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月十八日(一)(2 / 2)

張白雪捅了萬山洪一下,撇著嘴說:“你二哥這張臉,比四川變臉的變得還快。”

萬山洪笑了笑,堂屋裏傳來爽朗的說笑聲。

“老二啊,你爹身體可好?”

“好著呢,一天半斤酒,沒事的時候還去山裏放兩銃。”

“都弄到啥好東西了?”

“麅子野雞野兔就不算了,飛龍還有不少,前一陣子還打了狼,整張狼皮都給您留著呢?”

張世榮端起酒杯,說:“我也有好東西,走的時候給你爹帶上。”

萬山峰先將杯子裏的酒幹了,用襖袖子抹了把嘴:“張大爺,小侄這次來的急,空手來的,話我也不說了,我今天就陪您老人家喝好。”

張世榮也說:“老二啊,你們五兄弟,大爺就跟你對眼,白雪啊,來,給你二哥滿上。”

晚上吃完飯,萬山洪正想對張白雪說說白天城裏的事,喝得臉紅脖子粗的萬山峰站到他身後,說:“白雪,我跟老三說點事。”說完在前走,萬山洪隻好在後跟著。進了張家給萬山峰準備的房間,萬山峰關上門,接著閂上。萬山洪坐下,還沒抬起頭,臉上就挨了一巴掌,單薄的小身子直接從椅子上歪到地上。萬山峰接著就是兩腳,隨即又騎在他身上,掄了一通拳頭。

張白雪走到門邊,咳了兩聲,說:“二哥,你跟老三說完話,讓他給我把書送過去。”

萬山峰收住拳頭,回了一句:“好的,白雪妹子。”他站起身,湊到門邊聽了聽,張白雪走出幾步又轉回來,就在門口走來走去。他一指坐在地上發愣的萬山洪,咬著牙說:“坐那。”

萬山洪才反應過來,坐下後,問:“二哥,你抽什麼瘋,為什麼打我?”

萬山峰更生氣地:“我為啥打你,你說為啥?”

萬山洪無奈:“你喝多了?”

萬山峰呸地一聲:“老三啊,你是咱家腦瓜最好使的,咱家光宗耀祖就靠你了,為了你能有出息,我們哥幾個在家裏拚命從地裏刨食掙錢供你,我們這輩子也就跟土打交道了。來給你看看哥的手,你看,怎麼洗,也是一層土,粗拉拉的;你看你那手,細皮嫩肉的,我說句話,你這手比你二嫂的手都滑溜---”

說到這,門外噗嗤一聲。

萬山峰敲了敲桌子,張白雪走遠了一點。

萬山洪盯著二哥,問:“你就因為我這手比二嫂的滑溜才打我。”

萬山峰拍了一下桌子:“放屁,我的意思是,我們這麼拚命種地,你為什麼不拚命念書。你看看我們,天天見的都是啥。先別說別的,就說娘們。你在城裏,見的都是女大學生,那一個個長的,水滑滋潤的,你看人家女大學生那腰,一走一擺,那叫一個勾魂。你看你二哥每天見的,那些村裏的老娘們,那腚那腰,跟水缸一樣,上下一頭粗,看一眼好幾天吃不下飯。”

萬山洪說:“那你不也跟二嫂生了倆孩子。”

萬山峰瞪著眼說:“生孩子也不是用眼珠子看出來。”

萬山洪說:“那我在城裏上學,也不是天天看女學生的。”

萬山峰哼了一聲說:“老三啊,你是睜著眼說瞎話,臉都不帶紅的,你都跟女學生跑家裏來了。我就問你,你在城裏是念書了,還是找女學生了,你要是不願意念書,願意找女學生,就帶回家成親生孩子,別在城裏拿念書的幌子胡亂瞎搞。”

萬山洪終於明白為什麼挨揍,耐心地解釋:“二哥,今天是張大爺生日,特殊情況。”

萬山峰不信他的解釋,氣哼哼地下命令:“明天,趕緊回學校,爭取今年考了狀元回來。”

萬山洪還想解釋,張開的嘴又閉上了。對二哥他是了解的,萬家老二認定的事,老爹打幾棍子都不能讓他繞過彎,他老三這張笨嘴更是無濟於事,索性依著他算了。想到這,裝作很聽話的樣子說:“好的二哥我都聽你的。”

萬山峰嘴角翹起來,說道:“老三啊,看來二哥這頓揍,對你是有作用的。”說完擺手讓他走。

萬山洪整理了一下身上,關門前還關心地說:“二哥你早睡。”

萬山峰不耐煩地擺手,催他滾蛋,此時此刻,萬家老二腦子裏浮現出的都是城裏那些擁有搖曳身姿的漂亮女人,哪裏還睡得著。對老三更是一肚子怨氣,沒能在今天晚上趕到城裏,全賴他,如果能進城,他這會早左擁右抱了。

過了今天,他就對老三感恩戴德,幸虧老三,沒讓他今天晚上趕回城裏。

今天是一九三一年的九月十八日。