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些孩子……是超出常理的天才。但是卡爾打算把這件事一直瞞下去。如果我能早一點知道這件事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波達用低沉的聲音說著,然後仿佛想要改換一下心情似地,輕輕地拍了拍手。
“馬迪卡斯先生。我到這裏來,是想給你一個建議。”
“建議?”
“是的,建議。我知道你現在的境遇。這樣下去的話,你的能力隻會像被衝到沙灘上的水母那樣被曬幹。所以……怎麼樣,有沒有興趣重新回到海裏?”
他帶著調皮的神情看著我驚訝的臉。
“詳細情況還不能告訴你。不僅如此,即使我們自己對於這個計劃將會變得怎樣也毫無把握。
你需要從皇家海軍辭職,並獲得一個假的身份。但是有一點我可以保證。你能回去。回到大海的戰場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心不知為何開始激烈地跳動起來,好不容易才回答了這麼一句。我知道,他不會故意在這裏說出一些毫無意義的大話來。
我能回去。回到海上。回到危險的海裏。
這個開始老去的男子的邀請,聽起來比任何美女在耳邊的低語都更有魅力。
“我們正在進行著準備。”
說著,他背過身,向鬆林走去。
“同這個正在扭曲的世界的鬥爭。我們需要你的力量。如果你有興趣,就在本周內聯係我。”
“本周內?但是,我——”
波達提督的背影越來越遠,漸漸地融入昏暗的鬆林中。
“迅速、並且慎重地考慮一下,中校!因為我下周就要從軍隊裏退役了!”
坐在回去的飛機裏,我一直在考慮。最終,我沒能抵擋住誘惑。雖然對要離開我為之奉獻了
20多年的皇家海軍感到不安,但正像他說的那樣,我就是一隻被衝上了沙灘的水母。回到達特茅斯的兩天後,我給波達提督打了電話,告訴他我打算接受他的邀請。
“半年以後,迪克。”
波達提督在電話裏說。
“到那時,會有人來拜訪你的。這段時間裏,你要把整理工作都結束掉。具體情況等見了麵再談。”
和波達提督說的一樣,半年後,有人來接我了。他是一個40多歲的走路晃晃悠悠的男子,自稱名叫佩恩羅茲,帶著兩名穿著迷彩服的保鏢。
我跟著佩恩羅茲,乘坐商務航班離開了英國。他們似乎有些擔心我和某些間諜組織有關係,對我進行了身體檢查和詢問。
佩恩羅茲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對我被海軍無情地掃地出門這件事,從技術的觀點講述了非常富有啟發的意見。從他的遣詞造句中,我可以知道他是一名科學家,但更詳細的情況就推
測不出來了。
空中的旅行超過了20小時。
那裏大概是關島吧。從降落在那裏的海軍基地的噴氣機上下來,換乘直升機,又經過了數個小時的旅行之後,我們到達了目的地。那時的佩恩羅茲沒有告訴我,但現在我知道了。我被
帶去的,是西太平洋中的一個無人島。當時,在那座島上還沒有能供固定翼飛機起降的跑道。
直升機降落的是臨時搭建的粗糙的直升機平台,周圍沒有任何像樣的建築。
迎接降落到南海無名孤島上的我的,是波達提督。另外還有一個令我驚訝的人物。曾經和我共進過午餐、向我提出奇怪“問題”的人——埃德蒙?馬洛裏爵士。
穿著橄欖色野戰服的小馬洛裏,以不輸給直升機轟鳴的聲音,邊向我伸出右手邊說:
“能再次見到你真高興,中校。”
看著邊握手邊露出疑惑表情的我,他和波達提督、佩恩羅茲都笑了起來。
“對了對了,已經可以告訴你了。歡迎來到‘秘銀’西太平洋戰隊基地——預定基地,美利達島。”
一番噓寒問暖之後,我向小馬洛裏他們提出了“‘秘銀’是什麼”的問題。我甚至不知道,這個詞原本的意思,是出現於J?R?R?多爾金的著作中的一種魔法金屬。
“是國際救助隊。”
波達說。
“原題是‘雷鳥來了’。就是那種類型的組織。當然,任務的內容並非是災難的援救,而是消除地區紛爭。”
“我還是不太明白。”
“第三次世界大戰正要爆發。”
就像在談論明天的天氣一樣,小馬洛裏說道。他們領著我離開直升機平台,走上一條叢林中沒有鋪裝的小路。
“可能就是明天,也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更久的未來——5年後,或者10年後。自從進入90年代以來,火種燃燒的越來越廣,美蘇之間的激烈衝突的危險變得越來越大。很多鷹派人物相信情況依舊可以得到控製,但事實卻不是這樣。現在中東正在進行著的戰爭,隻是一個開始。將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小路沒有我想象的那麼長。一座緊貼著密林斜麵的小小的建築物。穿過它的入口,我們乘上了暴露著鐵骨的電梯。警告的蜂鳴聲。波達按下了開關,電梯開始發出刺耳的聲音向地下降去。從地麵上漏進來的陽光變得越來越遠,隻有紅色的應急燈還在照亮這縱向的洞穴。
“回避它的機關就是‘秘銀’。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處理世界各地的危機。現在規模還很小,但預定是有朝一日達到連隊的規模。廣泛處理從戰略問題到軍事技術的研究隊伍。收集、
分析所有情報並提出建議的情報隊伍。還有在必要的時候實施外科手術式作戰的作戰隊伍。……我想讓你加入作戰隊伍。”
我對“秘銀”這樣的機關還有些難以置信,但是,我想到了一件和此無關的奇特的事。
“請等一下,我是開潛艇的。我不認為我會對一支這樣的特種部隊有用。我不知道‘秘銀’
有多大的規模,但它應該不會還裝備著一艘潛艇吧。”
聽我這麼說,小馬洛裏、波達和佩恩羅茲麵麵相覷,發出了一陣笑聲。對於充滿著威嚴和智慧的他們來說,這種笑法就好像是把寶物藏在學校後山上的秘密基地裏時的孩子們一樣。
“哎,你跟我來。”
電梯到了最下層,我們走進了昏暗的通道。與其說是通道,不如說是洞窟更合適。從頭頂上不斷滴下水滴,濕潤的空氣從前麵被吹過來。
穿過通道,來到了一個寬廣的空間裏。這是從腳步的回聲知道的,但周圍是在太暗,實在不知道這裏到底有多大、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這裏是?”
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佩恩羅茲博士離開了我身邊。逐漸習慣了黑暗的我的眼睛,隻能看到他在操作一台安放在地麵上的小型發電機。
輕微的引擎聲。啪啪的按開關的聲音。安裝在這個空間——巨大的空洞裏的各處水銀燈發出強烈的光芒,我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小馬洛裏說:
“剛才您提到了潛艇。正是這樣,中校。”
在強烈的照明下我的眼睛變得不那麼管用,但我還是馬上看到了它。占據了巨大洞窟大部分的水潭——不,這是通向大海的地下水路。我們正站在它的正麵、稍稍隆起的岩石地上。
在我們俯視著的地下水路裏,有著一個巨大的什麼。仿佛就像是傳說中的巨龍一樣,靜靜地躺在那裏。
是潛艇。
並且,是艘大到不可想象的潛艇。
我的“Turburante”,卡爾的“達拉斯”完全無法和它比較。不僅如此,它甚至比蘇聯的台風級戰略核潛艇還要大。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整幢高樓大廈橫過來漂浮在水麵上。它太大了,以致於從我的位置上隻能看到艦尾像是融入了黑暗中一樣。在漆黑的艦體上附著著大量的鏽跡,好像它已經在這裏存在了幾千年了。
“985計劃。”
波達念著這艘船的名字。
“是蘇聯海軍正在建造的運輸潛艇。目的是潛入敵人腹地、用搭載的突擊部隊發動奇襲。俄羅斯人有時候也會有這麼異想天開的構想。”
“俄羅斯人的?為什麼這艘船會是?”
戰栗著呆站著,我問道。
“你也聽說了他們的內情吧。他們沒有餘錢再投入到這樣一艘船上。造到了一半,就那樣被廢棄在北冰洋裏。我們就借用了一下它。蘇聯內部也有我們的協助者。美國也有,英國也有,以色列也有,中國也有。持相同意見的人比預想的要多,就是這樣。”
雖說如此,但究竟是耍了什麼樣的魔術般的手段才做到了這點,我還是看不出來。
“那麼,中校。我想聽聽你關於這艘沒造完的船的感想。你覺得它能用嗎?”
“完全用不了。”
我立刻回答。
“艦體本身沒有問題吧。要按照俄羅斯人原來的預想完成它的話——嗬,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那是十分不確定的一件事。”
我對此發表了我從技術上的看法。
這艘船,“985計劃”,它太大了。設計者大概是想在它上麵搭載新武器ArmSlave,作為突擊部隊發揮它的效果,但在此之前,這艘船是沒辦法進入敵人戒備森嚴的領海的。再怎麼努力,它的速度也不會超過30節。並且,能使它動起來的推進係統和核反應堆很明顯會發出巨大的噪音。它不可能逃過敵人的耳目。為了登陸而浮出水麵的時候,它也不可能躲過敵人的雷達,這種構造在深海裏也難以逃脫。
“我對這艘船本身感到很驚訝。但是,它無法發揮出你們所想象的效果來。運氣不好的話,
也許第一戰裏就會被擊沉了。即使幸運,也最多隻會以被俘虜而告終。”
三個人都認真地聽著我不帶一絲遮掩的意見。我的話講完之後,小馬洛裏看向了波達和佩恩羅茲。
“……就這樣,他是這麼說的。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