函,晃晃悠悠赴棋約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婉是被瘋狂的手機鈴聲轟炸起來的。

按下接聽,溫卿之清澈的嗓音和風細雨似的傳來:“黃小姐一夜好夢啊。”

小婉迷迷糊糊:“還、還湊合吧……”

溫卿之:“聖誕節八點三十世紀廣場不見不散,還記得不?”

小婉被銀子刺激了下,清醒了幾分,“記得!肯定是記得的!”

耳塞那邊,沉默了一下,溫卿之的嗓音依舊和風細雨,淡然無波:“那麼請問黃小姐,現在是幾月幾日,幾點幾分?”

小婉按了下手機提醒鈴聲,甜美的女聲在報幕:“現在時刻:9點08分。”

“九點零……”小婉迷迷糊糊,跟著那女聲念。

念到一半,她忽然醒了,隻覺一盆冰水迎頭潑下,冷不丁一個激靈:“靠,九點零八分?!”太過激動,她甚至連音調都變了變。

溫卿之好聽的嗓音,在手機那頭依然無悲無喜,然而小婉卻從裏麵聽出幾分隱約宛如針鋒的冷意與暴烈:“你遲到了。”

小婉一下子跳了起來:“不不不,我早就來了!”

耳塞裏,傳來男子意味不明的一聲輕笑。小婉聽著小冷風嗖嗖,緊接著,溫卿之似乎把手機交給了另外一個人,滴滴答答的沉默中,就在小婉等得小心髒都要蹦出胸腔時,女孩細聲細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們……38分鍾……找了……沒有看見……”聲音磕磕絆絆的,話語也很不連續,理解起來,有一定困難,但這點小問題對做過功課,打聽過虛實的黃小婉而言,這是毛毛雨——

翻譯一下,那就是:“我們等了38分鍾,找遍了世紀廣場,沒有看見你!”

對於一個有自閉症的女孩而言,能說出這麼多話,真難為她了。

小婉有點懵,摘下耳塞,拿掉頭套……頭套?沒錯。為了保證親和力,不辜負這一月一萬的工資,老姑娘特意租了一套小熊模樣的道具服,堅定且固執的認為這樣可以拉近自己和妞兒之間的距離。

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

就這套小熊道具服,害得她黑燈瞎火黑漆抹烏白等了倆小時,對方還當她遲到……

新鮮空氣刷的迎麵撲來。

小婉深吸了兩口新鮮空氣,一轉頭,卻恰好看見不遠處一身米白色風衣、長身玉立的溫卿之,身邊站著個嬌俏可人的羞澀女孩。

不知道為什麼,小婉心中卻覺什麼緊了緊。

這不像兄妹!

好……一對璧人!

“九點十一分。”溫卿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道。

言下之意:黃小婉,遲到41分鍾。

小婉人都沒看清楚,不管三七二十一,涎臉幹笑,先拍馬屁:“這是妞兒吧,長得真漂亮……”

溫卿之身邊的女孩安靜笑笑,眼底一抹冷光,一句話把小婉連綿不絕的馬屁統統堵了回去:“我不是妞兒,我沒有自閉症。”

“……”小婉愣了,不自閉就不自閉,是一件值得驕傲炫耀的事兒?她第一次聽見這種調兒,半晌沒緩過氣,畢竟被刺激的人是溫卿之的妹妹。

她轉過頭,去看溫卿之。後者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婉頓時有些HOLD不住了,暈,裝SHI?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妞兒呀妞兒,你靠誰都靠不住啊!

小婉感歎了下。

說到底,她最見不得“居高臨下、持強淩弱”這類橫貨兒,何況……不知道為什麼,向來好脾氣的她,自看見女孩起,似乎心裏就有點兒不舒服。莫非,自己喜歡上一麵之緣的溫卿之,才見不得他身邊站別的女人?

這種設想有點兒雷人,小婉搖頭甩掉這個想法,臉一沉,當下連著語氣,也爆了點:“你不是妞兒、他不是妞兒,妞兒呢?”

“呐。”順著女孩略微不屑的目光,小婉一眼就看見了花壇邊,安安靜靜坐著個長發垂在腰側的少女。

小婉扭過頭,剛要走去,胳膊忽然被人扯住了。

她抑鬱偏頭,在她不滿的目光下,溫卿之猶豫了下,道:“妞兒有點怕生。她今天心情不大好。”

“不大好?嗬。”小婉意味不明的笑了兩聲,誰害的妞兒心情不好?她沒多問,知道溫卿之既然這麼說,現在就算跑去,也會撞一鼻子灰。

他把自己留下來,必然有事情對自己說。

小婉似笑非笑看了眼溫卿之身邊的嬌俏女孩,道:“BOSS還沒介紹介紹,這位是……”

溫卿之簡潔有力地吐字:“洛安安,我女朋友。”

當“洛安安”三個字擲過來,小婉沒來由心裏狠狠一縮。忽然間,就想起了另外一張俊秀溫雅的臉蛋,想起了那個名字——石微。

開始沒看清楚,如今仔細去看女孩的眉眼:眉筆細致地修過的眉形,眼眸兒明亮,花瓣似的粉唇……以及眼角下方小小一顆淚痣。

洛安安的美貌與七年前似乎並無不同,若真說到有什麼不同,她出落得越發漂亮了。

小婉深吸一口氣,憋了許久,狠狠吐出——

我勒個去!

難怪看她這麼不順眼!

那股子眼熟和不爽,竟是從內而外的積怨宿怨仇怨!

一股兒火氣狠狠竄了出來,小婉一把摔開溫卿之扯著自己胳膊的手。

怨氣其實和溫卿之的幹係不是很大。

然而,看見這倆在一起,小婉就是忍不住暴烈。

她雙手懷抱胸前,冷笑兩聲:“boss真是好氣魄啊。”

溫卿之皺眉:“你在說什麼?”

老姑娘冷笑道:“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還跑咖啡館去相親!正所謂家裏紅旗不倒,外麵的小彩旗飄飄!”

溫卿之微微凝眉。

旋即,眉眼一厲:“這是我的私事,黃小姐無權過問。”

小婉烏黑的眸子因為憤怒亮晶晶的,笑得越發燦爛:“無權?哈,作為BOSS上個周末的相親對象,我想、沒誰比我更有權問上BOSS的一句‘私事兒’吧。”

溫卿之寒眸越發幽深、凜冽:“黃小婉!”

小婉鄙夷地看著眼前“一對璧人”,笑意冷得人心裏發慌,她吊兒郎當道:“承蒙BOSS記掛,還知道有一個倒黴女人叫黃小婉。”

溫卿之:“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婉言辭鏗鏘:“有漂亮的女友,卻欺騙介紹人說沒女友,這是無信。你背著女朋友和另一個女人去相親,這是不忠。最最要命——你自個兒一身的錯,瞞天過海去相親……若遇上個對你沒感覺的也就罷了,可一旦遇見個對你有好感的,人家不知根底的上當受騙,為你傷心,你還真是……”

溫卿之眼神如淬寒冰:“怎樣?”

小婉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又脆又亮:“渣!”

一言既出,滿座震驚。

雖然不過才九點多,畢竟是聖誕,這一句“渣”的殺傷力太過強大,好幾對戀人路過頻頻回頭,好奇又八卦地看著兩女一男。

不時,有幾聲關於“長得帥就是不靠譜”、“又是三角戀”、“女的真可憐,被甩了”諸如此類不相幹的議論,輕飄飄地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