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冉書瑤的八卦並非捕風捉影,很多人以為冉書瑤這些年一帆風順屹立不倒多少是因為盛娛捧她,其實不然,恰恰是他們的對頭華天在暗中操作。Aaron將葉天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踩了一腳,葉天當然不會放過他。隻是葉天與冉書瑤的事情雙方當事人都視為禁忌,因此,他也沒法同陳初解釋。
隻是他沒想到,在她心目中,他是這樣的人。
[4]
這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爭吵。
兩人都強著一口氣,誰也不願先低頭,卻十分有默契在陸淼淼麵前維持著和平。
陳初每隔一天便會去看陸淼淼,她不懂得照顧人,也不知如何取悅她,偶爾帶些水果零食和何婧煲的湯去看她。何婧自得知陸淼淼受傷後,每隔幾日便會煲些湯讓陳初帶去看她,當然,前提是她不知道陸淼淼是陸尋的侄女。
陸尋要上班,沒空整日在家陪伴侄女,陸淼淼也不願意再請護工,更不願意老宅的傭人過來照顧,見她恢複得七七八八,陸尋也沒勉強,隻每日讓鍾點工來打掃和做飯。陸淼淼受傷後身體免疫力降低,需要靜養,陸尋要將陸甜甜送回老宅,說是等她恢複得當再送回來。臨走時它扒著門框叫得十分慘烈,陸淼淼站在房門口看著它,終是不舍:“小叔叔,讓甜甜留下來吧。”
陸尋在這個問題卻是堅持:“不行,它不利於你養傷。”
陸淼淼低低地應了一聲,轉身進了房間。陳初瞪了陸尋一眼,想起自己還在與他冷戰,當下也沒有為那條嗷嗷慘叫的狗求情。
陸甜甜被送走後,陸淼淼情緒更是低落,每日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幾乎不怎麼邁出房門,就連陳初來了,也要與她隔空喊話。陸尋家有一整套家庭影院,心情好些的時候陸淼淼會出來和陳初一起看電影,隻是仍舊悶著口罩,沉默地縮在沙發的一角,一點都不像從前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倒像一顆不起眼的石頭。
陳初想與她說說話,可安慰勸解她聽得太多,隻好同她講八卦:“周凱悅發表聲明說退出娛樂圈你知道嗎?”
陸淼淼卻不像有興趣的樣子,陳初別無他法,搬出了唐信:“Aaron說想來看你。”
陸淼淼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卻也隻是稍縱即逝,很快黯淡無光:“算了,我這個樣子怎麼見人,估計會嚇到他吧。”說完,又將自己埋在了抱枕裏。
陳初還想再勸幾句,大門卻忽然被推開,是陸尋回來了。
她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裏,沒再說下去。
既然陸尋回來了,陳初也不想多留,起身同陸淼淼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你今晚留下來吧。”陸淼淼突然道。
這是這些天來,她第一次主動挽留陳初,但眼下情況明顯不合適:“不行,我媽讓我早點回去,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陸淼淼見狀,也沒再強留,看了一眼她的小叔叔:“讓老王送你。”
這次她沒有拒絕,說好。
說是老王送,下了樓,卻發現陸尋也跟著。原本以為他是有話和自己說,放慢腳步他仍慢悠悠地走在兩步開外的地方。老王在公寓樓下候著,她剛上了後座,後麵的人也跟著鑽進來,坐在她旁邊。
不僅她不明所以,老王也犯迷糊:“陸先生,去哪?”
“送陳小姐回家。”他說完又開始緘默,陳初自是不會與他先搭話。
公寓離陳初家有段距離,陳初兀自玩了一會兒手機,而旁邊的人靜謐得像不存在一般。一開始陳初還故意別轉頭看窗外,過了一會,忍不住偷偷望過去,卻見那人靠著後座睡著了。
他的臉頰深深往裏凹陷,膚色蒼白,看起來疲倦憔悴。
陸尋患有嚴重失眠症,認識他以來總見他掛著黑眼圈,而自他哥嫂車禍後,他對在車裏睡覺這事極為反對,有兩次她不小心在車裏睡著都被狠狠晃醒,而這會兒,他自己倒是睡得香,可見累到了什麼程度。
她還在猶豫要不要叫醒他,又想著自己還在和他冷戰,那邊他卻突然睜開眼,臉色陰沉地盯著她。
陳初被他嚇了一跳:“幹嗎突然這樣嚇人。”
她的語氣不算好,惡狠狠的質問,陸尋卻仍舊不說話,隻是瞪著眼睛看她,像是她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我做了一個不好的夢。”
陳初想問他到底夢見了什麼,他卻突然攥住了她的手,低聲地微不可聞地說:“不要放手。”
這四個字就像釘子一樣猛然釘在陳初的心上,她忽然覺得有些疼。
她想說很多很多的話,有埋怨,有委屈,可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低著頭,沉默地盯著他瘦削冰涼的手。
至於那個夢,陸尋始終沒有說給陳初聽。
那是一個非常非常不好的夢。
他夢見自己與陳初還有Aaron坐在同一輛雲霄飛車上,她雙手牽著他們二人。意外發生的那一刻,他與Aaron同時從車上飛出去,陳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突然放開抓住他的那隻。
他猛然驚醒,卻見她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昏暗的光線裏,溫柔得不像話。
他還沉浸在夢境的絕望和悲傷中,可也知道那隻是一場夢,她現在還在他的身邊,像隻乖巧柔順的貓。
從前總不相信會有對的人存在,所有的悲傷與傷害都歸結成命運的安排。而今終於相信那個人會出現,所有的翹首盼望與翻山越嶺都是幸運的鋪墊。
遇見她,真好。
陸尋又重複了一次:“不要放手。”
陳初不明所以,見他表情嚴肅,隻得悶聲應了一句:“好。”
車廂又恢複了寂靜,車已開到了巷子口。
陳初下車時後麵的人並沒有動作,卻在車門關上那一刻聽見他低聲的一句“對不起”。
很輕很輕,她卻聽得清晰。
這些日子以來的那些不滿與憤怒,在這簡單的三個字後突然就煙消雲散。她轉過頭,車窗隔絕了他的情緒,隻有那雙明亮的眸還在注視著她。
默默地,寂靜地。
[5]
雖然生活衍生了無數變故,但工作仍要繼續。
因為陸淼淼的傷,新接的電影工作耽擱了許久,大綱遲了許多天才交到製片人手裏。連日來的忙碌和焦躁,陳初自覺寫得不夠完美,早就做好被挑毛病和修改的準備,但製片人少見地沒有大發雷霆,隻是不痛不癢地點了幾個要修改的點,連她不按時交稿都不曾過問一句,更別說責備。
天氣已入秋,因為昨夜連夜趕稿,陳初有些受寒,聽她說話帶著鼻音,還關心道:“這天氣是容易感冒,多喝些熱水。”
陳初在製片人如沐春風的微笑中被送出辦公室,她的腦袋暈乎乎的,頭疼得厲害,對製片人的態度也沒有多想,隻當是自己生病,他對自己態度寬容些,還在心裏暗自感謝。
誰知還沒走到茶水間,便聽見有人在議論自己。
“對,劉製片的態度真惡心。”
“剛小許進去送本子還被罵哭了,這會對著那個陳初又覥著臉。這是什麼來頭?”
聽壁腳向來不是君子所為,陳初不屑,可腳步卻不自覺慢下來。
“哦,你不知道啊,那可是陸總女友啊。前段時間不是還上了八卦雜誌嗎?後來陸總和冉書瑤傳緋聞,其實冉書瑤就是個煙幕彈,要不然在盛娛這麼多年怎麼才鬧出緋聞來。這個才是正室,都登堂入室了,他侄女受傷了也是她全程照顧。”聲音帶著神秘,像是刻意壓低,但音量卻不小。
“哦,曲線救國?”
“誰知道呢,她好像和他侄女一個學校。”
“嘖嘖嘖,小小年紀,可真不要臉。”
陳初聽得火冒三丈,再不露麵還不知道她們要編排到幾時,當即就走進茶水間,還在掩嘴笑的兩個女人見狀愣了,也沒再議論,低頭赤著臉繞過她回了辦公室。
陳初回想製片人的態度,原先的感謝也都灰飛煙滅,隻剩下一肚子的憋屈,頭也更疼了,恨不得立馬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個念頭剛冒起,那邊電話就響了,還是當事人之一。
“有事?”她的態度絕對算不上好。
那邊的人被她一吼,怔了一下,這幾天兩人的冷戰已有破冰的趨勢:“你怎麼了?”
“沒怎麼了,你有什麼事?”
“你在盛娛?已經中午了,一起吃飯。”
陳初剛想問你怎麼知道,但一想,這是他的地盤,到處遍布眼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吃。”
“我在十一樓餐廳等你。”
“我說了我不吃,你自己吃。”
陸尋直接略過她的答案,掛了電話。
陳初不爽得很,倒了熱水收拾了東西就準備回去,可進了電梯,手卻不知怎麼地按了十一樓,門一開才發現在餐廳。
盛娛的福利極好,餐廳整整占用了一層,中餐西餐皆有,琳琅滿目,堪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據說主廚還是陸尋從某個米其林餐廳挖來的。餐廳的設計也賞心悅目且合理,除去大廳的卡座還有好幾個隔開的小包間,方便藝人和高管談工作。
陳初聽說過好幾次,卻還是第一次來。
時值午休,餐廳裏人來人往,誰也沒去多注意她。她往裏走,正準備給陸尋打電話,結果卻看見顧玨宇叫她:“陳小姐,這邊。”
顧玨宇是陸尋特助,甫一開口,好幾個人都朝這邊望了過來,目光自然而然也落到陳初身上。這些目光各異,陳初被看得不自在,隻得加快腳步跟著顧玨宇往裏走,果然進了包廂就見陸尋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已點好了餐:糖醋排骨、清蒸鯉魚、清炒時蔬,還有兩盅黑乎乎看不出原料的老火湯,挺簡單的搭配,但明顯與外邊的自助不同,一看就是開的小灶。
陳初原本沒什麼食欲,這會兒聞到香味肚子也餓,懶得與他矯情,就在對麵坐下來。因為心裏有事,也不怎麼想說話,兀自低頭吃飯。
陸尋見她埋頭苦吃,問:“你怎麼臉色不大好?”
“沒什麼。”陳初仍舊愛理不理。
“我早上就看見你精神不大好,劉製片沒有為難你吧?”
陳初愣是沒想起早上在哪裏遇見他,聽他提起劉製片又想起原先在茶水間聽到的話,不禁道:“以後在盛娛,你還是別和我走那麼近,也別像今天這樣找我吃飯了。”
“怎麼?我找你吃飯還不行?”
她想了一會,才想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不是不行,影響不好。”
“怎麼就影響不好了?”
“盛娛不是禁止辦公室戀愛?”
“那是針對藝人,再說了,你也不是盛娛員工,隻是合作者。”
陳初心想,先前你讓我別染指你家藝人的時候,可不是這種態度,見他一副無所謂不配合的態度不由得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你這樣讓我有些難做。現在整個盛娛上下都覺得我是你的女朋友,對我的態度與以前大相徑庭,連導演和製片都不挑刺,關懷備至。”
陸尋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你不是我女朋友?這樣有什麼不好?難道你喜歡每個人都對你橫眉豎眼的?”
“當然不是,可我不希望是因為你的關係大家才對我好。每個人都因為我是你女朋友才對我好,我感覺我的能力、我的付出、我的努力全都被否定了。”
“你的能力、付出、努力都在,怎麼會被否定呢?難不成因為我,你就不是你了?”
陳初見和他說不通,不自覺提高了音量:“現在大家都覺得我靠著你上位,你覺得我能開心嗎?”
被這麼一吼,陸尋麵色自是不好看。
陳初也後悔,道歉卻說不出口。
兩人沉默地吃了午餐,又是不歡而散。
仿佛那一夜他的低頭,他的道歉,他的溫柔,都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